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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剑情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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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看放满桌上七零八碎的酒罐,连空气中弥漫的也是酒的香味,那黑衣男子,却依然故我,看不出一丝醉意。
真要醉了才好,一醉解千愁呵,再也看不见人间许多忧,更不会让那张灿若春花的丽容在他的脑里一再出现,却是转化成悲伤的神情,控诉着长长的分离。
今日,他没有看到她的出嫁,却从路人纷纷扬扬的议论中,知道场面是多么隆重辉煌,知道穿著大红嫁裳的烟儿会是多么美丽——只是成为了别人的妻。
而且,是他自己亲手相让,将她推入那个男人的怀里!
他一举手昂首,再吞下苦涩的酒液,没有尝到任何的味道,翻滚在心中无数的,却是浓浓的苦涩。
而他只有生生地咽下……
“大爷,让我来服侍你吧!”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摇着三寸金莲走了过来,将一壶醇香的百日醉放在桌上,另一只妖娆的手臂顺势缠在他的肩。
好生俊美的男子呢,她在这里开店十几年的时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让人心动的人,错过了可惜。
但对方似乎是一点也不领情呢,无影仰起头,灌下她递上的酒,半垂的黑眸却丝毫没有在她身上停注过。
在下手的那一刻,他已要自己心如死水,再泛不起半点波澜。
“史家的少爷好福气哦,娶到这样子的美娇娘。”
“什么好福气,说不定那上官飞烟和别人早就是一对了呢,嘿嘿,守着那病根子她怎么受得了。”
“你说得是真的吗?”
“那是当然。”
“哈哈——”
耳边,恍惚地传来隔桌一群流氓的高声谈笑,句句是肆意的猜想,反正兴风作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是人之本性。
无影神色一冷,握在手中的杯子生生出现了裂痕,让酒液缓缓淌下。
清脆的裂响声和老板娘的惊呼声引来旁桌人的关注,对上的却是一双冰冷的眸,带着无尽的杀气。
“你找死啊,敢这样子看着大爷?”为首的一个酒意半浓,忽略从心里涌上的寒意开口,反正是在扬州城横行霸道惯了,加上他的几个兄弟都在这里,没理由会害怕一个陌生的男子。
“好好洗干凈你的嘴巴。”无影站起身来,冷眼微微一瞥就足以让老板娘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赶紧躲到一边去。
“老子就要这么说,你能怎么样?”仗着人多势众一个流氓大声开口。话音未落便被一个酒杯飞入嘴里生生打落他的几颗门牙。
遇上棘手的了,再一使个颜色,几个流氓便操起家伙扑了过来,就不信他们几个有武功底子的人还打不过一个人。
乒乒乓乓声起,结果不一会便出来了……
更过,万籁俱寂的街道上走了一个黑衣男子,步伐略有些摇晃,像极了酒醉的人,惟有那一双眸子仍是清明如水。
丝丝夜风起,十分萧索,却已是近秋时。两边的房子已熄了灯火,只有那风月巷中灯火辉煌,非是无影要去的地方。
天下之大,现在却没有能容他的地方。黑衣男子的步伐忽然加快,无声地过了街道,转身掠起。守城门的官兵仰起头来,还以为自己是看着了一只大枭飞了过去,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半刻后,荒废一时的房屋的木门被推开,身后的月光在他的身后镀上阴影,房内显得分外冷清。
坐在椅上小口口吃着生硬馒头的烟儿,不曾对周围恶劣的环境抱怨过的烟儿,巧笑嫣然的烟儿,拉着他的衣袖闹着要跑出去玩雪的烟儿。
室内,似乎还弥漫着她留下的淡雅香气,无影微微颦眉,平静的眸中深深回荡着的是无尽的痛楚,即使在他喝了那么多的酒也无法消灭。
是他,亲手把烟儿让给了别的男子。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深情爱恋,可是……她是上官海的女儿,再多的理由也说服不了自己,那不该有的情感已是他对家人最深的罪恶感来源,从一开始就是错了。
但她现在在做什么?无影僵硬地站在那里,握紧的拳已爆出青筋。错了的情感,不该再继续错下去了,为何……他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敏锐的目光忽地注意到床畔的一抹粉色,透着幽幽的淡香,犹如它的主人一般。无影呼吸一窒,轻掂脚尖已到了那里,把它拿在手里。
是上官飞烟上次留下来的手巾,从她走了以后他便极少来到这房里,自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多出来的小玩意儿。
