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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街买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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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松摇头,看着那只频冒烟雾的白玉盒子,不知怎地心头一阵慌。
  “这叫无心果,百年方长一颗,果熟蒂落,碰了土便化为清水消失无踪,珍贵万分。”她笑,眼底藏着冷厉。
  常松莫名打了个摆子。“小姐,这无心果……的功效是……”
  “服下此果,会先昏迷一日夜,待醒来,服用者将听从睁眼瞧见的第一个人的命令,终生不违。”正因手握此宝,常如枫方敢行此买夫计划而不惧。
  常松脸色发青,这才知晓常如枫的厉害。
  “所以喽!”她转身,将书柜回复原状。“匡云中肯与我好好配合便罢,否则,我就让他服下无心果,一生成为我的仆人。”
  满腹劝诫之语再也吐不出喉,常松只能嗫嚅说道:“小姐,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渴望嫁个好郎君……呃,恩爱一生?”
  常如枫一怔,突地喷笑出声。“常叔,你……呵呵呵,你该不会以为世上真有爱恋一生这种事吧?”
  “当然有。”常松用力一点头。“老爷和夫人不就恩爱逾恒?”
  “我倒觉得爹和娘是相敬如‘冰’,冰块的冰。”常如枫一翻白眼。“常叔,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好哄骗,身为常家人,我打小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伴侣的自由;为了维持无私的超然地位,常家人不得随意与外界通婚,以免因配偶的关系,坏了撰史时的公正。常家历代先祖,不是买来无父无母的孤儿以为婚配、便是自家人嫁娶,数百年下来,不知造就了多少怨偶,更使得常家人丁日渐单薄,这铁铮铮的事实是无法掩饰的。”所以她的当街买夫也不过是承袭祖先传统,岂值得大惊小怪的?
  常松默然低头,正因常如枫句句属实,所以他无言以对了。
  常如枫微一耸肩,笑着安慰他。“常叔,我都不难过了,你又在伤心个什么劲儿?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不就各取所需嘛!”
  “这样小姐太可怜了。”常松为之鼻酸。
  “哪儿会?”常如枫媚眼闪出喜色。“常叔,我告诉你,早在买夫前我便筹划好了,一旦发现匡云中心怀不轨,我便喂他无心果,让他只能听命于我。然后,等我有了孩子,确定书斋后继有人后,我就再也不管他了,随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乐得清闲自在。你说,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常松眼眶更红了,但这会儿不是为常如枫而难过,而是为匡云中唉叹。那没长眼的笨家伙,一点也不知道自个儿掉进什么样的陷阱了,唉,他这辈子大概是没救了
  应该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呢?还是说蒙尘的珍珠一经擦拭,万丈光华自然耀眼?
  不管怎么说,脱下百结衣、换上月白儒衫,洗净一身尘灰后的匡云中教所有人看呆了眼。
  他的五官端整,俊秀的眉眼微带稚气;深棕的瞳眸底别有一股飞扬的气息,给人一种十足潇洒帅气的感觉,就像……翱翔天际、自由自在的鹰,凭般勇猛、又不失优雅,正是常如枫最欣赏的类型。
  唔,这可有些小糟糕了!在她的计划里,需要许多东西,唯独爱情那等麻烦事儿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深吸口气,她努力调整微微失序的心跳,对着方沐浴完毕,由着仆人领进书房的匡云中道:“匡公子请坐。”
  “谢坐。”微一拱手,匡云中迈向一旁的大师椅坐下,自在的模样仿佛这是他的家。
  不知是怎样的出身,竟能养出他这般尊贵的气质?常如枫忍不住好奇。“可否请教匡公子祖籍何处?”
