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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生相许-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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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那男子身上的多是外伤,调养了几日也就醒了;没想到醒来之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白小姐又以他还需要静养为由,就这样把人留在府里。
  这大半个月过去了,男子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由于长得好看,整个白府的婢女都在讨论他,二毛知道的事,便大都是从一个交好的小丫头那儿听来的。
  “大家都在说小姐是看上那位公子了,我也远远瞧过一眼,那位公子生得当真好看得紧……”二毛还在滔滔不绝,梦音却已陷入思考。
  上个月十七,和沐青出事的日子只差了一天;西边林子再过去……就是长白山庄。若是这些日子他都留在这儿,又失了记忆,那就难怪外头的人都找不到他,也没半点消息了……
  梦音几乎可以肯定白小姐带回来的人就是沐青了,她没想到送个信竟能让她寻人的事儿一下子有了进展,当下大喜过望,只是沐青的情况却又让她皱起了眉头。
  受重伤?失忆?她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白小姐还把他奉为上宾?那么他就住在主院养伤是吗?”她不动声色地套话。
  “哪能呢。白、白老爷让那公子住在东、东院!”二毛不疑有它,说了出来。
  梦音没再说什么,让二毛回去做事,她则自个人往后门的方向走去,向门房说了一声,便离开了白府。
  她沿着白夜的院墙拐了一个弯,看着四下无人,便跃上白府的院墙,再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借着树丛和假石掩藏身形。
  白府是典型的北方院子,后院主要分成两区块,用来堆放柴薪和晾晒衣物;再往前一个院子,便是大厨房以及下人住的地方;隔了一个园子正是主院,旁边又有东西跨院,下人口中的男子便是在东跨院养伤。梦音对这样的格局很是熟悉,一下子便找到了主院。
  她躲在假山石后,观察了一阵,想了想,又寻到下人房去,摸了一套婢女的衣服换上,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因这个时辰,许多人都忙着干活去了。
  等整理妥当,梦音才光明正大地往东院走去,手上还拿着抹布和扫帚。
  虽然东院不像主院那么大,却也有不少间房,梦音装着要打扫的样子,一间间找了过去,碰到人,便低着头装着做事,倒也没人起疑。
  南厢房里,一男一女的相对而坐,男的气定神闲,虽说失忆,却自然散发出一股磊落气质,让眼前的女子移不开目光,恋慕地看着他。
  “你随身的东西都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白秋一边说一边将带来的物品一样样摆到桌上。
  一把剑,一叠银票,一块玉佩,还有男子当时穿的衣服,一套黑布劲装,已经破损不堪,全是刀剑划破的痕迹。
  其实白秋早已检查过这些物品好几次,除了银票上的钱庄号查出来是在南方以外,其它毫无半点线索;剑虽是好剑,却也不是十分难得,花上几百两到打铁铺订做也就有了,出去随手一抓,都有一大堆人配着这样的剑。
  而那块玉,温润碧莹,却是一块上好的玉,上头没有多余的纹饰,只是穿了线方便佩戴,刻着一个“音”字,让人不明就理。
  因为不知男子姓名,白秋便唤他“阿南”,表示他从南方来之意。
  “你的家世一定不错,至少这些东西都不是普通小户人家用得起的。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呢?“白秋紧盯着他,好像这样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来历。
  阿南随意看过了遍,笑一笑,没有表示什么,白秋却明白那就是没有想起的意思,失望地垮下肩。
  “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啊,那咱们明天再继续……”白秋站起来,叹了一口气。“真希望你家里没有……”后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替阿南把东西收好,又叮嘱他多多休息,便出了房间。
  阿南从头到尾只是温和地笑,让人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等到白秋一出去,他便又坐下,似乎对于自己失忆这件事一点也不着急。
  门外,梦音赶紧避过一边,等白秋走远,才悄悄走了进去,看到里头的人,她心中微微紧了一下,真的是沐青!
