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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在水中央-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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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这样——”田爱臣用那深不可测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那双眼睛里有审视,有揣摩,有拭探,还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怜悯,“嫁给沈伟伦吧!”
  洁伊的眼睛里放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对臣野有恩,只要你和沈伟伦结了婚,臣野为了报答你,自然会保护沈家,这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余家本来就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余成海还间接逼死了你的亲生父母——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懂得什么是你该做的。”
  “嫁给沈伟伦?”洁伊终于醒悟,脸色比那纸还要白上几分,“不,我不要……”
  “一个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如愿以偿呢?”田爱臣走到门边,单手扶着门框,回头道:“洁伊,我只有一个弟弟,我不能眼看着他毁了自己的一生,你也不希望吧!”
  “而且——”她微微一笑,“我和爷爷已经为臣野物色了一位世家小姐,他这次回去,就是去相亲的,我没有骗你。”
  田爱臣走了,洁伊再没有更多的力气支撑,脊背顶着门框,慢慢滑落……
  “洁伊!”看傻了的老板娘急忙抢上去,扶住她的胳膊,“你怎么——孩子,你在发烧呢,天,你的脸色这样糟糕——”
  洁伊推开老板娘,慢慢地站起来。
  “孩子,你怎么弄成这样?”老板娘摸摸她的头,“热得很呢。”
  “没关系。”洁伊一手扶着柜台,一手扶着昏沉的额,“我去洗碗。”边说边往厨房走。
  “你——可以吗?”老板娘怜悯地望着她单薄却又倔强的背影,“你还是早点回去,吃点药,好好睡一觉。”
  回去?她已经无家可归了——洁伊回过头,微笑着说,“我已经吃过药了,反正睡不着,做点事精神反倒好一些。”
  浑浑噩噩地忙了一整天,大约是看她脸色实在太差,好心的老板娘早早地打了烊,临走前还塞给她好几张纸钞,要她去买些感冒药,洁伊知道她手头也紧,本来不想要,却拗不过,只好收了。
  从店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手里有了钱,她应该去找一间便宜的房子,去买药,顺便弄些比较营养的东西,因为不舒服,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下去不行……好多事都等着她去做,可是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身体软绵绵的,就只想躺在哪个地方,一直睡到天荒地老,什么都不想,不去想明天该怎么办,不去想爱臣姐说过的话,不去想……臣野哥……
  “洁伊?”多么熟悉的嗓音,熟悉得好像——她蓦然回首,霎那间如受电击,“臣……臣野哥?”
  “我正想着要去找你呢,竟然就遇上了!”田臣野摇下车窗,“已经不早了,怎么还在外面游荡?”
  “我……我去超市……”洁伊扬起脸,努力绽放一个最美的微笑,“肚子有点饿了。”
  “是吗?”田臣野隔着窗子打量她,“你好像又瘦了些,怎么没有好好吃饭吗?”
  洁伊抿嘴微笑,“你都看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加宵夜的人,怎么可能不好好吃饭?臣野哥,你不是要后天才能回来吗?”“事情提前办完了。”他扬一扬下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洁伊慌了。
  “怎么了?还不想回去?你越来越不听话了——”他笑,伸手隔着车窗去捏她的脸,洁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半步,让他的手落了空。
  田臣野皱眉。
  她不敢看他,慌慌张张地上了车,却不敢坐在他身边,一个人缩在后座里。
  田臣野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臣野哥,你这次回去,有没有想我?”她犹豫很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他哼了一声,否认得极干脆。
  明明知道他不一定说的是真心话,情绪还是为此低落,闷闷地说:“你真过分,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你呢?”他偏转脸,看了她一眼,“你有没有想我?”
  “有啊——”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天天都想,有时候,想得——”心都痛了。耳边忽然响起爱臣姐的声音,“余洁伊,你配吗”她怔怔地,闭了嘴。
  “撒谎!”他望着后视镜里她仓惶的脸,冷笑,“你在撒谎。”
  “我没有!”她急切地抬头。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他这样说着,居然有些紧张,十九岁第一次主持董事会的时候,也不曾这样紧张,“你要是真的想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不想听我的声音吗?”