  “中原。”虽不觉自己违反了三国盟约,但未免麻烦,他还是决定编出一篇完美的证言读她。“我匡家本是中原望族,亲戚多经商各地、或在朝为官;家父做的是海运生意,我打十六岁起,便随着爹爹跑遍各大洋,倒也见识了不少。直到两年前,家父遭人陷害、船货被夺,匡家破产,爹娘因此忧心而逝;我葬了爹娘后,东筹西借的,好不容易攒到一小笔银两,本想重新开始,不意最后一回出海却遇上飓风,船沉了,我和顺公公被潮流冲到此处,也就落难成乞丐了。”
  常如枫虽聪明,却不够奸诡,加上满腔热情,当下被他凄惨的身世骗出了满腹的同情心。“那……你为何不找亲朋好友帮忙?”
  “我这样说吧!钱在人情在,钱都没了,小姐以为有多少人肯理会一名乞丐?”
  没错,那正是世情的冷暖。常如枫吸吸鼻子,眨去眼中的水雾。“你放心吧!我说出口的话绝对做到,只要你助我完成大计,事后我便给你一千……不,五千两,你要买船重振家业,大概也得那笔数儿才够。”
  “多谢小姐。”良心突然有些不安,来见她之前,他早问过婢女常家目前的境况,也隐约猜出她当街买夫的原因,方才所说的一切全是为了骗她特地编出来的;他打定主意诓她到底,可……她的善良却令他倍感惭愧。“不知小姐的计划为何?要我如何配合?”
  “你不必客气。”基于同病相怜的立场,常如枫凝望他的目光特别温柔。“我正要说明你在常府里的身分与定位,若有问题,你尽管提,可一旦你应允了,我希望你能彻底做到。”
  他呼吸一窒,初见她明明不美的,怎知那温柔的眸光却十足醉人,他给她一望,人便差点儿痴了。
  常如枫走回书案后坐下,匡云中的目光难以自持地随着她转,常如枫也给他瞧得俏脸微红。“咳!”她轻咳一声,提醒他该回神了。
  他低下头,尴尬一笑,这才将注意力自她乍起的魅力中抽回。“请小姐解说计划。”
  “嗯!”她颔首说道。“我已放出消息,你匡云中乃我常如枫的未婚夫,三年前自中原来到本地与我一见钟情,遂在爹爹的主持下,定下鸳盟。其后,你返回中原,直到上月,你风闻爹爹去世的消息,因担心我,才不远千里赶来相会。到这里,有问题吗?”
  匡云中摇头。
  常如枫续道:“在常府里,你与我地位相当,有权调动任何一位下人,除了常叔;另外,你不得干涉常府内务、书斋运作以及撰史工作。”她边说,边在纸上记下每一句话。
  “提点儿意见也不行?”拘束太多,他如何查阅“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
  常如枫眼底闪过一抹警戒。“若是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会评估,但你不可任意而为。”她可不想养虎为患,毕竟隐藏在常家里的豺狼虎豹已然够多,不须再多添一只来威胁她的生命财产安全。
  “哦!”他飞快换上一张忠厚老实的脸,知晓这事儿不能躁进,得慢慢来才行。“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那我继续说了。”将他的意见一并列入契约书里,常如枫续道:“日后,我俩若有生育,定要有一子承继常家香火。”
  咦?她玩真的,不是买他来当个挡箭牌而已?!匡云中这才发现常如枫的与众不同,不觉又起玩心。
  “那我们几时圆房?”话一出口,瞧见她烧得通红的俏脸,他立刻后悔了。“对不住,我又说浑话了。”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生气,只是尴尬,心跳得像要蹦出喉头。
  “没、没关系,对于我刚才说的话,你有何意见尽管说,若没有,我希望你在这张纸上签个名;有凭有据,日后才不会出问题。”
  “好。”基于对她的歉意,他爽快地签了名,不忍再戏弄她。
  常如枫在他的签名旁边也写上自己的名,看着两名并立,不知怎地脸又烫了起来。奇怪,只是两个名字而已,到底有啥好羞怯的?