  然而他抬头看见她,却只是对她露出陌生的眼光,梦音感到一丝凉意窜过背后,正想说话,却听见白秋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只得匆匆离去,心中想着改日再登门拜访,光明正大地把人带走。
  至少,暂时确认了他没事,就在这白府里。她得赶紧通知老爷子和秦衍才行。梦音想着,感到连日来的寻找总算有了结果,暗自欣喜。
  她没看见在她身后,他正用着喜悦温柔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横竖白山镇也就这么点大,人人都认识白老爷,白老爷要嫁女儿,而且还是嫁给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的消息,立时在小镇里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人人都在讨论这件婚事,好奇着究竟是谁能摘下这朵白山之花。
  据说那男人长相俊美,但是除了名字,其它什么都不记得了。据说他应该是个富家子弟,据说……各种臆测纷纷流传开来,什么版本都有。
  这天,白府来了一位客人,指名要找沐青。
  “请顺姑娘是沐青的什么人?”白家大厅里,白老爷和他的两位夫人打量着眼前的秀丽女子,客气地问道,眼中却带着敌意。
  “我……是他的妻子。”梦音端坐着,好半天才这么回答,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这个回答让白老爷有些恼怒,但他隐忍了起来。
  “这位姑娘这样说,可否能证明?阿南现下失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说是他的妻子。”白老爷考虑再三,决定将眼前的女子打发走。楚总管交代的人,可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再者,也不能让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伤心。
  那日他买通了楚欢派来的人,得知这男人是碧波园的少主,便打定主意要和他结亲,不管他愿不愿意,毕竟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再说了,我们找到沐青时他可被人伤得不轻,老夫怎么晓得你是不是他的仇家?”话锋一转,白老爷毫不客气,咄咄逼人,俨然暗指梦音居心不良。
  梦音再度沉默了好一会儿,发现白老爷似乎铁了心要办成这门亲事,好半天才站起身来,轻轻开口,那话语淡然:“你们不信也罢,只是这门亲事还是趁早取消得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
  屏风后的女子这才走出来,面容清秀,带着北方人特有的明朗,神情很是活泼,正是白秋。
  “爹爹,她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呀?”白秋担心的问,情窦初开的她,深怕那女子真是意中人的妻子,同时又觉得她气质出众,暗暗自惭形秽。
  “秋儿放心,那女人来路不明,爹爹不会让她破坏你的亲事的。”白老爷看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只是冷笑。
  第6章(1)
  梦音蹙着眉回到旅店。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是想着光明正大地把人带走,白府却不肯放人;那白小姐一看便知道十分喜欢沐青,现下若是偷进白府把沐青带走,就不晓得失了记忆的他肯不肯跟自己走。
  “夫君,你怎么总是招惹女孩子呀……”梦音叹了一口气,伏在桌上苦苦思索,却因为太过疲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条人影跃进房里,心疼地轻抚她的脸颊,接着轻轻地把梦音抱到炕上,替她盖好被子,又吻了她的额头一下,低低道:“梦儿,抱歉……让你吃苦了……”而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会,才旋身离开。
  长白山庄里,楚欢听见梦音到了北方的消息,一向清冷的表情有了变化,半喜半忧,还带着怒气。
  “哼!那沐青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这样犯险……”楚欢在房中来回踱步,无法掩藏心绪。这让他的手下面面相觑,不明白主子为何只要提及那位姑娘,就像变了一个人。
  “傻女孩……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都怪我,当年把你一个人丢下……”
  这一夜,各人心思纷杂,梦音却睡得香甜。
  她是被外头喧闹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还有些茫然,想不通自己昨夜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睡着的,还脱了外衣和鞋子。
  还梦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想起昨天做的梦,她抚着额头,露出一抹又甜又酸的笑容,叹着那若不是梦该有多好;坐起身来,她还无法回神。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念沐青了,在找到他之后。
  他忘了她,初时她只觉得心慌,现在,她除了慌,还抑制不住心头总是涌起的一股酸,一直哽在喉头,只是她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想着该怎么办。
  想起从前,她只盼着若是自己离开后,沐青能忘记楚梦音这个人,现在真的实现了,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原来被他遗忘,竟是如此令人难过的事。这十年来的每一个日夜,原来他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求求你快点想起我,是我错了……”她越是想,便越是止不住心中那股汹涌的酸,只能曲起膝,把头埋在被子里。“夫君……别忘记梦儿……不要忘记梦儿……”
  梦音发泄过一阵,才起身将自己打理妥当,平静的面容一如以往。她走到大堂准备用早膳,才发现喧闹的来处。
  大堂里正有好事的人开起了赌盘,赌白府的婚事能不能成。昨日有女子上白府要人的事,早有碎嘴的下人传了开来。
  众人七嘴八舌猜得兴起,没发现当事人就在这里。
  “来来,赌白小姐这回能不能嫁出去!姑娘你要不要凑一把??二庄家见到她,热心招呼,浑然不知她正是主角之一。
  “赌这个做什么?”梦音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好玩嘛!镇子里几年没有新鲜事儿了,这白小姐要嫁人,新郎的妻子就找上门来,偏偏白老爷执意办这亲事,姑娘说说,是不是有趣极了?”
