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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王的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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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上课钟响了,齐涓鹃随即意兴阑珊地向女助教说再见。
她在长廊上漫不经心地走著,不料却和杜岚风当面撞个正著。她一抬头大惊失色,因为杜岚风的身旁站的竟是校长。“校长好!”齐涓鹃赶紧恭敬行礼。
校长先前就已经认识她了。这位献身教育界多年、十分关心校务的校长,对所有的高材生都颇为熟悉,当然也包括了齐涓鹃。
“好、好!”校长一时心血来潮,对杜岚风道:“杜教授,她也将会是你的学生喔!”校长指著齐涓鹃,赞美有加。“她的成绩一向是全校前三名,将来一定也会是个优秀的医生。”
“我认识她。”杜岚风嘴角带著别具深意的笑容。“她叫齐涓鹃,医二乙的高材生。”
“你们……”校长一脸困惑。
“我们很有『关系』。”杜岚风在卖关子。“如果不是为了她,我也不会来贵校教学的。”望著齐涓鹃当场红透的脸颊,杜岚风更是夸张地暗示道。“校长,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得要好好谢谢齐同学大力相助——”
校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靠齐涓鹃的“面子”才能邀得到“法医王”!“没问题。”校长也因此对齐涓鹃另眼相看了。
齐涓鹃一语不发地向他们行礼后回到教室。望著他们俩相偕离去的背影,涓鹃发呆地想——杜岚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也是一种“监视”的手段吗?连白天上课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可是,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她在杜岚风的眼底,真的有这么重要,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吗?!
下午,校长亲自过来邀齐涓鹃一同前往大礼堂听“法医王”杜岚风的演讲。
现场果真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齐涓鹃因为是跟校长一起来的,所以很幸运地能坐到最前面的好位子。
不过因为座位就在校长旁边,她不免心情紧张的正襟危坐。
当众所瞩目的杜岚风出现时,礼堂顿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说他是当今医学系学生最仰慕的人物,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杜岚风个人独特的魅力席卷全会场,连齐涓鹃也不禁被他的魔力吸引,聚精会神地专注倾听他的演说。
这场演讲的主题是“法医验尸”——杜岚风的演讲生动传神、妙趣横生。他举了好几个亲身经历的离奇命案当例子,证明他自始至终不变的信念——“尸体会说话”。经由各种检验方法,他从尸体上寻找出一切的“证据”,任何蛛丝马迹他都不放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使凶手故布疑阵,终究逃不出他的法眼,接受应得的法律制裁。
“死人不会说谎。”他强调。“法医是凡人执行神的工作,没有法医的『辅助』,那些坏人就无法这么快得到天理报应……”
他那种极度肯定自我,对专业的狂热,深深震撼了每一位学子,在这一群准医生的心底,早已把杜岚风当神一般的崇拜。
下课后,齐涓鹃神情亢奋地往校门口走。听了杜岚风的演讲后,让她更肯定自 己学医的目的,她一定要好好充实自己的医术,成为顶尖的医生。
她遍寻不到杜岚风,想必他这一整天都忙著应酬寒暄吧!搞不好,晚上还得跟校长及各系主任们去吃饭。
那——她要回哪里去呢?
回哥哥那边?她望向极为熟悉的公家的车站牌……
“是齐涓鹃小姐吗?”突然她的背后有人开口问道。
“是——”她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这男人穿著一套黑色西装,理光头,一看就知道是个黑道弟兄。“你是?”她直觉猜测对方是桓逸身边的人。
“我是『法老王』派来的。”对方直接表明来意。“我跟踪你好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单独一人,才有机会靠近你。我是专程来接你回去的,『法老王』很担心你……”
“不——”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情愿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她的脚仿佛定住一般无法移动;因为她并不想回桓逸那儿,她现在觉得她的家是……
她打定主意地说:“请回去告诉『法老王』,我很好,请他不必担心……”
说时迟那时快,急促的喇叭声打断他们的对话,那名光头的黑道弟兄机灵地闪身躲开。她回头一望,瞧见那辆她现在很熟悉的车子,今天早上,她就是坐这辆宽敞的进口轿车来上学的!
