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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花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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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得,前两年大扫除还有看到的……
  很多事情太荒谬,但他一定得确认,无论是或不是……
  有记忆以来,那只巴掌大的透明玻璃瓶就在了,想不起是从哪里来的,也没认真深究过,里头的东西对他会有什么深重意义……
  由堆叠的纸箱中翻找出玻璃瓶,看清那一小块拼图的样式,他重重喘了口气,跌坐在地板上,愕然失声。
  他缓慢倒出玻璃瓶内的物品,一样样细看。
  一片拼图。
  一朵纸玫瑰。
  一张电影票根。
  一截水蓝色发带。
  里头的东西不多,却极有可能,是他前半生的生命精华……
  一直以来,她说的那些过往,总以为她沈缅于过去,将那些美好的记忆投射在他身上,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她缺了角的拼图会在他台北家里的储藏室?为什么她那么清楚他的每一个专长?为什么儿子的五官会与她有几分神似?为什么她会那么巧,与儿子拥有相同对海鲜过敏的体质?
  因为,他曾经用草编的蚱蜢讨她欢心?
  因为,没有办法用金钱去堆砌浪漫,他用纸折出朵朵玫瑰送出他的真心?
  因为,她吃过他为她做的每一道食物?
  因为……因为……儿子是他与她共有的……
  心脏痛麻,他为这样的顿悟,惊痛得无法喘息。
  原来……真的是他,她没有错认……他该相信她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女人怎么可能错认自己拿生命执着深爱的男人……
  这十年来,她一直在等他,守着他给她的每一句承诺等待着,可是他却忘了她,忘得一干二净……
  第六章
  “喂,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她的眼,对上他干净清明的眸采。
  十六岁芳华,心湖荡漾,情潮涌动。
  微微的心慌,所以刻意武装起自己质问。
  娇娇女——这是他第一印象。
  “送餐点。”
  “喂,那个……是我的发带,你拿上来!”心绪微慌,拙于应对,一不小心便用了过于命令的口吻。
  他蹙眉,没理会她,将发带挂在离她窗台最近的那棵树的树枝上,转身走人。
  后来,她知道他在餐厅打工,有时候会负责外送。
  后来,他知道她是这栋房子主人的女儿,衔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娇娇女。
  在那之后,他发现那道美丽身影时常出现在他眼前。
  全餐馆的员工都知道这两个人梁子结很大,她谁不使唤,就偏爱使唤他,点餐、添茶水、换餐具……样样都指定要他来、样样都针对他。
  有些同事私底下还问他:“你是哪里得罪了她?”
  男孩摊摊手,表情颇无奈。大概是那天不让她使唤,惹得她大小姐凤心不悦,非得出这口气才甘心吧!
  太清楚这些有钱人颐指气使的心态,从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反正离开工作场所当不认识就是了。
  谁知,他愈是不理会,她愈是跟他过不去。是怎样?非得逼他卯上她才痛快吗?
  她真的三天两头地来,也真的每次都专挑他使唤。
  “喂,你帮我点餐!”
  “喂,你帮我加水!”
  “喂,再给我一支汤匙!”
  “喂,我说饮料要去冰,冰块帮我捞掉!”
  “喂……”
  他实在搞不懂,这里的食物有那么好吃吗?还是奴役他真的让她很痛快?
  一直到后来,同事反而会亏他:“小女生应该是喜欢上你了吧?”
  要不然,她对谁都能维持温和有礼,独独对他,似乎有些过不去,却又不曾真正为难他,反而像小情人在使性子,他愈不理她,她愈冲着他来。
  直到有一天,她来时扑了个空,他的同事告诉她,他感冒了,还出卖他,把他家的住址给她。
  全餐馆上下,早将他们看成一对暧昧中的小情侣。只有他,完全状况外。
  生病请假在家的他前来开门,见着门外的她,便板起脸。“大小姐,我今天不上班,没空招呼你。”
  是怎样?一天不使唤他嘴很痒,还要专程来这一趟?
  “我……你……”她跺跺脚。“你干么这么凶!”亏她还那么担心他,一听到他生病就急急忙忙跑来看他……
  “我凶?”大小姐有没有搞错?“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和我过不去吧?”