  想,做梦都想。洁伊失了神,喃喃地说:“我,忘了。”
  “所以我说你撒谎。”他的声音闷闷的,“你大概不知道,其实,这些天——”
  他说了一半,忽然沉默。洁伊望着他坚毅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安宁,只觉得能像现在这样说说话,真的很好,说些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嘴里反射似的问:“其实什么?”
  这些天——我很想你,很想听到你的声音,他大概是被这个小丫头吃定了,明明是她逃婚,是她对不起他,他竟然无法对她狠下心来,那天冲她发火,回去自己反而难过好几天。他叹了口气,“没什么,已经到了,你快回去吧。”
  四周的环境她很熟悉,几天前她刚从这里搬出来——威尼斯水岸——高级住宅区。
  为什么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轻易溜走?她无可奈何地下车。
  “上去吧。”
  “臣野哥,你先走。”她冲他笑笑,“我要看着你离开。”
  他感到一点尴尬,又笑了,“早点睡。”
  “嗯。”
  他发动了车子,开出十几米,又慢慢地倒回来,摇下车窗,“洁伊,我们明天见个面吧!”
  “臣野哥——”
  “有些事情,我想问你。”他挽着眉毛,很严肃的模样,“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她还是个孩子,他大约该对她包容些,过去的事说清楚,就让它过去吧。
  她明白他想要问什么,可是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好。”
  “还有——”他似乎迟疑了下,又问,“你的手机,还在用吗?”
  手机?她有片刻失神,慌道,“当然,当然在用。”
  他脸色微变。
  “臣野哥,你——”她问,“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抿了抿唇,忍耐地说,“你早点休息。”
  臣野哥,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洁伊依依不舍地望着绝尘而去的跑车,臣野哥……你走得太快……洁伊恐怕跟不上了……遇到你的时候,我曾经以为可以跟随你……可是你的步伐太快,你是属于风的……我只是那么细小的一粒尘土……哪有一粒尘土可以与飓风永远一起飞翔?
  只有坠落……
  第6章(2)
  夏夜一天比一天闷热,老板娘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正在昏昏欲睡间,门上有人轻轻扣了两下,停一停,又两下——
  “这么晚了,谁在敲门?”老板娘寡居多年,除了客人和帮工,根本不会有人上门,大声说:“你找错门了!”
  门外的人似乎迟疑了下,停了停,说,“老板娘,是我——洁伊。”
  “洁伊?”老板娘倏地睁开眼睛,扔掉蒲扇赶着去开门,边走边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不起。”洁伊双手扶着门框,抬起脸来,满怀歉意地说,“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孩子,你——”老板娘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不回家?”
  洁伊勉强笑笑,“对不起,我没——”话未说完,身子向前一栽,扑倒在门槛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孩子?”老板娘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抱起来,她满脸潮红,身体像火一般烫,呼吸粗重,老板娘拍拍她的脸颊,“孩子,你醒醒——”
  拼尽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滚热的手抓着老板娘的衣领,“不,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臣……臣野哥……”身体渐渐沉重,想来是昏迷了。
  “孩子?”老板娘拼命摇晃着她,“你醒醒,醒醒——”怀里的人却始终悄无声息。
  “臣野?”手机那头柔软的女声,是他的女秘书赵蔼云,“我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样,晚上有安排没有?”
  “没有。”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整晚情绪都相当低落。
  “出来喝一杯?”赵蔼云轻笑,“我请客。”
  “在哪里?”也许,喝一杯会好些。
  二十分钟后,田臣野驱车来到“喀秋莎”,相当出名的酒吧,赵蔼云早已等在那里,看到他进来,朝他招招手。
  “来多久了?”他走过去,在她对面落座。
  赵蔼云招手叫来侍者,“再加一杯酒。”转脸笑道,“好一会儿了。”
  “很少看到单身女子来这种地方——”他左右看了看,“还是你本来有男伴?”
  “怎么可能?”她似笑非笑,握着杯子一饮而尽,“是你太落伍,现在这里正是单身女郎和贵族男士们最常出没的地方——”
  侍者送了酒过来,他付了小费,肯定地说:“你喝醉了。”
  “醉?”她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
  他不欲与她争执,喝了一口酒。
  “臣野,我听说——”赵蔼云已经醉眼迷离,“听说你最近迷上了一个女孩子?”
