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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戏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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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儿一颗心雀跃得直想飞上天,她一定好好利用这机会,找到梁为仁违法犯纪的证据,一举将梁姓兄弟斩草除根。
“好累!”阴有匡转着酸痛的脖颈回到西厢房。
一早,他就陪着梁为仁祭天求子、发放米粮、救济贫民,顺便不着痕迹地打探梁姓兄弟在地方上的势力。
结果发现他们兄弟俩暗盘底下的组织真不小。梁为仁为官在明,私底下梁龙仗着堂兄的庇护,成立帮派,不仅向一般百姓强收保护费、开赌馆妓院、还贩卖私盐……只要有利可图,这两兄弟是无恶不做。真是太小看他们了,还以为只是两只地痞小流氓,想不到却是一双大恶虎!
打开房门,一张同样疲惫的脸孔迎了上来,小乞儿深深的长叹和上他无奈的喟吁。
“怎么啦?”活跃的她也会长吁短叹的,不禁令他感到新鲜。“一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玩得不开心啊?”
“累死了!”小乞儿对着阴有匡闷声道。奇怪了,今天瞧他怎么跟以往不大一样,哪里不对劲呢?
“玩什么玩得这么累?”他体贴地倒了杯水给她。
“有的玩就好了。”小乞儿一口灌下半杯水消火。“整个上午,被那些无聊女人缠得烦死了,早知她们只会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懂,我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陪她们闲耗?倒是大哥……”她闷哼两声。“今天一天,你可在外头玩够了?”
过年之后,她就受不了和十八位夫人鬼扯淡了,她们只会拉着她说长道短,而她想要的消息,她们半点不知。
而宝库里的东西也没多少是真正的珍品,泰半是华而不实的破铜烂铁,她没寻着一丝足以证明梁为仁贪赃枉法的证据不打紧;回头来想找阴有匡解闷,找遍了整座梁府,也不见他的形踪,询问下人,才知他出府去了,有的玩也不找她,真没义气!
听着她扬泛酸味的语气,阴有匡忍俊不住地将她抱了满怀。
“你啊!顶着这么一颗脑袋,就只会胡思乱想的。大哥忙了一整天了,哪有得玩?”
“总比我一个人闷在房里好。”自与他相遇后,她就越来越害怕独自一人。寂寞如丝,总是揪疼她的心。
“早上我陪着梁为仁设坛祭天;中年到梁龙的府上,还帮他刚出世的儿子取了个名字;午餐设宴在‘醉仙楼’,当地乡绅全到了,梁为仁济贫的银两居然想从他们身上募得,我真是服了他?”更惨的是,还被“醉仙楼”里的姑娘缠得胃疼,但怕小乞儿误会,这事儿还是按下不谈的好。“然后呢?”她听得兴起,紧张地扯住他的衣领。
“下午,我们去开粮仓、发放米粮,我趁人来人往时,多方打听梁姓兄弟的底细,却只得到‘无恶不做’四个字的评语。”半点实质收获也没有,真叫人泄气。
“就这样,没其它内幕?”好惨!原来他跟她一样,做了一天白工。
阴有匡摇头。“梁为仁、梁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什么么坏事都干。”
“这不是跟我们一开始听到的流言差不多!”小乞儿乏力地趴在他身上。“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是啊!”阴有匡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他会找不到梁姓兄弟犯罪的证据。“你呢?一早起来就看不见人影,大哥好担心呢!”
“对不起,大哥!”小乞儿不好意思地搔着一头乱发。“起床的时候,我瞧见那些夫人又送了许多礼物摆在房门口,便拣了枝老山参送去给老婆婆补身体,回来后,就直接被请到后园去了……”她絮絮叨叨的将一早的委屈全说给他听。“她们好没用,连真假珍珠都分不清楚,结果我只拿到这些东西。”
小乞儿指着床铺上几条珠炼和一方玉佩,她怀里还揣了十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以买药为借口,诈来准备给阴有匡当旅费的钱。
“大哥,这些钱给你。”她正想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拉开他的衣襟,才猛地发现他的衣服换了,难怪她老瞧他不对劲。“大哥,你什么时候换衣服的?”
