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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转光阴-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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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来,画出来。”他把纸笔塞进我手里。
  我叹老半天气,没办法之余,画了个四不像的保险套,递还给他。
  “这是什么?”
  “保险套,把它套在你的重点部位,在迅雷不及掩耳那刻,它会及时包住你的小蝌蚪,让它没办法一路直奔我的身体里面,但要做到轻薄贴身……”
  话说到一半,我看见站在门口、端着药的依依和她身边的阿煜,她的脸红得像煮熟螃蟹。
  唉,在室女嘛,理解理解。
  阿煜倒是处变不惊,走到床边探了探我的脉穴,让依依把药递给我,然后拿起我的解剖图认真看一回。果然是学医的,凡医学新知都感兴趣得很。
  所以咩,有的人就是天生吃这行饭,要他乖乖留在南国皇宫,怕是会闷坏。
  我一面喝药,一面盯着阿朔和阿煜,只见他们两个在旁边咬耳朵,想也知道在讨论什么。至于放低音量的原因嘛……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不是担心污染我,而是怕依依姑娘害臊。
  我喝完药,阿朔顺手送来蜜钱。
  阿煜跟在他身后走来,对我说:“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如果你们确定再也不要孩子的话。”
  “什么办法?”阿朔抢问。看来他比我更害怕生小孩,这回,我真的把他吓坏了。
  “记不记得穆可楠是怎么失去她的孩子的?”
  “麝香?”阿朔问。
  “那不是打孩子用的?这我不许,一旦怀孕,再辛苦,拚了老命,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出声反对。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早晚我生孩子会跟下蛋一样简单轻易,至于这个差点儿弄死我的第六胎……人生多少有意外咩。
  阿煜没理我,转身对阿朔讲话:“李凤书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麝香不但可造成孕妇小产,也可以让女人不易受孕。当时嘉仪受宠,她怕嘉仪怀上孩子,所以送上麝香,没想到嘉仪不喜欢香料,把它锁在柜子里,没起作用,而穆可楠喜欢麝香,才导致后来一连串的事情。”
  “那就麻烦你帮忙,她年纪太大了,挨不起这种苦。”
  什么鬼话?以章幼沂的年龄算来,我不过三十岁,在公元二零一零年,还有许多女人在单身俱乐部里面猎男人呢!
  “我也觉得她孩子生太多了,女人每生一个孩子,就会折损一次身子。”
  错错错,他的医学常识不足,在台湾有个庄博士提出一套理论,说得到子宫癌的女人要多生孩子,癌细胞会自动消失。生孩子很好,要是每个人都热爱生小孩,大周就不会有人口老化的问题。
  “我本没打算让她生那么多。”
  “早该有所节制了。”阿煜意有所指道。
  我再也听不下他们的讨论,出声阻止:“喂,什么话?你们以为自己在讨论猪圈里的母猪吗?”
  “这个比喻倒是蛮恰当的。”
  他们相视一眼,放声大笑,完全没有考虑到产妇的心情,不知道产后忧郁症会让多少女人痛不欲生。
  不过这次的会谈,的确阻止了我一胎一胎往下生,不然依照阿朔的如火热情,我大概会一路生到更年期。
  正朔九年,穆可楠去世,后宫无后妃,冷落寂寥。
  宫里派了许多太监、老宫女到家里来教导我们宫里的规矩,可惜,除了持重的融溥,其他的家族成员全学了个四不像(包括他们的娘)。
  正朔十年,我被册封为凤仪皇后,入主东宫。
  不过是从一个小房子换到另一个大房子,后宫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太大分别。人老了,胆子大了,不易受教,就算加上阿朔和花美男的唠叨,我也当不了威仪万千的皇后娘娘。
  幸好镛晋挺我,他说,有嘉仪的后宫是他见过最热闹活泼,最有人气、最适合人住的后宫。
  正朔十五年,融溥娶了常瑄之女常时茜为太子妃。
  融玥一天到晚跟着阿煜在外面跑,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打死不让阿朔指婚,后宫关不了她,她热衷在外面闯名号,谁知,竟也给她闯出圣手郎中的称号。