  “你听谁说的?”他莞尔,“这种事早就不是新闻了吧?”
  “不,这次不一样——”她用力敲着桌子,高声道,“这次不一样!”引来一大群人注目。
  “有什么不一样?”他开始后悔来这里。
  “是——是爱臣告诉我的——爱臣说你为了她,连田爷爷和钧天都不顾了——”她的声音渐渐模糊,隐隐带着哭腔,“爱臣叫我劝你,我怎么劝?臣野——你怎么可以爱上别的女孩子?怎么可以为了她,再一次去激怒田爷爷?怎么可以——”“姐?”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袭上心头,“她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她——”
  “怎么可以——”赵蔼云喃喃地说着,瘫倒在沙发里,一颗晶莹的泪珠,慢慢地从眼角滑下。
  “蔼云?”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脸,“我们回去吧。”
  “她已经醉死了!”一名打扮时髦的女孩笑嘻嘻地走过来,朝他伸出一只手,“我叫李莉,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田臣野冷淡地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俯身扶起赵蔼云。
  “何必这么酷嘛?”李莉不依不挠,“大家来这里不都是喝酒吗?陪我喝两杯又怎样?”
  他抬眼,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滚远点!”
  “你——”李莉变了脸,却仍不甘心放走眼前的帅哥,从兜里摸出钱夹,炫耀似的在他眼前晃了一眼,“你的账我帮你付了,算是我请你喝杯酒——”
  他怔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哪里来的?”
  李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哪里来的?”他愤怒地吼她。
  “什、什么?”这个人是神经病!手腕的地方钻心剧痛,李莉忍不住哀嚎,“你放开我!”
  “钱夹,你这个钱夹,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买的!”李莉拼命挣扎,却无法挪动半点。
  “撒谎!”他咬牙,“这个钱夹,把你卖了也买不起!”他冷酷地笑,手上慢慢加劲,“再不说老实话,我废了你这只手!”
  “我、我说——”痛得眼狂流,李莉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实话:“是从别人、别人那里拿的,那、那个人——她欠了我的钱——啊!”
  “欠钱?”他困惑地皱眉,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那个傻丫头!”右手一挥,李莉被他的力气扔出老远,摔在地上痛得直叫,他根本连看也不屑多看一眼,拔脚就走。
  过了十二点,白天繁华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只要不是醉鬼,都是行色匆匆,急着赶回家——
  这个死丫头!左手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盘,满脸怒色的田臣野吐出一口粗气,都变成这样了,竟然连半个字也不肯告诉他!
  一个小时前——
  “余小姐?”威尼斯水岸的房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行色匆匆的他,“余小姐搬走好几天了!”
  “为什么?”他气急败坏。
  “缺钱呗!”房东理所当然地说,“这里是高级公寓,房租需要预缴,她没有钱,又没有保证人,我当然让她搬走!”
  “你——”他愤怒地提起房东的领子,“你这样迫不及待地把她赶出去?很好,我明天就让你尝尝流落街头的滋味!”
  ……
  丫头!你在哪里?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拨那个电话,回答千篇一律的回复,“您拨的电话已停机。”一直以为她故意躲着他,所以换了号码,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钱?因为她已经没有钱支付手机费?