现在,是睹物思人。无影闭上了眼,剩下手心分外清晰的柔滑触感,似是贴在她那柔嫩的肌肤上,令人恋恋不舍的感觉。
“主子。”随着声音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数道火烧的伤疤出现在他的脸上,给本来算不上英气的脸上添了几分煞气,恰似地狱里走出的夜叉,令人不寒而栗。
但他看着无影的目光中充满了不仅仅是尊敬之情,还有深深的感激——
大熊本无坏心,脸上的伤疤也是小时家中变故留下的,因为自小在山中长大,所以不知道这道伤疤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
但他有朝一日走出外界时,便被无知的世人认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辱骂嘲讽让他心寒。最严重的一次,他甚至被路过的镇民误会为强盗,要把他活活烧死。
在那冒烟的火堆上,是无影飞身救了他。从此以后,他便认定了这一个主子,即使无影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承认他。但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努力,他总算是得到他的默认,从此便跟在他的身后。
看够了世人的冷眼,他倒是觉得无影的冰冷不虚伪最让他感到心服。虽然主子经常是冷着一张脸,但大熊还是从他偶尔丢给自己的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秘诀中,让自己的武功突飞猛进。
总算……是可以跟在主子的身旁了,大熊内敛的嘴角扬起,露出扭曲的笑容。但无影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下沉。
“我要你去保护一个人。”他平静的眸光凝注在粉色的手巾上,波澜不兴地宣布。
“主子不需要大熊了吗?”大熊直直地开口,显得丑恶的脸上竟有着失落感。即使是在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内心深处还是忘不掉以前的遭遇。有问题便直接问出来,他是个粗人,学不会拐弯抹角的这一套。
无影冰冷的目光扫过他,让他心里的寒意油然而生,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到主子心里的不悦,虽然无影的真实年纪甚至是比他还要小上几岁,但大熊心里反而是有些畏惧他。
不知道什么人能够让主子下令去保护,在这几年的时间内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主子心中占有这么重的分量呢!
“你要保护上官飞烟,就像是保护我一样。”
“是。”
无影的话证实了大熊心中的猜测,既然如此,他也只好遵从命令了。主子的话,是绝对不可以违逆的。不过,他也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主子心中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随着大熊的离去,无影闭上了眼,不再让那眷恋的目光围绕在那方手巾的上面,也不再让自己的脑海中浮现烟儿美丽而悲伤的神情。
这样的结果,是已注定的。过了这一夜,一切真的会不一样了。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空了一大块的心,再也找不到填满它的温暖笑靥……
本来是无甚大碍的昏迷,史云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一连三天的时间,上官飞烟都没有踏出房门过,衣不解带地在旁边照料着。
“小姐,管家带人来了。”虽然上官飞烟已经成了亲,芙儿和蓉儿还是没有改掉旧时的习惯,仍旧是称她小姐。这几日的时间史家人该来的都一一见识过了,只不知管家这次又带了什么人来?
“我们出去看看。”上官飞烟朝蓉儿点点头,锦白的衣摆拂起,施施然走到了相邻的外厅。
“少夫人。”
与管家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后面丫环们的低呼,看着那名高大魁梧的男子,上官飞烟也是怔了一怔,却保持着脸上的镇定自若。
果然是非常凶恶的一张脸,该是火烧的疤痕吧,若是晚上出来,只怕会让夜啼的孩子停止哭声,难怪连一向镇定的芙儿、蓉儿变了脸色。但上官飞烟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排斥,容貌是先天的给予,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的好坏。
有许多算得上美丽的人反而有一颗丑陋的心呢。她只是不解,管家带这样的一个男人来见她做什么?
