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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菊者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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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掌反握,拇指摩擦著她柔腻的掌心,却不言语。
  “苍冥……你怎么不问我另外那只血鹿戒指到哪儿去了?”状似不经意地问著。她向来喜欢推演,旁人想的是下一步,她在意的是往后的十几二十著,人生如惧,已然习惯了。
  可定,她真是被他搅得好生困惑。娶她,不就是为了拿回鹿族之物?可婚礼都过去两个多月,她等著他质问,因自己已安排好一切,他若要拿回戒指,两人又有得玩啦。但是他怎地变得漠不关心似的,一句也没对她提及?
  好一会儿,鹿苍冥终于启口:“我若问起,你便会乖乖地交出来?”
  鼻尖又习惯性地皱起来了,她软软回道:“嗯……会乖乖地告诉你藏在哪里,不会乖乖地交出来。”又在玩拿手的文字游戏了。
  男性的眼瞳闪过暗金流彩,鹿苍冥内心其实是矛盾难解的。
  他与她的结合,缘起于血鹿戒指,是有所目的、非己所愿的婚姻,在娶她入门那一日,他早该同她要回那戒指,可不知怎地,这件事倒变得微不足道,所关注的却是她的人、她的想法、她真正的动机……
  “你把它藏在哪里?”顺应她的意思,他问得漫不经心,压根不指望会得到答案,却好奇她接著想玩啥儿把戏。
  淡菊颊畔酒涡可爱地闪动著。“我把戒指放在咱们房里某处,闲来无事闷得慌,你就去找找呗,反正我是把它还给你啦,可不能说人家食言。真找不到,你给我说些好听话,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些好听话?要他开口求她吗?哼……他挑挑眉,欲笑不笑的。
  “你在想什么?怎么都不说话?”唉,男人的眼睛实在不该长得这么漂亮,罪过哪,瞧得她心悸难平,脑子都不清楚了。“唉……你到底要不要将这把匕首给人家?当初皓皓输给我好多好多白苗铁器,你们不认帐也就算啦,人家只要这一把,不过分吧?”
  想到此事,鹿苍冥心中顿觉好笑,却只是耸了耸肩。“那张字据签的姓不对,不能赖给鹿王府。”
  她轻哼一声,眸光流眄。“你最好啦你。”
  为了字据这件事,她私下早找来鹿皓皓一阵“严刑拷打”,那书呆是真不敢以鹿姓在外头招摇,而非心机重。呵呵呵,想也知道。
  “你要匕首做什么?女人家玩刀弄枪的,小心划花脸蛋儿。”他掌心揉捏著她的皓腕,如此纤细,仿佛用力一掐,便能硬生生折断……但肌理明显,筋络淡泛,又像练过武的模样……
  “你别小看女人家,我也有本事保护男人的。”忽地发觉自己说得太快,她顿了顿,连忙说明:“我是说……若遇上紧急时候,女人家不一定就没个用处,也能立大功,化险为夷的。”
  他直直瞅著,看得她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口,才慢条斯理地道:“你想保护谁?我吗?”
  双颊热辣辣的,她胸口上下起伏著,小头颅微微一点。
  “为什么?”精明又问。
  为什么……是他?好问题。这说得明白吗?
