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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夜叉(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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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女走到窗边,朝外探看,然后又走了回来。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恍若雷响,几乎要撞破他的胸口。
  天啊,他很臭,她可能会闻到他。
  他恐惧得想夺窗而逃,就在他以为她会大叫地找人来,大肆搜索整楝屋子时,她却转身走了出去。
  他松了口气,抹去脸上的汗。
  他知道,等一下会有更多的人进出,虽然这根木梁很巨大,屋子里又照不到太阳,但他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他跳下了屋梁,眷恋的再看了她一眼,他要先回洞里,等晚点再溜出来,这才趁着街上没人时,从窗口溜了出去,溜去洗澡,洗干净一点,不要留下任何臭味。
  窗台上,有着两颗橘红色的柿子。饱满的柿子已经熟透,枝头上的叶还是绿的。她醒来时,就看见了它们。鲜艳的红柿,一大一小的偎在窗台上,衬着后头的蓝天,看来就像一幅画。
  那不是巫覡们带来的,他们不会将水果放在窗台上。
  那是他送来的。
  瞧着那两颗红柿,她心口莫名微暖。
  忽地,身后传来脚步声,紫荆回过头,看见安巴金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太好了,你醒了。”安巴金微笑,在她身旁跪坐下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紫荆撑起自己,接过她递来的蔬菜粥。“谢谢你。”
  巴金姐是三天前来的,这阵子来到村里的巫覡们,每天都会轮流来看护她。受伤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她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刀伤开始愈合,却仍然容易疲倦、虚弱。清醒后,她在巫覡们的追问下,告诉他们她遇到逃兵的事,只是掩去了夜影的存在。
  她告诉他们,一个经过的路人救了她,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没有人质疑她,他们只是忧虑的互看了一眼,然后转移了话题。
  显然他们每个人都比她还清楚,战争靠得有多近。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粥,双手因为无力,还有些抖。
  安巴金替她端来一壶热水,换了一个装满了热炭的瓮,保持房里的温暖。
  “咦?这柿子哪来的?昨晚还没见到啊。”
  紫荆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安巴金走到窗台边,看着摆放在那儿的柿子,好奇的朝外张望,然后回过头问她。
  “我不知道。”她捧着碗,强迫自己看着巴金姐,微笑道:“可能我睡着时,来探病的人送来的吧。”
  “是吗?怎么会放在这里?”一般不都会放在桌几上?
  虽然仍是狐疑,但安巴金仍是将那两颗柿子拿了起来。
  “我去替你洗一洗。”
  紫荆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谢谢。”安巴金朝她微笑,“你慢慢吃,尽量多吃一点。”
  “嗯,我会的。”紫荆朝她点了点头,回以苍白的微笑。
  安巴金看着那孱弱的女孩,心中有些不舍,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只是拿着那两颗柿子,转身走了出去。
  窗外,秋风把山染得色彩缤纷。红的、黄的、橘的叶,东一丛、西一堆,风一吹,林叶便随之摇曳。落叶,常被风吹进紫荆的房间。
  随着冬日脚步的逐渐逼近,她的状况慢慢好转。
  她围着羊毛毯,坐在窗边,看着那座山,彷佛因为风的吹拂,而活了起来。
  山林里的树,晃啊晃的,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最近,她常会故意坐到窗边,因为知道这样夜影就能看见她。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窗台上留下不同的东西,有时候是柿子,有时候是用竹筒装的蜂蜜,有时候是一些藷蕈。今早,她看见一颗绿油油的橘。她在有人进来前,迅速将它藏在怀里,等轮流来看顾她的巫女离开后,才坐在窗边,把那颗橘剥来吃。这颗橘的皮虽是绿的,但果肉已然橙黄,她剥下一瓣,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甜甜酸酸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她很想见他,她担心他的伤。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除了那天晚上,他不曾再留在屋子里,也不曾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把送她的礼物,趁她睡着时,偷偷放在窗台上。
  或许,他害怕被巫觋们抓到。
  轻轻的叹了口气,紫荆把头靠在窗框上,望着那高大的山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任性。
  但,她想见他……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至少他还能爬上二楼窗台。
  可是这个想法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他肩背上被砍了一刀,她不认为他自己能处理那个刀伤。