在她走进厅里的同时,大熊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她的衣着简单而不失华贵,但最重要地并不是这点,而是在她看到自己吓人的容貌时表现出来的从容自在,像极了主子的冷淡神情。
大熊决定,他从此是真正认定这个上官飞烟了,主子要他保护的女子呢,果然是与众不同。
“管家,有什么事吗?”上官飞烟抿口茶,才微扬起眉开口,脸上的神情美丽而冷淡。
“呃,是这样的。”看着她淡然而不失威仪的神态,管家不禁有些怔然。“这个人一直说自己是少夫人要聘请的侍卫,一定要进来。”
看到他吓人的容貌,管家不禁愧然,他本来也是不让大熊进来的,可十几个家丁竟然都挡不住他的去路,逼得管家只好自己出面了,希望这种恐怖的人物不会真的和他们有所关联才是。
“管家,你先下去吧,让我和他说会话!”上官飞烟摇摇头,也许她已经可以猜到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这怎么行?”他怎么可以让娇弱美丽的少夫人和这种吓人的家伙在一起。
“下去吧!”上官飞烟没有看着他,从容的神情让管家心安不少。反正他就在门外伺候着,不怕发生什么事。
“是。”
管家退了下去,外厅中只剩下上官飞烟和站在两边的芙儿蓉儿。“现在你可以说,是谁要你来的吧?”
会考虑到她的安全问题,那个人倒是考虑周密呢!
“是小人的主子。”
“主子?”上官飞烟在主椅上落座,清水般的玉颜上有淡淡的出神,是他吗?
“无影。”大熊的话证实丁她的猜测。
一颗芳心仍是控制不住地悸动,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出这感情的沼泽,何必再来理乱她剪不清的情思。
“我这里不……”锁紧了秀眉,她的下一句话已经被大熊接了过去。
“主子说了,随少夫人怎么分配都好,若是少夫人不想看到我,不允许大熊在旁边保护,即使是做史家的奴才,大熊还是得跟在一边候着。”
话是这样说,仔细看看,大熊低下的头竟显得不自在,黝黑的脸也显得不那么凶恶了,他生怕是被拒绝呢。
上官飞烟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直率的蓉儿干脆地笑了出来,她发现眼前这个凶得要命的大家伙其实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可怕啦!
“蓉儿。”上官飞烟轻斥丫环的无理,心里却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像大熊这样的人她根本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只好让他留下来了。
“小姐,堂少爷来了。”一个丫环匆匆地走了近来通报,说实话,她是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个眼睛贼溜溜的史少爷,偏偏这几天他又来得勤,愈加放肆的目光让她们做丫环的也是打心里发毛。
“知道了。”来者是客,飞烟也不好把他赶出门去,懒懒地抬起发倦的胳膊站起身出去。
还没有走到门口,便已经听到男子沉重的脚步声和丫环的惊叫声,却是完全没有把这屋里的病人放在眼里。
事实也是这样,当上官飞烟迎接到他毫不避讳的目光时,不由锁起了秀眉。
“听说家里来个名侍卫,我也来看看。”
“这是……”跟在后面的管家还没有介绍,这个堂少爷却是根本没有理会到大厅里多出来的人,一双眼只锁在上官飞烟略显苍白的绝色容貌上,早已是心荡神驰。虽然是弯腰行礼,嘴角仍带着不正经的微笑。
“见过大嫂。”
“堂少爷不必客气。”上官飞烟只是礼数性地还礼,没想到他却是胆大包天地握住她的纤纤柔荑。
“大胆。”芙儿、蓉儿本来就在一旁,连总管也睁大了眼睛,来不及阻止他的放肆行为。
“砰”的一声,狠狠地一掌出自于刚上任的侍卫大熊手里,凶恶的面孔扭曲起来,虽然是留了几分力的拳头仍是当场把史堂正打飞了数尺。
仗着史家人的名义在扬州城内外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史堂正倒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吃了亏,身上的伤不甚重,他却是大呼小叫了起来。
“杀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在看到大熊夜叉似逼过来的面孔是戛然而止,我的妈啊,史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可怕的……呃……的人?
被吓得愣住,他反而是一点声息也出不来,顾不得向旁边的总管下人求助只能看着那尊恶神慢慢地接近,那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可怕。
要死人了啊!上官飞烟还没有准备让大熊马上停下,无影把他送到这里来,是早料到今日会发生的事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这样又是何苦来者。
怔然中她出神了,美眸中淡淡地浮现泪雾,看着自己被史堂正握过的手一言不发。
旁边的丫环总管却以为她是惊着了,生怕这新上任的少夫人出了什么事,芙儿、蓉儿小心地在旁边唤着,大伙儿慌成了一团端来软垫人参汤伺候,却没有人去理会地上狼狈万分的人。
好在这当儿,屋里传来的声音救了史堂正。
“少爷醒来了。”
第七章
“飞烟。”史云缓缓睁开眼睛,惟一映进的是她的面看起来消瘦且是忧郁了许多,她是还在记挂着无影吗?
