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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祸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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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气到两腮都鼓起来,她取出细长的刀子,往鲜度犹存的“尸体”一刀剖下,什么肠呀肝的全掏出来,再掬水洗净肚子,架在火上烤。
  吃它的肉,喝它的血,啃它的骨头,再把皮剥下来当泥踩,踩个稀巴烂,诅咒他下辈子当小人,穷个一生一世,没本事拈花惹草。
  哼!不是撇得一清二楚吗?怕人家知道大夫勾搭上庄主,还编了个多可笑的借口,什么讨论青衣的病情,她不过跟他睡了一夜罢了,还不屑缠上他,等她回到她的时代,谁还会记得谁。
  恶!满手是血,真刺眼,才杀了几刀,怎么这么多血,红艳艳的一片染红了潭水。
  “丫头,你就别念了,念了一整天还不累吗?快过来帮我梳梳头。”早也念晚也念,真让她念烦了。
  欧阳春色一听,丢下半颗头回话。“柳姐姐不是在屋内,叫她帮你梳头。”
  每次都叫她,她又不是丫鬟,也不想想她有多辛苦,费了好大的劲在料理食材,他们只会坐享其成,等着分食。
  他们,复数。
  没错,不只一个,不算大的茅草屋除了“原住民”外,还挤进了柳绣娘、司徒青衣,以及不请自来的小偷齐丹飞,虽然他自称是有侠义作风的夜盗,不劫贫民。
  幸亏茅屋外的平石不小,来了这些人还不显挤,还能堆起柴火,弄了个晒衣架,以及烧柴的灶台、几张舒服的石椅。
  或许真被她吓到了,司徒太极当真派人整理茅草屋,屋顶换新,修补裂墙,暖被新衣,大床镜台衣柜,该有的简单摆设都有了,还有个丫鬟等着伺候。
  因为左惊虹的缘故,他并未除去魏知秋身上的铁炼,他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开着粉白色的花朵会令人产生幻觉,因此仍担心娘亲的“疯病”会再复发,伤及无辜。
  “不给梳,她笨手笨脚,我不要她。”她又不会逗人开心。
  一旁的柳绣娘苦笑着,手拿象牙梳不知该摆哪儿好。
  “你怎么又闹别扭了,她梳、我梳不都是一样,你没瞧我满手血腥吗?”老人家最难伺候了。
  “把手洗一洗不就得了,又不是没东西吃,尽打一潭子银鱼主意,又让你钓上几尾了?”潭里的鱼早晚被她钓光。
  一说到钓鱼,欧阳春色可乐了。“五条耶!一群笨鱼,饵一抛下就抢来送死,我杀都来不及杀,还弄得一身湿。”
  将鱼翻面换边烤,她将手放入潭中洗了两下,鱼腥味就全散了,她也不嫌脏的往身上拭手,头一低就进了茅草屋。
  也不知是潭水清澈鲜甜,或是银鱼本身鲜度够,肥硕多汁,不论清蒸、红烧还是火烤,滋味都好得令人吮指回味,鲜嫩清甜。
  “瞧你得意的,上扬的嘴角都能挂五斤肉了。”也不想胃口有多大,吃得了那么多吗?贪心。
  “比不上你得意呀!婆婆,瞧瞧有人帮你打水,咱们青衣还替你捏脚背,你这十七年来可有今天快活?”谁才一脸春风,笑得嘴都阖不拢。
  “你这丫头,贫嘴。”正经话没半句。
  自从铁炼炼住四肢后,魏知秋从没如今日般开怀,有个巧手的丫头帮她梳头,这头是姓柳的姑娘,喊她大娘的千金小姐为她捶背捏脚,那边的小伙子摘了片芭蕉叶扇凉,她还能不笑吗?
