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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迟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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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直率不隐的神情,就知其中必有异。先前瞧见凤鸣祥,只觉昔日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已成心机深沉的女子,彼此虽无敌意,但她说起话来语多保留,他便主动请求与寿儿相见一面;那时凤鸣祥的神色极为惊讶,在旁的余沧元却是冷冷一笑,派人带他至此,并交给他一颗小弹丸,交代若有事发生可随地一投,就会有人出面。
他轻“呀”一声,忽然有所警觉。当年凤鸣祥只是一个惊惧的小孩,如今变成城府极深的姑娘,司徒寿怎会不变?
“寿姑娘,既然你都是一人,平常都在做什么?”他像随口问道。
却见她皱起眉头,像在回忆。
“寿姑娘?”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含任何威胁性。
司徒寿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轻敲自己的脑袋瓜子,咕哝道:
“又模糊了。”
慕容迟见她这稚气十足的动作,心跳漏了一拍,顿感紧张起来。
“寿儿,你记忆不佳,极有可能是受了风寒,我学过医术,让我帮你把脉诊治,好不好?”
他的口气像在哄孩童,她却无法听出,也没注意到他将她的闺名喊得熟悉,只奇怪答道:“生病会病很久吗?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记不住呢……”
瞧不见他美丽脸孔上的大惊,只看见他慢慢、慢慢地接近自己。用这么慢的速度是在怕她吧?那可不好,她很努力地想当好主人。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他是鸣祥的朋友,若让鸣祥知情了,会很失望吧?
思及此,只好乖乖伸出手臂。
他见状,露出令人心动的微笑来。
“寿儿乖。”伸出手轻轻把住她的脉门。
她的身子很腱康,也没有练功到走火入魔让她的气息混乱,内力有些轻浅,可见师兄当年教她的主外功。
这样的身子照理说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正因为没有毛病,他心里才会隐约不安。她久居安静之地……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无人闻问的地方,若是她喜欢独处,那也就罢了,但她连自己喜不喜欢都不知道,就被迫住在那样宁静的天地里,她自己却不觉得是被迫,仿佛人家给她什么,她也不会多问地便接受了下来……
脉门之间并无忧郁的情况,反而倾向清澄之态,与他心中的怀疑完全背道而驰,说这样的情况不诡异是骗人的,而他主身体上的疾病,对于心头上的病却只懂粗浅,只能长期观察而下判断。
可是,就算是他一时半刻查不出病因,但依他对师兄的了解,师兄就算是要死,也不会轻易放过司徒寿这孩子。
弯弯的眉头拱起,慕容迟暗暗叹息地抬起俊颜,正要随口安抚她几句,忽见她的小脸近在眼前,圆圆的眼眸不眨地注视他。
他吓了一跳,忘了自己与她极为贴近,红晕飞上他美丽的双颊,他立刻松开她的脉门,慢慢地退后几步。
司徒寿仿佛没有见到他脸红,只看见他惧怕地退后几步,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淡淡的失望来。
“我义爹也常说我乖。”她突然说道。
他一楞,点头。“他的确是个会以言语来哄骗人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好奇道:
“你也认识我义爹?”
“我与他,是师兄弟。”
“师兄弟?”司徒寿惊讶道:“可是,你的武功被废了,义爹怎会有你这样弱的师兄弟呢?”
从第一眼看他的身形就知他的武功曾被废过,现在只能算是废人一个,任谁也有能力一掌打死他;义爹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也对弱者向来不以为意,怎会有这个人当义爹的师兄弟呢……
“其实,义爹也算弱者。”她喃道。
“你义爹武功高强,怎会是弱者呢?”他试探问道。
“因为他死了啊。强者生存,弱者死了活该,这是义爹说的。他的武功虽好到不能再好,可我也能杀了他,所以在我眼里,他比我还弱。”她说道。想要忆起脑中当年杀了义爹的情景,却只能出现片段,让她懊恼地又轻敲了下头。“讨厌,又模糊了。”
她自顾自地继续走,慕容迟却停步不前了。她又回头,心里有些焦急,怕若让凤鸣祥瞧了,会以为她欺负这个人。
她不明白为何人人都要怕她,鸣祥怕她身上的血,所以她一直推测旁人怕她也是因为身上的血;可现在她没血了,这人为何还要怕她?