  她搞不仅自己的心,忍不住揪紧了一双形状完美的黛眉,暗自沉吟,直到……
  “枫妹!”随着一声叫唤,书房的大门被粗鲁地踢了开来。
  常如枫立刻收拾起全部情绪,换上一张冷静淡然的容颜,以面对来客。
  不经通报就闯进书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对常如枫别有用心的表哥江彬。他是听下人说,常家未来的姑爷寻上门了,心下大急,遂匆匆跑来找常如枫,想要说服她莫轻易信了外人妖言,顺便维护自己的权利。
  一进书房,江彬见着匡云中,两眼顿燃恨火。“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姑爷?”
  “小生匡云中。”匡云中斯文地回了个礼,暗想,他大概就是婢女们所言,常如枫伯父常泰妻子的义弟之子、一直对常如枫心怀不轨的江表哥吧?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枫妹的未婚夫?”江彬怒而质问。
  “表哥认为我是那种糊涂到连自个儿夫婿都会错认的女人?”抢口回答的却是常如枫,她一脸的冷漠,颇不悦江彬的自大。
  “当然不是。”一面对常如枫,江彬眼底的戾气尽敛,迅速换上一张深情款款的面孔。“我只是怕某些不肖人士趁着叔父刚去世、你正伤心的时候,前来占便宜。”
  最会占她便宜的不就是他们这群恶亲恶戚吗?常如枫不屑地冷哼了声。“这一点不劳江表哥费心,我自己的夫婿,我信得过。”
  “可,枫妹,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啊!”说着,江彬不忘瞪了匡云中一眼。“况且我从未听叔父提起你有未婚夫之事。”
  对于江彬的瞪视,匡云中只回以一抹怯弱的眼神,少竖一名敌人、便可以少惹一些麻烦;匡云中是很懒的。
  “我爹行事不喜张扬,这是人所周知的,只不过订了门小亲事,又尚未迎娶,爹爹怎可能昭告天下?因此你不晓得也是正常。”常如枫淡然回答。
  这倒也对,江彬从未看过行事比常家人更低调的富豪了,真搞不懂他们,明明有钱得要死,却一点儿也不会使阔,将来若让他当了家,肯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就算你们真的订过亲,但我听说,他进门时潦倒落魄得恍如乞丐;他根本配不上你,你怎能嫁给他?”
  “所谓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侍二夫。我既与他订下婚盟,今生今世便是他的妻子,断无变节改嫁之理。”
  “可是……”江彬还想再说。
  常如枫抢口截断他的话。“表哥不必再说,这桩婚事乃父母之命所订下,我是断不可能背弃的;相反地,我才正想跟常叔说,为了告慰爹爹在天之灵,请常叔在爹百日内选个好日子让我与云中成亲;如此,常家的未来也算有个方向。”
  那怎么可以?让匡云中当了家,他想人财两得的美梦不就要破碎了?恶狠狠瞪着匡云中,江彬眼里杀意暴射。
  匡云中缩了缩肩膀,可把‘个懦夫角色给扮得十成像。
  “表哥若无其他事,烦请出去,我们还有要事商量。”没了耐性,常如枫直接赶人。
  江彬恨恨一咬牙。“枫妹,嫁给如此无能之辈,你会后悔的。”
  “多谢表哥教诲,我自己的事,我自有主张。”常如枫扬声唤了几名奴仆进来,将江彬给请了出去。
  “不必催,我自己会走。”愤怒一甩袖,江彬气得火冒三丈,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教他如何甘心?
