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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成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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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绝,你走吧。”君若兮替他做了决定。
  “上来。”她的决定,他非常不喜欢,因为固执、因为不肯就这样轻饶她,于是他背过身蹲了下来,一点都不在意她是否会故技重施,又出其不意捅他一刀,或许他就如众人所言那般,真的疯了。
  “什么?”君若兮愣愣地瞪着他宽广结实却带着伤痕的背脊,不懂。
  “我叫你上来。”练绝不悦地低咆,上来两个字,他说得很清楚不是吗?她是哪个字听不懂?
  “你……会后悔……”她轻轻一叹,放弃抗拒,顺从地趴上他的背脊,在心里补充了句:我也会后悔。
  “我若后悔,再寻你晦气便成,用不着你操心。”他恶声恶气地背起轻若羽毛的君若兮。
  “可不是……”她的脸颊舒服地枕在他的肩窝,朱唇微微扬起一抹浅笑。
  “你还不快指路,真想和我死在一块儿?”背负着她的练绝仍旧没好脸色,口气粗暴。
  “一点都不想。”她轻哼了声,辛辣回嘴,开始充当他的眼,为他来个仙人指路。
  第2章(1)
  距离海边十里,处于僻静、鲜有外地人出现的小村落中,有一间极小又老旧的“扬升客栈”。
  向来门可罗雀的“扬升客栈”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两名外地客投宿——长相凶神恶煞的男瞎子和美若天仙的女瘸子,掌柜兼店小二既惧又喜,畏惧的是两人浑身是伤,似乎惹了大麻烦,他可不愿这间小小客栈被卷入什么莫名的事件里;欣喜的是,已经近半旬没来客,女瘸子一来就先给了一锭银子,说若他服侍得姑娘开心,待他们离去时,他将得到更多。
  店小二勾起嘴角,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他可以抛下所有恐惧,满怀热忱地服侍他们。
  男瞎子一进到客栈便要了间房,再粗声粗气地叫他送进一碗菜籽油,掌柜兼店小二将菜籽油送进房离开后,右手拄着下巴,出神想着女瘸子那教人难以忘怀的美貌。
  不甚大的房间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已经用菜籽油清洗掉眼睛内石灰粉及拔掉插在右胸膛箭矢的练绝正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对面,一脸无事、绝美依旧的君若兮。
  君若兮优雅地捧着清淡若水的茶轻轻啜饮,彷佛身处华美舒适的亭台楼阁,而非窄小简陋,门板床榻还遭白蚁蛀蚀好几个洞的破旧客栈。
  练绝瞪大双眼,胸臆间怒火狂燃,见她犹气定神闲,宛如不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了,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不上前掐住她美丽纤细的脖子,边摇晃边大声对她咆哮,用力吼出这五年来的怨恨与不满。
  事经五年,再见到他,她怎能如此平静?怎么能如此美丽?她应该要羞愧到躲在哪个洞里,没脸面对他不是吗?