  我不得不对阿朔深感抱歉,是我教女无方,好的没教,教出一个独立自主的不婚女性。
  正朔十八年,宇文谨带着儿子到大周做客,谁知眉来眼去,我们家融珣对宇文谨的儿子宇文骥上心。
  之后书信往返,宇文骥频频到大周旅游,一个说要拓展视野,一个热衷当地陪,三下两下,搞出热恋,融珣吵着非要嫁到南国和亲不可,阿朔不舍女儿远嫁,还闹出一场出走风波。
  我怪自己没逼女儿背熟“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只好跳出来当中间人,劝劝阿朔,要他想想当年的我们,别为难女儿。
  于是正朔二十年,融珣坐着我坐过的马车,走着我走过的路,远嫁南国。
  正朔二十五年,阿朔把皇位传给融溥。
  他是个有福气的皇帝,接下爹爹手中的太平盛世,连年风调雨顺,民生富庶,国库满盈,他重用许多谈判高手,免除了边关战事。
  融鑫、融葎是天生的商人,在这两个财政部长、经济部长的协助下,大周的贸易助长了税收;融暨、融阙这对相生子颇有乃父之风,年纪轻轻就熟读兵书、经通战略,发明出来的武器,让我这个老妈都甘拜下风;融誉是文人,开科举士有独到见解,比当年我给宇文谨的意见要厉害得多。
  这个国家有他们五个兄弟撑着,够让人放心了,所以融溥登位后两年,我们作出一个重大决定──旅行。
  一个只有出发日期却没有归期的旅行。
  尾声
  告别儿子女儿,我们没有带上侍卫,但常瑄硬要跟,为安全考虑,阿朔同意了。
  常瑄的女儿成了我们家媳妇,他的儿子也和融溥建立“阿朔常瑄式”交情,下一代再不用我们老一辈操心。
  坐在大车子里,手提着阿朔替我收藏多年的背包,我的心笃笃实实。
  那是我在北京六日行的随身旅行袋,里面有数字相机、换洗衣物,几件在北京玩时打算买回去送人的小礼物,以及我写下的长篇小说。
  带着它,是阿朔的主意,他怕别人翻了包包或小说,泄露我的身份。只是我不像他那样谨慎,都五十几岁的老太婆了,谁能对我怎样?
  不过,似乎也是,好像所有来过古代的人,都不能把未来事迹泄露出去,大概怕会改变历史什么之类的。
  可真要担心那个还得了?当皇后这几年,我不知道把多少未来的政治概念传授给阿朔和儿子们,真要说窜改历史,都不知道改过几百遍了。
  “常瑄,你跟我们出来,家里怎么办?”坐在车里,我没话找话说。
  “常毅会把家里照料妥当。”
  常毅是常瑄的大儿子、融溥的死党,自从常瑄的妻子去年过世后,就由他负责处理家里大小事务。
  唉,夫妻夫妻,哪对夫妻能真正白首到老?往往是一人先行,一人被留下,先行的满腔遗憾,被留下的满腹寂寞,都不好过。
  握住阿朔的手,我很高兴,即便那些年风风雨雨,我们终是牵着手一路走来。
  不知不觉间,我哼起“家后”这首歌。
  是台语歌词,阿朔和常瑄都听不懂,唯一听得出来的是──我的歌声数十年如一日的……烂。不,是烂得更严重了,如果破锣嗓子可以登上纪录,那么我的名字一定会出在金氏纪录里。
  阿朔浅笑道:“你在唱哪一国语言?”
  “那是我家乡的话。”我略略翻译给他听。“最后几句是,如果最后那天来到,我会让你先走,因为我舍不得让你为我眼泪流。”
  阿朔未答,我听见常瑄轻轻叹息。这种深刻,他是懂的吧?
  他与妻子的婚姻虽是家里做主,夫妻两人却也是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平平顺顺几十年,感情在光阴里酦酵,酝造出醉人美酿。
  阿朔拍拍常瑄的肩膀,两人没对答,却都了解了彼此的心意,那是男人间的情谊。
  “阿朔,我让你流过很多次眼泪对不?”
  我扳扳手指头计数,服毒一次、战后毒发一次、被皇帝软禁赐死一次、难产一次,这些波波折折让我的英雄折下腰。
  他没说话,却轻轻地把我拥入怀里。
  “下一次,生命最终那日来临,我答应让你先走,让我来为你流泪心伤。”我圈住他的腰际。
  “不,我是男人。”他拉起我的手贴在他胸前。
  短短的句子,却蕴藏了浓浓的情意,他待我的心,从未更变。
  我猛地想起,很久以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我的世界和你们的不一样。我们的生活步调很慢,变化很慢,进步很慢,我们的圣贤说一句话会传上千百年,一套规矩也会用上千百年。因为慢,所以我们的心也改变得慢……或许有一天它真的会忘记如何爱章幼沂,但那一天会来得很慢,一百年、一千年,我确定,在它腐烂之前,它还没改变成你害怕的那个样子。”
  那时,他也是像这样,拉着我的手贴上他的心。
  我笑了,开心得像个十八岁大姑娘。“我们去哪里?”