  待江彬出去后,常如枫愤怒的神色方稍和缓。“让你见笑了。”
  “哪里。”匡云中扬了扬眉。“不过吓一跳倒是真的,想不到我进府不过半个时辰,消息已传得人尽皆知。”他笑得人畜无害。
  她却倏地蹙起了眉。糟糕,他不提,她都没发现,一心只顾提防亲戚搞鬼,却忘了该整顿内部;爹爹去世后,府里人心离异,即使被有心人士收买,成为他人的消息供应处也不足为奇。
  往后行事可得多加小心些,莫让亲近之人给出卖了才是。另外还得重整鸿鹄书斋,让大伙儿知道,即便爹爹去世,只要她人还在,常府仍会存续下去,希望大伙儿能一本爹爹在世时的忠心,为她效力。
  “对不起,我得做事了。”整顿常府的事乃属私密,不宜外泄,因此她拐个弯儿的对匡云中下起逐客令。
  “那小生先行告退了。”匡云中也属聪明人,爽快地走出书斋。
  常如枫立刻召进常松,秘商重整常府与鸿鹄书斋事宜。
  匡云中虽识相,却非忠厚老实人,他一出书房,便翻身上屋顶,掀起一片屋瓦,斜倚在屋梁上毫不客气地将常家两主仆的对话给听得一字不漏。
  “倒是个精悍女子。”他不过提点一句,她立刻明白他言下之意,并且以超出他所预料的精明手腕,将事情给处理得九成九美。差一成只在于她太刚正,不懂得给人留余地,这样的办事方法极易招惹怨恨。
  不过,她若没麻烦,他又何来机会混水摸鱼,暗中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
  “果然妙极!”听到精采处,他忘情地一击掌,大赞一声,引起房内两主仆的注意。
  “什么人?”常如枫喝了声。
  “修兮兮、乐极生悲了。”匡云中随即掩声飞纵,身若流星掠过书房,直往西厢方向奔去。
  常如枫追出来,只见几片绿叶在半空中回旋,缓缓地、慢慢地飘落了地面。
  “是错觉吗?”她弯腰拾起落叶,眼前掠过一张飞扬俊脸,执意追缉窃听者的神思不知不觉被转移。
  片刻前,她已与老管家谈妥,再过一个半月便是她的婚期,而新郎正是今日她自街边买回的乞丐——匡云中。
  人是她挑的、婚期也是她决定的,为何事到临头却有些不安?
  望着叶、扭着裙,她的心怦怦然,说不出是喜、是忧,还是惧。
  嫁他好吗?但她又有什么选择?
  第三章
  一步一叹,匡云中拖着沉重的脚步迈入西厢。
  在常府隔壁的鸿鹄书斋里混了大半夜,半条线索也没找到,快将他给累死了。
  “唉!这得要找到几时,才能找到‘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早知这任务如此难办,他就不自告奋勇了,可恶!
  “少爷,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因忧心夜探书斋的匡云中而彻夜不敢入眠的顺公公,一见主子进门,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助匡云中脱下夜行衣。
  “既要摆脱跟踪者,又得小心不被人发现,你以为这任务轻松啊?”匡云中瞪眼,打进常府起,他便发现府里下人不老实,成堆奴仆收人银两,随时盯视着主子的行踪,以便向心怀不轨者领赏。
  因此,入府那日,他才会特意提醒常如枫,该整顿常府内务了,把那些下人教得乖一点儿,才方便他行偷鸡摸狗之事。
  不意,常如枫整顿了半天,成效依然不彰;那些庸仆的眼睛可利得很,担心她一个女人扛不起这偌大的家业,终是得倚靠亲戚帮助,因此他们在情势抵定前就忙着各拥山头、自成势力。
  结果最可怜的就是他这个新进门的未来姑爷,名分未定、地位不稳,没人肯理睬,还被人联合起来欺负,真是好不凄惨呢!
  “说到跟踪,少爷,监视我们的人好像又变多了耶!”服侍匡云中换了衣,顺公公又倒了杯茶给他。
  “是吗?”匡云中懒洋洋地回了句,捧起茶杯,轻啄了一口。“嗯,这是什么东西?难喝死了。”
  顺公公无奈垮下双肩。“没办法,他们只肯给我这等茶叶。”
  “真是欺人太甚。”匡云中火得大骂一声。
  “少爷,你不能想想办法吗?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欺负死了。”
  “呃……可是……好像很麻烦耶!”甩下茶杯,匡云中懒洋洋地往床上一倒。
  “少爷,你是觉得被整死比惹麻烦好吗?”顺公公也知匡云中懒得动脑筋与人斗智,但敌人都欺上门来了,他再不想想办法,难道要束手待毙?