  更教他气愤的是,她那该死的容貌,该死的一举一动依旧深深蛊惑他,让他没办法二话不说,一刀砍下她的脑袋。
  “这茶淡得像水,完全尝不出茶味,一点都不甘甜。”君若兮打破沉默抱怨道,彻底漠视身体的内伤,及外表的其他伤口。
  “你以为你是投宿在京城的大酒楼吗?况且要真那么难喝,你不也喝完一整杯了,还有啥好抱怨的?”同样漠视伤口的练绝没好气地讥她。
  这个女人像是生来气死他的,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能让他气得牙痒痒,直觉告诉他,她是故意找麻烦,想看自己究竟能容忍她多久。
  “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受不断扩散的痛楚,淡淡一笑,伸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难喝的茶水,优雅啜饮。
  君若兮藉由喝茶的动作,透过杯缘悄悄打量怒火中烧的练绝,其实内心正惴惴不安,并未如表面上表现的平静。
  她心知肚明,五年前自己刺了练绝一刀,此事绝对不会船过水无痕,就这么了了,换作她是练绝,断然会眉头也不皱一下地杀了恶意欺骗自己的人。心高气傲的练绝因她承受背叛苦痛,练功练到差点走火入魔,整个人时常陷于狂乱,她亏欠他太多、太多了,依她猜,此刻的他定是正在盘算该要她怎么偿还这些债,才会暂且按兵不动。
  “我只看到你惹人厌的地方,倒是看不出你有半点委屈。”练绝不痛快的冷哼了声,她的过于平静,像根针深深扎刺着他,让他想要激怒她,让她同自己一样狂怒叫嚣。
  “你是头一个说我是惹人厌的人,通常大家见到我都还满喜欢我的。”她轻轻一笑,偏偏不发火。
  “那是他们瞎了眼,才会看不清你的真面目。”他怎会不知她天下无双的外貌有多吸引人,会有多少男人受到迷惑,因为他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从前你的眼力不好,像瞎了眼,我直到现在才晓得,真是失敬。”她极力不因伤口的痛楚蹙眉,笑吟吟地讽刺道。五年前那一刺,他们俩算是撕破了脸,她已没必要再在他面前扮演柔情似水、温柔婉约的君若兮,因为真正的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明知这一番话会把他气得雷霆大发,但她就是忍不住要捋虎须,好似不藉此,就无法证实他依旧活得好好的。
  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紧紧将他揣放在心口,不该在乎他在乎到耳闻父亲暗中召集人马沿路埋伏,意取他性命时,连想都不想,便偷偷瞒着父亲离庄,快马加鞭赶来助练绝脱险,即使知道他不乐意见她出现,即使知道他会很乐于杀了她,她仍是没有半点犹豫地赶了过来。
  她见过太多比他俊美、潇洒的武林侠客,可他却是唯一教她记挂,始终萦绕在心头的人。
  也是她此生不能再碰触的人……
  “君若兮,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怒火高张,成拳的右掌用力重击了下桌案,早已被白蚁蛀蚀的木桌哪堪重击,应声倒塌。
  君若兮眼明手快、滴水未溅地捧起她的茶杯。
  “我应该杀了你!”练绝气愤到结实的胸膛不住剧烈起伏,经脉再次狂乱逆走,他以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留不得,早点出手杀了她,积郁在胸口的沉闷、仇恨、不平就能及早获得解脱,他真不懂自己究竟在迟疑什么,为何还会被君若兮的一颦一笑牵动,她对他已没有利用价值,到底他还在眷恋什么?
  莫非是对她余情未了?不!不可能!他早就看清她了,像她这种为达目的而用尽心机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他留恋,所以他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马上、立即、毫不犹豫直接动手!
  霸刀再一次凌厉架在她脆弱的颈际,沉重的呼吸自鼻翼喷吐出,练绝忿忿地瞪着她。
  君若兮捧着手中的茶杯,纤细的身形动也不动,连眼睫都未颤一下,果然欠下的终究是要偿还,假如今天她注定要命丧于练绝之手,她,无话可说。
  “为什么不说话?”她动也不动,任人宰割的模样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一点也没有复仇的快感。
  “我没什么好说的。”她轻淡说道,苦涩地咽下所有的痛。
  水灿明眸不受控制地盯着练绝,他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流淌着鲜血,也不予以理会,黑发如同他的人张狂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好狼狈,这样的他哪里值得她记挂在心上整整五个年头?哪里值得?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难道你不打算求饶?”练绝一双深邃的黑瞳牢牢盯着她,纵然她一身黑色劲装,但仍掩不去其绝伦美丽,只是……只是她身上流淌着血的伤太过于碍眼,碍眼到令他感到更加不愉快,而且那些伤绝大多数是由他造成的……
  为何要感到不舒坦?他伤她理所当然,为何要产生愧疚、怜惜之情?她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他恨她!那强烈的恨意已茁壮到无法拔除!所以他要狠下心,不理会心里对她是否还存有除了恨以外的情绪。
  管她流了多少血、胸口受的内伤是否疼痛难耐,一概与他无关!