“我不可怕的。”她冲动地向他跨一步。
他微楞,直觉答道:“我并不觉得你可怕。”
“不怕,慢!”慕容迟原是被她软软声音里的恼意给吸引,后而听她抱怨,他露出歉意的笑容,道:
“我并非怕你,而是我一向走路极慢。”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慢吞吞地走向她。
好像……好像乌龟。明明他四肢健全、长手长脚的,走起路来却像是她看过的乌龟;要是有人拿刀砍他,不用追着他跑,也能一刀砍中他。
“瞧,我这不是靠近你了吗?”他的笑颜极为温和,她却看不出来,只知他与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他身上的气味再度飘来,她脱口:
“好像鸣祥。”
“却不是鸣祥。”他柔声说道。
她一呆,总觉此话内有含意,但她脑中有些混乱,不知如何去探索,最后只得抓住自己认定的事实,点点头答道:
“因为待我好的只有鸣祥。”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的脚步未移,奇怪他已经走路够慢了,停在那里不走,难道要等天黑才想走出这里吗?
“寿儿,你很喜欢凤姑娘?”
“嗯。义爹带我回庄,鸣祥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后来我受了伤,她喂我吃药、哄我抱我,那时她身上好暖和、好……”模糊的记忆里有一个身影好高好高,高到她必须仰起头努力看着那身影……
可是,那身影是鸣祥,鸣祥没有那么高……她想要在记忆里抓清那个身影,却发现回忆又模糊了。她恼怒地咬住牙根,气自己的记忆力愈来愈差劲,连与凤鸣祥共同的过去也这样忘了。
“天气很好。”鸣祥的朋友突然说道。
她回过神,瞧见他抬起脸看向天空,她一时好奇也跟着仰头看向天,天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啊。
“春天到了。”他又说。
春天吗?也对,最近是不怎么冷了。但,她带他走与天气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忽然低下头,她一时转不过脑子,呆呆地顺着他的视线跑。
“有些花也开了,很美,是不是?”
“花就是花,一样的。”她说道。这人真奇怪。
“我走路慢,是赏景,寿儿姑娘若不介意,也放慢速度陪我一块慢慢赏花,好吗?”他突然朝她绽出一朵迷人的笑容。
在她眼里,他只是在笑,却看不见他的迷人之处。“你要我陪你?”
“是啊,天水庄的建法有些不同,像身处自然之间,建筑倒成了陪衬,我少见这样的庄园,你愿意陪我慢慢地欣赏吗?”他心知这样的建法从靠近司徒寿所住的楼宇开始成形,必是师兄在有寿儿之后改建的,将庄园的一部分造得与天然无异,就像是……让一头野兽活在它该存在的地方,而非设限。
“鸣祥可以陪你。”
“你不愿意吗?”他的语气放得缓些。“凤姑娘有事在身,而赏景,不同的人陪着,自然有不同的感觉。我非常希望你能陪着我慢慢地走。”
这是第一次,有人需要她陪着,连鸣祥也不曾这样对她说过。司徒寿迟疑了下,突然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你不怕我,我陪。”
慕容迟见状,虽是微微一笑,内心却对自己没有早些来到感到淡淡的后悔。
他慢慢地走着,注意到她也放慢了速度,但还是走得比自己快,每次快了几步,她又走回来。来回数次,却不见她脸色泄恼意。
她的本性应该颇为乖巧吧?若是师兄当年没有收养她,她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德性;若是当年他多习点武,也许在保住实玉的同时,也能保住她不让师兄带走——
“花很美吗?”她又见他发起呆来。
“每朵花都有它独特的美。”他温声说道。
“我知道它是花,却看不见它的美。”她脱口道。
“见不着并非罪事,你可以闻它的味道。”他笑说:“味道于人,也分好闻跟不好闻啊。”
司徒寿呆呆地望着他,即使没有办法看出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的视线却不想移开。
义爹曾说过,脸可变、声可改,但是人体的气味不论再如何变化,只要一久,仍能依味辨人,只因这样的事不曾有人试过,所以她是异类,而义爹似乎很高兴她是异类。可是,鸣祥就不一样了,鸣祥希望她像普通人一样,懂得察言观色、懂得听对方语气而辨其喜怒;就连那个她不喜欢的余沧元,在义爹刚死后,要她恢复正常人该有的感觉,要她真正地看出他长什么样子,要她在被他打死前能够亲眼看见杀她之人究竟是充满了什么样的忿怒……
那一次,若不是鸣祥突然出现,她会一掌直接解决余沧元的性命,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强者!