车子在她的身旁停下,杜岚风潇洒地打开车窗。“上车吧!”温柔的声音中带有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她无法说不,也不愿意在这里有一番拉扯,于是她在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坐进车厢里。天啊!明天她一定会成为轰动全校的话题人物
“又想趁我不在的时候溜走吗?”眼尖的他已经注意到刚刚那个站在她身边的陌生人,所以他刻意用言语挑衅她。
杜岚风白天在学生面前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痞子般的笑容。
“你现在可是众所瞩目的大人物呢!”她故意转移话题,带著有些淘气的表情笑道。“我以为你晚上会有什么重大应酬,所以忙碌的你应该没有时间载我回去吧!”
他突然倾身向前,眼神闪著戏谑的光彩。“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教书?”
她耸耸肩,表示没兴趣答腔。
“我希望过单纯的生活,晚上能陪陪家人,所以我坚持谢绝应酬和那一大堆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即使这样会得罪人——”他说得头头是道。“我也不在乎!”
“当然,谁敢勉强你?”说完,她一脸疑惑地问:“告诉我这么多干么?”
“我、强、调——只要你有课,我一定会陪你上下学的。”他以嘻皮笑脸的态度威胁她。
“你……”看著他英俊的脸庞闪过一抹计谋得逞的贼笑,她的心头小鹿竟莫名地乱跳,令她忘了要反唇相讥。
显然,短期之内杜岚风并不打算放过她,而吊诡的是,她竟连一点想逃的欲望都没有……这种反常的状况连她自己都感到纳闷。
想著想著,车子往郊外疾速奔驰,两旁蓊郁的绿荫大道,借由车窗玻璃反射出绿油油的邻光,一整片的绿意让人心旷神怡。欣赏之余,涓鹃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掌握方向盘的双手。
他的一双手,像大部分艺术家的手那般厚实又细致,完美得让人赞叹,而且这双手还能奇迹似地挽救人命,甚至能化腐朽为神奇……
“看什么?”他话中有话地说。“你们的解剖理论也已经告一个段落了,明天就要真正上『解剖台』了,既然你那么喜欢看我的手,明天我会特地找一只手给你解剖——”
“什么?”她瞠目结舌,看他那像无赖般不正经的模样,她反唇相讥。“哼!反正你已经看过无数具尸体,相信你早就麻木到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根本是个冷血动物——”
他挑高眉,无动于衷道:“你最好祈祷明天解剖课顺顺利利,等你过了关再说!”
“你瞧不起我?”她面有愠色道。“你懂解剖有什么了不起?我明天也会看到被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又不是只有你见过。”
话题显然难以延续下去了,他们皆不发一语。幸好家就在前方了——
山口菜子站在门口欢迎他们回家。她就像典型的日本女人,一举一动都有种贴心的温柔,怪不得杜岚风会如此爱菜子。
杜岚风喜爱菜子?喔!她又怎么了?她一定是被沉重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大概是因为一星期没上课,让她担心会赶不及进度,情绪过于紧绷才会这般反常。
“吃饭吧!”山口菜子早已把饭菜准备好了。桌上一盘盘简单的素食都是杜岚风的最爱。
“好!我去洗个手,换件衣服。”杜岚风边说话,边走上楼。
涓鹃逐渐发现杜岚风家居的一面,他一回家一定会先换下身上的西装上衣,甚至连手表也会卸下来,仿佛这样就可以稍微解除一些疲惫和压力。
从他的这此不动作可以看出,他的工作压力的确不小——但她真的不懂,他面对的是死人,死人不会说话,又不会像活人那样彼此恶意竞争,应该比较没有压力不是吗?
“你也上楼去换件衣服吧!”山口菜子提醒道。
“喔!”涓鹃点头,然后乖乖上楼,心底却抱怨著——她哪有多余的衣服可替换啊?但是她一打开房门,讶异地望著堆满床上的纸袋,袋子里全是衣服,有内衣、家居服和外出服,应有尽有。
原来山口菜子已经帮她买好衣服了!涓鹃的身材、纤合度、高矮适中,随便买件M号的衣服,她都可以穿。她立即找了一件上面印著卡通图案的宽大家居服换上,再迅速盥洗一番就下楼了。
杜岚风早已在餐桌前坐定,山口菜子则正在替他盛饭,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他们一起抬头看向楼梯口。
看到涓鹃已经换上新衣服,山口菜子会心一笑,杜岚风仍然维持那张不为所动的扑克脸。
涓鹃撇嘴,不理会杜岚风,下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很有礼貌地向山口菜子道谢。“你买的衣服很合身,谢谢你。”
“不!我才要谢谢你,给我机会逛街,买衣服是女人的休闲嘛,我也买得很尽兴呢!千万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岚岚,那些衣服全都是他付的钱。”山口菜子猛眨眼睛。
涓鹃迟疑了一下,虽然想发火,却又碍于山口菜子的颜面,她用力咬下唇,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对著杜岚风的背脊低声道:“谢谢你的钱!”之后,居然又天外飞来一笔。“钱大爷万岁!”