  “那新郎既已有了妻子,白小姐不就得做妾?白府小姐眼界那么高,到头来给人做妾,真真好笑!”另一个人见梦音一脸疑惑,也凑过来热心地解释。
  “我看白老爷不会让他女儿受委屈的,那位元配夫人,有可能凶多吉少喔?”
  这话飘进了梦音耳里,令她心头涌起一股怒意。那可是她的夫君!就算他现在忘了她,也不能这样任由别人摆布,随意嫁娶!于是,她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我赌了!我赌这门亲事不能成!”
  人们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位外地来的姑娘该不会那么巧地正好就是来寻那位公子的姑娘吧?
  北方的夏天,河湖依然冰寒,偏偏白山镇得天独厚,在村南的一处山谷中拥有一泓天然暖泉,水质清滑,远近驰名。
  梦音此刻正坐在暖泉边。白天在大堂里一闹,顿时有不少好奇的人想请她上门做客,顺便探听些内情,烦得她干脆躲出了门;正愁着不知该往哪去,想起了这个暖泉,便一路寻了过来,到达之时,已是月至中天。
  趁着月色,梦音看看四下无人,便脱下靴子卷起了裤管,露出了那双白玉般细致的脚;她踩进水里,发出满足的低叹,接着便寻了一处大石坐了下来,低头用手捧了水;她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隐约瞧见那姣好的轮廓。
  空谷幽兰的气质,却有出水芙蓉的娇媚,不知情的人路过都会以为是见到了天仙趁着月色优美偷偷下凡来游玩。
  沐青远远的看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宠溺的笑。他的梦儿竟然亲自来寻他了,教他怎能不开心。
  他静静欣赏了片刻,这才往她走了过去;没想到才一动,梦音便立时有所警觉,迅速拿起一旁的匕首,站起来对他喝问:“谁?”
  “在下惊扰了姑娘,万分抱歉。”他不疾不徐向她走去,脸上带着微笑,又恢复那个失忆的沐青,眼中带着对她的疑惑,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梦音没有说话,面容依旧沉静,只有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她的心情。
  她一激动就握拳的习惯还是没变,沐青看见她的举动,不禁失笑,突然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听说姑娘自称是我的妻子?”他故作好奇地问道。
  梦音看着眼前的人,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藏在拳头里的指尖却深深扎进了掌心,仿佛要借这样的刺痛来告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白老爷不讲道理,不让我见你。”她淡淡回答,冷防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拳头拨开,掌心里已印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他轻抚着。
  “姑娘见到我很紧张?都快把自己的手弄伤了,这样一双软嫩的手,还是得小心些才好。”假装没注意到她的脸已绋红一片。他就这样握着她,没有放手,享受着久违的软嫩小手。
  “你想娶那位白小姐吗?”梦音努力想忽略那一双厚实…的手掌,她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害羞,却又舍不得将手抽离,便也假装毫不在意,开口问道。
  “说实话,我不想,可是那白老爷……若是当天有个人来把我劫走就好了。”沐青苦笑,同时对她眨眨眼,带着某种暗示。
  他没想到白老爷不知从何得知他是沐青,便想趁机和他结亲,还派人将他看守起来;其实凭他的身手,那些人是拦不住他的,但如此一来,便会打草惊蛇。
  沐青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派出那些黑衣人来攻击他,只能肯定绝对不是楚天豪所为。无论如何,无法查出那幕后之人,他便无法心安。
  是以他也只得隐忍下来,但是看着梦音,一丝期盼在他心头闪过。是啊,要是有个人来把新郎给带走,这喜事不就告吹了吗?