  如今她面前的那扇门不上锁,阳光随时能从门口照进来,她那双看不清楚的眼也能瞧见屋外的山光水色,是该满足了。
  听听这一屋子的笑声,瞧着这几个乖巧的孩子,她这十七年的寂寞顿时一散而空,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孤单老死而无人闻问。
  “魏姨,人家喊你一声婆婆,你不赶紧收来当媳妇儿,要是人跑了,可有人怨死你了。”嘻皮笑脸的齐丹飞话中有话地暗示着。
  “姓齐的,你少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害得欧阳春色一肚子火气又烧旺了。
  “我说的可是老实话,魏姨,这条鱼挺滑溜的,你得捉牢点。”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所言是实话。
  “闭嘴。”他不开口,没人会把他当哑巴。
  欧阳春色最气别人乱配对,明明八字还没一撇,乱点鸳鸯谱的乔太守倒是有一堆,这边拉拉线,那边敲敲鼓,好像这事就定了似。
  其实回不回去不打紧,在原来世界等着她的只有师兄和老滚,其他人有她无她都无所谓,尤其是可恶又可恨的老爸,他巴不得把烫手山芋往外丢,省得她克亲又吸走他们福气。
  可是她留下来又能干什么呢?这个世界里她没有家,只能一个乡镇流浪过一个乡镇,她不知为何而留。
  “丫头,别太凶悍,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那小子似乎满中意你的,你就委屈点,进我们司徒家的门。”这样她就能常常来看看她这个孤单老太婆。
  欧阳春色由鼻孔嗤了一声。“他中意我不代表我也中意他,你呢!要真缺个媳妇儿,眼前的柳姐姐就是最适当的人选。”大方得体,温顺谦恭。
  “我?”被点名的柳绣娘微微一怔,不解话题怎会扯到她?
  “她不行,极儿对她没那心思,要不早几年就娶进门了,哪等得到现在。”她早打探清楚了。
  “是呀!我不行,我对他可无半丝情意,春色妹子,你可别往酸里拈去,我没想过要嫁人。”柳绣娘取笑着她。
  一开始时她嘴里虽说不要名分,可心里其实想着能当个妾也好,但时日一久,她发现自己在他心中毫无分量,遂断了这份妄念。
  她也知道总有一天当一个他在意的姑娘出现时,她的存在便成多余。
  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喔~~原来是吃味呀!难怪你理都不理人。”齐丹飞故意拉长鼻子嗅呀嗅,“好重的酸味。”
  “你……你们在瞎说什么,那种不孝又无廉耻的粗汉子我才看不上眼呢!他眼中只有他的虹姨,其他人算什么。”为了左惊虹,两人也闹僵了好几回。
  一提到左惊虹,所有人都静默了,脸上流露出复杂神色,只有单纯的司徒青衣一头雾水,茫然地环视众人。
  “我娘怎么了?”他们的表情好奇怪,好像娘做了什么让人不自在的事。
  “青衣,去看看鱼烤焦了没,待会再添些柴火,把鱼翻面。”欧阳春色特意支开她。
  “喔!”她听话的带着一脸狐疑走出屋外。
  待司徒青衣一离开视线,大家的神情一变,嘻笑不再,换上严肃,面色清冷地压低声音。
  “你们真要做得这么绝吗?”阻止不了的魏知秋只能感叹,这些年轻人实在太冲动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不冒点险又怎能进行下一步计划。”她盘算过,适度的剂量不致致命。
  “没错,魏姨,你不用替我们担心,要不是查到最后,指向‘那个人’的嫌疑最大,我们也不会出此险招。”全是不得已。
  司徒太极委托齐丹飞调查庄里的人,看谁是下毒者,他由司徒青衣身边的人查起,从丫鬟小香到厨娘,卖辛料香味的小贩、送菜的福伯……所有经手食材的人他都不放过。
  经过他一番明查暗访后,这些人都不可能下毒,不是没动机,就是没机会,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毒到别人。
  在剔除种种的可能性后,只有一个人可以接近司徒青衣而绝对不会被怀疑,他们遂决定大胆的假设小心求证。
  现在只能等她自露马脚,否则另一个比石头还顽固的家伙肯定不相信是“那个人”所为。
  “可是若失败的话……”她不敢想像是何种下场。
  “当然不能失败,我们都拿命来拚了,要是没逼出狐狸本相,我拿我师兄的脑袋当西瓜砸。”哈!反正他听不到。