  淡菊身子微震,唇掀了掀,没能顺畅地说出口,只觉一股热流正方寸间泛漫开来,像波浪,像由远而近的海潮,层层涌现。
  静默了会儿,那轻细的声音才由唇间吐出——
  “你是我的男人。”
  电流瞬间窜起,鹿苍冥神情陡地僵硬,而淡菊自己也懵了,一个小小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告诉她——
  来不及,真的来不及了……你把游戏当成真,把自己也给玩进去了。
  “我鹿苍冥从来不需要谁保护。”
  他语气冷淡,排拒著那份因她的话所引起的心痛感受,可尽管如此,他的动作却背道而驰,双臂猛地收缩,下一瞬,唇充满狂热的力量,已狠狠地罩住她的朱唇,近乎蹂躏地吻著。
  他唇下的女子轻轻合上了眼眸,热情地、不由自主地回应著,而那细如丝的声音仍在耳畔徘徊下去,一遍又一遍地说——
  真的来不及了……
  她常想,东霖那边若有动静,将在何时?会用什么方法知会她?又会派谁与她接触?越想,越心惊,她害怕那一日的到来。
  上头命令她前来接近这个鹿族男子,不动声色地待在他身旁,进入他的地域范围、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生命。这时间没个界定,她只管静静潜伏著,去看、去听、去搜集,一旦东霖和白苗再难维持友谊,便是她上阵之时。
  以妻子的身分走往背叛的路,他绝对要恨她的……依那刚强的性子,恨一生一世都不够,怎么办?怎么办?她害怕那一日的到来呵……
  “嫂子!”鹿皓皓忽地在她耳边大嚷,见她吓了一大跳,呵呵笑得好不得意。“想啥儿呀?瞧你魂不守舍。大哥就在前头,你想他,尽管瞪大眼睛瞧啊。”
  淡菊捂著怦怦跳的心口,柳眉倒竖。“臭皓皓。”
  “我不臭,香得很。”他近来好生可怜呢,被这位长嫂整治得挺彻底的,开始跟著师傅学知识,不是学书册上的,而是有关铁脉探寻、开采、洗铁、冶炼,还有铁器的制作等等工艺,这些是白苗赖以维生的技艺,也是鹿王府存在的价值,她软硬兼施地逼著他学,说是将来可以帮大哥撑起这个家。
  唉……摸著被狗啃得剩下丁点儿大的良心,这些年大哥真的很辛苦啊,那他就听嫂子的话多学著点了,要不,她不陪他下棋便罢,还只给爷爷摆古棋谱,不许他瞧,呜呜呜……他会睡不著啦。
  淡菊美眸眯了眯,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你大哥今天难得带咱们来矿地,有很多东西可以学,你去向郑师傅请教,要认真点儿,回头我请师傅们考你。要是答不出来的话,那就——嘿嘿嘿嘿……”她留下无限想像的空间,向前头小跑了几步,忽又掉头回来,笑著交代——
  “记住啦,别去勾搭姑娘,府里的丫鬟们要是知道了,肯定好伤心。”
  矿地旁建著一排石屋,许多妇人和年轻姑娘进进出出忙著,外边架著两三处炉火,烧著热水,专为工作的男人们张罗饭菜。
  适才自己胡思乱想,没跟上鹿苍冥的步伐,此时,她丢下垮著一张俊脸的鹿皓皓,追了上去,也不在乎还有其他几位师傅跟在鹿苍冥身边,小手已主动而大胆地塞进他的掌心。
  “别走那么快,好多东西我都不懂,你不说,怎学得会?”语调柔柔软软,同方才真是天坏之别。
  鹿苍冥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放开她的手,神情平淡。
  “利用这机会,好好看吧。”
  刹那间,淡菊心陡震,一种极诡谲的感觉扫过,她说不上来,却觉得这个男人好似在刺探自己,话中有话,那对漂亮深邃的眼瞳中一圈一圈黑幽幽的,仿佛藏著许多意念,全是她难以想像的。
  今晨,她得知他欲出府来矿地巡视,想也没想,拖著鹿皓皓便要求跟著前来。这是以往她从未接触过的经验,自心中对他慢慢有了自觉,便开始想去了解他担在肩上的责任,想深触他的一切寻常生活,想知道他心里有些什么想法。
  这些想望是单纯的,绝非为了上头的命令,她想亲近他,静静地亲近他的心,如此而已。
  只是她没料及,他会答应得那么爽快,真让她相皓皓跟随而来。
  “当然。”娇憨地笑开,她把那奇怪的感觉抛到脑后,小鸟依人的黏在他身边,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便停。
  矿地的环境还算干净,不过因为这一处是新的矿脉,人手调配尚嫌不足。
  一旁,负责新矿区的几名师傅轮流对著鹿苍冥述职,淡菊侧眼瞧他,见他眉峰微拧,神情认真而严肃。
  “……已经按爷先前交代的办了,东边这条矿脉较浅,容易打通,这几日的进展还算不错,若人手足些,西边这条也可以动工了。”
  一名师傅对著前头比手画脚,指来指去的,内行的人一瞧便知,可淡菊这会儿皱足鼻尖,仍是一头雾水。任她再聪明灵巧,也有吃瘪的时候。
  “小心照看,这处的土质太松软。”鹿苍冥锐目环视,压根把淡菊当成隐形人,全然没想多费唇舌解释。
  怪哉。淡菊暗自思忖。他若不愿她来,一开始大可断然拒绝,做什么现下才来摆脸色?!要不是自个儿把手硬塞进他大掌里,他可能早将她丢得远远的,教她在这广大灰沉的矿地里自生自灭。
  此一时刻,鹿苍冥被动地握著那只温软的柔荑,内心亦是阴郁矛盾、五味杂陈。
  昨夜,鹿平进一步回报的消息像块大石般,沉甸甸地压住胸口。
  她是东霖棋中状元,是丽京百花楼的镇店之宝,是他鹿苍冥的妻子,这些身分全是为了布局?她到底是谁?!