老实说,她一直不明白余爷爷的死关余沧元何事,为什么他老要替余爷爷报仇?就因为是父子?那也不过是体内的血脉相连而已,除此之外余爷爷与余沧元并无任何交集啊。
余爷爷会死,是他太弱,怨不得别人。
所以她一直无法理解余沧元的恨从何来。而这个鸣祥的朋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寿儿,我告诉你一个小故事,好吗?”
他的声音钻进她的回忆里,她用力点点头。
他的唇角抹笑,柔声说道:
“很久以前,我曾经救过一个小女孩,我救回她的命,却救不了她的未来,因为我的功夫太差劲了,如果当年我多用心于武学,或者她就不会沦为杀人的工具了……”他没有告诉过人,甚至连刚儿与实玉都不曾提过。
刚儿只觉奇怪那日救回的小姑娘突然不见,但那时刚儿心思全在照顾实玉身上,很快就忘了寿儿的存在。
而他,被废了那登不上台面的三脚猫功夫;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武功被废,只想她的下场会如何。
他治病、医病,固然是将病人医好为止,但若真的回天乏术,连神仙也难救命时,他虽懊恼,却也不会痛苦许久。只有八年前的那一次,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走向师兄那条毁灭之路,他却无力抱回她……
他懊恼内疚了许久,甚至这几年时常在梦中梦见她。心想当初若留她在身边,也许现在她会跟实玉一样正常;也许会跟刚儿配成一对小冤家,而非像现在这般——
“那是她没有用,不关你的事。”司徒寿奇怪他的想法,说道:“只怪她弱。她若强,她就可以救自己了。义爹说,只有弱者需要人救,但救了又有什么用?不练强,终究遭人宰杀,那么救不救都是无谓了。”
她义爹的话简直被她奉为金玉良言了,既然如此,为何当年她会杀师兄而不露罪恶之感?慕容迟心里存疑,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一声惊喘。
他循声看去,瞧见两名丫鬓隔着桥,正瞪着司徒寿;其中一名怀里捧着白布,布上沾血,里头像是动物的死尸。
“翠儿,咱们快去找余老爷评评理!”其中一名丫鬓尖声叫道。
司徒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春。叫小春。”她喃道,皱起眉头。
慕容迟耳尖,问道:“小春?这是那丫鬓的名字?你记得住她?”
她点点头,坦白说道:
“她的味道不好,我不喜欢,讨厌。”
味道不好?慕容迟不及再细问,忽听见有人冷冷说道:
“是哪个丫头闲来没事想找我评理的?”
司徒寿眉头皱得更深,慕容迟在她身旁,隐约可见她微微调整了下呼吸,使其吐息浅而缓慢。
他微讶她的举止,便循声看去,瞧见站在丫鬓之后的,正是先前所见的天水庄主人余沧元。
余沧元从外表上瞧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算不上俊美,但目露精光,瞧起来是个十分精明的男人。他的身高差不多与慕容迟一般,却比慕容迟健壮许多,一见就知是个武功不凡的练家子。
他目光极冷地扫了一眼司徒寿与慕容迟,注意到慕容迟并未如想像般惊惧司徒寿,他缓缓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两个丫鬓。
“评什么理?好好的事不做,在这里闲磕牙吗?”
余沧元在庄中的形象本就严肃、少见笑容,对于家仆奴婢虽不算过分严厉,但主仆之间分限极为明显,容不得下头的人作威作福爬到主人头上。
翠儿被他的气势所吓,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在旁的小春见状,连忙叫道:
“老爷,您要评评理,翠儿养了只小白兔,”“谁允许庄内养这些东西了?”余沧元不悦道:“我说过若违背我说的话,逐出庄内,是听假的吗?”
小春反应极快,暗地推了一把翠儿,让她扑跪上前的同时,怀里包着的动物尸身随势散开,正落在余沧元的脚前。
她立刻随着翠儿跪下,嗫嚅说道:“奴婢与翠儿不敢违背老爷定下的规定,可是,咱们瞧它又瘦又可怜地躺在庄外头,一时不忍心便将它带进庄内养……”脚步声传来,是凤鸣祥与今日来的那两名慕容公子慢慢走来的声音。她暗地叫恼,却不动声色地又说道:“却没料到养了好几天,它瞧起来也健康许多,正打算与翠儿放生时,它就不见了,咱们找了一上午,总算找着了,却……却像是被人给弄死了。”
语毕,听见翠儿哭得更大声。
“弄死了?那就是要烤兔肉吃了?”慕容刚快步跑来,大嗓门地叫道:“能不能别忘了我一份儿?”