  梦音见到沐青,本想立刻把他带走,省去跟白家周旋的工夫,却也忍不住想问问看他是怎么看待这桩亲事,一听他这样说,心头一宽,不多加思索便开口问道:“若我去了呢,你会跟我走吗?”
  沐青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灿烂无比,迷了她的眼。她知道他一向笑得好看,却不知道原来他也能笑得这般魅惑人心。
  他说:“若是姑娘来了,我一定马上跟你走。”
  两天过去了,不仅白家照常准备着婚礼,梦音亦是毫无动静,镇上的赌局更是一面倒,全是赌那亲事会顺利举行。
  “客店老板说那姑娘姓楚,成天关在房里不出门呢。”
  “就是就是!婚礼快到了,也不见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该不会楚姑娘要抢亲吧?”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顿时大伙儿便像炸开了锅一般,到了午后,镇上人人都知道了楚姑娘要抢白小姐的新郎。
  这消息自然也传进了白家,白氏父女如临大敌,上上下下戒备得十分森严。沐青却是漫不在乎,对于白老爷派人将他看守在房内的举动。也未置一词或有任何不快。
  他相信梦音会有办法的,只是眼下这般情形,却也让他无法再暗暗追查那些总是在他周围的黑衣人到底是哪一路人马了。
  他之所以装作失忆逗留在此,就是发觉那天偷袭他的人十分古怪,并不伤他要害,只是却也不让他好过。等他醒来,立时察觉有人在观察他,然而那些人很是小心,加之他有伤在身,因此这些天可以说是毫无所获。
  沐青想弄明白其中的玄机,便索性不传消息给碧波园,这其中自然也存了想看看梦音是否会为他担忧受怕的心思。本来假装受伤这件事就在他和秦衍的计划之内,只是现不是真的发生,而且还加上失踪,碧波园上下肯定吓得不轻。
  令沐青高兴的是,梦音竟亲自来寻他了,而且在看见他时,眼中分明带着担心和思念。沐青想着,抑止下了笑意,觉得这回的受伤挺值得。
  再说,那些人既然一直监看着他,他却摸不出后头的人是谁,那么索性便闹个大的,再看看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他当然不可能乖乖被逼着成亲,只是正好可以利用这件事……
  这两天,梦音总是和他约在那暖泉边,告诉他许多事,说要助他恢复记忆。
  她细细描述了碧波园的风光,告诉他那里的人和事,说着大家都很替他担心,连长白山庄的事也巨细靡遗地解释了一回,说来说去,却总是没有说到自己。
  “那你呢?”他问,看到她一愣。“我想听你和我的事。”
  梦音沉默了半响,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沐青以为她又想逃避,正要逼问,便听见她幽幽开了口。
  “你十三岁那年救了我一命,而后我便一直跟着你,想要报答这份恩情。你总是对我说:你可以以身相许。于是,我等着长大,希望你看得上我,报答恩情的那一天就能快点到来,我也可以离开。
  “十六岁时,我这样做了,你却很生气,不肯要我,且有好些天不肯理我,我以为你讨厌我了,便不再有此想法,只是一直待在你身旁,想着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回报你;后来,我就不想离开了,我想一辈子都看着你。”
  沐青张了张嘴,却没有打断她,梦音还在幽幽地说着,似乎着了魔,一开口便无法停止,只是声音越来越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老爷子让我嫁给你,我是很开心的,却又担心你不喜欢我,毕竟我只是代嫁的新娘,可是你却一直对我很好,我好像在作一个美好的梦……”
  月光下,沐青在她身后,隐约能看见她的侧脸,带着一抹微笑,映在蒸腾水气中,如梦似幻。
  “……咏儿絮儿从以前就想嫁给你,而我满脑子只想当个贤妻,我认为她们不适合你,想给你另外找个可心的,你却又生气了。我想不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你是非要她们俩不可,是小竹点醒了我……”
  “……那几天,我都不敢见你,可等我想清楚,去找你时,秦衍却告诉你,你出门了,我等啊等,却等到你出事的消息……”
  她突然回身,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拥住了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她抱得用力,身子甚至微微颤抖。
  沐青感受到她的害怕,轻轻地一手拍她的背,一手顺着她的发,等到梦音冷静下来,才又继续说下去。
  “我是喜欢你的,一直都那么喜欢,喜欢到连自己都没有了,所以才会那么慢才想通,才辜负了你那么久……”
  “所以老天爷要惩罚我不知惜福,让你忘了我是谁,是不是?  是不是?”梦音感受着那一方熟悉的温暖,再也无法遏止这一路上的心力交瘁。她把头埋在沐青怀里,两只小手揪住他的衣服,扯得死紧,指节泛白。