  他是个妖怪,被砍一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只是,她记得,看见他被砍中时,鲜血飞洒在天空的景象。心一窒,紫荆抚着胸口,闭上了眼。她依然记得,他紧抱着她飞奔下山时,他的心跳在她耳边大声跳动的感觉。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妖怪也有心。
  他的心,会跳。
  暮霭,沉沉。未几,夕阳完全消失在山那头。天已暗沉,巫女替她送来晚膳,她吃完后,决定自己把餐具拿回厨房。
  这几日,她已经好上许多,不再时时头晕目眩。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尽快让体力恢复。
  端着餐具,她穿过走廊,却在一间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争论的声音。
  她本来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发现他们在讨论是否要找人代替她上山去送供品。
  不由自主的,她停下了脚步。
  “紫荆是特别的,她是阿玛选出来的,只有她拥有关门的能力。”
  “没错,那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的,我们并不懂得该如何穿越森林。”
  “你知道那不是问题,先辈们曾将方法记载在羊皮上。”
  “那你愿意上山吗?”所有人一阵沉默。
  “抽签吧,抽到的人就代理上山。”
  这个提议不错,但每个人都害怕中选的是自己,大伙儿又再次陷入沉默。
  要入山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知道方法,过去还是有许多人就此一去不回。
  更让人不安的,是如果去过一次,就很容易成为守门人的替代人选,若再有什么意外,去过的人,十之八九都会直接成为下一任的守门人。
  没有人想一辈子被绑在这里,时时、心惊胆战的和那些妖魔为邻。
  蓦地,又有人迟疑的开口提议。
  “或者,我们可以再等等丰…”
  “是啊,现在才半个月而已。”
  “再过阵子看看好了……”
  巫觋们,惶惶的,附议着。
  突然,安巴金沉不住气的开了口。
  “你们傻了吗?过阵子是多久?紫荆的伤,没有再过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就算她好了,体力也不济,若中间再遇袭,或她昏倒在森林里,该怎么办?如果超过了一个月,出了事,到时谁要负责?”巫觋们,一阵默然。其中一名老巫女,叹了口气,“我看,还是抽签好了……”
  “不用了。”
  这一句,让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
  紫荆掀开帘子,看着那些从小看她长大的巫覡们。在这间房里的巫觋,都有一定的身分地位。
  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惊讶的看着她,他们的脸上都闪现错纵复杂的情绪。
  她扬起微笑,安抚这些长辈,“我会去。”
  尴尬、不安、羞愧,交错在他们与她们的脸上,但最明显的,是放松的神情。
  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救她时尽心尽力,没有丝毫保留。
  他们不是坏人,紫荆知道,他们只是太害怕了;明知如此,她心里却还是有些感伤。
  “可你的伤…”安巴金迟疑的开口。
  “不碍事的。”紫荆看着她说,“我好多了,上山不是问题。”
  年纪最大的覡者看着她,哑声问:“你确定?”那双苍老的眼里有着愧疚,和些许的忐忑。她看着他,还有屋子里的其它巫觋,微笑点头。“嗯,我确定。”没有人再质疑她,连巴金姐也没有。
  没有人提到逃兵,或她可能会昏倒的问题。
  她微笑,转身告退。
  几乎在那瞬间,才发现,原来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至少有人会阻止她,或者提议陪她一起。
  但他们没有,每一张熟悉的脸,都在她看过去时,调开了视线。
  她把手上的餐具放到厨房,然后回到自己房里。
  窗外,传来不远处那楝旅舍中,年轻巫覡们谈天说笑、把酒言欢的声音。
  这些长辈把年轻的巫觋都留在旅舍里。
  他们没有招那些年轻人来开会,因为他们没有经验,也因伪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生命,不该把生命浪费在这里。
  她吹熄了灯,和衣躺下。
  脑海里的思绪,纷纷。
  虽然在黑夜里,合眼躺上了好一会儿,却无法入眠。阿玛的悲伤、逃兵的愤怒、巫覡们的不安羞愧,他们的脸,在她脑海里纷至杳来,交错重迭着。远处的欢笑声,仍在夜空中飘散。她并不怕上山,她也早知道巫覡们的私心。
  即便如此,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
  她为此苦笑。
  原以为,早习惯了,现在才晓得,其实没有。
  她不在意留在这里,但她原以为,至少会有人是真的在乎她。
  不是因为她是守门人,不是因为她拥有关门的能力,不是因为她懂得如何出入森林。
  而是,真的在乎她。
  单纯的,只是关心她这一个人,而非她的能力与身分。
  她原以为有的……原以为有的……
  泪水在黑夜中,再无声滑落,她紧拥着自己,只觉得无止境的伤悲充塞全身。
  忽然间,一只手,悄无声息的出现,迟疑的、笨拙的,抹去她的泪。
  那人不是用手指,是用手掌。她一愣,察觉是他。阗黑的暗夜里,他缓缓的抚摸着她的头、她的发,动作无比轻柔的安慰着她。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触碰她时,都好轻、好轻,像是怕惊扰了她。他的温柔,让她喉头一哽。
  紫荆睁开眼,看见那在黑暗中,蹲缩在她床榻旁的妖怪。
  一开始,他没发现她醒了。
  他低着头,注视着她手背上已经结痂的擦伤。
  他忧郁的眼中,有着无法一语言明的情绪,像是怜惜、心疼,和不舍……
  怕指尖的爪划伤了她工他偷偷的,宛若触碰柔软的花瓣般,以手掌轻轻抚着她受伤的手背。
  紫荆看着他,这时才发现!