  “那、那是……谁教你都不理我……”指控的口吻,竟带一丝委屈。
  男孩讶然。
  所以,那些刻意针对他的举动,不是刁难,而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只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不懂、也拙于表现好感,让他明白她的喜欢,才会用了最笨拙的方式。
  一瞬间,他手足无措,微微脸红。
  “你干么不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啊!又不是天天有女孩子向他告白……
  “你、你不要讨厌我……”
  “……”她不会是要哭了吧?“你你你……不要哭啦……”
  他其实……没有讨厌她,很多时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
  明白了她的心思,那些原本以为娇娇女气焰的行为,竟让他觉得好可爱……
  “那你不可以再不理我。”乘机勒索。
  “……好啦。”
  “我去找你的话,你不可以再摆脸色给我看。”
  原来她真的不是去吃饭,而是去找他。
  “……我哪有?”谁敢对客人摆脸色?最多只是制式化,没太多表情而已。
  “你……要对我好一点……”
  “……”连这个也可以拿来命令?
  事实证明,他对她,不只“好一点”而已。
  她含蓄又带些傻气的少女纯情,一点一滴,敲动他的心房。他开始会对她微笑、温柔说话、关心她的情绪,在彼此眼中,地位逐渐独特了起来。
  她总是傻气地追问:“你现在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了?”
  他总是笑答:“没有。”因为喜欢,不只一点。
  她因为他的回答生闷气,好几天不理他,不去他那里吃饭,然后他会站在她的窗台下,折纸飞机射进她的窗口。
  不生气了好不好?窗下有个人很想见你——
  哼,每次都惹毛人家,才来求和。
  故意不理他,没多久第二只纸飞机又飞进来。
  我家今天烤肉喔!
  要不要下来?我等你。
  很没志气地,三言两语又哄得她投降,忙不迭地爬窗下去找他。
  然后,在认识满一年的时候,他终于轻轻对她说出那句她期待已久、恋人们总是百说不腻的那句话。
  从一开始的斗气,演变成朦胧暧昧的情潮隐隐,再到以心相许。
  直到——无可取代。
  “喂!”她总是这样叫他。
  “没礼貌。”他没名字吗?喂来喂去的,她以为她在叫狗啊?
  抗议过,但没用,她依然故我,还愈叫愈故意。
  “喂喂喂喂喂……”
  纠正无效,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她喊那声“喂”并不带骄气,反而多了点撒娇的小女儿娇憨,柔柔的、甜甜的。
  一直到后来,他才后知后觉解了风情,顿悟那不是“喂”,而是“蔚”,她想制造只属于她,独一无二的亲匿。
  她知道,他有一个年迈的奶奶、一个智能不足的弟弟,家庭重担全靠他扛,肩上的压力很重很沈,但他是个很上进的青年,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确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
  苦,是必然的,但那绝对不会是永远,他肯拚、肯上进,她又为什么要害怕陪他吃一段苦?
  他打过很多工,什么都做过,什么都学了一点,她一直都好崇拜他,觉得他什么都会,她和他呕气的时候,他会用草编成蚱蜢哄她开心;情人节时,她不让他花钱买浪漫,他感动她的体贴,用纸折出朵朵玫瑰,不让她太委屈;她生病时食欲不佳,会闹点小脾气,他会煮她爱吃的食物,偷偷送去给她……
  有一回,他们一起逛街,她看到一幅一千片的拼图,好喜欢它的图案,因为那幅拼图里有一片玫瑰园,让她想起他送她的唯一一朵真实的玫瑰花。
  因为是他送的,她会好珍惜,但花的生命总有凋零的时候,怕凋谢了她会舍不得,于是他送了盆栽,是他亲手种的,可以延长花的寿命,而且还承诺她,等花谢了,剪下茎枝扦插,可以繁殖更多,延续生命。
  任何与他相关的事物,她都会特别关注喜爱,当时的他并不了解她这番心思,笑她好大的胃口,新手还妄想去拼一千片拼图。
  她不服气,于是他替她拼好了那幅图片,取走其中一片,再打散,与她约定好,等她拼完再来向他索取这片拼图。
  当时看她拼得那么逊,还取笑她:“给你个十年八年,慢慢拼吧你!”
  但她说:“你等着,我很快就会向你要回那片拼图!”