  “你拿主意。”
  “去京城大街,好不?”
  京城这地方,到现在我都还没认真逛过一回。
  初来乍到时,便让苹儿拉回章家,之后,遵循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则,我与大街无缘。之后进宫、和亲,我与热闹街头失之交臂,边关战事返京后,为怕身份曝光,更是不可能前往。再之后,又从太子府邸搬到竹林小屋,再到入宫为后,这么近的地方,却始终没机会逛逛。
  现在成了自由身,它当然是我的第一站目标。
  “嗯,大街。”阿朔作出决定。
  常瑄掀开帘子,对车夫交代了一声。
  一会后,来到大街,常瑄便打发了车夫。
  这是儿子们的计划,他们说得一路换车夫,不让人知道我们的行迹才安全。我笑他们多虑,在四海升平的太平盛世里,谁会绑架一对老夫妇?
  不过,如果多虑能让儿子们安心的话,我不介意麻烦。
  下了车,就看见卖东西的小贩正卖力吆喝着,好久没逛夜市,油然而升的兴奋感让我全身发热,忍不住大买特买起来──糖葫芦一串、捏面人两个、九层糕一块,即使吃惯山珍海味,这些平民小吃一样让我的胃肠得到莫大满足。
  见我这样,阿朔、常瑄忍不住低头闷笑。
  我知道,都当老太婆了,不应该表现得太天真,但……就是忍不住啊!后宫再大再美,被圈禁几十年都要造反的。
  我越来越怀念自由的滋味,怀念女权至上的年代,怀念那个只要身上的钱够多,就可以只身飞往全世界的时代。
  “热呼呼的包子,一个两文钱……”
  走着走着,我看见一个穿着灰布衣的中年男人,他一面掀着热腾腾的蒸笼,一面对着来往的人吆喝。
  这个场景……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好熟悉的感觉!皱起眉头,我左右张望。我来过这里吗?
  “姑娘,来看看这绣荷包……”
  又一个女音传来,拿荷包叫卖的是个穿着长袍、梳着发髻的中年妇女。
  咀角微微抖着,我想起来了!
  拉起阿朔的手,我连忙带着他往前走。
  这条街、这些建筑物、这些人……
  “你要去哪里?怎地走这么快?”
  对长期练武的阿朔和常瑄来说,能被说走得快,那么肯定是真的走得很快了。我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像是有人在呼唤我似的。
  没有任何念头闪过,咀巴却自动哼起歌来──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那是林俊杰的江南,几百年没唱了,歌词早就遗忘。
  但,是咀巴自己自动唱出来的,和我的脑袋无关,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促敲击着,我开始小跑步起来,拉住阿朔转过小巷、绕进红墙。
  天呐天呐,我快要喘不过气了,越跑越快,我越跑越快……
  叭!当一声汽车喇叭声在耳边响起时,紧绷的神经猛地被炸开。
  我、我……回到二十一世纪!
  回来了,朝思暮想的时代,朝思暮想的时空,朝思暮想的现代文明……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像阔别家乡的游子,心中满溢着感动无数。
  “嘉仪,你……”
  听见阿朔的声音,我猛地回头,却见到更令人震惊的事,顿时吓到久久说不出话。
  原本两鬓微霜的阿朔突然变回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束成髻的长发散在颊边,若不是身穿着古代皂布袍,他看起来就是个偶像明星。
  而阿朔也被眼前所见吓得发傻,他定望着我身后的车水马龙,和我一样,震惊地张着咀却发不出声音。
  我再往后看,常瑄和阿朔不过相差十步距离,但他的面容没有分毫改变,他拚命朝我挥动双臂,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他的面前,想把它拨开似的。
  所以常瑄过不来?穿越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事?
  阿朔的声音唤醒了我的怔忡──
  “这里,就是你时常挂在口里的二十一世纪?”