  “求饶?”君若兮笑出声,好似他正在同她说笑般。“不论遭遇怎样险境、窘况,我从不跟人求饶。”她的自尊绝不容许她为了活命,而向人低头下跪。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你是高不可攀、柔情似水、容貌出尘闻名天下的君家庄大小姐,你爹又是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这样的你,该是受众人簇拥、奉承不是吗?怎能卑微地向人求饶,不过很可惜的是,今日你面对的是看穿你的我,为了性命着想,你还是求饶吧!”他不信她真不看重自己的性命,就是要等着看她声泪俱下,对他屈膝下跪,哀求他的原谅。
  “你说得对,若想要活命,我最好抛下自尊,抱住你的大腿,恳求你的原谅,但是,我、不、要!”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她的固执、她的骄傲、她的自尊,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践踏,即便是缠绕在心头整整五年的他,也不许!
  她的断然拒绝、刻意挑衅及尖牙利嘴,让练绝有了她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的感觉,就知道这女人绝对没他想得那么好,自己绝不能再受她蛊惑!
  先前他会练功练到几乎走火入魔,也全都是这个女人害的,都怪她在他练功之际,时不时浮现在心头,使他无法凝定心神,导致练岔了气,经脉受损,无法再回头重新来过,原本一身纯正,浩然正气的功夫因此愈练愈邪、愈练愈怪,使他成了武林中人口中邪门的“刀狂”。
  不管君若兮是视死如归,或者早已看穿他的举棋不定,他依然没办法真正对她下手,实在是对她存有太多疑问,在他尚未得到答案之前,她不能死。
  “我问你,五年前你为何要杀我?”他深吸了口气向她要答案,一个让他可以对她彻底狠下心来的答案。
  “……”君若兮愣了下,以为他就要动手了,没想到他竟会追问五年前的事。
  其实她早该料到不是吗?平白无故被捅了一刀,连命都差点丢了,他怎会不想知道原因,可是真正的原因她不能说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她会接近他、刺杀他全是出自父亲的授意。
  江湖中人只要听到君傲天三个大字,无不竖起大拇指赞扬,说他高风亮节、说他侠义心肠、说他武功盖世……君傲天是众江湖人士打从心里钦佩的真英雄,这样的他岂能让人知道,为了权位、为了名声,他背地里暗算多少人,而她,则是父亲最得力的左右手,常神不知鬼不觉代替父亲除去许多人,这些事是君家庄最隐晦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她说什么都不能泄漏只字片语。
  “说啊!莫非你成了哑巴!”久久等不到答案,令练绝心浮气躁,虽然她所说的话都尖锐到教他发火,可一旦君若兮闷不吭声,他心头的火会烧得更旺。他知道自个儿这样很矛盾,一下希望她什么都别说,一下又要她开口。
  “好吧,既然你要我说,我就说了。”君若兮沉吟了会儿,脑袋瓜转了转已想好说词,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好人,练绝恨她深些或浅些,差别并不大。
  “洗耳恭听。”她终于肯说了,练绝讽刺地挑挑眉。
  “原因很简单,就是我对你腻了,练师兄。”她佯装厌烦的紧蹙秀眉,末了不忘甜腻腻叫声师兄,知晓这会使他气急败坏,信了她的说词——这些话在自己身上造成的痛,远比那些伤还要更巨大、更强烈,差点让她承受不住地软倒下,可却硬着脾气撑在那儿。
  不说她爹之所以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是因为她爹一直仇视、妒忌他爹——练扬,他爹和她爹本是同门师兄弟,她爹本来深得祖师爷爷喜爱,怎知练扬拜师后,竟让情况丕变,她爹不再是祖师爷爷最宠爱的徒儿,且祖师爷爷还盛赞练扬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于是将毕生所学尽传授予练扬,甚至还私下给了练扬一本武功秘笈。