  不远处,几名妇人提著水经过,地上石砾多,踩著一脚高一脚低的,一个纤细的身影忽地颠了颠,水洒了出来,眼见就要跌跤——
  鹿苍冥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丢开掌中小手,直往前窜去,稳稳托住那姑娘的身子。
  “王爷……”那姑娘攀住鹿苍冥双臂,脸容抬起,是个可人的苗部女子。
  淡菊心脏紧绷,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她,美眸不禁眯起。
  “你来这儿做什么?”鹿苍冥讶然质问,手掌像没了知觉,还大大方方地放在她腰上,没打算收回。
  那姑娘温和一笑,略微羞怯地道:“我听说新矿区人手不够,所以就跟著大家过来帮忙……没想到王爷也来了。”
  鹿苍冥眉心聚拢。“这儿的工作你做不来。”
  “可以的,我——啊……”她想站直,才发觉脚踝似乎扭伤了,疼得冷汗盈额。
  “你脚受伤了,小心,别再摔倒了。”淡菊冲了过去,抢在姑娘再次倒进鹿苍冥怀中之前,把她的巧肩搂向自己。“我扶住你,尽量靠,我的肩头软,比较舒服。”只要别靠进她男人的胸怀里就行。
  她这个心机狡诈,心肠恶毒、名震丽京的花魁娘子,正和一个小姑娘吃醋?!
  是!心里冒出的泡泡儿一个酸过一个,她就是吃醋,就是嫉妒,就是想把这苗部姑娘推得远远的,不准再接近鹿苍冥一步。
  那姑娘略略错愕,不仅是她,在场的人都张大眼瞪住淡菊。怎么原先瞧起来挺娇弱的夫人,这会儿力气倒十分是劲了?
  鹿苍冥不发一语,五官有些凌厉,目中又揉进一抹别具深意的试探。
  “一个个愣著做啥儿?!哪边可以让她坐下来休息?!”