他脱掉一身古里古怪的衣裳,换穿藏青色长袍、头扎文士巾、脚踏黑色帛靴,神秘气质乍变;衣带飘飞、斯文脱俗得有若天上谪仙人。
“今天早上。”他挥了挥衣袖,笑着逗她。“如何?大哥穿起中原衣物还可以吧?”
“岂止可以,大哥,你简直帅呆了!”她兴奋地对他上下其手。“有时候看着大哥,真觉得你不像凡人。”阴有匡的脸上,红潮一闪而逝。“承蒙小乞儿看得起,倘若大哥真非当代之人呢?”他想知道她会不会排斥他?
“难不成大哥真是神仙下凡?”小乞儿大笑着跳下他的膝盖。“大哥别说笑话了,站起来转两圈让我瞧瞧好不好?”
唉,她真没想象力!阴有匡无奈地耸了耸肩。算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他挺直了背脊,有生以来第一次客串起服饰模特儿。
小乞儿看着看着,心跳不由乱了拍数。
漂亮的人她在宫里看多了,可像他这样出尘超凡的却是前所未见。那股气质清爽有若流水、深广更甚大海,直叫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并且深深沉醉其中。
“做什么?你看傻啦?”见她整个人杵着像根木头,阴有匡失笑地轻拍她的粉颊。
小乞儿傻兮兮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专注地看着大哥,头就会不自觉地发晕。”
这傻丫头,阴有匡怜惜的大掌轻拥住她细小的肩膀。
“那你就别看得太认真啊,老是胡思乱想,才会头晕。”
“可是我喜欢看大哥啊!”她歪着头,一副好生迷惑的样子。“只要像这样抱着大哥、瞧着大哥,所有的烦闷都会烟消云散,不安的心也会渐渐平定下来,很舒服、快乐呢!”
“是吗?”他有一点感动,原来她对他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年轻的心还体会不出爱情的滋味。不过没关系,他有得是时问教她知情识爱。“这样好了,你觉得不开心的时候,就来找大哥,随便你爱看多久都可以;一旦头晕,你就自己去外面玩,好不好?”
小乞儿瞪圆一双大眼直勾勾地望着他,满脸迷惑。他为何待她这么好?连楚飘风和成王表哥都认为麻烦、任性的她,他居然一点也不在意!
“大哥,你不觉得我很烦、很任性吗?”阴有匡愣了一下,随即被她认真的表情激得笑不可抑。“哈哈哈,你的小脑袋瓜里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走到另一旁的长榻上坐下。“真正麻烦和任性的人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小乞儿还是搞不太懂,但看来他是真的很疼她,愿意无条件包容她一切的好与坏。这突来的认知令她高兴得飞扑到他身上。
“大哥,你真好!我希望可以永远跟大哥在一起。”
“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阴有匡抱她一起躺在长榻上休息。
“一言为定喔!就算你有了喜欢的姑娘,也不可以抛下我。”楚飘风选择云吹雪而舍弃她的事,像是一根针,始终刺得她心口发疼。
“大哥不会喜欢别的姑娘的。”明知她尚未解开心结,无法接受他的情意,但他依然想说:“大哥只想跟你在一起。”
“呃……嘿嘿嘿……”她双颊发热,突然觉得,这样趴在他胸前有些不对劲,她的心跳又失去了控制。
阴有匡望着她扭捏、无措的模样,不觉有些心疼。
“你刚才说梁府宝库里多是些华而不实的假品,没看错吧?”
小乞儿本就年轻、单纯,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安安分分地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抱了个够。
“各种古玩宝贝、珍珠玉石我看多了,岂会认错?那间宝库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是被用来垫箱底的王羲之真迹,其它古董是仿的、宝石是假的……破铜烂铁一大堆,要是拿去当,可能当铺老板还不收呢!”