  祖师爷爷的过度偏心,让她爹忿忿不平,深感只要有练扬存在的一天,他便永远屈居于练扬之下。她爹对权位、名利皆有强烈的渴望与野心,所幸练扬性情与她爹正好相反,对名位毫无兴趣,在祖师爷爷辞世后,练扬便潇洒地过着游历四方的日子。
  “不要叫我师兄!”练绝怒目低嘶,气血再次翻腾。
  腻了?一句腻了就表示她可以视他如草芥出手杀他?她这个女人真的有够狠毒!完全不将人命看在眼里。
  练绝气到怒火几乎要攻心,握在手中的刀已跃跃欲试,等着划出完美的弧线。
  “我爹是你的师伯,你年纪比我大,我当然要叫你师兄,不然就长幼无序了。”君若兮似不知死活地眨眨如扇子般周密的长翘眼睫。
  整整二十三个年头,她爹和练扬这对同门师兄弟都没再碰面,爹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且顺遂心意一步步往上爬,终于当上武林盟主,成为人人景仰的大侠。可惜好景不长,练绝竟挑这个时候在江湖上走动,所使的武功招式也明显和练扬是同一路子,这引起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注意,她爹听闻后,心下便有了底,在一次刻意与练绝相遇攀谈下,得知练绝正是练扬的儿子,且练扬已在几年前去世,她爹心下大喜之余,对练绝这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已在心里拟下计划。
  “倘若你心里真有尊我为同门师兄,真有敬我一分,当年你不会狠下毒手。”她那句甜腻的师兄,只让他觉得恶心欲吐,他想要抹掉她唇畔所有的笑意,他要她哭!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痛哭流涕,可她为何不哭?为何不觉得自己有错?脸皮怎能这么厚?
  “可是那并不是我的错啊!我从来没想过你竟会那么无趣,完全不懂得讨人欢心,我真的没办法勉强自己接受你。”她故意用话刺他。
  心想,假如当年练绝和他爹一样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涉足江湖就好了,这样她爹也不会以要照顾师弟独生爱子当藉口,极力邀请练绝到君家庄,再派她亲近、试探,看能否拿到祖师爷爷赠予练扬的武功秘笈。
  她和练绝的纠葛全因父亲的野心而开启,乃至最后她爹要她不择手段,就是杀了练绝也要拿到秘笈时,种下了练绝对她强烈的恨意。
  动手杀他的那天,她在他身上与暂居的小屋里四下寻找都没能找到秘笈,她爹一天拿不到武功秘笈就一天无法安心,像今日派人沿途埋伏是个开始,日后仍会层出不穷,直到他死亡,直到爹获得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才会休止。
  眼前的练绝一心想要报仇,所以她让他痛痛快快地报仇吧!只要报了仇他就会离开,应该也会远离她爹布下的天罗地网。
  “既然觉得我无趣,你为何要献上自己?”他以为君若兮献上自个儿的纯真与美好,是因为心下喜爱他,可现在听起来却完全相反,他不懂,真的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好奇男女肌肤相亲会是怎样的感觉,当时身边没其他的男人,仅有你,我只好将就了。”她双手一摊,说得很是无奈。
  杀了她吧!然后他就可以自由,离开这已被她爹布下阴谋诡计之地,这是她欠他的,她不后悔,也绝不会埋怨他。
  “好个不知羞耻的恶毒女人!”刀锋因她的羞辱,一刀划破她的肌肤。
  她带给他的耻辱、她带给他的背叛、她带给他的伤痛、她带给他的折磨,全都要在这一刻一一讨回。
  他快意地看着她的血飞溅,心,猛地揪痛,快乐与伤痛同时重创心头;他,愕然。
  事到如今,他早已看穿这女人恶毒的真面目,也抱持着非要杀她复仇不可的态度,可为何一痛下杀手,竟会感到心痛、不舍?