  被淡菊这一嚷,几名师傅和大婶总算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抢著指路。
  “石屋那里有地方,”
  “里头有几间房,还算干净。”
  “那屋里头还挺舒适的,我去张罗点温水送过去。”
  淡菊点点头,垂下眼,对著尚未回神的姑娘温言道:“我扶著你,咱们慢慢走回石屋那儿。”
  玲珑剔透,我见犹怜——这苗部女子生得恰巧是男子最喜爱的那一类型。若在百花楼,镇店之宝非此姝莫属,她这个淡菊姑娘可能得滚在一旁喝西北风了。
  “慢慢来……”她轻声叮咛,脚才刚抬起,还没跨出去,鹿苍冥却已伸手介入,不由分说地将那姑娘一把揽去,接著干脆拦腰抱起。
  “王爷——”
  “脚受伤,最好别走动。”淡淡地扫了淡菊一眼,他横抱著那姑娘,往石屋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一把火烧了上来!淡菊指甲几要掐进掌心,除了呛死人的妒嫉,还有一股怒火,不是气那位苗部姑娘,而是针对鹿苍冥,隐约觉得,他是故意的。
  偏偏有人过来火上加油,“嫂子……脸色不太好看耶,你要不要也到石屋那儿休息一下?”鹿皓皓五指在她眼前晃啊晃的,不知在旁观看多久了。
  要,她当然要去!深深地吸气呼气、再呼气吸气,终于宁定躁乱。她皱著鼻尖荡出一朵笑,“瞧见了吗?那姑娘是谁啊?生得可真美。你要讨老婆就该找这种的,温温顺顺的,多好。”心里咬牙切齿。
  鹿皓皓搔搔头,傻笑。“她是安契儿,从白苗大寨出来的,好多人都在传,说她其实是大寨族长的私生女。呵呵……我也觉得她很美啊。”
  族长的私生女,那好歹也是位公主啰。“你大哥待她挺好的嘛。”她尽量忍住话中的酸味,说得云淡风轻。
  “大哥待人向来都挺好的呀。”
  是吗?!面对她时,他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温和的神色,他俩从一开始就冲突不断,不是横眉竖眼,便是严肃冷淡,只除了两人亲热时……
  淡菊美眸再次细眯,心发酸,实在不是滋味到了极处。
  入夜,白苗这儿的月娘有种朦胧的美,软软地洒下银光。
  鹿苍冥下午一回府就待在书房里没出来,同几名手下正在商谈些什么。
  淡菊睡不著,独自晃出房外,立在檐廊下,恍惚地瞧著如此醉心的月色,回想起今日之事——
  她仍是追著鹿苍冥到了石屋,神情自若,装作毫不在意,却将一干人全请了出来,说是自己懂点医术,会好好替那姑娘瞧瞧脚伤,其他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交给她便成。
  女人嫉妒的模样最丑了,不管她生得何等美丽。关于此点,她在百花楼早领教过不下百次,那些上门逮相公的婆娘,一个比一个可怖,她纵使快被酸醋淹死,也绝不让自己沦落至那样的田地。
  然而,安契儿真是个好姑娘。相处只有一个时辰左右,淡菊已将她的性情摸得八九不离十。温柔、美丽,淡淡高雅,笑容略带羞涩,所谓人淡如菊指的该是安契儿,而非自己这种坏心肠的女子。
  她不该唤作淡菊的,呵……可是不叫淡菊,那自己又该叫什么?
  忽觉身后灼灼热热的,她下意识回头,见到鹿苍冥立在廊道的另一端,正深沉地望住她。
  “忙完公事了?”她微微笑,没来由地,鼻子竟有些酸意。
  鹿苍冥没回答她的话,却问:“为什么还不睡?”
  “不想睡。”就是不想睡嘛,能有什么理由?即使有,也无法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继而又说:“我看月亮呢,今天安契儿跟我说了一个有关月娘的故事,挺有意思的。”连忙偏过头,感觉酸意由鼻尖蔓延到眼眶,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莫名其妙,怎么自己也学会伤春悲秋,哭个啥儿劲啊?!
  沉默了会儿,他淡淡言语:“白苗这儿聚集了许多部族,自然有许多关于月亮、太阳或花单树木的部族故事。”
  “鹿族也是?”她问,轻轻哑哑的。
  “鹿族也是。”他答,也是轻轻哑哑的。
  淡菊眨眨眼,深吸了口气,总算控制住自己。她回眸又是一笑——
  “苍冥……你想娶怎样的姑娘?”
  鹿苍冥一怔,似乎没听懂她的话,两道浓眉蹙拢,片刻才道:“我已经娶了你。”
  “不是的……”她可爱地叹著气,摇著螓首。“我是指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心上人该是什么模样?比如,脸蛋要粉粉嫩嫩的,眼睛会说话,有一头乌亮亮的发,娇娇小小的,可以让你抱在怀里呵护……喔,对了,还要待你很温柔,笑起来像酿了蜜一般。你说好不好?”就是在说安契儿嘛。
  两人隔著几步距离,静静地相视著。
  淡菊等著他的答案,却觉男性面容罩上阴郁,薄唇紧抿著。
  又过了片刻,他才不太甘愿地启口——
  “你想过自己心上人的模样?”