“而梁为仁居然会把这种东西藏在宝库里?”
“所以我说他有眼无珠啊,把王羲之的真迹当成破纸,却将一幅垃圾春宫画当宝,裱起来挂着!”至今,她回忆起那张恶心的图画,还会想吐。阴有匡却似捉住了某样灵感,双眼发亮。
“那宝库里有许多字画吗?”
“二十几幅吧!”她着迷地看着他的脸,这对漂亮的眼珠子真是怎么也看不腻耶。
“只有一幅被挂起来,其它的全压在箱底?”
“是啊!而且还是挂那最没价值的一幅。”
阴有匡脑中灵光一闪,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清冷的笑意。
“小乞儿,你有办法带大哥再进一次宝库吗?”
“还要进去啊?”她微蹙眉峰。“那里头全是些垃圾,又没啥好看。”
“我不是要去看那些垃圾,我想找找梁为仁犯罪的证据。”
“大哥,你不用白费心机,早上我全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连秘室、暗房都找过了吗?”他双眼闪着锐利的精明。
小乞儿愕然一愣。“我没瞧见里头有秘室、暗房啊!”
“应该有,而且八成是在那幅春宫画后头。”根据阴有匡的推测,毫无文学修养、又不懂得珍惜字画的梁为仁,会单独挂起一幅画?即使是春宫画,也定有他特别的用意存在,值得一查。
“大哥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是猜的。”阴有匡笑点她的俏鼻子。“你想想,梁为仁所有的字画都拿来垫箱底,单单挂着一幅春宫画,不是很奇怪吗?”
她仔细想了下,确有古怪之处。
“那好,我明天就去找大夫人偷钥匙。”“别用偷的,太危险了。”阴有匡起身,在桌边取了根蜡烛烧软。“你用这个将钥匙的形状拓印下来,咱们另外打新的。”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她一手捏着蜡团玩。“那些人笨死了,就算我们将整座宝库都搬走,他们大概也不会察觉。”
“不!”阴有匡一本正经地摇头。“听到你这么说,和我今天的发现做一番计较,我觉得这件事另有内幕。”
她大眼转了两下,好象有些了解,却又抓不住症结所在。“大哥,你说仔细点儿好吗?”
“一开始,我们看到梁为仁和梁龙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们只是两只贪心、没用的小流氓?”
小乞儿轻蔑地撇了撇嘴角。“现在我还是觉得他们很笨!”
“可当我们要调查他们罪证的时候,却困难重重,你不觉得奇怪吗?”
“大哥的意思是……”
“我担心梁为仁和梁龙真的是笨蛋,他们是被人利用,其背后另有一双黑手在掌控。”
“那可就麻烦了!”小乞儿拿起蜡团就想冲出房去。
“你这么急去哪儿?”阴有匡一把拉住她。
“找大夫人骗钥匙啊!”
“别这么紧张,欲速则不达,小心惹人怀疑。”
“那怎么办?”
“过两天再去,你要找一个适当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拓下钥匙。”他可不想她发生意外。“呃……好吧!”她蓦然笑得发邪。“等我挖满一桶烂泥之后,再去找她们玩儿。”
“又想去骗钱啊?”想不到她这么调皮,拿臭溪泥骗人是美容圣品,那些个爱美成痴的夫人们可要倒大楣了。
“说骗多难听,是她们自己太蠢!”她嘟起嘴,古灵精怪地望着他。
两人对看半晌,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这可爱的小捣蛋,阴有匡越瞧她、越是欢喜;行遍天下,也只有她的活跃能叫他因看透世情,而略显苍老的心重新愉悦起来,她善良、正直、又调皮的性子给他黯淡的生活备添光彩。
第五章
月异风高的夜晚,正是梁上君子出门办事的大好时机。
小乞儿领着阴有匡,依循三天前闯进宝库的记忆,重历险地。
自大夫人那里拓来的钥匙形状、再打的新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宝库的门,过程顺利得叫人不敢相信。
“大哥,往这儿。”小乞儿带路,走下一道石阶,宝库就设在地下石室中。
推开石门,里头的摆设真如小乞儿所评:华而不实,破铜烂铁一堆。
连阴有匡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宋朝古壶怎么可能有“明朝制印”的字样?