“二哥,别胡说!”慕容实玉一跛一跛地跟上前,瞧见地上浴血的尸首,惊喘出声。
余沧元注视良久,缓缓地蹲下地,拨开兔头,察看它尸身上的伤迹。头未染血,肥胖的兔身却血迹已然干涸,靠近颈间的地方有五个大小不一的洞,他暗暗比较了下五指,正是女人的指头可以钻进的范围内。
他眯起眼,抬首注视司徒寿,见她似乎连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也不知情,一脸坦白清澄的模样儿,撩起他心里的恨、心里的怨;他慢慢站起,瞧见凤鸣祥已站在身边,看着自己。
他的嘴角勾起冷笑,回视她的目光仿佛在说,保着司徒寿,迟早会有事发生,现下是兔身,将来难保不会是人死。
凤鸣祥当作没看见,问小春道:
“在哪儿发现的?”
“是翠儿先发现的。翠儿,你快告诉小姐跟老爷,他们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翠儿显然养它养出了感情,哭得难以自制,数度哽咽道:“奴婢是在寿小姐的楼阁外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慕容刚正要开口说不过死了只小兔子,干哝这么大惊小怪的?他在山上时,时常抓野兔当饭吃呢。嘴才一张,慕容实玉拉住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这里的气氛着实诡异,他俩顺着余沧元与凤鸣祥的视线看去,瞧见之前暂离开大厅的大哥正站在一个美少女旁。
慕容实玉用力拍上慕容刚的后脑勺,低叫:“二哥,收起你的口水,少丢人现眼了!”
司徒寿连看余沧元也不看,只专注地望着凤鸣祥。
“鸣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她软软的声音有点疑惑。
“我……”
“还需要多话吗?”余沧元冷冷一笑。“能够用五指瞬间杀人的,在天水庄里除了一个司徒寿,还会有谁?”
“我杀人?”她瞧见慕容迟慢慢地走离她,以为他终于开始怕起她来。也对,这世上,就算是鸣祥,也仍对她有些微的惧意,何况只是一个陌生人呢?
“沧元,未查清楚前,不该早下定论。”凤鸣祥温声说道。
“早下定论?这还能算早下定论吗?这种手法你不是没有见过;出自何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保她,也得看看情况,一个习惯杀人的杀人疯子,怎有可能就此收手?今日她对一个畜牲下此毒手,难保它日不会对你下手!”
司徒寿听了老半天,才明白他们以为自己把地上那团血肉给杀了。
“这兔子应该死了大半天了。”慕容迟忽地说道。
众人往他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蹲在地上,翻看兔身伤口。
是人为的,碎其骨致命,五个小洞的确像是女人的手指,将平钝的指腹穿透厚肉,力气要很大,再不就是功夫极好。他美丽的脸庞闪过不易见着的恼意。这样的功夫的确会像是师兄传给司徒寿的,他原要为她开罪,但……之前听凤鸣祥提及,师兄收养的女儿只剩她与司徒寿,其他人都死了,凤鸣祥的内力虽好,却颇有走火入魔之势,难以收放自如,外功三脚猫是不用说了,自然只剩司徒寿有此可能了。
“没有。”司徒寿突然说道。望着凤鸣祥,心里一急,又道:“为鸣祥,不动!”
凤鸣祥知她心情稍一不平静,说起话来就简洁又让旁人听不懂,正要开口解释,忽闻慕容迟说道:
“寿姑娘是说,她并没有对这畜牲下手,为了凤姑娘,她不会动手。”他的声音向来轻柔悦耳又温吞,却不显中气不足,反有缓和此时气氛的感觉。
凤鸣祥与余沧元惊讶地望着他,随即彼此对看一眼。凤鸣祥先开口道:
“既然寿儿说不是她,便不是她了。”司徒寿不会骗她,只是,不是寿儿,会是谁下的手?
“小姐,可是……”小春急道。
“住口,这里由得你说话吗?”余沧元喝道,冷冷瞧了一眼司徒寿。他最恨她明明身染罪孽,双眸却清澄如水;她的眼里也只有鸣祥,只要鸣祥信了她,她便能无视旁人说长道短。“若不是她下的手,谁还会这门功夫?司徒寿,你倒说看看,半天前你在何处?在做什么事情?”
司徒寿闻言,微微眯起眼。半天前……半天前她在做什么?记忆之间又有点模糊了,她只记得鸣祥的朋友迷了路……再之前是与鸣祥下棋……然后呢?她恼怒地皱起眉头来,觉得自己好笨,为何就是记不住?