  欧阳春色错了,司徒离人听见了,不住苦笑,他透过古镜的力量一朝代一朝代的寻人,月夜不休的费尽苦心,就怕她遭逢不幸。
  幸好月蚀时出生的阴女并不多见,而她又是带着特殊命格,只要寻着磁场往下查,终会寻获。
  不过他能在短短时日内查获她的下落,主要是因她的预知能力已然开启,她慢慢懂得如何控制,除非她想要,否则她是看不到任何未来会发生的事。
  其实欧阳春色已用了几回预知能力,她就是知道有凶无险才敢冒险,因为她可是很怕死的。
  “为什么是你师兄而不是你自己?”推别人挨刀,她可真敢。
  “因为我师兄是大人物,在我砸他脑袋前,别人会先摘了我的脑袋。”她老爸肯定抢第一个。
  “别提脑袋了,这件事要不要先知会庄主一声?”觉得不妥的柳绣娘有些不安,她担心真闹出人命。
  “不要。”
  “不行。”
  欧阳春色和齐丹飞不约而同地提出反对,他们太了解司徒太极了,先说了他绝对不会同意,反而斥责无事生非。
  “你们在说什么不要、不行?我大哥在潭边,可不可以让他过来?”司徒青衣在窗口探了探头,为受大家“排挤”的兄长求情。
  “他过来干什么?连娘都不认的不孝子我们不欢迎,告诉他,我一条鱼也不分他吃,叫他死心吧!”
  一颗带血的鱼头笔直的飞过潭,差点击中司徒太极的脸,他头一偏,面色下沉,轻点横跨潭边与平石间的浮桥,闪身入屋,掳走大声叫嚣的泼辣女。
  大家先是为之傻眼,继而又像没事人似,开开心心地分食那些烤得火候恰到好处的银鱼。
  第九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疯了吗?居然陪着她一起疯,明知道有危险还以身涉险,你们全疯了,疯得彻底,她要是有个万一,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悲愤的高吼声直冲云霄,刺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他们愧疚地低下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事情的过于成功,他们万万没想到结局竟是这样。
  司徒太极面色沉痛地抱着双眼紧闭的女子,为她的轻率,为她不顾一切的任性而愤怒,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却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她为生死存亡而挣扎。
  为了让他相信名为曼陀罗的花含有剧毒,并会令人产生幻觉,做出一些想像不到的举动,欧阳春色将其汁液挤出——当他的面一口饮尽。
  更怕他不相信其效果,她让其他人也喝了,只是分量不多,不及她的一半。
  结果正如她所言,的确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反应,有人手舞足蹈地唱起牧民情歌,有人抱着柱子嚎啕大哭,有人宣称看见死去的亲人,有人竟然拿刀子往身上戳,血流一地不知痛,还有人不管别人在耳边说什么,就一定照做,没有二话。
  大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自身所发生的事证实他娘是中了毒,而非刻意追杀他,他误会自己的亲娘了,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而一天过去了,所有人都恢复神智,对曾做过的怪事毫不知情,隐约自己知道在哭或是在笑,然后便是一片空白。
  唯独欧阳春色仍无动静,她在一阵狂吼狂叫之后全身抽搐,接着手脚发麻,狠狠咬下司徒太极一口臂肉便厥了,过了一天一夜尚未清醒,而且气息越来越微弱。
  难怪司徒太极要发狂了,撂下狠话若是她从此一睡不起,参与此事的同伙都别想有好下场。
  “要不要先让她躺平?你一直抱着她也不是办法,你会累,她也会不舒服。”齐丹飞看不下去的出声道。
  “滚,不要让我瞧见你。”为什么有事的人是她,为什么?!
  悲痛万分的司徒太极无法谅解他们的做法,竟拿性命当赌注,毫不在乎他的感受,以如此激烈的手段逼迫他屈服。
  看着一张朝气勃勃的娇容失去生气,红润的脸色渐成灰白,而活跃的四肢冰冷僵硬,他怎么能说服自己原谅他们的所做所为?