会上这种乌龙当的梁为仁真不是普通的有眼无珠。
“很烂吧?”小乞儿不屑的眼光流连过整座宝库。“梁为仁搜刮的民脂民膏也不少,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搞的?真宝贝不收藏,专保留些垃圾。”
“我们很快就能够知道答案了。”阴有匡找到了春宫画的悬挂处,取下画作,露出一面灰色的墙。“没有!”小乞儿不敢相信地敲了墙面两下,传来奇异的咚咚声响。“里头是空的!”
“应该有机关可以打开它。”阴有匡仔细地观察着整座宝库,四面墙,除了挂春宫画这一面之外,其余都钉上了架子,以便收放古玩宝贝,墙角还放了十几只木箱推满珍珠玉石;正中央则摆了一张大书桌,偌大的桌面上只放了一部论语。
“小乞儿,你能猜出机关设在何处吗?”他扬眉淡笑,浅棕色的眼珠子又开始流转起炫烂的光采。
小乞儿学他的样子,将宝库细查了遍,最后,她的目光定在书桌上的论语。
“一定在这里。”她拿起论语,书下面连着一条细绳,用力一扯,春宫画后的石墙缓缓开出了一个四尺见方的大洞。
“小乞儿越来越聪明了!”阴有匡笑着赞美她。
“像梁为仁那种粗鄙的人会在宝库里放论语,本来就很奇怪。”她兴奋地望着石洞里的三本帐册。“大哥,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不错。”阴有匡伸手取出帐册,随手翻了两页。“有了它,就可以将梁为仁抄家充军了。”
小乞儿也拿了一本翻阅。“这一本是梁龙的。”
两人疑惑的眼神不约而同定在最后一本帐册上。
“你猜这里面会写些什么?”
小乞儿黯然摇头,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真相即将公布当然高兴,但一想到大明朝的吏治竟败坏至此,身为皇族一员,她就不由羞愤难抑。
“大哥,我们翻开来看看。”她偎近他身旁,一起观看这本神秘帐册。
“九月五日送交五千两白银、九月八日得不世奇珍,血汗玉马一匹、九月二十七日送黄金百两……”阴有匡随意念了几笔,越念、心头的压力越形沉重。“没有送交地点、人名,根本查不出梁为仁到底是为谁作嫁!”小乞儿咬牙切齿。
“起码我们知道梁为仁和梁龙背后确有人在操纵。”阴有匡拍拍手中的帐册。
“你想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小乞儿纳闷地望了他一眼。“大哥为何问我?”
“因为如果是大哥的话,我一定会去告官,让巡按御史来查这件案子,只是你一定不会喜欢这么无聊的处理方法。”他叹口气,瞧她的眼光充满戏谑。
小乞儿不满地嘟高了红唇。“谁说我一定不喜欢了?”
“难道你愿意?”阴有匡佯装吃惊。“这样可就没得玩喽!”
小乞儿瞪圆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大哥你故意激人家!”
“有吗?”他装傻反问。
“以大欺小,算不上英雄好汉!”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就该听从姑娘的建议,不妄自揣测其内心的真意?”他大大地点了一下头。“大哥懂了,好吧!我们就找巡按御史来调查这件案子。”
“大哥!”她又气又窘,小手不依地直捶他的胸口。“你最讨厌、讨厌、讨厌啦——”
“好了、好了!”阴有匡笑着捉住她的手。“你想怎么做,大哥都随你好不好?”