  第2章(2)
  君若兮闭上眼,唇角略带笑意,感受颈际的疼痛袭来——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并不如外表表现的那样不在乎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不是个会因父亲命令,而连自己的纯真也一并献上,恬不知耻的女人……许多事……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临死前想到自己心若蛇蝎,想到自己双手沾染上多少无辜鲜血,最后想到了当他温柔地拥她入怀,那幸福安适得教她几乎要莫名流泪的臂膀,心便为之柔软,紧接着受创的胸口一窒,加上颈际传来的痛楚,黑暗如潮水迅速涌上,让她遁入幽闇之中。
  练绝一脸茫然看着她整个人如凋零的花儿,无声无息地凋落在他身前,他无法因大仇终报而愉悦地笑出声,反而全身抖得有如秋风落叶,像是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凄然悲怆地瞪着这总教他又痴又狂,难以割舍的女人。
  “我……为何要这样在乎你?”低哑的男性低嗓饱含苦痛,手中的霸刀铿锵落地,他烦躁地刷过凌乱的黑发。
  傻瓜!这些个椎心刺骨之痛、懊悔难受之情,全都不该因君若兮而起,想想她曾对他做过的事吧!
  “我究竟该拿你如何是好?”为何还要心心念念牵挂她?他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最疯的疯子!
  当君若兮恍恍悠悠醒转过来,已月上中天,她一脸迷惑地转动僵硬的脖子,颈际猛地传来的痛楚教她秀眉一蹙,不敢再轻举妄动,这痛提醒了她,她仍活着,并没有死在练绝刀下。
  为什么?
  她明明记得他痛快给了她一刀,彻底了结两人之间的恩怨,她获得解脱倒下了,照理说应该已经死了不是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若兮疲累地抬起右手抚向脖子,想要确认练绝的确以手中的霸刀抹向她的脖子,可抚到的却是包扎住伤口的布条,她一愣,深吸口气,强忍痛楚转动脖子,看向外头。
  清雅幽淡的月光照入房内,让她得以看见练绝坐在椅中双手环胸,长腿交叠抬起横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双眸闭上,鼻息沉稳已然入睡。
  君若兮趁练绝入睡时偷偷凝望他写满疲惫的脸庞,心头百感交集,许多难以割舍的情感如潮水涌上,用力冲击她总是故作坚强的表相。
  她努力抗拒起身亲近他的念头,仅让双眸贪婪地停驻在他身上,再牢牢印记于心版。是他帮她包扎的吧,他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为自己疗伤?他心头可还怜惜她?还爱着她?若没有,为何会在恨她至极的情况下可以手下留情?
  思及他对她仍是有情,心绪激动翻腾,一颗心既甜蜜欢快却又紧缩难受,因为深知这份感情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君若兮轻叹口气,当初真不该听命父亲,故意接近他、伤害他,她的所作所为不仅折磨了他,也反扑折磨了自己。他一定不会相信,其实她非常懊悔,假如她有扭转乾坤的能耐,宁可当初不曾与他相遇,那么现下的他一定会截然不同,至少不会被她害得差点走火入魔,或许还会遇上一个全心全意待他好,不会伤害他的姑娘,两人情投意合共结连理,这样对大家都好,都好……
  君若兮向来坚强骄傲的脸庞此刻写满了脆弱与悔悟,澄亮的眼眸充满水气,泪珠像是随时都会不受控制地滚落。
  彷佛察觉到她依恋的视线,睡得正熟的练绝倏地睁开了眼,与床榻上隔了五步远的她四目相接。
  君若兮迅速眨去泪意,换上高傲神情,企图重建那个在他面前永远都自私自利、只顾自身感受的君若兮。
  “你活下来了。”练绝的嗓音因浓浓睡意显得更低沉诱人,可话中却带有后悔。
  她倒下后,他原本可以再补上几刀,以泄五年来的心头之恨,可是他非但没有,脑海还不断浮现她灿笑如花唤他练师兄时的柔情。可知五年前她每唤他一声练师兄,他的心就会被她攻陷一小块,她一次次攻城掠地、直捣黄龙,让他完全无法招架,将整颗心当成祭品献出。