  田臣野,你竟然如此粗心!他懊悔地捶着方向盘,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很快接了满盆,老板娘叹了口气,才端着塑胶盆走进院里,沿着木制楼梯爬上阁楼,这里虽然狭小,但已经是这间小店唯一的房间了,另外一间太潮湿,那孩子不能睡。
  然而阁楼实在太窄,除了一张床和两只小板凳,别无长物,老板娘只好把水盆放在地板上,又拧了条湿毛巾,走到床边把那孩子额上已经温热的毛巾取下来,换上新的。店里没有冰箱,所以没有冰块,只能这样。
  老板娘挨着床沿坐下,心疼地看着洁伊瘦得可怜的脸颊,滚汤沸热地烧了一整夜,几次难受地醒过来,都只对她说了同样的话:“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她心里明白,那孩子是体贴她的经济状况——店里的收入只够维持日常开销,去医院?她也实在没有办法。
  “孩子,孩子——”老板娘摇摇她的身子,“醒醒,把药吃了再睡——”
  洁伊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老板娘见状大喜,急忙扶着她起来,把药喂到她嘴边,“来,吃药。”
  她却没有清醒,苍白的嘴唇只是发抖,似乎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老板娘只好把药片塞进她嘴里,苦涩的药片滑进咽喉,她皱眉,身子一颤,又吐出来,沉重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只是喘。
  病成这样,再不吃药,可怎么行?情急之下,老板娘索性捏着她的下颌,强行喂她吃了药,又灌了几口水,她似乎想挣扎,却没有力气,只由着老板娘灌了药,伏在床上一动不动。
  老板娘这才松了口气,把她额上的毛巾换下来,用冷水重新浸一遍——
  正忙着,身后忽然听到“咕咚”一声响,接着听“哇”地一声,老板娘急忙回头,一眼就看到洁伊伏在床沿上,不仅刚刚喂下的药吐了出来,连不久前喂她吃的半碗稀饭,也一并吐了出来,身体瑟瑟地只是发抖。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老板娘把她抱起来,摸了摸,热度非但半点没退,人也完全陷入昏迷,怎样喊也没反应,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对……对不起……”她闭着眼睛,“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对不起……”
  老板娘擦擦眼睛,“傻孩子,我又没有怪你。”
  “我……没事……”她又说,“……不用……去医院……老板娘……我没事……”
  老板娘摇头叹气,把湿毛巾覆在她的额上。
  “……什么……时候回来……”她在枕上辗转反侧,“……臣野哥……我……好想……”
  她这样不安稳,老板娘只好用手把毛巾固定在她额上,孩子,你快醒醒吧!
  “……不要……回家……我……”她难过得撕扯着胸口的衣裳,好像那里有什么强烈的束缚,“……不要……嫁人……”
  “孩子?孩子?”老板娘急得没法,双手合什,“菩萨保佑,这孩子这样年轻,心肠又这样好,万一有个好歹,可让人心里怎么过意得去——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一颗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滚下来,“……臣野哥……我……好……”又一颗眼泪滚下来,“……妈……妈……”
  “菩萨保佑啊——”
  “……不要……”越来越多的眼泪涌出来,“……留下洁伊……一个人……妈妈……”
  这孩子——会死吗?老板娘心里怕到极点,连看也不敢看她。
  正没办法,楼下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老板娘没好气地叫:“今天盘点,不开业!没看到门关着吗?”
  “开门!”那人把门敲得山响,“快点开门!”
  “老娘今天不做生意!你聋——”
  “洁伊!洁伊你在里面吗?”那人高声叫道,“洁伊,你快开开门!”
  是这孩子的朋友?老板娘大喜,急急忙忙地跑下阁楼,拉开破旧的板门,“你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生着一张太漂亮的脸。
  来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急促的呼吸:“请问,余洁伊——她在这里吗?”
  “你是谁?”老板娘冷静了些,洁伊那孩子似乎有难言之隐,可不能让她被不怀好意的人带走。
  “我是田臣野——”他不安地往里张望,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洁伊,她在这里吗?”
  “你就是那个臣野哥?”
  “她在这里?”田臣野大喜,握住她的肩,“快,让我见见她!”