  最不可接受的是,当他们一个个转醒,恢复知觉,除了仍有些晕眩的不适感外并无大碍,但带头者却坚持要绞断他的肝肠,不论他呼唤她多少次,就是不愿睁开明媚水眸看他一眼。
  如果这是对他的惩罚,也应该足够了,他相信娘亲绝非蓄意追杀于他,一切皆为名为曼陀罗的毒液所致,她没错,错的是他。
  “呃,兄弟,欧阳姑娘之前曾说过,她的什么体质跟常人不同,若是她一直昏迷不醒,就让她大量喝水,或是羊乳、牛乳之类,能清毒。”
  她说了很多,可是他记得不是很清楚,脑子现在仍一片浑浑噩噩,觉得很累,好像全身气力全被抽光似,她说水能自然循……循环身体,排出毒素,乳制品则能固胃,减少毒素的吸收。
  很多怪词他听都没听过,要全记得住真的很难,而他又忘了一大半,勉强记得的几句,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你为什么不早说——”居然让他心爱人儿多受苦。
  “我也刚清醒没多久,身子还在转……”齐丹飞一脸无辜的道,其实他的脸色也很糟,不比欧阳春色好到哪儿去。
  “快叫人拿水来,还有牵几头母羊、母牛,快点,不许再发愣。”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尝试。
  庄主的狂吼声一传出,底下的人立即动作起来,抬水缸的抬水缸,拖拉母羊的拖拉母羊,牵着牛鼻子的被牛鼻顶了一下,跌个四脚朝天,一时间又是咩咩声,又是哞哞叫,整个院落到处是牲口。
  水,不断的灌,腥羊乳、生牛乳一口口哺育,欧阳春色平坦的小腹渐发胀,她的眉头也因积太多水分而隆起,看似十分痛苦的频频呻吟,冷汗直冒,不想再喝地扭头挣扎。
  突地——
  她像痉挛般弓起上身,哗啦啦地吐出一肚子秽水,恶臭的酸气令人掩鼻,可在场的人无人回避,只关心她会不会连肠子一并吐出。
  “你……你们在灌蛐蛐,还是在灌……灌牛肚,准备那么……一大红……想……想撑死我……我老爹帮我算……算过命……长命百岁……你们可别害我……早夭……”
  她能开口说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的话有气死人的嫌疑。
  “你……感觉怎样,还好吗?”司徒太极的胸口仍绷得很紧,不敢掉以轻心。
  “不好。”天哪!这种事她绝对不要再来一回,太痛苦了。
  “不好?”
  一句不好,大伙的心口又往上吊,气息凝窒。
  她虚弱的睁开眼,想坐直又没力地倒向身侧的男子。“我喝得太撑了,肚皮快胀破,是谁一直灌我水……和稠稠的怪东西?”
  “羊乳和牛乳。”一旁有人在窃笑,小声地说道。
  “生的?”
  “生的。”
  “……”她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地狂吼,但身子实在太虚了,吼声如猫呐。“你们不晓得羊乳、牛乳要先杀菌吗?我喝了要是拉肚子怎么办?”
  可恶,这些化外之民,竟拿她的命开玩笑,要是她狂拉不止,泻到虚脱,一定找他们算帐。
  杀菌?什么意思?听不懂的众人面面相觑。
  齐丹飞开口道:“救人如救火,谁还顾得了其他。”只要她没事,再拉十头骆驼来挤奶也成。
  “是呀!欧阳大夫,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心急,庄主说要我们陪葬……”吓都吓死了。
  “幸好你没事,我们才逃过一劫,不然……”后果堪虑。
  “对啦、对啦!以后别再让我们乱喝东西,还说喝了会快活似神仙,我头快痛死了……”恍若被榔头敲头,出声的小厮手一摸还真肿个包。
  大伙七嘴八舌地抱怨着,一副劫后余生的恐怖样,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浑然没发觉司徒太极的神色越来越阴沉,眼底的利光也越加凌厉。
  看出他快冒火的齐丹飞连忙将多余的人赶走,只留下柳绣娘以及一、两位手脚伶俐的丫鬟,什么牛呀羊的全都牵走,顿时清静了许多。
  不过阵阵的丰骚味还在,几堆新鲜的牛粪冒着热气,两者混杂的气味着实不好闻。
  “你……你的脸色真难看,青髭都冒出来了……”本来就不是柔逸绝尘的美男子,怎么把自己搞得更丑了?