  原来,在这世上,最在乎她的,不是那些依靠她的人,也不是那些畏惧她的妖。
  是他。
  至少,还有他。
  或许,这就够了。
  热泪盈满眼眶,她吐出郁积在胸口的闷气。然后,他抬首,视线和她对上。他吓了一跳,竟往后缩,匆匆转身像是要闪躲。在那瞬间,才发现,他以为她睡了,所以他才溜进来。不知怎地,害怕他一去不回,她反手抓住了他。
  “别走!”
  他其实只要稍微一扯,就能逃走,但他没有,他怕害她拉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所以他停在原地,却仍没转过身。
  “你还好吗?伤口好了没?”她担心的小声追问:“让我看看好吗?”
  “不要、不要!”他紧张的摇着头。
  “为什么?”她不解的想上前,却见他用另一只手遮着脸,将脸撇到另一边,身体更往后缩。
  剎那间,突然领悟!
  “你在躲我?”
  他一僵。
  她感觉到他的害怕和退缩。
  心头蓦然一痛,为了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她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他飞快缩退到更黑暗的角落去,彷佛害怕她的靠近。“我以为你是在躲巫覡,原来……是在躲我……”紫荆喃喃开口,看着他如今即使蹲缩着,也依然高大的身影,只觉得既困惑又难过。
  “为什么?”
  “我……我……”他有些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个原因来。
  “那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她试图起身靠近,他却迅速开口拒绝。
  “不要!不用了!”他拚了命的摇着头,紧张的瞥着窗户,一副想逃出去的样子,甚至抬起了手,拒绝她的靠近。“你别过来!”
  那,真的伤了她的心。
  她停下了动作。
  然后,才发现他抬手,不是在拒绝她的靠近,他是在遮自己的脸。
  夜太黑,灯已熄,她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仍伸手遮挡着。
  “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了?让我看看。”她迅速朝他逼近,想拉开他的手。
  “不要、不要、你不要看!”他蜷缩在角落里,死命的遮住自己的脸,不让她拉开。
  她拉不动他已经变得粗壮的手臂,他的力气太大。
  “夜影!”她恼了,拧眉开口。他浑身一震。她从没凶过他,直到现在。他知道,她生气了,他可以听得出来。
  他低着头,遮着脸,只觉得一阵想哭。
  不行!他不能再哭了!他要勇敢点,坚强些,才可以保护她!
  他不是爱哭鬼!他绝不要再哭了!
  夜影死命的把泪水逼了回去,却还是有些难过。
  瞧他那畏缩又委屈的样子,紫荆心一软,不再试图硬拉开他的手。
  可她又不想他继续躲着自己,所以她站在他面前,紧握着双手,“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他依然低垂着脑袋,沉默的蹲在角落。
  虽然如此,蹲着的他,却已经快比站着的她还要高大。
  她不忍的伸出手,抚着他的黑发。
  “让我看看,好不好?”
