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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啸荒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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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眼狻猊雄伟的身体,像巨人般出现在眼前,火眼中射出阴狠的火花,脸上是狞恶无比的笑容,双手叉腰距她身前不足五尺,他身右稍后方,是脸现惊讶的白妖狐。“桀桀,………”火眼狻猊发出一连串阴历似枭啼的笑声。
草原黑龙伸手向百囊中探,可是晚了,火眼狻猊闪电似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她的右肩,力道够重,她向后就倒,直滑出丈外方止住滑势。
这一记重击,把她踢得一佛出世,浑身骨骼几乎全行崩散了,昏昏沉沉,只看见眼前星斗满天。
火眼狻猊仍迫在她身前,阴阳怪气地说:“亲亲,怎么啦?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撑起上身,火眼狻猊伸手拽下她的百宝囊,扔得远远的,又继续说:“看样子,你要完蛋了,英雌末路,可怜!”
她强调呼吸,久久虚弹地说:“史域,你想怎样?”
他哈哈狂笑,手按剑靶说:“不想怎样,想戮你几剑,以报应昨天你向我递剑的可恶举动。”
剑出鞘一半,白妖狐伸手把他的掌背按住,说:“不可,史大哥。”“为何不可?”他扭头问。
“别忘了你们早年曾相好一场。”“这些年来我早已和她不同床梦亦各异。”
“不管怎样,饶了她,不枉早年同衾共枕的情义,要不就带她走。”
“带她走?你不是笑话吧?”“应该的,沙漠十兽,现在猛兽只剩下我们三人了。”白妖狐的语音有点凄然。
但火眼狻猊不为所动,冷笑道:“从这儿往东走出盐泽死域六十余里路。沿途是否有怪兽出现,谁也不敢说……”
“咱们藏宝之地,以往在白天也是不见怪兽的,但昨天竟然现了巨大的怪物,所以不敢断定是否有的险。出去之后还得步行近百余里,没有坐骑,自己走也感吃力,酷阳似火怎吃得消,谁敢带她走?而且,弄得不好,还得死在她手上,我并不傻。”“那又何必再下手杀她?”
“别管我的事,我有我的主意。”
“何必做得太绝?叫她在这儿喂大雕了。”
火眼狻猊不理她,但也没拨剑,向草原黑龙跨近一步,脸上仍然狞笑着,令人望之心中发寒。
草原黑龙已无力反抗,她向白妖狐颤声道:“兰妹,念在你我的交情,请送我一些水。”
白妖狐心中不忍,解下水囊向她走去,刚把水囊送出,火眼狻猊已跨步过来一把夺过,狞笑道:“亲亲,你等着。”
他自己先喝饱,然后把水慢慢倒在她的小腹上。这一倒.一面狂笑道:“喝吧,好乖乖。”
草原黑龙一蹦,想伸手去抢水囊。
火眼狻猊出脚如闪电,一脚踏在她的胸口上,她浑身立刻软下来。
火眼狻猊没发现她的异状,狂笑道:“到目前你还想公平,未免太不知轻重了,你不说也罢,当你愿意说时,再告诉我并未为晚。”
说完,头发又深入了三分,草原黑龙委实受不了,挣扎着尖叫:“我说,我说。”
“说罢,我听着。”
“地红盐池西……”“记住,河套二千里我无处不晓,你最好少费事,不必多费心机。”火眼狻猊打断她的话,冷冰冰的说。
“在红盐池西面,盐河南岸崖壁下,我的侍女巧云知道藏处,你可以找她。”
火眼狻猊当然知道巧云,早年也是他的禁脔之一,也是草原黑龙的心腹,想来不会有假。他拨出头发,站起说:“但愿你说的是真话,好了,祝你平安,哈哈!”
草原黑龙拚全力撑起上身,咬牙切齿地说:“畜生,你会受到报应的,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火眼狻猊凶狠地俯下身,左右开弓双手齐发“拍拍拍拍”给了她四耳光,把她击倒在地,狞恶地说:“贱货,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像我这种凶神恶煞,除了老死之外,不会横死的,至少你比我先死,对不?”