他差点没笑出声来。杜岚风从没想过憋住笑是这么痛苦的事,他佯装一本正经地正色道:“我饿死了,吃饭吧!”他们全部坐定后一起开动,满桌的素菜,却十分开胃可口。“好吃!”涓鹃意犹未尽道。
“这个家常常吃素的,以后你可别嫌弃哪!”山口菜子不经意地透露道。
涓鹃的好奇心又起,忍不住问:“为什么常常吃素?”话才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总觉得自己好像太多事了。
“明天不是有解剖课吗?”山口菜子很有耐心地回答她。“每一次只要岚岚要上解剖台,他前一天都会茹素。”她的表情十分正经。
原来,她连杜岚风教授的课程表都先看过了,真的对他关照得无微不至!涓鹃心中不是滋味,没好气道:“喔!这是『家规』吗?”
“不——”山口菜子摇头。
话语未毕,杜岚风突然插嘴道:“这是我对死者表示尊敬的方式。”
他面色凝重,餐厅似乎也因此而蒙上一层阴霾。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那是她所无法触及的……莫名的,连她也感染到那种伤痛的情绪。
沉默地用完餐,涓鹃借口说要温书,想逃离这种气氛,但他却用低沉的嗓音喊住她。“你如果需要参考书,随时都可以去书房拿,所有你可能会用到的资料那里应该都有。”他真是细心,知道她突然闯进他的世界,一定什么书籍都没带。
她点头,小跑步上楼。
那一夜她根本没睡,整晚熬夜看书。盘旋在她脑海的是背不完的单字、翻不完的图谱和快读烂的讲义……
明天,她终于要正式上阵,开始进行第一次临床解剖——她虽然跃跃欲试,但是心里仍不免紧张,担心自己拿起解剖刀后是否还能应付自如……
尤其自从她知道指导教授是杜岚风以后,她就只有一个信念:她一定要拿全班最高分,绝不能让他看轻!
第四章
早上七点。
山口菜子把涓鹃摇醒。“你一整夜没熄灯啊?我看你还没下楼,就直接上来叫你了!”
涓鹃趴在书桌上睡著了,旁边还摆著一大本人体图谱。山口菜子见状道:“你们医学系的学生真是辛苦。”她看涓鹃如此认真,忍不住心疼起她来。“念书很重要,但偶尔也要懂得休闲玩乐啊!”
涓鹃根本听不进去。她哪有时间玩乐?念书时间都快不够用了,她才不像其他大学生那样“由你玩四年”,像她这种医学系的学生所背负的课业压力比一般大学生沉重多了。
尤其她对自己的自我要求很高,个性好强的她,凡事要求完美,因此让她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自我虐待”,就拿背书来说吧,她都非得要背到滚瓜烂熟才甘心。
菜子好意提醒道:“上学时间快来不及了。”
涓鹃闻言赶紧简单地梳洗一番,等她冲下楼时,杜岚风早已经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等她了。
她水汪汪的大眼困惑地看著他。“你是教授又不是学生,不需要那么早到学校吧?!”她假意关怀道。“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是吗?”他微笑,露出一口洁净整齐的白牙,倾身向前贴近她,男人强烈的刮胡水味道侵入她的嗅觉。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必须送你上学。”
“怕、我、逃、跑——是不是?”她习惯地提高声调驳斥,怎知才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一脸慵懒的表情非但与她尖锐的话语不符,反而让她更增添几分俏皮。
他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他发现真实的她就像卡通里的樱桃小丸子一样有趣,他忍住笑意,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提款卡。“给你的,密码是8888。”
她脸色倏地大变,抬起头以圆滚滚的大眼狠狠地瞪著他。“你当我是什么?”