  我点头。“对。”
  “那是高楼大厦?那是汽车?这是柏油路?”他一面指一面问。
  “对。天上飞过去那个小东西叫做飞机;那个在马路上一闪一闪的叫做红绿灯;那个女生脚上踩的不是高跷,它的名字叫做高跟鞋;男人身上穿的不是不伦不类,而是休闲服饰;天空灰蒙蒙,是因为空气污染;那些叭叭叭的刺耳声音,叫做噪音污染……”
  “教人不敢置信。”
  他贪婪的目光像照相机,似想要把所有的东西全摄进他的脑袋里。
  “我也不敢相信自己还回得来。”我握住阿朔的手心满是冷汗。
  他的眼睛转向我,好看的浓眉画出一直线,喃喃道:“嘉仪,你变得年轻了。”
  “你也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平滑、没有纹路斑点的左手,久久不言语。
  “我想,老天爷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经历全然不同的人生!”我兴奋道。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假设的是他愿意和我留在这里,但看着他的表情……有错愕、有惊惶、有郁郁、有不安……
  我不确定了,或许对于一个古人而言,这是太大的冒险。也或许,知道新世纪的存在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情。
  犹豫一会儿,我再往常瑄望去,他还在那里,没有消失。阿朔或许比我幸运,他有选择机会,选择留下或回去。
  “阿朔,你想留在这里吗?或者你想回到熟悉安全的古代,回到我们儿子女儿身边?”我柔声问,不想用兴奋语气替他作出决定。
  他拧眉,问:“你呢?想留下或回去?”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在心底叹息,这个答案很对不起父母亲,对不起慈禧老奶奶,也对不起那群兄弟姐妹,不过经过太久时间,我已经习惯把阿朔摆在第一,习惯以他的需要为需要,习价他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他走近,勾起我一束青丝,我清楚看见自己灰白的发丝和他的一样成了亮黑色。
  命运给了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想留下。”阿朔说。
  “为什么?”
  “为了你,你的家人、你的思念、你热爱的民主世纪。”
  “对你而言,在这里说不定很危险。”
  “你曾经为我冒险,现在轮到我来为你。”
  不语,心却暖烘烘的,勾起他的手,我认真道:“阿朔,我想要再爱你一回,旁若无人地爱你。”
  多好啊!旁若无人。没有皇帝皇后为谁指婚,没有国家社稷夹在中间,要爱便爱、要恨便恨,我们可以爱得旁若无人。
  “好。”
  我郑重对他承诺:“你保护了我一辈子,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好。”他笑了,卸下那份皇帝型严肃,他是个相当、相当好看的男子。
  拿出阿朔收在香囊里、刻着LOVE的银炼,我疾奔到常瑄面前。
  直到跑近了,我才发现有一层淡淡的银白色迷雾漩涡隔在我们中间。
  我不确定能不能把东西送到常瑄手中,纯粹试验,没想到手一伸,我竟然能穿过迷雾、抓住常瑄。
  难道我们中间的漩涡,只隔住了常瑄,不教他前进,却没阻止我们回头?
  我猜对了,上天给了阿朔选择机会,如果他愿意回到古代,还是回得去。
  拉住常瑄的手,我理解他的讶异表情。眼前人一下子从老婆婆变回大姑娘,即使亲眼所见,也很难相信。
  “常瑄,我是天上的仙女,不小心坠入凡尘,人间历劫数十年,现在要回家了,阿朔决定和我一起回去。你把这条链子交给融溥,告诉他,别为我们挂心,我们会很好的,你也要保重……”
  我没有时间,向常瑄解释未来过去、时空变换,只好用简单的方式说服他。本来还想对他讲更多话的,但银色漩涡慢慢褪去,常瑄的身子从脚处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再也触不到他为止。
  我尚未回头,一个拔高女声先一步传进我耳中──
  “吴小姐,你去了哪里?我们所有人都在找你。你为什么把行李带走,却把机票护照留在饭店?”
  我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有点聒噪、亲切又热情的导游。猛地转身,大大的笑容挂在脸颊上,几个箭步,我奔到她面前,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我回来了、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即便被我用力抱住,她的唠叨也没有停止──
  “天呐,你穿的是什么衣服?你跑去哪个摊子穿古装拍照了是不是?这衣服得还老板的。算了算了,不讨论这个,团员们都去逛天坛了,我们快一点去跟他们集合……”
  突然间,她的声音止住了,然后粗鲁地一把将我往旁边推开,大步走到阿朔面前,双眼暴睁,结巴道:“啊、啊、啊……你、你……”
  是因为阿朔太帅了吗?男人太帅会让女人出现中风征兆?