  这习性真坏,他总不直接回答问题,老爱丢出另一个问题反问对方。
  淡菊憨气地笑,“当然想过。”
  闻言,他沉默许久,双目燃烧两簇火把,直勾勾地瞪著,有些儿吓人。
  又来凶人?唉……反正也习惯了。淡菊内心苦笑。
  “我进去睡了。”敛下眉,她旋身回房,再不走,真怕自己会当著他的面哭出来——因为心酸妒嫉,因为难过伤心,她才不要,那多丑啊。
  “等一下!把话说清楚再走。”没头没脑的,他忽地冲来扣住她的手腕,一臂揽住她的腰。
  什么跟什么?淡菊心一促,不明就里地抬头,跟著倒吸一口凉气,因他眼神极为阴郁,恶狠狠的,像要将她生吞活剥才甘心一般。
  “你捉痛我了。”他舍得用这么重的力道对待安契儿吗?喔,不——别想了,她什么都不要想,心就不会那么痛、那么难堪。
  鹿苍冥胸膛起伏甚剧,仍旧没放开她,却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那个男人是谁?”一字字,又缓又重。
  淡菊怔了怔。“你在说什么呀?”不知是教他吓著,还是心中委屈,抓或两者都有,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她闷哼一声,双目竟跟著流出两行泪来。
  “你自己说的,你想过他的模样。”天杀的!哭什么劲儿?!他很不喜欢她流泪的样子,刺得他全身没一处舒坦。
  “该死!别哭了。”态度有天大的改进空间。
  “想想都不行?!犯天条啦?!那就把我推出去砍啦,我以后就不用想你,让你不舒服!”她赌气地道,声音够清亮,眼泪也够清亮。哼!叫她别哭就乖乖不哭吗?!哪能这般便宜!
  鹿苍冥又懵了,觉得她的话很难懂,费了点时间在脑中重组一番,终于弄明白。
  “你是说……想的是我……你心上人的模样便如我这般?”心头火依旧燃烧,却添上某种温柔情绪,他定定瞅著她。
  “不想你想谁?!”她嚷回去,不太在意自己说了什么,眼泪一掉,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像要把这些日子心中的煎熬和今日的委屈全倾泄出来似的,她鼻头泛红,忍不住抽噎著,只觉得自己哭成这副德行,实在丑极了。
  “手痛,你放开啦……我明天要告诉爷爷,说、说你欺负我……”
  鹿苍冥连忙撤手,但健臂仍环在她腰间,忽然间心情大好,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想相信她,想相信她自然流露出来的感情。
  就算藏著无数的秘密,曲曲折折,她的感情仍是真的。
  双臂陡收,他搂得更紧,再没谁能这么主宰他的喜怒,一颗心上上下下随之起伏。
  “我没想过。”贴近她耳畔,他没头没脑又是一句。
  淡菊迷蒙地眨著泪眼,好不容易才挤出话,鼻音挺重的:“你说什么?噢,不——我在生你的气,不要跟你说话!放开啦……”她推推他的胸膛,考虑要不要赏他一拳,那种飞檐走壁的绝技她是没练过,但也跟著师父学了几套粗浅的拳法,真运劲打下去,可也不好受的。
  “你适才问我的问题。”他很认真地解释,“我从没想过心上人该长成什么模样。”
  嗄?!他回话的速度还真慢,乌龟都来回爬两遍了。
  淡菊的泪挂在颊上忘了滑落,瞪大眼望住他。
  他眉眼深邃,声音持平,继续道:“我心里从来不曾有谁。未遇上你之前,我从没想过娶亲……你懂不懂?”