“不是什么。”仍然保持一副酷酷的模样,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我怕你身上没钱。”他简短的回答,还不忘再三强调。“密码是8888。”
“缺钱就花你的钱?”这算是哪门子理由?她可是有尊严的。“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况且,我哥哥给我的生活费绰绰有余。”虽然她不愿使用他的提款卡,但是如此简单的易记,早已刻印在她的脑海中了。
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他强硬地把提款卡往她胸前口袋一塞,便转身笔直走向停车场。“走不走?再不走,你迟到了我可不负责!”曾几何时,他变成她的“专属司机”了?
“杜、岚、风——”齐涓鹃咽不下这口气,她坚持要把话给说清楚、讲明白。她大吼:“这张卡我绝对不收——”
杜岚风泰然自若地坐入驾驶座,发动引擎后,他探出头。“要吵的话,等晚上回来再继续;如果今天上完解剖课,你还记得要还我提款卡的话,我会毫无异议地收回!”
上个解剖课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两码子事啊!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保管一天好了!”她无奈地嘟嘴道。
他开车往学校方向驶去,她坐在他的右侧,手里拿著书本猛背人体图解,可是她的心思却已飞向远方。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她提款卡?在哪种情况下,男人会愿意拿钱“养女人”?难不成这意味著她是他的女人……
她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杜岚风跟她哥哥是旧识,他肯定是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疼爱,一定是这样……
她翻著医学书籍,心里却不禁窃笑,没想到自己竟能够比同学更进一步认识“杜教授”私底下的模样……
齐涓鹃抱著战战兢兢的心情。
这是杜岚风指导的第一堂课,另一方面,也是她这个未来准医师的最大挑战——实际进行人体解剖。
杜岚风神情相当严肃,面对这一群穿著白袍的学生们说道:“我们都明白,在西方医学的领域中,解剖学是极其重要的一环。现在虽然有电脑和模型可以辅助,不过实体解剖所获得的经验与成效,仍是我们虚拟教学难以取代的——”
肃穆静谧的气氛中,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呛得齐涓鹃眼泪直流。
“对于大体老师遗爱人间的伟大情操,我们应该要怀著无限的感恩和尊敬,更要感谢家属能舍的大勇。”大体〈意指实体〉的匮乏一向是医学界的困扰,因为解剖教学必须得靠眼前这一群愿意将自己的遗体无私奉献给院方的大体老师,才能顺利进行。
“希望同学能够体认大体老师舍身的大爱,将他们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精神,转化为自己拯救生命的力量,将来成为一个懂得关怀生命、尊重生命的良医。”杜岚风语重心长道。“最后,感谢大体老师的默默付出——”他带领学生一起行礼。
齐涓鹃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和大体老师接触的经验。
几个男同学一脸严肃地从福尔马林池抬出大体老师,大家的表情凝重,一语不发。这一刻,涓鹃深深体认到医者所肩负的责任和压力,她的双手竟不自觉地颤抖。
摆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一只被剪切过的手,没想到杜岚风真的给她一只僵冷的手。
当齐涓鹃望向他,他还挑眉一副“我是说真的”的表情!
没多久,她的胃开始翻搅,五脏六腑好像全揪在一块儿了;她感到头重脚轻、呼吸困难……不行,她发现杜岚风的眼神正瞟向她,她不能在他面前倒下!而且她还是全班的优等生,怎么可以在解剖室里昏倒?那会成为班上的笑柄。
她不能倒下!她要撑下去……
“这只手好嫩——”同组有一个调皮的男同学还捏了一下冰冷的手臂。“一定是来自一个美丽的女人身上。”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只被分解的手居然跳起来掐住那名男同学的拇指,男同学立即放声哀声尖叫。“救命啊!老师——”全班的目光全集中在他们这一组,每个人都吓坏了。
杜岚风了然于心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亵渎了大体老师?”看著心虚的男同学霎时间炸红的脸,他面色凛然道:“你以为死人都没有感觉,可以随便开玩笑吗?还不快向大体老师道歉!”