  躺在小山坡上牵着手看星星,是他们最极致的浪漫,不劳民伤财,却点滴温存,她常常枕着他的肩,听他规划他们的未来,那时,她觉得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时了。
  两人的第一次,就是在小山坡上,情绪来了,一时冲动便自然而然发生了。他是新手,她也是,两只小菜鸟,不懂得如何使对方愉悦,结果弄得她痛、他也痛,一点快感都没有,还因为太紧张而草草结束,但是他们的心灵都好满足,紧紧拥抱对方好久、好久。
  那年,他准备考大学,虽然他成绩一向优异,但是他的家境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失常的空间,除非能考上最优秀的学校,申请奖学金,否则他无法去读。
  他压力很大,她看出来了,只要听说哪里有香火鼎盛的庙宇就拖着他去拜。
  后来,在某间庙宇,她心血来潮,为他们的未来求了一支签,她永远记得,解签人是怎么说的——
  有缘,无分。
  她不懂,他们很相爱呀,怎会有缘无分。
  对方说,也不能算有缘无分,而是过程会灾难重重,端看他们心念够不够专一,能否坚持到底。
  庙门外,有个看面相的,她不服气,去算了一下,对方说得更玄——
  她有笔前世债未清。
  前世,他是史上有名的大将军,她是有夫之妇,原是注定彼此恋慕,情缘不得善终。
  姻缘簿上,没他们的名分。
  然而,将军情痴,硬是要扭转宿命,因着他的介入,她,弑夫。
  她大受惊吓。前世,她是这种坏女人?
  不是坏,你们只是情根深种,面相师说。
  就因为,前世的她,注定一世为杜家妇,她却弑了夫,成为他的妻,十年夫妻恩爱逾常,而后,曾受重创的孱弱身骨,先他而逝,未曾为他育下一儿半女。
  之后不到三年,郁结不欢的将军,日夜思妻,种下病根,年仅四十三,英年早逝。
  她无法想象,怎能有人爱至如此境地,生要相依,死也要相随。
  看看身旁的情人,她忽然对这个故事深信无比,因为,她也是用这种心情在爱他,那种感受,她太熟悉了。
  她真的相信,那是前世的他们。
  可是,就为了前世十年的夫妻欢爱岁月,今世的他们,注定要受苦来偿,因为那原是不属于他们的,他们得用今生命定的情分,来偿前世的偷来欢愉,还有她欠前夫的一条命。
  前世,她没有为心爱的男人育下一儿半女,今世,她会以清白之身,偿他前世深重情债,为他生儿育女,前世她那早夭的孩儿,与她仍有未尽的母子情缘。
  说穿了,今世,她是来还债的,偿完了,才能拥有自己的人生。
  而前世那男人亏待她的,也终会有还的一天。
  但是,那时的他们,是不是还愿牵手相依,就看他们自己了。
  所以庙公说,心志够不够坚定,原因便在于此。
  自从求到那支签之后,她一直闷闷不乐,担心他们会真如庙公断言,情缘不得善终,他察觉了,笑她太迷信,这种前世今生的轮回之说,他从来不信,他只知道,事在人为。
  “可是……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巧合吗?”
  “哪里巧?”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耳边偏是那样一首歌——
  胡歌羌笛不绝
  声声犹响耳边
  千年以前我早与你相恋
  夜色月光太美
  一样星辰为鉴
  轻挥衣袖这故事重演
  然后庙公又说,他是汉代战功显赫的大将军。
  那几天夜里,她常在混乱的梦境中,听见混乱而穿杂的声音——
  他说:“今生,我不悔。”
  她问:“若有来生,你会来寻我吗?”
  “会。”他承诺她。“今生,聚少离多,泪过于笑,只恋你一世,怎够?”
  “好,我一定认出你。”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眼,便莫名执着地要他,追着他跑。她比他,更早认出对方,这是她答应过他的,就算他不来寻她,她也会去寻他。
  很多事,从第一眼见到彼此时早有暗示,她真的相信,千年以前,她便已与他深深相恋。
  咱们生相依,死相忆,永世不相忘。
  男人温柔的嗓音,总是一遍遍在她梦中倾诉。
  然而,事实证明,无论他们如何坚定地紧紧牵住彼此的手,终究仍是分开了。
  整整十年,生死不相问。
  第七章
  连夜开车再赶回台南,已经是隔天清晨。
  他一秒钟也无法多等,立刻前往董家。
  前来开门的王婶欲言又止,察觉她表情有异,唐君蔚蹙眉轻问:“静舒和小恩还在睡?”