  那温柔的抚触,多少安抚了他,可他还是有些害怕。
  柔声道歉:“夜影……拜托你……”她的声音带着悲伤,教他心头莫名一揪。他紧张的咽着口水,哑声道:“我……我很丑…”前几天,他跑去洗澡,才发现自己变得好丑,他的脸有一大半都被阳光灼伤、斓掉了。若是在以前,他才不在乎,才不介意自己变成什么样,但他担心她会怕他、会嫌弃他。
  他蒙着脸,嘶嘎的说:“你……你会被吓到的……”
  “不会的。”她蹲跪下来,抚着他的手背,悄声保证道:“我不会被吓到的。”
  她的手,小小的,但好暖。
  不由自主的,他让她轻轻的拉开了他遮脸的手,先是左手,然后是右手。
  然后,她抬起了他的下巴。
  他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看着她。
  屋子里很暗,只有淡淡的月光。
  她没有办法看得很清楚,但仍可以看见他脸上有大半都布满黑黑一片、焦灼扭曲干裂的痂。
  轻轻的,她抽了口气。
  他为之瑟缩,慌忙闭眼想低头!
  “不要。”她以双手捧住他的脸,阻止他,柔声道:“别躲。”他紧闭着眼,但没有低头,他无法违抗她。可她没有移开视线,没有缩回手。“还会痛吗?”她柔声问。她似乎没有被吓到,也不害怕。他摇了摇头,抱着一丝希望,慢慢睁开眼。
  眼前的女人,看着他,她坚定而毫不闪避的温柔视线,让他心头抽紧。
  “我……很丑……”他自卑的开口。
  紫荆既心疼,又觉好笑,小手轻轻的抚过他已结成痂的灼伤。“你不丑,一点也不丑。”
  她是认真的,他可以从她眼里看出来。
  心口,因她而暖。
  “况且,我看过你更丑的样子。”
  他一愣,瞪大了眼,呆看着她。
  他的傻样,让她唇角微扬,悄声解释:“我刚见到你时,你瘦得只剩一层皮,现在可好看多了。”
  是这样吗?
  他呆了一呆。
  “来。”紫荆牵握着他的手,往窗边移动,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她拿起床榻旁干净的布巾,回身跪在他身前,就着月光轻轻的替他擦脸。她不敢点灯,她知道他的身影会被映照到窗子上,外面的人会好奇的上来查看。这些日子来,她处理过太多次他的伤口,她知道如果他已经不会痛了,那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在微弱的月光下,她看见他脸上的痂,果然在她的擦拭下慢慢剥落。
  他怔怔的,看着专心在帮他擦脸的她,不觉地再次屏住了呼吸。
  秋月盈然。
  微风扬起了她的发,将她的发丝吹拂到他的鼻端。
  胸口浮现难以辨认的情绪,那感觉紧紧揪着他,教他有些难受。
  他很脏,污秽不已。
  不只身体,还有心。
  她是个善良的人类,他只是个比最低贱的妖怪还不如的小鬼。
  眼前的女人,是他永远也无法拥有的。
  他知道、他知道,他比谁都还要清楚,却无法遏止对她的渴望。
  紫荆抬眼,看见他在看她,也看见他眼里的渴望。
  不自觉的,她停下了动作。之前,他也曾这样看她,那时她只觉得心疼,但如今,揪紧的心却多了些别的什么。她分不清那是什么。月光下,他的五官分明,其实根本不丑。
  他暗金色的瞳孔,映着她怔然的面容。
  他的凝视,渴盼中带着些许绝望。
  似乎是不自觉的,他抬起了手。
  心跳声,在耳中回响。
  她等着他触碰她,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没有办法,如她温柔抚摸他一般,触碰她的脸,他的爪子太长、太尖,他黝黑冷硬的手在她的脸上,像凶器一样。
  这个领悟让他僵住,但她却在他想缩回手时,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无法呼吸,只能痴痴看着她。
  她凝望着他,慢慢的、慢慢的,把脸靠向他的大手,偎在他的掌心上。
  她柔嫩的小脸先是微凉,然后透出温度,那微微的暖,从她脸上熨烫入手心,再传到心口。
  如此温暖,如此真实。“你一点也不丑。”她的声音好轻好轻,温柔的眼瞳里,有张脸,那张脸不再形销骨立,不再双颊凹陷,不再丑陋似阴间小鬼。那张脸,是他。
  “就算你很丑,也没关系。”她认真的看着他,“我永远都不会介意。”