男同学马上乖乖地低头忏悔祷告。说也奇怪,那只手臂居然就放开了,掉在解剖台上。所有的同学顿时全都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股诡谲不安的气氛已经弥漫整个解剖室。
“开始吧!”杜岚风沉重地说。“你们现在的老师不是我,是『他们』。”
站在生与死的两端,这群未来的准医生和这些往生者之间存在著如此奇特的师生关系——
杜岚风手上的刀无声地游走。“这是肌肤,血管,神经……”人体血淋淋的构造和书本上的知识结合,一点一滴进入医学系学生的脑海。“这是肌腱,这是肌肉,这是骨骼……”原来,大体老师才是解剖学最珍贵的教材。
从一具完整的身体,到破碎支解,以迥然不同以往的方式,认识人体的构造。杜岚风要求学生们思考血管分布的脉络,追溯神经传导支配的路径,推判肌肉收缩与舒张所牵动的部位……
“大家应该赞叹上帝的鬼斧神工,竟在体内藏了一个如此奥妙的小宇宙——”此刻的“法医王”以前所未有的谦卑姿态说。“感谢大体老师的奉献,让你们有实际操作和体认的机会,这是一份得来不易的恩惠!他们愿意承受千百刀的试验,只盼你们将来不在病人身上错划一刀——”
齐涓鹃眼瞳闪烁著惶惶不安的光芒,怀著敬畏的心,手持冰冷尖锐的手术刀,在那只手划下刀痕……
杜岚风似乎很喜欢找涓鹃的麻烦。“找到血管神经了吗?和书上图谱一不一样?”他特别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谢谢老师的『关心』。”她佯装无动于衷,努力对照课本的说明,费力地找寻那条血管神经。可是,握著手术刀的手却颤抖不已,严重暴露她的无助。
杜岚风犀利的目光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毕竟要他们亲眼目睹一具完整的身体被支解,的确需要相当大的勇气。更何况他们都还只是一群年纪轻轻的学生,想必这会是令他们感到极为震惊的残酷光景。
“解剖课除了让你们明白人体结构的奥妙之外,更重要的是希望你们这群医学生,能懂得牺牲奉献的情怀。”杜岚风深刻的五官,布满巨大的痛苦。“希望同学能够好好认真思索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生命的意义和价值?
涓鹃困惑地看著眼前散乱的肌肉和组织,曾经它是活生生的存在,就像自己现在的身体一样……如今,它却一无所有。
涓鹃开始对生存的意义产生怀疑……
呛鼻的福尔马林气味让她近乎窒息,望著他们宁静安详的面容,仿佛以往的沧桑已云淡风清,什么都不剩了……她感到自己的思绪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形体有限,意念无穷。”在这堂课要结束的时候,说出极耐人寻味的话。“借由解剖课,盼望你们日后行医的时候,握刀的手将不再颤抖。”
下课钟响了。
折磨——终于结束了。
齐涓鹃面如槁灰,她极力地试著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等到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立刻跑进厕所大吐特吐。
那一整天,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要一走入餐厅看到肉就想吐……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她仍然虚弱不堪,但一想到自己还要面对杜岚风,好胜的她仍旧坚持要戴上那副刚强的面具,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无能。
她面不改色地上了车。她原本还以为会和往常一样有场口舌之战。没想到,他居然比她更沉默,明亮的眸子里仿佛藏著深沉的意念。
回到杜宅时,山口菜子满面笑容地迎接他们。可是,涓鹃发现自己无法再伪装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面色发白、双唇颤抖地说:“我吃不下饭,我……人不舒服,我想先睡觉……”她征求菜子的同意。
山口菜子露出担心的表情,但依然善解人意地点头微笑道:“那你先睡,饿了再下来……”
二话不说,涓鹃三步并作两步奔跑上楼。她再没有任何心思去理会楼下两人的想法,因为她忙著冲进厕所,朝著马桶再度把恶心感全数吐出来;但是因为她一整天未曾进食,胃早已经清空,吐出来的也只有酸苦的胃液而已。
她的四肢全都使不出力来。上过解剖课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全身脏透了,仿佛布满了细菌一般;她手忙脚乱地用刷子猛刷自己的肌肤,用极烫的热水淋身,接著又把浴缸刷干净,跳进去泡澡。
身心俱疲的她,现在只渴望能够倒头就睡,然后忘掉那一具具恐怖的尸体……她头疼欲裂地从浴缸爬起来,披上一件大浴巾,往床上一倒……
“你还好吗?”山口菜子望著杜岚风那张惨白的面容问。
“你说呢?”阳刚的面孔上留有僵硬的笑痕。
这么多年来的相依为命,两人的默契早已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了。山口菜子心知肚明道:“涓鹃不吃晚餐,看样子你也要缺席了,就只剩我一个人独享大餐喽——”
“对不起。”杜岚风充满愧疚地看向菜子。
“没关系。”她路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鼓励性的吻。
杜岚风失魂落魄地旋身上楼。
寒星点点的夜,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
在开著灯的房间里,涓鹃醒了,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怎么也睡不著。她大眼圆睁地望著天花板,陷入沉思……不行,她命令自己不能“回想”那令人害怕的解剖过程,否则她一定会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她看看闹钟,发现现在才清晨两点。她沮丧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起明天要交的一大堆报告还没写,她沮丧地捂住脸,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产生逃避的冲动。
但是如果明天她交不出报告,她“优等生”的形象铁定不保……尤其全班同学都把她当成竞争对象,希望她摔下来,跌得惨重。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压力好大。
怕归怕,但她还是得要面对人体图谱。肚子早就在闹空城计的她,肠胃咕噜咕噜叫,她知道自己应该吃点东西,培养体力才对,可是她就是完全丧失食欲!