“你说的,不准反悔!”黠笑逐渐占据她的唇角。
“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他压低声音、假装生气。
“我知道大哥最疼我了!”她开心地抱住了他,脑袋撒娇似在他胸口上钻呀钻的。“大哥,我们就这么做吧。”她踮高脚尖,在他耳边嘀咕半晌。
阴有匡越听、漂亮的眼珠子瞪得越大。“这样好吗?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这是给全天下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一个警戒,胆敢为恶,就是这个下场!”
她严厉的语气,坚定得毫无转圜余地。
阴有匡也只有接受了。“好吧!我们分头进行,你设法连络上巡按御史,我留下来监视梁为仁和梁龙兄弟,绝不叫他们有机会脱逃。”
“谢谢大哥!”她开心地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整个人半吊在他身上。
“你也只有在利用大哥成功的时候才会这么乖!”阴有匡笑睨她一眼,半真半假拍了她的臀部两下。
那大大的手掌好象带着电,激起一阵酥麻,迅速贯穿她的身体,她的脸一下子烧烫得发热,心脏更是咚咚咚地狂奔不已。
偶然瞥见他带笑的眸子,她全身一颤,慌张得手足无措。
“怎么啦?变哑了?”阴有匡发现她的失常,关心地询问。
那种温暖的语气总是叫她心醉,她更加用力圈紧他的颈子,螓首搁在他的肩窝处,有一种安心的舒畅感在两人间漫开。
阴有匡的手带着韵律,轻轻地拍抚她的背脊,她放松心灵似吁了口长气,如此平静安宁的感觉,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
“大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她半似叹息地呢喃着。
“大哥也喜欢你!”他用力一举,将她抱了个满怀,他的颊抵着她的厮磨,虽然那张沾满干硬溪泥的脸有些粗糙,但真情的温暖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小乞儿在他怀里汲取了满满的柔情与怜惜后,终于餍足地沉声一叹。
“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我们该把宝库恢复原状,回西厢去了。”“是该回去了,再待下去,只怕要被人当贼捉了。”阴有匡将三本帐册放回石洞,合上石门,再挂回春宫画,一切就像他们刚进来时看到的一样。“我们可以走了。”
“嗯!”小乞儿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一起离开宝库。
阴有匡真是个很奇怪的人,莫名地出现、莫名地存在。每当她有不愉快、感到脆弱的时,他总会适时伸出手来,毫不保留地安慰她、给她力量。
就像刚才,查出梁为仁背后另有主使者时,她真以身为皇族为耻。京城里的王公贵族都享乐过了头,就连以前的她也一样,丝毫不知民间疾苦。
难怪近几年盗匪林立、外患频生,全是他们的错。她很惭愧,而阴有匡却这么凑巧地开玩笑逗她开心,拥抱她、给她温暖。
但……真的是巧合吗?她抬头觑一眼这个神秘男子,不管是体贴?还是巧合?