  然后,她松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小脸偎着他的大手,闭上了眼,喟叹了口气,彷若真的喜欢他的触碰,好像在他手中,真的能让她感到心安。
  “谢谢你,救了我。”她说。
  轻柔的字句,似水珠滴落深潭,缓缓扩散。
  在寂静的黑夜里,也在他心中。
  感觉着手中那一抹实实在在的温暖,看着她那苍白纤弱,却安心的面容,他不敢奢望,却忍不住在心底拚了命的恳求。
  什么都好,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要他做什么都好,就算只是她手上的一只环,就算只是她发上的一根簪,只要能留在她身边……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第九章
  秋去冬来。叶,几乎是在转眼间,落尽。狂风呼号了几日,将灰云在天上堆栈再堆栈。紫荆准备上山的那一日,离她出事那天,已将近一个月。
  那天早上,巫覡们担心的目送她离开,她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夜影就等在那。
  几乎是出了村,她就看见了他。他穿着蓑衣,隐身在林子里,陪着她上山,头上戴着她后来再给他的新斗笠。一等到拐了弯,看不见村子了,他立刻就跑了出来。
  “我抱你上山,好不好?”看见她仍有些苍白的脸,他忍不住问。
  “你确定吗?”他肩背上的伤,虽然只剩刀疤,但她仍担心还没有完全好。
  “嗯。”他点点头。
  “你的肩完全不痛了?”她问。
  “不痛了。”他斩钉截铁的说:“真的,而且我带你上去比较快。”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她微微一笑,没有多加坚持。“嗯,好吧,那麻烦你了。”他开心咧嘴一笑,蹲下身,温柔的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强壮的右手臂上,然后用左手小心的搂着她的腰。
  紫荆靠在他胸膛上,抓着他的肩膀。
  当他站起来时,她才发现,他真的变得很高大又强壮。
  虽然抱着她,他却显得十分轻松,好像她轻得像一束花。
  “要走啰。”他说。
  “好。”
  他抱着她,一个纵跃,竟往上跳了上百尺的高度,她吓了一跳,但他抱她抱得很稳,她并不担心他会让她掉到地上,只是仍不免紧张的搂紧了他的脖子。
  他快速的飞跃着,在山坡上的林子里,几个纵落,就已到了半山腰,几乎是一眨眼,他就带着她到了外侧森林的边界。
  风在她耳边呼啸,她转头看着他在风中的侧脸,惊讶不已。
  那一天,他明明抱她下山就跑了快一刻钟,可现在才没一会儿,他已经带着她进了森林,然后来到供奉地。到了草地上,夜影小心的将她放下来。薄薄的晨雾还未散去。晨光斜斜的洒落森林中。紫荆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直起身子,高大又强壮的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见她没有说话,他担心的低着头,忧虑的瞧着她。
  “我跑太快了吗?你的伤口会痛吗?”
  看着他担忧的面容,倏地,一个念头闪过。
  那天他是用跑的,不是像这样用跳跃的。
  她张开嘴,剎那间领悟到,他那天用跑的,是怕用这样跳跃的方式,会太过容易大力冲击震动到她的伤口,让她失血更快。
  所以,他宁愿忍着被阳光烧灼的痛,小心的护着她,飞奔下山,也不愿意冒险纵跃往下跳,即便如此可以缩短他被阳光灼烧的时间,可以让他不要那么痛。
  “紫荆?”他的眼里有着不安。“你还好吗?”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扬起嘴角,看着他说:“我只是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他好奇的问。
  “你好帅。”她微笑开口。他一愣,跟着瞬间红了脸。她笑出声来,转过身将背在背上的竹篓卸下,然后跪在巨岩之前,把放在里面的盒子拿出来,堆放进洞里空无一物的石桌上。她站起来时,他黝黑的脸还有些微红。
  紫荆笑看着他,“我以前一直想去一个地方,你可以带我去吗?”
  “你想去哪里?”