  “都不好。”匡云中拉起棉被蒙住头。
  “少爷——”
  “好啦!等我睡一觉醒来,再想办法解决嘛!”
  “天都亮了,你还睡啊?难不成忘了与常小姐的早膳之约?”顺公公提醒他。
  “拜托,我一晚没睡耶!”他日也忙、夜也忙,都快被操死了,却没人同情他,真是群没良心的家伙。
  “你为什么一晚没睡?”一个温婉的声音突地飘进。
  顺公公吓得跳了起来。“常小姐!”她是怎么进来的?应该没听见他们方才的对话吧?
  “你们房门没锁。”常如枫说着,缓步入内室,见到仍赖在床上不起来的匡云中。“你昨晚没睡?”
  “对啊!”他半张脸藏在棉被下,只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眼。“在这里,吃不好、喝不好、穿不好、什么都不好,我还不如回街上做乞丐。”他抱怨,打着如意算盘,她若能加紧整顿常府内务,他也可以早早脱离苦海,又免去亲自动手的麻烦。
  “你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说,走过去拉起棉被。“你想睡,中午再给你睡个够,现在快起来梳洗用膳,待会儿伯伯要见你。”
  “不是早见过了。”虽然没有棉被,但床还在,他照样赖在上头不起来。
  “你见过伯伯?”常如枫吃了一惊。“几时的事?”
  “昨儿个傍晚吧!他跟江彬堵在西厢的走廊边等着我。”当然,江彬又损了他一顿,不过给他装弄蒙混过去了;可常泰似乎看穿他的伪装,始终用一种诡谲的笑容对着他,搞得他鸡皮疙瘩都快掉满地了。
  常如枫愤怒一握拳。“想不到他居然没有告诉我,还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要我带你去见他。”常家家规第一条便是诚信,枉常泰身为长辈,却连自个儿侄女都诓骗,这算什么?她忽地一转身,就想去找常泰讨回个公道。
  “你要走啦?”匡云中对着她的背影喊。
  “你继续睡吧!”她决定取消见常泰的行程。
  “那我睡喽!”他说。“不过,可不可以麻烦你跟厨房交代一声,我已经连吃六顿白面了,今儿中午想换点口味。”
  “你……这几天都吃白面?”她柔细的嗓音突然变得僵硬。
  “是啊!虽然白面也很好吃啦!不过每天吃实在很烦,能不能偶尔改白粥或者馒头也行。”
  “我知道了。”她咬牙,带着一团火焰飙了出去。
  待确定常如枫已出西厢,顺公公锁了房门,回到匡云中身边。“少爷,你怎么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常小姐去做?”明明麻烦是针对他们而来,匡云中却推得一干二净,这样岂不是太没担当?
  “那本来就是她常家的家务,不推给她做,你要去做啊!”重新抢回他可爱的棉被,匡云中霍地往床上一躺。
  “可是敌人要找的是你啊!身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勇敢迎敌,岂可龟缩女人身后,要一名弱女子为你挡灾?”
  “我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只是个小小的、无能的赘婿。”他打个呵欠,眼睛快闭上了。
  “少爷,你太不负责任了。”顺公公真怀疑自己是如何教育的,竟会养出一个后般懒惰的主人,什么麻烦事儿都往外推,实在过分。
  “我不晓得什么叫负责任,你要知道就上市集买回来给我吧!现在,”他翻个身,重把棉被蒙上头。“别再吵了,我要睡觉。”说着,一阵均匀的打鼾声自棉被底下传出,他当真睡着了。
  顺公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仍拿匡云中没辙。
  自从与常如枫谈过后,匡云中和顺公公的膳食是改善了,但日常生活上的刁难与恶作剧却增加了。
  譬如说——
  “唉哟!”三更半夜,一声哀嚎平地起,惊醒了匡云中难得的好梦,吓得他一路自床铺滚落床底。
  “拜托,又发生什么事啦?”他长吁一声。打进常府来,没睡过一场好觉,累得他一张帅帅的俊脸都快残了。
  “少爷上顺公公哭丧着脸,一拐一拐地跌进内室。”
  匡云中皱眉看着他一身狼狈。“你跌进粪坑里啦?这么臭!”他说着玩的。
  想不到顺公公真点了两个头。“我刚内急上茅房,不知被谁自后头踹了我一屁股,结果……”
  匡云中吐舌皱眉,做了个嗯心的表情。“那你不去洗干净,跑回房做什么?”好东西可以跟好朋友一起分享,但屎臭味儿嘛……大可不必。
  “我怕单独一人上井边提水净身,会有人再踹我一屁股,将我踹进井里。”届时可不只是惹来一身臭,而是直接登天做仙啦!