“肯定被毒死的。”慕容迟温声说道,引起众人注意,也适时阻止正要说话的小春。他抬起美丽的脸庞,对翠儿露出充满遗憾的笑容。“你养的小白兔是先被毒死,趁着尸血尚未凝固时,指破其肉、碎其骨,此人不是讨厌小动物,便是有心嫁祸于人。你瞧,这针上头是黑的,这便是毒素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怕她听不懂似的,同时将银针举到她的面前。
翠儿楞楞地看着他迷人的笑颜,听着他悦耳的声音,根本没注意到他到底何时验的尸,只知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止住,小脸也微微泛红起来。
“慕容公子才用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凭什么能这般笃定?”小春道。
“小春!”余沧元又一沉喝。深沉地注视慕容迟良久,才缓缓说道:“就凭他是江湖上响叮当的神医慕容迟,要他为一个小小的畜牲验尸,还责是大材小用了点,是不是?慕容公子。”
第四章
连他都看得出来大哥在骗人,像余沧元与凤鸣祥那么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
夜风阵阵,慕容实玉轻轻打个颤,恼这个庄干嘛建得这么大,连上个茅厕都会迷路,早知道就该摇醒二哥,请二哥陪他出来了。
“啐,我不是小孩了,凡事找二哥,那我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赖着他吗?”他咕哝道,缩着肩搓着冰冷冷的双手,站在不知名的地点东张西望起来。
这里的半夜像个死城,他还记得凤鸣祥千交代万叮咛天一黑,不要随便乱跑,尤其是东面。她的模样儿像是非常非常地为难,迫不得已才勉强让他们住一晚的。
住不住这里,都是无所谓,反正对他与二哥来说,这里与客栈并无不同——或者,住客栈还来得轻松些。可是大哥却坚持在此暂住一晚。
“难道是为了那个司徒寿的姑娘?”他看得出大哥处处暗护司徒寿,为什么?才不过初次见面啊——等等,若是初次见面,大哥怎会在野店听了那两名汉子的话后,改道先往天水庄来?
大哥、二哥与他之间,其实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他只知幼年因故遭人伤害,被大哥捡到带回家去,从此改姓慕容,取名实玉,直到三年多前忽地恢复了点幼年记忆,告诉二哥,二哥这大嘴巴转述给大哥听;从此,大哥便留心他所给的线索,寻找他的家人,这一回他们专程出来,就是为了与对方见面,让他能够认祖归宗。
除了那段屠杀的记忆不清不楚外,幼年的回忆也有些记不清了。老实说,他宁愿一辈子姓慕容,也不想回到他陌生的家族里。
夜风阵阵,吹得他都起鸡皮了。他迟疑了下,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只要遇见人,总能拜托对方带他回屋吧?
一团黑影忽地掠过身边,他惊叫一声,那黑影刹那回首,圆月被乌云所遮,他又没练过武,自然瞧不清那人的容貌,只当是鬼。
那黑影朝他进了两步,他脱口叫道:“鬼!”
那黑影突然又退回,转身飞去。
“我的天!这里有鬼……啊啊啊!”身边又掀起风来,一道蓝色的影子奔过他身边,让他惊声尖叫起来。
那蓝色的影子停下,奇怪地回头看他。
“你是谁?”
软绵的声音好耳熟,慕容实玉的心脏尚狂跳着,视线却已锁住这抹蓝色的身影。“是你?”
司徒寿偏着头打量他,再问:“你是谁?”
“我……”他微微红了脸。明知自己并不像大哥与二哥在外貌上的出色,但明显地遭人忽略,任何人也难以忍受,在第一印象里已对她起了厌恶之感。
“我是慕容实玉。”他见她仍是一脸疑惑,恼叫道:“慕容迟的弟弟,你总知道了吧?”
“慕容迟?”庄内的人吗?她可没听过。司徒寿的目光落在眼前细瘦矮小的少年身上,他看起来不像是方才她追的鬼。
“你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我长得是不像我大哥,那又怎么样?”他没好气地说,同时移开两步,避开她直勾勾的视线。
司徒寿的眼落在他行动不便的脚,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跛子……”依他走路的方式,的确不是这一、二年来在庄内飘动的鬼。难道那个鬼,真是义爹?