他的神色之间仍是倦怠,面上却是温和的笑,把所有的思虑收在心里,伸出细长的手来握住她的柔荑。
“我在这里。”上官飞烟竟有些鼻酸,无论如何,他现在是自己的丈夫,而且之前的他们还是谈得来的朋友,三天的守候并不完全是她的委屈,至少,她不想失去这个史家惟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还以为你走了。”史云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似乎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了上官飞烟跟着黑衣的无影走了,把自己生生吓了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你胡说什么?”上官飞烟抽回了自己的手,帮他掖好被子。
还好大礼已经完成,‘飞烟已经成了他的妻。否则的话,史云不能肯定他真的已经娶了自己的心怡佳人,即使知道从头到尾她的心一直遗落在另一个男子身上,他还是一头栽下这感情的泥沼里去了。
“你胡思乱想,一下子睡了三天的时间,让人不担心也难呢。”上官飞烟脸色不甚好看,不自在地揉揉自己的手,史堂正方才还握过她的手呢,想想真令人恶心。
“三天了吗?”史云皱起眉,勉强让飞烟帮忙撑起他的身子,不知道在计量什么。
“是的。”
“委屈你了。”史云微吁口气,眼里是幽幽暗暗的光。
上官飞烟垂眸不语,史云对她得好,她不是不知道,但他覆在她手上的大掌,总是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呵,梦绕魂牵的男子,她的心早巳被另一个人占满了。
“过几天该带你上山去见奶奶了,都怪我差点误了时辰。”史云露出抱歉的神气,他的气息仍是不稳,俊俏的面容在红被衬托下苍白如雪。
“你别说太多的话,大夫就来了。”上官飞烟的心跳有些不平。
说人人到,史家专门请来的大夫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暂时打断了他的话头。
过了几天,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上山。
史家的老奶奶就住在山上的别院里吃素念经,史云的父母双亡,现在史家的长辈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却偏偏有着怪脾气,宁可在僻静的别院里也不肯搬到城里的大宅子里和大伙儿一起生活。
上官飞烟是早就听说这个奶奶了,因为史云是她一手带大的,而且现在史云惟一的幼弟也跟在她身边,所以也特别地尊敬奶奶。
一大早起来准备,到了山上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近午时分了,却没有见着要见的人,仆人通报老奶奶正在做午课,是任谁来也不理的,未曾谋面的小叔子也不知道跑哪去玩了。
史云的身体毕竟是虚弱,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早就昏昏沉沉地睡了,所以一到了别院便直接送入了房间休息。
上官飞烟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带芙儿、蓉儿出去看看别院的风景,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闲情了。
交代好小丫环照料史云,主仆三人便走出迷漫着檀香的房间,大熊自然是沉默地跟在身后的,虽然他的面容凶恶,看久了两个丫环倒是习惯许多。
走了一条小径出去,抬眼是是竹林扶疏,远处小桥流水,倒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园林,不逊于城里人家。
只是,这来往的仆人要少了许多,他们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也没有见到几个人经过,偌大的园子显得有些冷清。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
只是,她所嫁的人,并不是那个心心念念想要依附的人呵,诗对此景,徒凉了心。
这里确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可叹她已经入了红尘千丈,抽不开这是是非非身了。上官飞烟轻拧黛眉,美丽的景色也掩映不了她无奈的心境。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她心中的君子呵,将去何方?忽然,她僵直了身子,看着从前方竹林里走出来的黑衣男子。
仅仅是数日的分离,却已经恍如隔世,再不是旧时身。她很想扑进他温暖的怀抱,就像是常在午夜梦回中一样,尽情地挥霍自己的情感。可仅存的理智却在拼命警告自己,不能越轨。
“蓉儿。”她寻求支持地转过身去,却发觉两个丫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大熊给带开了,现在这里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静默或是尴尬的不自在,渐渐在周围泛开。避开他的目光,久久,才听到自己的唇中逸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无影一直没有开口,冰冷的眸光深处,有一点小小的火焰跳跃着,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地方。黛梅淡扫烟愁,如玉芳颜似是又似不是,欲启的红唇让人屏息。