  匡云中抱头长叹一声。“那你想怎样呢?”
  “你陪我去净身好不好?少爷。”
  他能说不好吗?瞧顺公公都快哭了。
  “走吧!”他自地上爬起,边走边蹙眉。“八成又是江彬的人干的好事。”细数这十来日遇到的暗算,膳食被下泻药、床上被放毒蛇、茶水里有蟑螂、生辰八字给放进稻草人里钉在墙壁上……哦,差点儿少算了顺公公被踹进茅坑里这一笔。
  他扳着指头算了算。“啧,那江彬已暗算我们五十来回了耶!平均每天五次,这江表哥还真有空闲。”
  “少爷。”顺公公跟在匡云中身后,肩膀重重地垮着。
  “什么事儿?”
  “你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江彬派人整我们一次,我就回敬他一次,直到昨天,我已让他跌进水沟十次、骑马摔倒三次、吃坏肚子五次,还有……”匡云中细数着自己的丰功伟业。
  顺公公忍不住大叹一声。“可是少爷,不管你整他多少次,他也只当是意外,从没想过是我们的回报啊!你难道不能想个万全之策,一举解决眼前的困境?”
  “可是……好麻烦耶!”随手反整回去很简单,可说到布局捕捉敌人,那可有得费心思了;而匡云中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动脑筋。
  “那我们还要在这里任人欺负多久?”顺公公只怕再这样下去,会没命活到回西荻。
  听他说得哀怨,匡云中忍不住失笑。“怎么?受不住,想回去啦?”
  “奴才虽自幼家贫,被卖入宫中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没像现在这样,全府的人都看我们不顺眼,费尽心机想整死我们。”常家的内斗简直比皇宫内苑还可怕。
  辉映着天边晕黄的月光,匡云中棕色透明的眼珠透出一股诡谲异芒。“好吧!我答应你,绝不让他们再嚣张下去。”
  “少爷。”匡云中终于肯想办法了,顺公公感动得老泪纵横。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井遑,匡云中随手取过水桶。
  “少爷,我自已来吧!你乃千金之躯,怎能干这等粗活?”顺公公诚惶诚恐。
  “又不是没做过。”西荻国穷得要死,皇子跟百姓根本没分别,他还牧过羊、劈过柴呢!挑水,小意思啦,只要别叫他动脑筋,其他什么都好。
  顺手将水桶往井里一抛,匡云中迅速汲满了一桶水,递给顺公公。“唷,快洗吧!”