她发觉,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平波荡漾、碧潭如镜,偶尔几许和风吹动绿柳划过水面,扬起阵阵涟漪,一圈接连一圈交错着。
天空彷佛被人泼了一大盆蓝色墨汁,纯粹清丽的蓝,不杂半丝浮云。
阴有匡和小乞儿摇着一艘小小的画舫来到潭中央,他停下了摇桨的手。
“大哥真聪明,在这里谈机密绝不会被人偷听,再安全不过。”小乞儿像只餍足的猫咪,慵懒地伸展着四肢。
“那可不。”阴有匡淡笑,自船舱里取出一瓶酒,两只酒杯,先斟了一杯酒给她。“游潭饮酒、畅然谈心,别人就算想说话,也没有怀疑的根据。”
小乞儿捧起酒杯,深吸了口浓郁的百花香气。“这‘醉仙楼’的名酒,‘百花酿’果然名不虚传,好味道。”她轻啜了口粉红色的酒汁,入喉甘甜、进腹后,强烈的酒劲才开始发酵,醺人欲醉。
“你可别喝醉了。”阴有匡笑着自怀里掏出一包卤菜摊在甲板上。“我们一边吃、一边说,你的御史大人联络得怎么样了?”自那夜在梁府宝库里查出三本帐册后,小乞儿便急匆匆地上了府城,去找宋真鸣御史来查梁为仁这件案子,直至今日方才归来。
阴有匡正厌了梁为仁那每日不停歇的应酬邀约,借口为小乞儿洗尘,拉着她出游、顺便了解她这趟上府城的成果。
“他说七月一日那天要来秋风镇查明一切。”小乞儿虽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她这几天在府城可是吃足了苦头。
首先,她这身乞丐装束就差点给人轰出府衙;取出证明身分的龙凤玉佩,人家还以为那是她偷的;直到她换上一身绫罗绸缎,重新要求会见宋真鸣。
那家伙当年高中状元参加皇宫夜宴时,曾见过她一面,总算证实了她的公主身分。从此一日王餐,络绎不绝的宴会就接踵而来了,人人都想巴结她这个最受皇上娇宠的昭明公主,搞得她差点烦死。
最后,她是拿了一把大刀架在宋真鸣脖子上威胁他,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上秋风镇,查明梁为仁贪赃枉法的罪案。
“你辛苦了!”阴有匡温柔地挟了块烧鸡进她嘴里。“可是全秋风镇的百姓们都会感激你。”
“谁要他们感激了?”她又喝了一杯酒,心里却为能替百姓们做点事而感到开心不已。
“卖烧饼的老婆婆伤已经全好了,前天我去买烧饼的时候,她还跟我问起你,婆婆很想念你呢!”
“真的吗?”她搔搔头,笑得好生腼腆。“大哥,婆婆的豆浆很好喝耶!明早我们再去给她捧场好不好?”
“好啊!”阴有匡又喂她吃了块海带。“不过你要打起精神、多吃点东西,别叫老婆婆瞧见你没精打采的样子,她会担心的。”
“嗯!”小乞儿拣了根烧鸡腿,开开心心地啃着。“大哥,我不在这几天梁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经你这么一问,大哥倒想起一件趣事。”他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前两天府里到处传闻闹鬼,每到三更时分,后园里就不时见着身穿白衣、长发披肩、青黑面貌的女鬼四处晃动,有不少家丁被吓得病倒在床,梁为仁怕死了,正打算请个法术高超的道士进府抓鬼。”
小乞儿端着酒杯的手不觉颤抖着。“大哥,真……真的有……鬼吗?”
“你说呢?”阴有匡睨着她的眼神充满黠笑。
她勉强吞下一大口唾沫。“大哥,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不!”阴有匡断然摇头。“大哥亲眼见到穿白衣、长发披肩、青黑面貌的‘女人’在后园里晃动。”
“哇——”她突然把头埋进膝盖里、双手捂住耳朵放声尖叫。“我不听、我不听,大哥,你别再说了……”
“小乞儿!”阴有匡啼笑皆非地捉住她的双手,逼她面对自己。“你在怕什么呀?那可是你的杰作耶!”
“我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个女鬼怎么可能是我的杰作?”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盈满雾气、水汪汪地望着他,好象随时会落下泪来。
阴有匡失笑地抱起她,揽进怀里。“你听清楚,‘鬼’是那些个家丁们说的,但大哥双眼所见的却是‘女人’。”
“嗄?”她愕然张大了嘴。
“还不懂?”他忍不住大笑。“半夜里,十几个女人穿着白衣、披头散发、脸上涂满黑泥在后园里闲逛。这不是你的杰作吗?”