  “她在阁楼上,你来得太好了!”老板娘忍不住就要掉眼泪,“那孩子正病得厉害,你快去看看她吧。”
  他不及多问,拔脚往楼上冲。
  老板娘到水台边,胡乱洗了把脸,正要上楼,就看到田臣野紧紧地抱着洁伊往下走,边走边小声安抚着怀里的人:“……嗯……我在这里……我带你去医院……没事了……没事了……”
  老板娘惊奇发现,辗转反侧了一整夜,也说了一整夜胡话的洁伊,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睡着了,烧得火红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仿佛她不是昏迷,而是置身于某个美妙的梦境之中。
  “多谢你照顾她。”田臣野走到老板娘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改日再登门拜访。”
  “不、不必——”老板娘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再不耽搁,抱着洁伊往外走,老板娘急急地追出去,看到门外泊着一辆漂亮的银色跑车,不知是什么牌子,想来价值不凡。
  他把洁伊放在后座上,让她躺平,又小心翼翼地盖好毯子,怔怔地凝视她半晌,才回到驾驶座,一阵马达声后,他们就去远了——
  那个叫臣野的男孩子,他很喜欢洁伊呢!老板娘放了心,终于松了口气。
  第7章(1)
  “爱臣小姐——”青松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冰敷一下比较好。”
  田爱臣接过裹着冰块的毛巾,却没有敷,怔怔地想了半天,又放下,“青松,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做错?”青松愕然,“不,爱臣小姐的决定没有错。”
  “你真的这样想?”田爱臣抬起头,望着忠心耿耿的下属,“不是因为我是田爱臣?”
  青松垂下眼皮,“没有分别,在青松心里,爱臣小姐的决断永远不会错。”
  “你呀——”田爱臣失笑,复又叹气,“只可惜,臣野他不会这样想。”
  “臣野少爷以后就会明白——”青松沉稳地说,“爱臣小姐是为了他好,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应该这样任性,向爱臣小姐动手!”
  “是啊——”田爱臣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冰毛巾敷上热辣辣的脸颊,又痛得皱眉,“算了,他是孩子脾气,又一时冲动,你们就不要追究了。”
  “不行!”青松斩钉截铁地说,“谁也不能动手打爱臣小姐,就算臣野少爷也不能!”
  “冲冠一怒为红颜——”田爱臣慢慢地站起来,“他打了我还是小事,我也体谅他急着想要找到那丫头的心情,可是——”她蹙起眉,怔了半晌,又说,“那丫头生在哪家不好,偏要生在余成海那只老狐狸家里,万一余成海利用臣野对那丫头的感情——”
  “爱臣小姐不方便的话——”青松平静地说,“就让青松为爱臣小姐解难。”
  田爱臣缓缓摇头,“不行!”
  “不到万不得已,不走那一步——”田爱臣慢慢地垂下眼皮,“那个女孩子我见过,她是真心地爱着臣野,我只希望她能在余家和臣野之间做出明智的选择,如果她做得到,我会祝福他们。”
  修长坚毅的身影,默然凝立——
  “少爷!”下女小菊走到他背后,“杜医生来了。”
  “在哪里?”他转过头,“快请他进来。”
  “是!”小菊答应着去了。
  田臣野站在山坡上,远远看到有人沿着小径慢慢地走过来。
  “田少爷!”杜医生也看到他,笑道,“你在这里等我,倒叫我怎么当得起?”
  他微微一笑,等杜医生走过来,与他肩并肩地往屋里走,“怎么当不起?前天多亏了你,我心里感激,都不知道该怎样谢你。”
  “那些都是举手之劳,我份内该做的。”杜医生不禁感慨,“也难怪田少爷这样说,前天的事情的确凶险,差点就回天乏力了。”
  他叹了口气,远处阳光耀眼,山青草碧,“她还是没有醒。”
  “没有那么快。再等等,她现在只是太虚弱——”杜医生眯起眼睛,“昨天晚上,没有再发烧了吧?”
  田臣野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昨天晚上很好,一直很安稳,好像只是睡着了。”前些天一到晚上就高烧不退,看着那样瘦弱的她在昏迷中徒劳地挣扎着,他的心都要碎了。
  “您应该这样想——她本来就只是睡着了。”杜医生微微一笑。
  田臣野推开西侧的卧房,“请。”
  杜医生除去鞋子,换了软底拖鞋,才往里走。这里他已经来过很多次,每次都忍不住惊叹:房间并不算大,但一整面玻璃墙把窗外的青冈山变成了最好的装饰,柔和的阳光,一望无际的绿草地,零星的野花……视野延伸到无限。
  洁伊安静地睡着,呼吸匀净,恍若误坠红尘的精灵。
  田臣野带着杜医生走到床边,凝视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舍不得移开目光。
  杜医生俯下身,拿出听诊器,闭着眼睛听了半天,又翻起她的眼皮看了看,慢慢站起来。
  “怎么样?”