  一室静悄悄。
  看了墙上的钟,八点半了,小恩的作息很规律,就算是暑假也不会赖床,而静舒这些日子不再半夜乱晃,作息也被小恩盯得很紧,气色一日比一日红润健康,母子俩是在比乖的。
  “她……那个……”
  她的表情让唐君蔚有很不妙的预感。“发生什么事?”
  “就……夫人的……‘丈夫’……来了。”
  “他来了?”杜承嗣八百年不管妻子死活了,来做什么?
  “他……就你知道的,夫人的父亲死前留了不少财产给她,这阵子又要选举了,他……”
  唐君蔚很快领悟过来。
  也只有关乎到钱的事情,配偶栏那个名字对他才有意义。
  “他没对静舒怎样吧?”
  “呃……他每次来都只是要她签个名而已,夫人怕死他了,每次他来过之后,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平复她的情绪,然后这一次,因为小恩在……那个……”
  小恩喊妈妈被他听到,杜承嗣不爽,凶了小恩几句。
  “哪来的死小鬼!别乱叫!”再怎么样,她还是杜大议员名义上的配偶,不容外界有任何捕风捉影闹丑闻的机会。
  一直以来,怕他、躲他的董静舒,只要他能立刻消失在眼前,要她签多少名都愿意,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退缩,紧紧搂住小恩。“你……不让小恩叫,我就不签!”
  冲突由此而起。
  王婶讲得含糊,他并不清楚过程,但肯定静舒必然吓坏了。
  真是要命!怎会那么巧,他前脚走,杜承嗣后脚就来,如果他在,至少可以保护他们母子不受伤害……
  唐君蔚心急奔上楼,董静舒抱着身子缩在床角掉泪,儿子在旁边拚命安慰。
  “妈妈,不要哭啦……”
  “静!”他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她挣扎了下,见是他,反手用力回搂。
  “坏人来了,他……凶我、又凶小恩……”感觉得出来她极害怕,身体一直在抖。
  坏人?原来在静舒心中,只当那个人是坏人,没有其他。
  “还有呢?”
  “他……打我……我怕他……”她抽抽噎噎地哭,赖在他怀里,像个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家。
  唐君蔚一顿,脸颊仍可见红肿痕迹。
  王婶没告诉他,那浑帐男人还会对她动粗!
  收拢双臂,他怜惜道:“不要怕,静。有我在,我回来了,以后你不用再怕。”虽然晚了点,但是他会用全部的力量,守护她与儿子。
  “你……回来了……”她茫然重复。
  “对,我回来了。对不起,晚了十年。”这些年,让她太委屈。
  抽噎声止住,她惊愕地仰首,眉睫仍挂着泪珠。“你想起来了?”
  他不答,只是柔柔抚着她的发。“你一直都知道是我,对吗?”即使忘了一切,将自己隔离在世界之外,依然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他愧负她,好深。
  “我等了好久……”声音饱含委屈。从深夜等到天亮,从十七岁等到二十七岁,等得好久好久……
  “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唐君蔚鼻酸,更用力搂紧她。“你怪我吗?”
  她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他却没认出她来。
  她摇头。“你只是在生气,故意不理我,等气消了就会想起来。”
  以前他们闹别扭,他不想理她时,就会故意凉凉地损她:“小姐贵姓?我们熟吗?”
  但是她只要一直撒娇,一直缠他,不用几分钟他就没辙了,会投降地笑着叹气,温柔地抱住她,对她比以前更好。
  这次也是一样的,他只是气还没消,假装不认识她而已,很快就会像以前一样爱她、疼她。
  “那,我为什么会生你的气?”
  “……”她怯怯地松手,往后缩了缩,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小小声说:“因为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什么话?”
  “我……说要分手……你好生气,好难过……你走开了……”一走就是十年,没再回头过。
  “那你为什么想跟我分手?我对你不好吗?”
  “……”她张口,又紧紧闭上,这回死也不答了。
  但是他想弄清楚。
  这个结,困扰了他十年,是这个结,造成他与她往后十年的人生从此改写。
  “静,把头抬起来。”
  “我不要。”
  “静——”
  “不要嘛!”她闹脾气地挣脱他,不让他碰了。
  唐君蔚凝视她,蹙眉深思。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心虚,抵死不肯告诉他?