  明明一身狼狈,憔悴得令人嫌弃,她怎会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觉得他略带落魄的沧桑特别有男人味。
  “身子好多了吗?头会不会晕?”司徒太极问得很平静,好像她不过刚踩死一只蚂蚁,无伤大雅。
  “想吐,头有点晕,手脚还不太灵活,大致上……应该没事……”吐太多了,胃很难受。
  “好,很好,那表示我现在活活掐死你也是理所当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凶恶,皆目燃焰。
  “嗄!这……”欧阳春色连忙装虚,瘫软在他怀中。“太极,我可能不行了……气……气上不来。”
  “要我渡口气给你吗?”他口气冷硬得似要杀人。
  “不……不必了……反正没救了,你就任我自生自灭,安静地死去……”哇!要爆筋了,肯定气得不轻。
  快装死、快装死,一“死”天下太平。
  “安静地……死去……”黑瞳倏地转冷,阴鸷狂猛。“欧阳春色——”
  平地一声雷,震得她差点一跃而起,不敢再装死地睁开惊恐双眸,怯生生地瞅着他。
  看来她真的做得太过分,彻底惹毛他,瞧他阴冷的神情好像快翻脸了,她是不是该自求多福,祈求自己还能吃到潭中的银鱼。
  不是她贪嘴,而是不甘愿,每次是她辛苦做鱼线、鱼钩、挖饵,再非常辛苦的钓起、宰杀、烹煮,白白便宜那些人,叫她怎能甘心。
  “你居然敢用这种方式向我叫嚣,你有几条命,活腻了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以为我会十分乐意看你在我面前死去,你……你要再说一个死字,我一定捏爆你的头。”
  “与其让你自寻死路,不如由我亲自动手,送你一程,黄泉路上你独行,我会烧很多纸钱,让你舒舒服服地当个鬼……”
  呃,有必要这么毒吗?居然不让她活,她也才刚好转一点,他就两眼皆张地发狠,怕她真没死成还来当帮凶,祝她早登极乐。
  她也很怕醒不过来好不好,曼陀罗的汁液有多毒她并不知情,逞勇地一杯饮尽她已经很后悔了,偏偏她的愚蠢又不准她反悔,即使头皮发麻也要咬牙硬撑,让毒在体内发作。
  咦?下雨了,怎么有水……蓦地一怔的欧阳春色盯着落在手背的水珠,内心掀起一阵狂风巨浪,她鼻头微酸地红了眼眶。
  她错了,她不该以身试毒,为什么她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愚行不会伤害任何人,无形的伤口也是伤,她竟忽略了他也会受伤,任性地胡作非为。
  “……你怎么可以这么可恨,让我恨你又爱你,你知道最大的煎熬是什么吗?那就是等待,等着不知会不会再醒来的人,你……你让我的心都拧成一团,痛得麻木……”她要敢再吓他,他真的会,真的会……陪她去死。
  他已经爱得这般深了,怎舍得让她独赴幽冥,若再有下一次,由他先走,叫她也来体会心如刀割的痛苦。
  “……以后不会了,我不走,留下陪你一生一世,不论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多么便利,我也不离开,我要和你在一起……”是呀!他是有诸多不好,可他爱她,真心地深爱着她。
  欧阳春色在昏迷时,魂魄曾短暂地离开躯壳,飞回二十一世纪的台湾,和关心她的师兄相谈甚久,他告诉她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拿着铜镜对着月光,她便可以从镜中听见他的召唤。
  而她只要回应便能回家,不会再停留过去的时空,一切都会回归最初,她仍是兽医系二年级学生,期末考快到了,她该温习功课。
  但,真的还是一样吗?