她虚弱地爬起来,连穿件衣服都提不起力气。现在她最在乎的是那完全没有头绪的报告。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在班上出糗!
她将身上的大浴巾披好,心里盘算著该去哪里找写报告所迫切需要的各种医学资料……对了!杜岚风的书房!那里绝对是一座完备的医学宝库。
虽然她怕黑怕得要死,可是为了明天要交的报告,她不得不蹑手蹑脚地跨出房门。走道上可爱的鱼形艺术灯散发著晕黄的光芒,充满了温暖的气氛。
她不断地自我壮胆、说服自己,不过是上个楼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到了书房,再赶快按下电灯开关就好了。
为了避免吵醒他们,她动作轻得恍若古代神出鬼没的忍者,她轻如猫足地踏脚爬上楼梯。
书房在阁楼转角处,楼上玄关没有开灯,因此显得特别暗,她只能靠著从房间透出的微弱亮光辨别方向。
自从上楼后,杜岚风便独自一人在书房喝酒,听到轻微的声响后,原本迷醉的双眼蓦地发亮。
有人影晃动!难道是小偷?
那偷偷摸摸的姿态,除了窃贼还会是谁?
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那个身影,庞大的身躯顺势压住小偷往后倒。齐涓鹃的后脑勺硬生生地撞击地面,惹来一阵剧烈疼痛!
“大胆!”他咆哮怒斥。“竟敢闯空门,偷东西——”
突然间一阵女人身上的幽香扑鼻而来,他一阵晕眩。
他壮硕的身体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不断大口呼吸,结果一阵阵呛鼻的酒气袭来,令她不禁皱起眉头。
“是我……”她痛得呻吟,双手捂住后脑。
是涓鹃?他的手不经意拂过她赤裸的粉肩,惹得她鸡皮疙瘩冒起。
没想到两人竟在三更半夜里撞个正著?
“你怎么会半夜过来?”他的惊讶不亚于她。他试图靠意志力让自己清醒些,避免说话语无伦次。
“你喝酒了?”她错愕地问。
“有撞伤吗?”他答非所问,本能地赶紧拉她起来检查后脑。谁知若隐若现的娇胴映入他的瞳眸。“你……”他欲言又止。
“这……”在昏头转向中她羞涩的赶快拉紧浴巾,想把自己包得紧些,可是修长的美腿还是暴露在外,她拼命地掩藏,搞得要站要坐都不是。“我担心……明天的报告,所以想来书房找,以为你们早都睡了……所以就觉得……穿不穿衣服……都不要紧……”她结结巴巴道。
亏她还是高材生,编出这种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可笑!她实在太不懂礼数了,寄人篱下还当成是在自个儿家里,可以毫无忌惮来个“脱衣秀”。“你知道的……医学生拼命念书,都比较不修边幅……”讲难听点,就是邋遢两字。他一语不发,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把视线移开,继续检查她是否受了伤。
她斜坐在地上,他蹲跪在她身侧,两人正视彼此。他的双手透过浓密的长发触碰到她后脑肿起的大包,过于亲昵的动作惹她一阵轻颤。“肿起来了——”向来从容不迫的他,此时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带你到医院挂急诊,去照X光,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不用了。”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你太大惊小怪了!我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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