  “不用担心,她恢复得非常好,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杜医生微笑着回答,“看来以后我不用每天都来了。”
  田臣野眉峰微蹙,“那怎么行?”
  “您只管放心,有事给我打电话。”杜医生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
  田臣野轻轻点头。
  “论理,我不该问。”杜医生走到门口,想想,又转过身,“可是,这位小姐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迹象,田少爷,她不是府上的女眷吗?”
  田臣野若有所思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洁伊,神情黯淡,“不是。”
  “那就难怪了——”杜医生叹了口气,这种病例,他见得多了。穷,虽只是一个字,然而其间的苦楚,只有身在其间,才能明白。
  送走杜医生回来,洁伊仍然睡着,田臣野在床边坐下,伸出一只手,柔和地抚过她温热的脸颊,“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
  沉睡中的她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像是做了个好梦。
  “快快醒来吧,不要让我等太久,”不要再伤害自己,等你醒来,所有的一切,我都依着你,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苍白无力的手指,细微地颤动了下。
  洁伊醒来的时候,眼前摇晃着细碎的阳光,她眯起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立在窗前,像是已经陷入了沉思,一径地出神。
  “臣野哥?”她试探地开口,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微弱。
  那人闻声回头,阳光照亮了他的背影,却黯淡了他的面容,他几步走到床前,洁伊有些恍惚,又叫了一遍:“臣野哥?”
  他停了一停,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隔了很久,才勉强开口,“是我。”声音晦涩干枯。
  “二哥?”洁伊这才看清他的面貌。
  余莫忘在床沿上坐下,阳光映着他的脸,那样清瘦苍白的,洁伊吃了一惊,“二哥,出了什么事?”他的二哥,本是那样一个健康的青年。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余莫忘按住她,低声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好好躺着吧。”
  “这是哪里?”洁伊看了看四周。
  “青冈山。”余莫忘简单地说,“这里是田家的别墅。”
  “臣野哥?”洁伊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他在哪里?”
  余莫忘望着她像是忽然被点亮的双眸,心下黯然,明白有些东西,他已经永远地错过了。
  “怎么了?”洁伊被他的沉默吓到,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不吉祥的念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坐了起来,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出了什么事?”
  余莫忘拉下她的胳膊,把那苍白细瘦的手指握在掌心里,“什么事都没有,除了你——”他一边说,一边抚着她的脸颊,“才一年不到,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洁伊还来不及回答,门上“喀”地一声轻响,田臣野推门进来,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他一抬头,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下巴也慢慢绷紧,抿了抿唇,却忍耐着没有说话。
  “臣野,你回来了!”余莫忘忽然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我们刚刚说到你。”
  “是——吗?”他拖长了声调说话,神态极冷峭,声音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伤痛,“我大约来得不是时候,你们——”他看了洁伊一眼,才道,“——你们兄妹说话,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向后退一步,门“砰”的一声关上。
  “臣野哥!”洁伊如梦初醒,甩开余莫忘的手,掀被下床,就要追过去,但她昏睡了这么久,身上哪里有力气,脚下一软便扑倒在地,好在地板上铺着上好的长毛地毯,并不疼痛,余莫忘急忙扶她起来,叹道:“你着什么急呢?”
  “臣野哥他——”他好像生气了。
  “洁伊,我们回家吧。”
  洁伊蓦地抬头,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讥讽地笑笑,重复一遍:“回家?”
  “你不要这样笑——”余莫忘心中难过,不知道她这一年经历过些什么,这样世故的神情,在过去的洁伊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我也不想这样笑。”洁伊平静地回答,“只是,二哥,你觉得我还能回到那个家吗?不,应该说,那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我不是让你回那里。”余莫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握着她的手,“我已经毕业,这次回来,是专门来接你的,我在英国找到了房子,洁伊,你跟我一起,去英国吧。”
  洁伊偏转脸看他,脸上露出不信任的神气。
  余莫忘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爸爸、洁云、洁玉、洁雨,还有莫失,我们把他们都忘了吧,到了英国,我们的亲人就只有彼此,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这样好不好?”
  洁伊安静地看着他,隔了很久,才低低地问:“空中花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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