  此时她才明了在那当头她为何犹豫,迟迟不愿肯定的回答,因为她爱上这个无礼又粗鲁的莽汉,想留在有他的朝代。
  “什么一千多年后的世界,你这次非要给我说清楚,为何你老说些古里古怪的话。”他非要逼问出她所有的秘密。
  看他气急败坏,又狠不下心伤害她的痛恶表情,欧阳春色忍不住笑了。“唐、宋、元、明、清、民国,那是一段很长的故事,我用一辈子说给你听好不好?”
  “你……你究竟是……”他不敢问,怕问出令他害怕的事。
  前朝是李唐天下,如今是赵姓大宋,元、明又是什么,难道她看得到未来的朝代更迭……
  “我先声明,你要娶就只能娶我一个,要是你想妻妾成群,我就一纸休夫状休了你,再嫁给你最好的兄弟气死你。”反正她那个时代女人一嫁再嫁实属平常,一生不一定只有一个男人。
  原本听得正起劲的齐丹飞笑咧开嘴,可听到最后就笑不出来了,脸色大变地往后退……退……退到门外,头也不回地溜了。
  他不就是司徒太极最好的兄弟,要是他真要了兄弟的女人,不被活活打死才有鬼。
  这女子呀!根本是祸水,害人不浅,二十余年的交情真要尽毁于她手中。
  “什么,青衣死了?”
  白幡飘动,竹青招魂,肃穆的一片白笼罩一室哀伤,一具上好棺木置放厅堂后方,两尊纸扎的金童玉女一左一右护棺,香烟不断,袅袅上升。
  纸钞烧成灰四处飞散,披麻的奴仆、带孝的丫鬟,庄严的祭拜仪式,灰袍道姑的助祷经咒,人手三枝香跟着跪拜,为助芳魂早登西天,伴佛归仙籍。
  哀乐阵阵,泣声低切,谁也想不到长年宿疾刚治愈的司徒青衣竟又无端染病,半夜急症发作,连大夫都来不及看最后一面便暴毙,全身灰白,双目未闭,尸斑浮现,料是身亡已久而未被发觉。
  庄内众说纷纭,有一说恶鬼索魂,讨去当鬼妻。二说是被人下了毒,毒急攻心无法抢救,故而死不瞑目。三说痼疾未愈,治标未治本反加重病情,导致病来如狂风,一扫成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我记得放下的分量并不多,顶多重病不起罢了,怎么会……怎么会……没气了……”
  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靠近半掩的棺木,纤纤素腕搭放棺上来回抚摸,似震惊,又似愤怒地敲了棺尾两下,随即又困扰地抚过敲击的地方,仿彿这动作能消弭心中的不安。
  白烛垂泪,映照出棺中人儿栩栩如生的面容,一如生前般带着一丝轻愁,她安详地睡着,穿着一身新嫁娘的喜服,只是大红艳色被绸白取代,她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点也不像死了。
  是的,一点也不像,谁说她死了,一定在做戏,吃了十几年的毒都没事,哪有可能多加了一些就魂归离恨天,肯定是假的,她没死,绝对不会死,她不能死……
  “青衣,你醒醒,娘来看你了,别再贪玩呵!快起来瞧瞧娘,娘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燕窝汤,你赶快来喝一口,滋阴降火,让你的病快快好起来。”
  一脸慈祥的左惊虹抚着女儿冰冷的脸庞,十分怜惜地轻哄着,见她发丝有些凌乱,顺手拨了拨,面露浅笑地叫女儿起床。
  可是深睡不起的女儿不肯理会她,不论她如何哄骗轻斥,她依然相应不理,静静地闭上眼睛躺着,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
  当一口莲子燕窝汤从气息全无的人儿口中流出,慈爱的面容忽地一变,龇牙皆目地浮现出怨怼,妒恨,阴恨,对着一动也不动的女儿拚命摇晃,甚至想把她拉出棺木,不许她再装死。
  “你起来呀!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死,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不是让你比我早死,你马上给我活过来,活过来呀!我只是要你帮我做一点点小事而已,你为什么不听话,你想害娘失去现在的地位吗?”