  直到此刻,沐青才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出事,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自己在她心中,确确实实占有那一席之地。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她的脸,见到那张泪水纵横的小脸,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一面暗责自己是不是逼她太过,一面轻轻地用衣袖替她擦干眼泪。
  梦音从不哭给别人看,他没看过她这般失控,沐青开始有些后悔,他是想听到她的心意,他是想逼她早些想通,却不想看见她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心头的一丝喜意都被心疼和后悔给取代。
  这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罪大恶极,同时埋怨起秦衍的馊主意。
  沐青拥住她,轻声安抚。
  “别哭,别哭,我一定会想起你的……”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黑衣人已观察了他们很久,接着又不动声色地离开,往长白山庄的方向而去。
  第6章(2)
  白府筹备婚事的脚步始终没有缓过,白老爷甚至大张旗鼓,恨不得全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儿。
  然而白秋却是越来越感到不安,沐青对待她从来就是生疏而客气的,这几日两人甚至没说什么话,看向她的眼神也没了那一点温暖。
  而她以为他只是气白府擅自安排了这桩婚事,有天夜里想找他私下谈谈,却发现他不在房中。
  那天她在房中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回来,那脸上宠溺又明朗的笑容,在见到她时立即收敛得一丝不剩,只是沉默的望着她,那明显的排拒狠狠刺伤了她。
  “你上哪儿去了?”她装作毫无所觉,笑盈盈地迎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他避开。
  “被关得闷,出去走走而已。夜深了,白小姐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沐青露出一抹笑,白秋却清楚知道那笑意未达眼底,不是因为客气。
  她思前想后,认定他会这样,必是因为那个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
  这一天,白秋带着喜帖去了客店,好事的人纷纷奔相走……这下几乎全镇的人都扔下手边的事儿,挤到店门口来了。
  梦音开了门,见是白秋,并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只是将她带到了一间雅厢房。
  “楚姑娘,明日是我的大喜日,到时还请赏光到寒舍喝杯水酒。”看都不看梦音奉上的茶,白秋径自说道,颇有几分示威意味。
  岂料梦音却回答得十分爽快。“我一定到。”
  似乎对于她的爽快感到迟疑,白秋沉默了好一会,原先准备好的话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而梦音则悠然自在地喝着茶,丝毫不介意对方的沉默。
  白秋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是柔婉的南方美人,却眉梢沉静,带着一股挺秀英气,就算将她摆在北方这一片冰河平川上也亦能自成一副画,丝毫不显突兀,这让白秋更加自惭形秽。又有一丝不甘。
  “你、你不是说是他的妻子,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来你也没多爱他!”忍不住的,白秋开了口。
  “与你无关。”梦音平静地看向她。
  “你!”第一次遇到有人敢这么无礼地对待她,白秋简直不敢置信,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家夫君。”梦音望着白秋半响,才再度开口;她看得出来,这位白小姐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平日里被捧在手心,是以略显骄纵罢了。
  “他、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才不是你的夫君!你、你好不要脸!”白秋显然无法接受这句话,气急败坏的反驳,没意识到这无异于自打嘴梦音只是坦然地望着她。白秋长得秀丽明朗,加上家世良好单纯,一望可知从小便是这般无忧的成长,不像自己……也许,沐青和她会比较相配吧?