那鬼的身影极似义爹,但每回她追出来时,鬼总消失不见,只留下极淡的味道。
“你……你叫我什么?”慕容实玉胀红脸叫道。见她似乎心不在焉,不将他放在眼里,恼意更甚。“别……别以为我大哥心软,收留了你,你便趾高气扬了起来!我……我告诉你,我跟二哥是大哥的兄弟,他注重我们甚过于你!别罔想爬到咱们头上……你,你用这种眼神瞧着我做什么?”他结结巴巴的,努力不让自己气弱下来。
“不懂。”
“什……什么?”见她皱起眉,他吓得退了一步。
“我不懂。”她又道。
等了半天,见她没有下文,他终于了解了。
“你不屑跟我说话,所以故意用简短的字来问,是不是?你有什么了不起嘛,只不过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女人而已,我……我偷听到那个叫凤鸣祥的女人跟我大哥在厅里的话,她要我大哥带走你!离开这庄里远远的!想都不用想她要你走的原因在哪里吧?因为那只兔子很本不是被毒死的,我大哥在为你说谎!我本来就觉得奇怪,就算杀掉兔子又怎样?咱们在山上也时常猎兔猎猪,什么都猎,你只不过杀了只兔子而已,后来我听庄里的丫鬓提到原来你是个杀人凶手!你一开杀戒,就表示你杀人的魔性回来了。”他突然住口,因为瞧见蒙蒙的月光里,她的神色有些诡异起来。
“鸣祥,不介意。我不是。”
慕容实玉觉得她语气忽显生硬不自然,寒颤不由自主地从背脊抖爬起来,不敢再细问她在说什么。
“鸣祥不会。”
他的眼睛才一眨,眼前就不见了那女人。
“我的天啊……她……她不会去找凤鸣祥吧?”她是个女人,功夫应该不会比二哥高吧?“我……我只是说得有点夸张而已……”他咕哝道。凤鸣祥与大哥的密谈他只来得及听剩余几句,就足够知道大哥坚持要带着她走。
大哥的心肠向来软,所以才会捡回他,而现在他又要捡回这个女人,他心里自然不高兴。
“我也只是把那丫鬓告诉我的,转述给她听而已。那丫头说的,我可是不怎么信的。”
那丫鬟好像叫什么春的?他偷听之后,她就一直缠着他说那女人的事情。当时他听好玩的,只觉得女人的幻想力真可怕,现在却……
“如果我去求大哥,大哥不知道会不会放弃她?”他用力吞了吞口水。
冷风袭面,他打了一阵哆嗦,想起自己还在迷路中,呜,还……还有先前见到的那个鬼,如果那个鬼突然回头找他来!
“呜……二哥,你在哪里?快来救人啊!”
在月光的照射下,天水庄二层楼高的建筑顶上有一抹纤细的黑影正坐着仰脸饮酒。
“鸣祥。”
凤鸣祥微微惊讶,转身瞧见司徒寿站在屋瓦之上,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
她心里先是微讶她竟没发现司徒寿的接近,而后看司徒寿神色有些不对劲,她脱口问:“怎么啦?”
“待这里,危险。”
凤鸣祥站起身,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人都有既定印象,人人都以为沧元住在禳福楼里,就算瞧见我,也以为是他,谁敢近身?”尤其她一身男装,看起来比男人更像男的。“就算有危险,我一放烟,你就知道,会赶来救我,不是吗?”
“你从没有。”
凤鸣祥知她在说什么,仍是一贯的温笑:“那是因为沧元的功夫太好了,不须你出面。”
“所以,不需要我。”
凤鸣祥心思极细,听出她已知自己的打算。她柔声道:“不是不需要你,而是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不,你先别说话,我慢慢说给你听。我想送你走,是这一年来的想法,直到慕容迟来了,我才终于下定决心,并非怀疑你什么。这个天水庄原是义爹一手建立起来的,就算他死了,他带给我们的阴影仍在,你……”原要说司徒寿仍不太正常,但及时收了口,改说:“就算我请了多少大夫来为你诊治,你仍无法像一般人一样,可以正常地看人脸色、辨声察觉对方的情绪,而现在,咱们有个机会,我听沧元说,慕容迟是个神医,他有多神我不清楚,但这好歹是个机会,是不?”
就因为跟一般人不一样,就是错的吗?司徒寿原要开口问她,但又隐忍下来。在别人眼里,她是不正常,可是在她自己心里,她觉得她很正常啊。就算她有与众不同之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快乐的地方;只要鸣祥不在意,她并不在乎这一辈子是不是就是这样了。
凤鸣祥看穿她的想法,叹口气道:
“我是不在乎。现在你也并无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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