  是怕说了,他会不肯谅解,再次转身走开,这一走又一个十年?还是……真有那么难以启齿?
  见她如此惊慌、逃避,这副模样让他不忍再追问。
  “好好好,你不想说,那我不问了,王婶说你一晚没睡,要不要睡一下?让小恩陪你一起睡好不好?”
  董静舒悄悄打量他一眼,确定他没有要逼问的企图,这才稍稍卸下防备,撒娇地伸出手。“你也要陪。”
  他轻笑,替她拉来被子、调整枕头高度,再让儿子钻进两人中间,张开臂弯守护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两人很快陷入深眠中,他支肘,侧着身静静凝视他们的睡容。
  他心里尚有太多疑问,要面对的事情也还很多,但是这一刻,他只想静静看着他们入睡后满足的脸容、陪伴他们。
  他深恋的妻,挚爱的儿。
  稍晚,唐君蔚下楼来,倒了杯水坐在客厅啜饮,低敛着眼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婶过来关切了一下他们的情况,他轻声回答:“没事,都睡了。”
  “还是你有办法。”以前,只要杜承嗣来过,那几天她都睡不安稳,夜里恶梦频频,都要好几天才能平复情绪呢。
  唐君蔚静默了下。“你说,那个老管家,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对呀。”
  “他在哪家医院,我想去探望他。”顺便谈谈。
  有些事,他得弄清楚,而那位据说看着董静舒长大的老管家,或许能给他答案。
  老管家已经出院回家静养,他要到住址后,直接前往拜访。
  来开门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妇人,老管家的儿媳妇。他说明来意,妇人招呼他人内,倒了杯水给他,进房去通知公公。
  不一会儿,老管家在媳妇的扶持下走出房门,抬眼见了他,惊愕地绊到门槛、掉了拐杖,唐君蔚赶紧上前,搀扶住差点跌跤的老人。
  “小心点。”
  “你……”在他的扶持下坐入沙发,老管家仍未从震惊中回复,怔愣地瞧着他。
  这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你认得我,是吗?”
  “这什么话!我当然认得!”当年和小姐爱得死去活来,甚至为了他,小姐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可能忘得了!
  “不要告诉我,你早就忘了小姐!”不然为什么那么长一段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
  唐君蔚苦笑。“我是忘了。”不只忘,还忘得一干二净。
  “你!”老管家气得挥开他,不让他扶。“你知不知道小姐一直在等你?你把她害得那么惨,结果自己居然忘了她,过逍遥日子去!你还有没有良心!”
  老管家的指责,他没有一句能反驳,只好静默。
  “既然不要她了,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因为我想找回来。”唐君蔚抬眸。“我不想忘,不想辜负她,可是记忆有的时候由不得我。如果我早知道她的存在,不会任她空等我十年。”
  “你……”异样的文句组合,让老管家听出不对劲。“你发生了什么事?”
  “我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那一段时间,记忆整个都很混乱,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太记得起来,我休学了一年,往返医院做复健、看精神科医生、做记忆重建……有些流失的记忆,已经找不回来,我以为那些不重要,现在再想想,很多事情或许不是我当时以为的那样。”
  他娶了当时在他身边陪伴、不离不弃的温柔女子,家人说他们是对相恋至深的情人,如果不是发生意外,他们已经预备结婚。他没有怀疑地相信了,因为在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真的有很深爱、非娶不可的人,他以为那人是她,以为孩子是与她共有的……
  原来,一开始就错了,他将感觉错置在别人身上,以至于没再去追寻那个真正藏在心底的人。
  婚后不到一年,祖母、弟弟以及妻子,全葬身于地震天灾中,那时他正好回医院复健,而甫出生便体弱多病的儿子也在医院,一夕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要不是身边还有嗷嗷待哺的稚儿,那时的他真不知如何熬过来。
  这么多年,一直只有父子俩相依为命,从没想过他们还有亲人,而且是那么重要的一个人,与他们的生命紧密相连,不可分割。
  老管家呐呐无言,答不上话来。
  “静说,当年她跟我提分手,但是问她为什么,她怎么也不肯说,在那之后,我就出了车祸,彻底与她断了音讯。我想,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你能帮我吗?”