  我走近他们,试着说话:“嗯……导游小姐……”很抱歉,我始终没把她的姓名记起来。
  她没理我,只是颤抖着咀唇问阿朔:“请问您是东方朔先生吗?”
  东方朔?什么鬼啊!是周镛朔啦……
  才想开口嘲笑她两声,却猛地想起,当我回到古代时,有一个“章幼沂”的身分等着我,谁知道阿朔来到这个时代,会不会也有另一个身分在等待他?
  阿朔没回答,我先一步靠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用眼神暗示──别担心,有我呢!
  他朝我微微一笑,没有我想象中焦虑。
  是啊是啊,他是谁啊,他可是当了堂堂大周朝二十五年皇帝的男人!
  “可不可以借我看看你的手臂?”说完,导游小姐直接动手要去拉开阿朔的袖子。
  练过武术的他,轻轻松松、三两下就把她的手甩开。
  “你要找什么?”我直觉护到阿朔身前,不让她继续动手动脚。我已经霸道惯了,别的女人靠他太近,我身上的警报器会自动开启。
  “我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东方朔,东方朔的左手肘处有一个旧刀疤……”
  左手肘有个刀疤?我记得阿朔有,那是在边关战事里留下的。
  拉过阿朔的手,我掀起长衣袖,秀出伤疤。
  导游小姐看见伤疤,小小的咀咧出大大的上弯弧线,原地跳起来,大叫道:“是他!是他!他是东方朔。”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大吼大叫,导游小姐的兴奋很明显地引发了阿朔的不悦。
  我连忙出口制止:“导游小姐,他失去记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分。我可以请教一下东方朔是谁吗?”
  “他是我最崇拜的男人,企业家的第二代,新一辈小开当中最帅、最酷的男人……”她说了一大串,才发现自己语无伦次,干脆从包包里面翻出两本杂志和一份最近的报纸给我。她指着杂志封面说:“就是他,东方朔,是不是超帅?这种男人……等等。”她突然定住,缓缓转过脸看我。“你说……他失忆?是怎么失忆的?”
  “我、我也不清楚,我在半路上捡到他的。”我开始发挥胡扯功。
  “所以……哦……难怪……我懂了。”
  很奇怪的句型,但重点是她懂了,于是我决定不多话,由她自行联想。
  她想过半天后,拉起我的手,握了老半天,才说:“吴小姐,恭喜你,东方家正用高额赏金酬谢找到东方朔的人。呃,这样吧,你和东方先生在这里等着,不要离开哦!我先去打几个电话。”她兴致高昂地说着。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我在她的话语间猜出些许端倪,这个东方朔身世好像很不简单。
  导游小姐匆匆自包包里找出手机,对着阿朔猛拍照,然后走到一旁打电话。
  她离开后,阿朔不悦的浓眉还竖着。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这么疯吗?”他埋怨道。
  “你会慢慢习惯的,谁教你长了一张好面孔。”我用手肘拐他一记。
  他握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会是那个东方朔?”
  “不知道,我也不是章幼沂,但是一到那个时代,就被认定是章幼沂,然后一路以她的身分活下来。”
  我低声在阿朔耳畔飞快说着自己穿越的经验,并说服他,失忆是最简单、最方便的借口,就算后来弄清楚他不是东方朔,也是对方错认,与他毫无关系。
  说完,我把杂志丢给他,自己拿着最近的报纸阅读起来。
  报纸上大约介绍了他的家族:他的父母亲早就不在了,他是独生子,由祖父一手带大,祖父是台湾饭店业的龙头老大,东方朔研究所毕业后,就进入家族公司工作。
  这几年,他表现得有声有色,但几日前来到大陆勘查,莫名失踪,东方家已经发动警方、媒体协寻。看来,在古代我吃阿朔、穿阿朔,在现代,一样要靠他吃香喝辣。
  读完两千字左右的报导,我发现阿朔对着那本彩色印刷杂志着迷得不得了。
  他问:“我真的长得很像他吗?”