  呃……说实话,她不太懂。
  淡菊心跳得飞快,脸蛋红如晚霞,想问,又不知道要问什么,就见他脸庞慢慢靠近、缓缓倾来,两张唇贴在一块儿,两个影子也叠在一起了。
  第八章
  今年白苗的雨季来得好早,突然地,事先没半分征兆,便整个倾向大地,然后就这么淅沥沥地连绵了十多天。
  淡菊醒来时,房中只有自己一个,身旁并排的枕上微微凹了个窝,她眼一眨,嘴角禁不住上扬,顺手将它抚平了。
  起床盥洗一番后,询问服侍的丫鬟,才知鹿苍冥一早便跟那个面无表情、总爱冷著一张脸的随从又关进书房里,连早膳都没用,神神秘秘的。这个鹿平很不识相,三不五时跟她“抢”男人,就别让她捉到弱点,她承认,自己心胸可不怎地宽大,整起人绝对不留情的。
  随意吃了半碗粥已觉饱足,她眼睛滴溜溜地环视房里,置于临窗小几上的那盆粉菊,是她赠君之物。有几朵已经谢了,有几朵开了,花谢花开,清雅不衰,这盆由东霖带来的花儿,早已适应白苗的日月风雨。
  想来,他根本没用心找过戒指的下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都帮他画出范围了,可他全然不当一回事,唉……这古怪的性子,有时真教她难以拿捏。
  取来文房四宝,她想了会儿,鼻尖又鬼灵精怪地皱著,红唇抿著朵自己才懂的笑花,下笔在白纸上写著一行字。
  谜底揭晓啰。
  这男人自从娶她进门后,压根不理会血鹿戒指的去处,光她一个,这游戏怎么还玩得下去?呵,难得她大发善心,索性就对他说吧。
  把纸压在小盆裁下头,她歪头瞧著自己的杰作,唇又笑开,心中十分柔软,又有些惆怅。
  她清楚自己是动情了,何时开始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回白苗途中遇袭,他保护亲人、保护她,不顾自身安危的那一日;也可能是他接受她的挑衅,解开残局的那一天;又或者更早,在他如凶神恶煞般闯进锦阁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飞向了他……
  动情是苦。她有太多事不能说出,两人虽已结成连理,有最亲密的关系,心却无法坦然。有时,她会恨起自己,不知再来的路要如何继续下去。
  他护她,她亦要护他,这份心意是真的,她不要他受到伤害,愿—切苦厄远离他身边。他能懂吗?能吗?
  跨出房门,外头还在下雨,空气清凉,带著泥土和草树的清香。
  书房的门大大咧咧地开著,淡菊没见到想见的人,提裙快步绕到前厅,恰好望见两个高大的男子连蓑衣也没穿,正准备上马。
  “苍冥……”她唤著。
  隔著细细雨幕,鹿苍冥转过头来,眼神阴暗而怪异,似极力按捺著什么。
  “你和鹿平要去矿地吗?怎不穿上蓑衣,要淋湿的。”她说著,见他不言不语,心中微微慌乱,也不管雨仍下著,两手遮著头顶,冲过前庭便朝他跑去。
  他不知吃错什么药,收回意味深长的注视,脸色清冷,理也不理睬她,便迳自翻身上马,冷冷地对身旁的鹿平下令。“走。”
  “苍冥!”待淡菊奔近时,两匹马已扬长而去。她怔怔地倚柱而立,心头沉甸甸的,直觉有事发生,偏摸不著丁点头绪。
  “夫人,进去吧,雨越来越大了。”丫鬟打开伞替她遮雨。
  淡菊强扯出微笑,不想让旁人瞧出她心里难受,轻快地道:“是啊,这雨连下好些天了,不知哪个时候才会停呢?”跟丫鬟共撑一伞,慢慢走回。
  “今年比较奇怪,雨季来得早,雨量又多。”小丫鬟单纯地述说:“听说几里外那条河水都暴涨了,岸上几户人家都没法儿住,幸好大寨那边已派人出来援救,唉……今年的雨真可恶呢。”
  闻言,淡菊眉心微拧,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心想,那主仆俩这么匆匆忙忙地出门,会不会也是因为这场雨?