  但是……她抚着肚子。不管相不相配,如今她是不可能把沐青推给别的女人了。她已经很久都不求什么了,但现在,即使是强求也好,无论说什么她都要把她的丈夫要回来,想着,她不理会白秋的话,径自开口:“他日若是白小姐有所求,梦音自当义不容辞。”对于白秋,她是感激的,但感激却不是让她将沐青拱手让人的好理由。
  “哼,我是救他,不是救你!不需要你的义不容辞!再说了,我就要他娶我以做答谢,你也要义不容辞吗?”白秋一听,挑衅似地问道。
  “……只有这件事,我不可能相让。”梦音依旧波澜不兴,平静地回答。
  早在得知沐青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再也不会负他,无论如何,只要他还平安,她就有一生的时间去还他。
  白秋见梦音如此,霍然站了起来,感到难堪无比。她今天本是要让梦音知难而退的,没想到输的却是自己。
  她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比不上眼前这个沉静若水、坚定如铁的女子。
  她走出房间,想一想,咬着唇,不甘心地回头喊道:“有本事就真的来抢亲!”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声大喊,让在外头竖着耳朵的人们全听见了。
  当晚,白山镇的赌局又新开了一场。这回赌的是,那位姑娘能否抢亲成功?
  “梦音,你要抢亲?这是怎么回事?少主呢?”秦衍推门进了她的房间,连包袱都还未卸下,便急急问道。
  他一等长孙寒逍回到碧波园,便急急赶到北方来和她会合,岂料一踏进白山镇,就到处听见这样的传言,细问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梦音找到了人,却不马上把沐青带回去,反而要大费周章地抢亲,让秦衍百思不得其解。
  “你晓得白老爷的靠山是谁?”她却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秦衍皱着眉,不明白这跟抢亲有什么关系。
  “巧得很,正是长白山庄。”梦音冷静地说着这些天来她暗地查访的发现。
  北方一向就是长白山庄的地盘,楚天豪接手后,更是用尽各种手段,逼使许多村镇依附于山庄。
  白山镇便是其中一处,只因这里有许多上好的老蓼和松木,白老爷靠着长白山庄的关系,才能在短短几年间成为大富商。
  “这些天我们的人怎么都找不到少主,原来是给藏到了这里来。”秦衍是个聪明的人,只得开头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把少主带回南方才是。”
  “不成。我说的只是长白山庄,不是楚天豪。这件事背后似乎还有一个人隐在暗处,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意欲为何。”梦音否决了秦衍的提议。
  这些天来,她把事情前后串联了一遍,越想便越觉得事有蹊跷。
  “楚天豪没有理由放着少主在这儿,他对碧波园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所以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少主就在这儿。”她细细解释。
  而且沐青是在到长白山庄做客后才失踪的,树林里还留有不少打斗痕迹,楚天豪再笨,也万万不会这么做,这样做等于给了碧波园一个借口发难,和贡品被劫的事连在一起,就能猜到长白山庄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而沐青重伤失踪,朝廷也不好太过责难,只是轻罚了几成关税,总比碧波园百来颗人头要轻多了。
  事实上,秦衍早已派人到长白山庄闹过几回了,也借此吸引江湖上的注意。
  只是,那个藏着的人是谁,究竟是敌是友,梦音一时也弄不明白;因他的行为虽扶了碧波园一把,却又把沐青藏在这里,还闹出一桩婚事来。
  能在楚天豪的势力范围内把人平安地藏着,绝非那个白老爷之力能够办得到的,所以梦音便决定大闹一场,再看看那幕后之人的下一步行动为何;然而她却不知道她的想法居然和沐青不谋而合。
  “更何况,他希望那天能有个人把他抢走。”梦音说着,露出一抹有些哀伤的微笑。“你说,我是不是很笨,非要等到他出了事,才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才知道没了他……我什么都不是;才知道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其实……”秦衍见她如此,不禁想把沐青原本的目的说出来,但才一出声,便有些后悔。梦音好不容易才开窍,这件事又不巧弄假成真,那么何必多此一举呢。
  “行了,我们不如好好计划眼前的事吧。抢亲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别的事儿想麻烦你……”梦音深吸口气,从思绪里回转,没注意到秦衍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天刚破晓,寒气还未散尽,镇上便已是人声鼎沸,白山镇主要大街两边,早让白府结满各色彩花,显得喜气洋洋。
  喜堂中沐青卓然而立,英姿隽秀,对众人微笑以对,神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身为新郎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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