  “山顶上。”
  他蹲下,小心的抱起她。
  紫荆搂着他的脖子,让他抱着她往上飞跃。
  这座山很高很高,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带着她穿过了层层的云雾与山岚,爬到了最高的顶峰之上。
  那里,有着一棵巨大的树,在山上盘踞着。
  “你可以带我爬上去吗?”她指着大树上的一根枝干,看着他道:“我想上去看看。”
  他点点头,只一跳,就抓住了那根稳固的枝干,让她坐到了上面。
  夜影让她靠着主干,自己则坐在她旁边,防止她掉下去。
  她坐在结实的树干上,朝远方看去。前方,山峦重重,白色的云海波澜壮阔。山脚下的村子,已经完全被云盖住了。远方,旭日正缓缓东升。云海,彷佛在她脚下翻腾着。
  他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太阳升起了。
  若在之前,他会很害怕,但他已将全身都包了起来,头上的斗笠也遮挡了阳光。
  那金色的朝阳,从云与山的那一方,慢慢爬了出来,照亮所有的一切,金黄橘红,然后七彩,彷佛在那一瞬间,万物都就此苏醒过来。
  “很漂亮吧?”
  他转头垂眼,只见她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微笑。
  “嗯。”他回握住她的手,嘎哑回道:“很漂亮。”
  她开心的扬起嘴角。
  然后,他才发现,她说要上来,只是为了让他看。
  阳光洒落她身上,看着她温柔的微笑,他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抹笑。
  下雪了。地面上,一片银白。他在黑暗中爬出洞时,才赫然发现地上已有积雪。过去这段日子,他勤劳的往返两地,带她上山、下山,偷取那么一点点,安逸又温暖的时光。
  每次离开她,要回到那阴暗潮湿的黑暗之中,都让他觉得沮丧又痛苦,但他担心他若没把供奉带回去,反而会让乌鬣得自己上来拿。
  只要她还是守门人,他绝不冒险让乌鬣看见她。
  如他所料,天还是暗沉沉的。
  他抓着那只装着他所有家当的麻袋,在黑夜中奔跑到温泉旁,然后跳下水,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洗干净。
  有好几次,他考虑告诉她,他其实是从洞里出来的。
  她用不着辛辛苦苦的上山来,他可以直接帮她把东西带回去。
  但是,他想要多一点和她相处的时光。
  他喜欢和她待在森林里,吃她煮的东西,听她说些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小故事。他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这个渴望,不断在他、心底吶喊发酵。他想要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那是个胆大妄为、自私又卑劣的想法。
  以前,光是要离开山洞,就让他害怕。但后来,他发现那些妖魔,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注意他。
  他原本担心自己越来越强壮,会被其它妖怪发现,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了,那些妖魔根本不将矮小的他看在眼里。
  他就算挺直了背脊,也只到乌鬣的一半高。
  他是瘦是胖,对他们来说,根本没差。
  没错,他若失踪太久,乌鬣会赏他一阵好打,但也要乌鬣注意到他不见了。
  那个巫女的存在,就像迷药,迷惑了妖魔们的心,他们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她。
  前几天,他太慢回来,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痛打一顿,甚至准备好了一袋人类食物,打算以替那巫女寻找人类食物当作借口。
  但乌鬣不在,那卑劣的家伙忙着讨好大人,只为了能在满月时,排得前面一点,多吃块肉,多喝点血。
  那欺压了他上百年的妖怪,根本忘了他的存在。就是在那瞬间,他发现,逃走是可行的。他可以和紫荆一起到遥远国度的深山之中,过着平静的日子。他们要过好一阵子才会发现他不见了,他们会被这个结界挡住,他们无法离开这里,只要他够小心,他就能带她一起离开,逃得远远的,逃到他们的魂体无法到达的地方。
  到时,他和她就安全了。
  安全且自由。
  刚领悟到这件事时,他几乎忍不住想立刻冲到地面上,下山去找紫荆,说服她和他一起逃走。
  但他死命的压下胸中那澎湃的喜悦和冲动,强忍着。
  他继续做着手边的事,收拾着地上的垃圾,擦拭着地板,被瞧不起他的妖怪驱使跑腿,被看他不顺眼的妖怪殴打。
  即使被打得头破血流,他依然不反抗。
  强忍着满腔的兴奋,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满月之日的到来。
  过去几次的经验,让他晓得,只要到了满月,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消失。
  他们为那巫女而疯狂。
  拜托你,放我走,我是紫荆的朋友——
  求求你放了我!她的恳求,在他脑海里迥响,想到那在苍穹之口的女人,心下倏然有些不安。他从泉水中探出头,银白的枝极在黑暗中,伸向夜空。浓厚的云层被风吹散,几近圆满的月,低垂在枝头。
  求求你……
  他用力的甩掉身上的水,也甩开那张苍白的脸。
  不!
  那个女人,不关他的事。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无底深渊之中,爬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那可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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