  “……可恶的臭丫头,你再装死呀!我打醒你、打醒你,娘喂你吃毒也是不得已的,你要是不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们就会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然后把我赶出庄,你也不想当个没娘的孩子吧!”
  左惊虹一边惊慌地念着,一边拍打女儿的脸,绝美的容颜在烛火闪动下竟显得妖异,飘浮出淡淡的诡魅邪肆和阴寒。
  但是女儿的不理不睬让她怒气加剧,她用力捶打起尸身,人如着了魔,双目赤红,开始由低咒转为高声咆哮。
  “……你晓得我费了多大的劲才从魏知秋手中抢走她的儿子吗?他们都太愚蠢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过使了个小小的手段,你看看她的儿子有多恨她,把她当成恶鬼一样,一步也不敢靠近,我赢了她,我终于有一件事赢了她,我赢得她儿子全心的信任和尊敬……”
  “……青衣,你要是儿子就好了,娘绝对不会对你下毒,如果你是儿子,该死的就是司徒太极,娘会帮你毒死他,让你成为隐月山庄的庄主,以后这一切都是我们母子的……可惜你不是儿子,不是儿子……”
  左惊虹说着说着竟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她趴在棺首拉出女儿的长发,她一小撮一小撮地慢慢拔,有些近乎疯狂。
  当两手放满女儿的头发时,她直接丢入火里烧掉,行径怪异得不像常人所为,她口中念念有词却不知在说些什么,接着竟然要拔女儿的指甲。
  “虹姨,你究竟还想干什么?青衣死都死了,你连她的尸身都想毁损。”那是她的女儿,不是客死他乡的陌生人。
  “谁?”她倏地回头,狰恶的面容无所遮掩。
  白幡后走出一道刚猛的身影,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让他的脸孔变得模糊,但光底下的昂藏身躯却不容错认。
  眼含沉痛的司徒太极一把扯下治丧的白布,他脸上的难以置信和惊骇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叫人轻易地感受到从他身上迸射出来的悲伤和冷厉。
  他对她从不曾有过怀疑,每每只要一想起她为了救他而差点命丧幽泉,他的感激之情便源源涌出,连自个的亲娘都不如她在心中的重要。
  可是她对他做了什么?她的好是有目的,慈爱的笑容后竟是一连串的算计,若非亲耳听到,他怎么也不相信她会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下毒。
  “咦!是极儿吗?你也来看青衣呀!她睡得很安稳,不吵也不闹,你看,她气色变好了。”左惊虹笑得平和,丝毫不见慌张。
  他目光沉了沉,冷言道:“我听见了,虹姨,青衣的毒是你下的。”
  怔了怔,她又笑了。“青衣是病死的,怎么会中毒?你耳根子软,又听谁胡说八道了。”
  她言下之意,就是指医死女儿的大夫。
  “是不是中毒,拿根银针试试你端来的莲子燕窝汤不就见真章了。”欧阳春色由司徒太极背后闪身而出,手中拿着细长银针。
  “你……又是你……”一瞧她,左惊虹眼中有着难掩的恨意。
  因为她,她的计划才一再失败,因为她,她的极儿才和她越来越不亲,因为她,魏知秋不用再受苦,甚至有可能抢回儿子,因为她,她的女儿死了。
  “要不要我效劳呢?不然青衣死得太冤了,连死在何人手里都不知情。”欧阳春色做势要以银针试毒,却被一股外力狠狠推开。
  “不要碰我的女儿,她死都死了,你还想对她做什么。”一转身,她的怒容竟成哀容。“极儿,你把她赶出去好吗?她留在庄内只会让人伤心,看到她,虹姨就会想到我短命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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