  “谢谢……少爷。”顺公公边抹泪、边解衣裳。想起这回出国,老听人批评西荻国人好战,说他们是天底下最卑鄙的人。但事实上他进宫六十年,服侍过八名主子,从老皇帝到现在的五皇子,每一个都是守礼知义的好人。
  尤其五皇子匡云中,他是顺公公服侍过最没有架子的主人,成天在山上晃,跟百姓一起干活,什么杂事都做遍了,老百姓们不知道有多爱戴他,外面的人都误会他了。
  顺公公忙着净身,匡云中站在一旁等他,夜深雾重,四周静得只剩下顺公公泼水发出来的声响。
  “公公,你可瞧见是谁将你踢进茅坑的?”他退后一步,身子斜倚在花园的围篱上,两颗琉璃也似的棕色眼珠转得飞快。
  “我没瞧见,少爷。”顺公公一面打哆嗦、一面淋浴;好冷,快冻毙了。
  “会干这等蠢事的只有一个人,但……”他冷笑,眼角瞥见走廊角落,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我不以为那笨蛋有这么勤劳,整日不吃不睡,就守在我们身边,等着我们失去防备时,偷袭我们。”
  “奴才不懂少爷的意思。”洗了三遍,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臭味洗掉,顺公公冷得脸都变成青白色了。
  “我是说,常府里的内奸实在太多了,随手一抓就一把,全被姓江的笨蛋买通了,时时等着整我们冤枉。”他忽然扬高了语调,好像刻意要说给谁听似的。“不过这回他们实在过分,竟把一名七旬老人踢入粪坑,不怕惹出人命吗?”
  “少爷,你可猜出踢我的犯人了?”
  “八九不离十啦!想想,服侍我们的婢女、打扫西厢的长工,一个个全像捡到银子似的,突然发了起来;你说,这道理何在?”
  “原来是他们。”顺公公咬牙。
  “怎么?想报仇?”匡云中谑问。
  “奴才要去问他们,我今年都七十好几了,他们这样欺负一个老人家,不惭愧吗?”
  “有道理。好吧!我就告诉你,嫌疑犯是……”匡云中说着,双眼瞬也不瞬地瞪着走廊角落,那儿原本有条人影潜伏,却在他提到“嫌疑犯”三字时,忽尔远遁。“啧,跑得倒挺快的。”他低喃。
  “少爷,你说些什么?奴才没听清楚。”终于整理妥当,顺公公颤抖着身,走到匡云中身边。
  “我说不劳你亲自出马报仇,明儿一早自有人帮你讨回公道。”他说着,脱下外衫被在顺公公身上。“走吧!回房睡觉,明早再去看好戏。”
  “谢……谢谢少爷……”真是感动,他的少爷既体贴又温柔,天下间,哪儿还能找到比匡云中更好的人喔!顺公公感叹不已,边走边吸鼻子,他不知有一个人心底也正浮着同样的念头。
  “我以为男人多半粗心,想不到这匡云中倒是不同。”悠悠长喟发自花园深处的密林中,随着叹息洒落,一条窈窕身影缓缓步出,现身在昏黄的月光下。
  近日,常府里无法顺利成眠的人可不只匡云中与顺公公,常如枫亦是失眠者行列中的一员。
  起初,她伤心爹爹的去世,好好一个大男人,前一刻还在厅里喝茶,怎会转个身就死了呢?她无法相信,哭得不能自已。
  随后,诸亲恶戚找上门,使尽手段欲将常家弄得四分五裂,好一人扛一部分回家享受去。她开始忙着抵御外侮,睡眠遂成一种奢侈,工作时间都不够了,谁还有空上床梦周公?
  而最近,害她失眠的原因又多了一个——匡云中。尽管夫婿是她自己买的、婚期亦是她亲口所订,但越接近成亲日,她惶惶的心仍免不了忧虑。
  真的可以与他成亲吗?他们会不会合不来?虽然相处的日子极可能只有一年,但她并不打算和他演戏,他们绝对会是一对货真价实的夫妻。
  这是她考虑许久后所下的决定,因为不管他们做不做真夫妻,以她特殊的身分,他与她成亲的消息都将传遍天下,一年后,他离开,她同样是寡妇一名,无法再嫁。
  而她必须为鸿鹄书斋的传承问题负起责任,因此,最好的方法是,她在一年内怀孕,待他离去后,她再以寡母身分抚养亲儿为下任书斋传人。
  她把身为女人的幸福与梦想尽数抛却了,一心只想着为书斋牺牲奉献,直到死亡那一刻。她不后悔,因为这条路是自已选的,可心头却难免落寞,毕竟,注定了孤独的后半生并不好过。
  可方才,在密林深处瞧见匡云中待部属的宽厚、遇事的处理态度,以及机灵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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