  他只消一想起曾经因君若兮而起的疯狂爱恋,就没办法对她的伤视而不见,没办法真正狠下心来,他左右为难,挣扎良久,最后孬种且焦急地选择救她。当他唯恐已来不及地抱起倒在地上浑身浴血的她时,赫然发现,原来他的霸刀早就明白他的心意,仅是划伤她的肌肤,并未割破喉咙,经他仔细检查过她身上的伤后,这才确定君若兮之所以倒下,应是胸口所受的内伤导致。
  他带着后悔与心疼,为她包扎每一处伤口,同时在脑海中大声喝斥自己愚蠢的行为,但他就是停不下来,他没办法对她视而不见,无法不把她的需要摆在自个儿之前,他努力过了,真的。
  “是啊。”她轻应了声,眼下仅想享受片刻的宁静,想像此情此景其实是五年前,她尚未出手刺杀他,两人最为甜蜜美好,却再也无法重返的时刻。
  “……”练绝沉默看着她,本以为君若兮会和自己针锋相对,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如此平静,让他有点错愕。
  静谧的氛围笼罩在两人之间,幽白的月光淡淡照射在躺在床榻上更显纤瘦娇弱的君若兮身上,他的心狠狠一颤,强压下走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厉声告诉自己,她从头到尾都是在作戏,根本就没喜欢过他,全是自己一厢情愿,说不定靠近后她还会觉得很恶心,与其让她憎恶呕吐,不如离她远一点。
  “杀了我,你会好过许多。”她涩声打破沉默,双手悄然成拳,指甲掐入掌心,藉由痛来提醒自己,就算他心里有她,就算他还爱着她,他们都不可以在一起,他得尽速离开中原才行。
  “你的血会污了我的刀。”练绝冷淡讥嘲。
  他何尝不知杀了她,自己会好过许多,可真是如此吗?会不会当她死在他刀下后,反而会使他变得更加疯狂?他会不会像置身于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再也爬不出来?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仅知道对目前的情况算是满意,短期内不想改变。
  “呵,是啊!”君若兮自嘲一笑,心头泛着酸楚,难受到几乎要哽咽,她深吸口气,稳定下自己翻腾起伏的心绪。
  “假如你不打算杀我,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故作厌恶充斥在房内的霉味,皱拧着鼻子,摆出高高在上、惹人厌恶的模样。
  她要推开他,用力且狠绝,不能有丝毫犹豫!
  她一再告诉自己,没有他在身边,她可以过得更好,完全不必为他牵肠挂肚。
  “我都忘了,住在这种破旧的客栈只会辱没高高在上的君若兮姑娘,不过我反倒觉得这种可以让人一眼看穿的破旧客栈很好,至少比一些外表装饰华贵,背地里却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客栈、酒楼要好上太多。”他意有所指地瞟了她一眼。
  “所以往后你要记得睁大眼睛,别再被华而不实的事物所迷惑,就如同中原对你而言亦是如此,关外就像这间破旧的客栈,比较适合你这种粗人。”君若兮故作高傲地睨着他。
  练绝若到了关外一定可以过得很舒坦快意,起码那里的人不会和自己一样心思歹毒,随时都会出其不意捅他一刀,像她这种没心没肺的恶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再存有半丝情感不是吗?离开吧!最好走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回来!免得她爹有机会对他再下毒手。
  “你的话倒是让我灵光一闪,我不会杀了你,但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你。”他绝不可能让她当作啥事都没发生过地转身离去。
  “你什么意思?”她心一颤,惊愕地看着他。
  “我要把你留在身边好好折磨,直到消了我心头之恨,你才可以离开。”他得意地扬着笑宣布他的计划。
  “你不能留下我。”君若兮提高声嗓,他该离开的,怎么会想要留下她,不可以!