宽袖的绣金百鸟裙衫,红得让人刺目。因为天热微提起,露出一小截的皓腕,及腰的长发被挽成了乌黑的鬓,上插着精巧的凤簪,是成为妇人的象征,她现在已经成为史云的妻子了吗?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无影抿紧了唇,既然当初看着烟儿嫁给了别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准备的,为何他却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妒火越来越高涨,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愤怒地想要把那个男人给亲手杀了。
甚至来不及思考,就把她拉到了自己怀中,俯首覆上她的芳唇,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印记。唇齿的缠绵,似乎是遥远以前的事了,激情一引即爆,相握的十指紧紧纠缠。
一直到半刻之后,无影才强迫自己松手放开了她。冰冷的神情是对自己的嫌恶。岂能忘啊,她是上官海的女儿,是他这一辈子惟一不能侵犯的禁忌啊。
伸手可即的距离,忽然如隔着天涯般遥远。上官飞烟鬓发微乱,闷热的阳光混着花香袭来,让她的雪额上有薄汗渗出,水眸朦胧若梦,心却是被伤到了痛处。
“你来,又是做什么?”相见胜如不见,情难自己徒增煎熬呵,满怀复杂难解的情绪霎时蜂拥而上,一时之间。上官飞烟似乎也只能僵立在那里。
即使是这样,数月未见的相思让她的目光一刻也离不开她,无影俊美的脸庞上一片冷漠淡然,漆黑如暗夜般的黑眸冰冷深邃,在交缠的目光中却看得出那里隐约跳动着小火花。
“我要走了。”保持沉稳的声音,无影的手在身后握紧了拳,克制自己汹涌澎湃的情意,怕再一个不小心将她拥在怀里,从此远远地带离那个男人的身边。
“走了?”上官飞烟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一个字,他要走了。以前虽然是不能见面,起码还知道他在同一个城里,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现在他究竟是要走了吗?
修剪精致的指甲刺人了纤白的掌心中,却感受不到痛意,因为再深的痛意也抵不过心里的痛啊,她的神情转为木然。
“烟。”无影低吼一声,冷绝的脸色出现崩溃。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强迫她松开手来,娇嫩的掌心已有了一道血痕。
“我知道所有的事了。”她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心中的矛盾,欲说还休。
那上辈子的恩怨纠葛,如何落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你知道了。”无影身体一僵,瞒了这么久,终是逃不脱命定的安排。只是……造化弄人,他亦是无能为力。
“我等了你那么多年,还是不够吗?或者,你曾经喜欢过我吗?为何还是要做出这些事?为何远远地离开?”
她仰起头对上他盛满痛楚的漆眸,一时忘却了自尊,清脆的声音吐出的只是“为什么”。
如果,棠哥哥现在要带她离开,她会不顾一切地随他去,管它什么史家少夫人的地位,管它什么世人的评论名声,更不想管那重重叠叠的家仇世恨,她一直……一直就想跟在他的身边啊,永世不变。
为什么他的眸中还是充满矛盾,她不要那上辈的仇恨,不可以吗?该死不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就一定要他们来背负这沉重的责任。
差一点,无影就要再一次把她拥到自己的怀中,好好弥补彼此的失落和爱恋,但手臂上刺目的疤痕在提醒他,烟儿是上官海的女儿,她身上留着杀了他全家人的凶手的血脉啊,他要如何带着她长相厮守,不去理会季家的那些怨魂。
从一开始,他们彩俏熏疾桓盟赖陌?闭了眸,掩住自己所有的动摇和痛楚,再睁开眼时仍有汹涌的波澜在漆黑中涌动着,是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我爱你。”他生涩地吐出这三个字,在下一句话把上官飞烟打入地狱,“但我不会带你走,就像是以前的答案一样。因为我的心早就在季家的大难中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没死的幽魂罢了。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不可以再继续下去。”
“棠哥哥。”上官飞烟反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花容尽是浓浓的伤心和痴狂。到头来,他们谁也跨不过那道坎。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此去一别,关山千里,不知身在何方?他们的情也许永远不断,但缘分却已到尽头了。眷恋地锁住她的瞳眸,凝注着无尽的痴狂,无影决绝地放开了手,转身掠去。
手上的触感尚未完全消失,却被遗留在阴影中独自接受寂寞,空气中还留着他的声息。
“保重……”缘已尽,情难继。
上官飞烟站在原地,僵立了身子,她开始捂住唇,任无声的泪水爬了满腮。早知道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是执迷不悟,免得现在知道事实的真相反而更是伤心伤人。
这一次,真的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今日一别,何日再重逢?