  他方才的态度伤了她。
  先前,在两人初初交锋之时,他是曾如此对待过她,那时的他带著明显的不善和冷酷,将她视作敌人。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她以为他慢慢习惯了她,两人之间的战火已然平息,他虽仍不苟言笑、严肃一如往常,看她时的眼神却绝不会那样冰冷,好似……好似是他最痛恨的……
  脑中思如走马,不知不觉间,前脚已跨进东侧老太爷的居所。
  “将军!”淡菊刚进拱门,就听见老太爷声如洪钟地喊了一句,伴随著棋子落在盘上的爽脆之音。
  “不让您将!”鹿皓皓嚷著,语气微急,不知走了哪一步。
  “再将!”棋子重落棋盘之声再起。
  “我、我我……我走这儿。”
  “哈哈哈哈,自投罗网,还怕将不到你吗?!”老太爷仰天狂笑。
  “爷爷……我最近好难得才有空闲下棋耶。您每天和嫂子下棋,棋力当然更上好几层楼,这么两三下就把人家的棋将死,呜呜呜……不好玩啦。”
  “那好,既然不好玩,往后都别玩了,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菊丫头说得对也做得好,让你跟著冥小子和几位师傅学学,再等两年,你差不多也能独当一面了,冥小子和菊丫头就有空闲恩恩爱爱,呵呵呵……到时候开枝散叶,添几个状丁、小丫头,好啊……”
  老太爷最后几句话让淡菊方寸不由得一荡,泛出涟漪,体会到深埋于心的愿望,但愁绪随之而来。下一刻将会如何尚且不知,又怎能去期盼明日,作一个连想也不敢多想的美梦?
  “我?!独独、独当一面?!”鹿皓皓吓得不轻。
  “怎么?有意见啊?!”淡菊突然出声,亭内对弈的一老一少同时抬头望来。“你大哥独当一面够久了,也该换他玩儿去。”
  “嫂子……”皓皓呐呐地喊,瘪著嘴不敢说话。如今他罩子是越擦越亮了,深深明了再多话反抗,下场只有三个字——惨、惨、惨。
  老太爷精神很好,笑得百来条皱纹一同现身。“菊丫头,你来得正好,昨儿个那盘棋还没个了结,今天定要厮杀个痛快,教你一个乖。”
  “爷爷,要是人家赢了呢?”她眨眨眼,酒涡闪动。
  “哟!讨彩头讨到我这儿来啦。别忘啦,你这棋中状元已经连输两盘棋了。”
  正确说来,是她接连让了老太爷两盘棋。弈局高潮迭起、峰回路转,像是赢定了,可最后总输个一子半子儿的,让得天衣无缝,不著痕迹。
  老太爷捻捻白须,从盛满鲜果的盘中拣了颗硕大香红的木梅丢进嘴里。“你若赢了这一局,咱儿收藏的那十二只夜光杯全给了你。”
  “哇!爷爷,您真舍得呀?!”鹿皓皓瞠目结舌。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咱儿用重注,菊丫头也得拿出点儿什么跟、跟跟——咳咳咳……咳咳……梅梅、我、我……”说得正兴头,老太爷忽地两眼瞪大,眼珠爆凸,张著口,像是用尽气力想要呼吸,双手抓著自个儿脖子,额上都冒出青筋来了,胡乱蹬了几脚,下一刻眼睛一闭,整个人从石椅上摔了下来。
  “爷爷?!”淡菊一惊,连忙冲了过去,和鹿皓皓一人一边架住老太爷。
  “爷爷?!爷爷?!天啊,怎么回事……爷爷……”鹿皓皓吓得脸色发白,对两名呆愣在一旁的丫鬟大喊:“快!快去找大夫来!”
  “是。”两名丫鬟回过神,咚咚咚地跑出去了。
  “爷爷……”他怔然,胸口起伏剧烈,侧目瞪著淡菊:“嫂子,你做什么?”
  淡菊小脸凝重,边迅速动作,边明快地道:“等不了大夫了,爷爷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喉咙,没法子喘气……”她用尽吃奶的气力终于扳开老太爷的嘴巴,手指探了进去,慢慢地、轻轻地勾著、抠著——
  “皓皓,快帮爷爷拍背,用点儿力。”
  不远处咚咚咚的,听到不少脚步声往这边奔来了。
  “喔!”他六神无主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没再多问,扬起掌连拍五大下。
  就这么一个在喉间搅著,一个在后背拍著,折腾了几下,老太爷猛地剧烈咳嗽,终于将那颗作怪的木梅核儿吐飞出来。
  “为什么找不到人?他没去矿地吗?”淡菊声音压抑著没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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