  我看看他,对照起照片里的男人。
  “怎样?像吗?”他催促。
  我没回答,弯腰,从包包里找出我的化妆镜递给他。
  他看看镜中的自己,再看看杂志上的东方朔,老半天不说话。
  我保持安静,明白一口气消化那么多讯息,需要时间。
  这时,导游小姐走过来,一脸喜孜孜地说:“我朋友很快就会联络上东方家,他会把你的照片传过去给对方,如果确定的话,我会陪你回台湾。呃,至于吴小姐,我找人送你到机场,你和旅游团先回台湾,等酬金下来,我会主动联络……”
  她话没说完,阿朔便截下话:“嘉仪和我一起。她去哪里,我去哪里。”
  即便穿梭时空千百年,他说话仍保有帝王级威严,吓得导游小姐噤声不语。
  她看看阿朔,再看看我们握在一起的双手,过了好几十秒,才咳嗽两声说:“好吧,我们再等等,等等东方家的消息。”
  隔天,我们坐上飞机,东方家派了人来接我们。
  这个晚上,阿朔睡得很不安稳,即使我就躺在他身边。
  自从上路后,阿朔的手一直不肯放开我。我明白他的不安,因为那年我也曾经历过。掉入另一个时空,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而多数的孩子都不像大雄那样幸运,有一个哆啦A梦、一部时光机,随时随地可以到他想去的时代里。
  那年?好奇怪的用词,明明从失踪到再出现不过相隔几小时,谁知我已经在另一个空间度过长长的一辈子,从十五岁少女成了五十岁的老太太。
  可,银丝白发苍老了我的心境,却没有苍老了我的爱情。
  我很幸运,可以和同一个男人在两段不同的时空谈爱情,我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会阻隔我们,但……低头,看看十指紧扣的手,我发誓,我再也不放开他的手。
  “我会保护你的。”我在阿朔耳边再度重申。
  “我知道,我不害怕,握住你,是不给你机会跑掉……在这里,我没有千军万马。”他回答我。
  我听懂了,他是对自己没信心。在这个世纪,他不是皇帝、不再握有权势,他丢失了我,怕再也寻不回。
  “放心,在这里,一部计算机比千军万马更有用。”我把自己靠到他胸口,安安稳稳地窝着。
  “真的吗?你教我用计算机。”他眼里闪烁着晶莹,又变回那年的好奇宝宝。
  “我要教你的东西可多了。”
  “比方……”
  “比方琴棋书画和唱歌。”
  他笑了,露出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笑容。
  我也跟着他笑,我有信心他会适应愉快,因为他是比我更有能力的男人,我能办到的事,他只会做得更好。
  “阿朔,你得学会开车,在这里,有车才有脚,我有一台摩托车借你骑。”我拿出一本杂志,指指明星代言的机车。我相信阿朔穿上那样的衣服,会比他帅更多。
  不过……我转头看一眼那些和我们一起坐在商务舱的男人,拥有那样的背景,我想阿朔不可能成为电影明星。
  “很难学吗?”
  “比骑马容易多了。知道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车子?”
  “骑马太困难,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驾驭马匹。”
  说到马,我想起那年带着我和常瑄直赴关州的黑大个儿。
  好久了……那么久的岁月,让许多记忆变得模糊难辨。我很庆幸,我爱阿朔,从未褪色失忆,而那些朋友们的友谊,仍然清晰。
  “你们的世界里,没有马的存在?”
  “放心,马不是濒临绝种的动物,还是有人骑马、养马,不过是拿来运动或赌博,没人把它当成代步工具。”
  “用马赌博?”他皱起眉头。
  “看来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得一项一项慢慢教你。”我笑着抚平他的眉头。
  “我以为我已经懂得够多,没想到……”他摇头。
  “现在知道了吧?当年我有多辛苦,才掉进一个陌生地方,就被拉进皇宫里,威仪万千的三爷、四爷,坏心眼的李姑娘、穆姑娘,一开口就会让人忍不住想下跪的皇帝皇后……现在想起来,还是头皮发麻。”
  “那个时候,我对你很差?”
  “不对,你对我很好,是你让我觉得心安,让我觉得,其实掉进古代也不坏。”
  他揉揉我的发,亲亲我的额头,轻喟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有你在,我应该学会心安。”
  “是啊,有我在。”我重申再重申,我是未来几十年内要保护他的那个人。
  “那你……会不会去搞一夜情?”
  闻言,我大笑。这是他心不安的原因之一?“我不会,我来自纯朴的南部乡下,我爸妈知道我大搞男女关系,会坐高铁上来把我的两条腿打断。”
  “那……外遇?”
  “我们又没结婚,哪会发生外遇?”再说,我有我的阿朔。有了牛排,谁还会去找青菜外遇?
  “我懂了,一下飞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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