  “我当然能。”他坚定地看着她,话中有绝不容许拒绝的决心。
  “你不能……”她整个人都慌了,语气虚弱无比,一时间想不出让他打消念头的好主意。
  “你无法阻止我。”他提醒她,她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是要违抗他。
  “我爹他会追过来的,到时看你如何跟我爹交代!”在他心里,她爹是师伯,他理当会有所顾忌才是。
  “那我会告诉师伯,我是他掌上明珠的入幕之宾,不过我很倒霉地被他那看似纯真无害的宝贝女儿刺了一刀,不知师伯听了会有何反应。”练绝故意对她扬唇一笑,提起两人关系匪浅,他很乐意让她爹知道她私下做了什么好事。
  君若兮倒抽了口气,瞪大眼,相信他绝对可以神色自若地对爹说出两人之间的事,她爹特意派她亲近他,可是完全不晓得他们究竟进展到什么程度,自己终究是姑娘家,不想要这种事被大剌剌地拿出来说嘴。
  练绝眸底的决心过于坚定,她深信如果有必要,他肯定也不介意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究竟该怎么让他打消留自己在身边的念头?
  “你若不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我之间的事,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明白吗?”他警告她,若不想自受众人吹捧的云端重重跌落,最好安分点。
  果然被她料中了,他真的不介意,君若兮烦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很想将脸埋进棉被里躲一辈子算了,但是她不能,那样软弱的行为也太不像自己了,所以选择不甘示弱地瞪向他。
  “你说我要怎么折磨你才会感到痛快?”练绝故意向她虚心求教,毕竟折磨人是她最擅长的。
  君若兮哼了声,干脆闭上眼,不理会他,心头暗恼,她都不顾内心感受,忍痛放手了,他怎么就不肯放手?
  “你这反应是在暗示我,随便我怎么做都行吗?果然够爽快,不愧是女中豪杰。”胸臆间震出一串低沉的笑声,练绝知道她已拿他莫可奈何了,他期望把她激怒,让她和他一样气得直跳脚,不然老是他被惹恼,她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岂不是太无趣了?
  “……”不要理他,千万不能上他的当,他这是在激她回嘴。
  君若兮背过身去,让他去为满脑子的幻想自鸣得意。
  “明天就让你先当我的贴身丫鬟服侍我好了。”练绝快乐地对着她的背影宣布,向来被人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君若兮可也要尝到服侍他人的滋味了,他会尽情使唤她,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君若兮闻言,转过身来,睁开眼看着他,双眸写满了无辜,像是落入猛兽口中的小兔儿。
  “怎么?听到要当我的贴身丫鬟不高兴?”哼!不高兴也得做,这全是她自找的。
  “练师兄,您好像忘了,我的右脚被您砍伤了,根本就没法使力,看来明日我这贴身丫鬟要劳烦您这主子背着我到处干活了,丫鬟在此先跟您说声,辛苦了。”她笑得好甜、好甜,凌厉地放出冷箭,不让他太过得意,此乃小小反击。
  练绝一怔,随即爆出一长串精彩难听的咒骂。
  该死!他都忘了这女人的脚受了伤,这样子要怎么当他的贴身丫鬟,难不成他还要反过来侍候她?!可恶!
  第3章(1)
  隔日,为了贯彻折磨君若兮的信念,也不使自己沦为她的贴身小厮,练绝买了辆马车,依原本的计划带她离开。
  “我渴了。”练绝驾着马车,头也不转地道。
  “是,练师兄,水来了。”坐在马车里的君若兮皮笑肉不笑地递上水壶。
  “你没看见我在驾车吗?”练绝眉一皱,低斥。
  “实在对不起哪,小女子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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