“大哥的意思是……”她不敢置信瞪圆了眼。
“你啊,骗那些个夫人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敷药泥,她们可听话了,夜夜敷不打紧,还嫌一个人敷不够热闹,三更半夜,就几个人聚集在后园里讨论敷泥后的成果。”阴有匡越想、越感到好笑。“那情景不小心被某个半夜不睡的下人瞧见了,闹鬼之说因此不胫而走。”
小乞儿惊愣半晌,紧接着放声大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她们怎么这么笨?我不过随便说说……”
另一艘画舫突然自他们眼前划过,小乞儿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充满喜悦光采的黑色瞳眸瞬间黯淡了下来,飞扬而起的红唇线条垮成一弯哀伤的弧度。
“你怎么了?”阴有匡被怀里僵直的小身躯吓了一大跳,顺着她忧愁的视线望去,他也瞧见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美女老大!”
正从他们跟前缓缓划过的画舫上坐着一男一女,分别是“神风万能社”里误入时光隧道的美女老大——云吹雪,和小乞儿的心上人楚飘风。
听到有人叫唤,云吹雪回过头来,错愕的秋眸瞪如铜铃大。
“有匡,真的是你?”
小乞儿紧张地揪住阴有匡的衣襟,着慌的语气可怜兮兮地轻颤着。
“大哥,你也认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惊莫名。非因前头画舫上楚飘风和云吹雪的亲密情景;叫她难抑惶恐的是,阴有匡也识得云吹雪,那他会不会也喜欢上云吹雪,进而弃她远去?
“是啊!”乍见伙伴的兴奋,叫阴有匡忽略了小乞儿异常的反应,他开心地把船往前划,和云吹雪他们的画舫会合。
“怎么连你都掉进来了?”雪吹雪担心他们的归乡日是遥遥无期了。
“我不来,如何接你回去?”阴有匡笑答,审思的视线定在楚飘风身上。好个翩翩佳公子,不知他和老大是何关系?
云吹雪看穿了阴有匡眼底下的疑惑,伸手揽过楚飘风为他们做介绍。“楚飘风。”她一脸幸福的微笑。“是我的丈夫。将来,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是阴有匡,请多多指教。”阴有匡一眼就看出楚飘风非等闲之辈,心中暗自为云吹雪喝采,她找到了一个好丈夫。
“不敢当。”楚飘风抱拳回礼,精锐的目光却牢牢盯住趴在阴有匡怀里的小乞儿;那背影,他似曾相识。
阴有匡伸手拍了拍怀中人的背脊。“小乞儿,起来一下,大哥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小乞儿死命搂住他的腰,就是不肯起来。楚飘风和云吹雪她早认识了,有啥好介绍的?而且她现在还不想见到他们。
他们最好赶快走,谁也别来打扰她和阴有匡游湖谈天!
“小乞儿?”阴有匡这才察觉她的异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瞧她两边肩膀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他好生心疼。
她的脑袋摇了两下,愈加死命地将脸往他怀里埋。
“小乞儿!”阴有匡担心地拍抚她的背。“听大哥话,松一下手,让大哥帮你检查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嗯!”她拒绝地摇头,反而更用力抱住他的腰。
“小乞儿。”他拿她没辙,却又被她的反常搞得心急如焚,只得一个用力将她抱高起来。她小手紧张地挥着想要捉住他,圆瞪的双眼布满忧愁与悲伤。
阴有匡大吃一惊,急忙再将她搂回怀里,小心慰哄。“你怎么了?别不说话吓大哥啊?”
小乞儿吸吸鼻子,沉闷的呜咽声自他胸怀前溢出。
“呜……我要回家啦……”“昭明——”楚飘风惊喊。难怪他觉得那背影熟悉、小乞儿一开口,银铃般的嗓音立刻叫他认出了她的身分。
“公主殿下!”云吹雪不敢置信地望着赖在阴有匡怀里的小乞儿。那高高在上的昭明公主怎会搞成这样?
“悦宾楼”后院,天字一号房里,阴有匡、小乞儿、楚飘风、云吹雪对坐成一桌,四人脸上各自挂着惊讶、懊恼、愤怒与不可思议的表情。
阴有匡虽然早就算出小乞儿是出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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