蓦然,她停住了动作,犹挂着泪珠的粉脸注意到旁边的枝叶响动,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从那里爬了出来,俊俏而略显落寞的小脸仰起来看着她。
他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管家,给我五千两银子。”阴暗的账房中,有一只手突兀地伸到宽大的桧木桌上。
“堂少爷,你大前天才从这里拿走了三干五的银子。”贝管家揉揉皱在一起的眉头,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堂少爷感到头疼。
“要你管我?!老于今天要请朋友在酒楼吃饭,马上就要银子。”史堂正横眉竖眼,凭什么大房里的那个药罐子吃幅药就要花个几万两银子都没人嫌,他才花个几千两就有人唠叨。
“这……”贝管家为难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这样,那就预支本少爷下个月的用度好了。”史堂正的脸色没那么好看了。
“可少爷下个月的用度早预支光了。”贝管家无奈地回答。
“那你今天是打算一定要和我作对了?”史堂正逼近了贝管家的脸。这个麻烦的老不死,以前他要银子都只是要小厮到账房里吩咐一下就是了,没想到现在却要他自己亲自出马要账房来领,而且居然这该死的管家居然还敢为难他。
“堂少爷,不是小的为难你,是上头交代下来了,这个月不能再让堂少爷拿银子了。”
“谁那么大胆?”史堂正的脸色立即变了。
“呃——”管家吱吱唔唔不好说出来,史堂正心里已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那个臭女人,她才进他们史家门几天,整顿家务也就是了,竟然吃饱了撑着管到他头上来。
“我找她去。”他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却在门口被人堵住了。
芙儿和蓉儿拦在他的面前,在他们的身后的紫装丽人不正是他要找的罪恶魁首。
“不知道堂爷要找的是谁呢?”朱唇轻启,说出来的却是气死人的话,上官飞烟缓缓步入房内。
史堂正只好步步后退,他也绝对相信,只要他敢妄想上前一步碰到这个可恶而美丽的女人,站在她身后的大熊会把他打死,或是废了他的一条臂膀,毕竟,前几天的教训还是很让人难以忘记。
努力地忍下腹腔中的一口气,他强制自己要理智、冷静行事。“贝管家,把我要的九月账册拿来。”见他不说飞烟反而是当做他不存在地吩咐管家行事,史堂正腔怒火又雄雄地烧了起来。
“上官飞烟。”他沉住气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堂少爷有何指教?”飞烟向旁边行了一步,与他保持较远的距离,免得闻到他身上令人作呕的酒味和过浓的香气。男人身上的味道一直是最难闻的,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就如史云,他身上浓浓的药味并不会让她反感,反而是让她心安。
而她最想念的,还是那个人的味道,清新而好闻,带着淡淡的檀香,让人总情不自禁地沉迷在里面。因为失去了,所以更让人怀念吗?
“你凭什么扣我的用度?”本来是理直气壮的,可在她清明如水的眸子下,史堂正却忽然气虚了。
“三爷的用度,我岂敢扣……”上官飞烟微扬起了眉,冷冷中带着嘲讽的笑意,待到管家走过来,把自己要的账册交给左右,但继续开口:“贝管家,三爷也许是年纪大了,忘了自己这个月在账房透支了多少银子,就由你再告诉他一次吧。”
罗裙轻动,引起瑶佩齐鸣,她悠闲地走到旁边的太师椅坐下,旁边自然有体贴的芙儿为她摇开扇子,抿上一口婢女刚刚送来的碧螺春,茶叶虽好,水却不算好水,泡的工夫毕竟是比不上自己家里的下人训练有素,只能勉勉强强将就了。
只是现在的上官家,已经不能称之为她的家了。
“堂少爷,小的就开始报了。”贝管家向史堂正看了一眼,才清清嗓子准备开口。
“这个月,三爷去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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