  “她……”老管家眼神飘移。“那个……都这么久的事情了……反正现在你回来了,就不要再去追究那些……”
  不知为何,他觉得老管家此时心虚不安的神情,与董静舒还真像。
  “但是我想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要弄清楚前因后果,这样我才能知道自己未来该怎么做。这对我很重要,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好吗?”
  “……你确定?”老管家面带难色,或许是担心他得知后,会选择放弃董静舒……
  “你直说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了。”
  “……老爷……不是很赞成你们来往,当时,他比较属意杜家。”
  料想得到。政商结合是鱼帮水、水帮鱼,很寻常。他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一颗真心而已,凭什么说要娶人家千金大小姐?活该被反对。
  “小姐不听,硬是要跟你在一起。后来……后来……”
  那个后来,应该就是静舒向他提分手的原因了。
  “小姐跟你分手之后,有一次,我听见她哭着对老爷说……杜先生他……侵犯她……”
  唐君蔚震惊地瞪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她向他提分手的原因?她觉得背叛他、愧对他?
  “她……这样她父亲还让她嫁那种畜牲?”婚前就做得出强暴她的事,婚后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老爷不相信啊,他觉得那是小姐为了跟你在一起,捏造出来诋毁杜先生的谎言,杜先生又抵死不承认……”
  “混帐!他还让静舒跟伤害她的人对质?”简直是将她的尊严放在脚下任意践踏!这是什么混帐父亲?
  好好的女孩子,谁会赔上自己的名誉清白去诋毁别人?而那个身为父亲的人,居然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还能再承受多少羞辱?他无法想象,那时的她有多无助,多痛苦……
  老管家说,她是后来才发现自己有了他的小孩,那时,她找他找得很急,可是他完全断了音讯,怎么也找不到,再加上父亲的威迫,她求助无门下,只能嫁了。
  那时,她没有别的办法,为了保住小孩,她不得不嫁。
  婚后,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在老爷的面前,杜承嗣还会稍稍收敛,做做样子,毕竟还得仰靠董家的财力,可是人后,没有哪个男人有这么好的度量,能容忍妻子带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
  他怎么伤害董静舒,夫妻关起门来,外人又怎么会清楚?
  杜承嗣很聪明,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皮肉伤,但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更教人屈辱而难以承受。
  不需多言,唐君蔚自是懂得言下之意。
  一个男人,能用什么手段伤害女人,还猜不到吗?以性为名的伤害,比任何手段更残忍,也教外人无置喙余地,存心教她有苦说不出。
  他闭上眼,心房狠狠抽痛。
  一直到她怀孕第八个月,被送到医院,没人晓得他是怎么欺负她的,孩子几乎胎死腹中,紧急剖腹生产,孩子已奄奄一息。
  终究是自己的外孙,老爷也没那么狠心,可是孩子留下来,只会影响她的婚姻,她永远断不了过去,于是打听到唐家人的下落,将孩子送还他们,只对小姐说孩子夭折,从头到尾,没让她看一眼、抱一下孩子。
  那时候,孩子已经是她唯一支撑下去的力量,失去孩子,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也是从那时候起,她精神时而恍惚,时而清醒,有时候自己前一分钟做过什么,下一分钟已经忘记了,有一回甚至差点烧了房子。
  接着,老爷去世,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她将自己与世界完完全全隔离开来,不看不问不听来逃避痛苦,谁都不认得,也谁都不理会。
  杜承嗣丢不起这个脸,将她藏到台南娘家,便再也没理会过她。
  老爷去世时,将所有的财产留给她。其实,他还是心疼女儿的,唯一的独生女儿,怎么会不疼?他也不是眼高于顶要面子什么的,只是不相信唐君蔚是真心爱女儿,没贪图什么,毕竟两人身家相差太悬殊,说无目的实在难以取信于人。
  他太自信,错在以为做了对女儿最好的安排,却发现那才是毁了女儿一生的关键,临终时,老管家看得出他其实是后悔的,所以竭力在为女儿打算,找律师、立遗嘱,确保她后半生衣食无虞,至少看在钱的分上,女婿不会太为难她。
  说完他想知道的,空气中陷入长长的一阵凝滞,唐君蔚不发一语,老管家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他,还是十年前的他吗?
  老管家永远记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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