他手按剑靶,又问,“你还有后事交待么?趁早说。”
她气息奄奄,稍抬充血的脸面,看到了他按在剑靶上的手,更看到他泛上重重杀机的鬼脸,只觉心中一凉,长叹一声说。“你说有一个姓祝的人在找我,是那个神箭射倒你的手下,那冲入谷中的两人两骑么。”
“是的,正是那小狗。”“他为何找我?”
“谁知道,你该知道。”“他目下何在?”
“洪荒巨兽入谷,他定然做了巨兽的点心了,即使能逃出,也必定仍困在盐泽死域之中。”
草原黑龙幽幽一叹,灰心已极,头无力再举,躺下闭上布满红丝的眼睛。
她与永春相处将近十年,曾听他说过有一个孩子叫祝中原。因为救人,自已却淹死阎王窝,所以乍听找中原三字,心中一震,世间同名姓之人,为数不少,为何这个祝中原。找她?这么巧?再一听中原也可能死在盐泽之中,心中一凉,希望完全断绝。
她耳中,听到了火眼狻猊的长剑,剑叶正与剑鞘卡簧缓缓磨擦发出轻微的啸吟,那是他故意弄的,将剑向一侧压,所以磨擦发声,平时撒剑不会有声响。
她缓缓睁开双目,顶门上空,三头大雕正双翅一敛,流星似的向下急坠,她长叹一声,说:“你心满意足了,给我一剑吧!”
火眼狻猊踏前一步,剑指向她的小腹,狞笑道:“给你一剑不太便宜了吧!桀桀……”
在桀桀狂笑声中,剑尖缓缓向她小腹落去。
里外,中原与海蕙正携手掠上山梁,再前十丈,便可看到这一面的光景了。
“咦!”海蕙突然站住了。
“蕙,怎么了?”中原讶然问。
海蕙伸手指着远处俯冲而下的三个大雕,另几头正在向中间集中,也有向下俯的模样,她说:“那些大鸟是……”
“是大雕,大沙漠中的猛禽可力搏虎豹。”中原答。
白妖狐一听是祝中原,还以为他会带着弓箭,甚至还以为他拾了神箭红熊的神臂弓呢,吓得脊梁上直冒冷气,全力向前飞掠。
“骚狐狸,给我留下。”海蕙老远便大叫,看两人跑了,她心中大急,相距余里,不易追哩!
她不叫倒好,叫得反把两人吓得跑得更快些。
快追上大雕积尸之处,有两头大雕,正向尸堆中急冲而下,分别去抓草原黑龙和祝永春。
中原只道大雕要抓同伴的尸体,并未在意,按双方速度估计,双方正在尸堆旁会合,他不得不防,向姑娘低喝:“撒剑,防大雕袭击。”
喝声中,他首先撤剑。
草原黑龙被火眼狻猊重手法多次袭击,右乳又被头发注内力所伤,再被罡风一刮,已经是气息奄奄了。但她毕竟功力深厚,还撑得住,大雕群追袭火眼狻猊,但仍有两头分别同她和永春冲下,她怎能不急?竟拚余力挣扎而起向永春僵卧处踉跄奔去。
她那一身黑衣,极为醒目,地面是灰白色,看去更为清晰,中原眼力超人,他叫:“是草原黑龙这鬼女!”叫声中他用了十成劲,超出海蕙,去势如电射星飞。
他父亲的消息,全在草原黑龙身上,她目下行动踉跄,显然受伤极重,而且赤手空拳,急能抵挡雕全力一击?她如果死了,他父亲的消息岂不也完了?所以他心中大急,要抢先一步。
近了,大雕要比他快一步,如无奇异发生,无法抢救。
“畜生纳命!”他大吼一声,全力将剑扔出,划出一道虹影,射向一头大雕。
姑娘当然也知道厉害有关,同时一声娇叱,承影剑发出一声龙吟,化成一道白虹,一闪即至。
草原黑龙拚全力向永春舍命冲去,攻击她的那头大雕略展巨翅,跟踪斜掠,巨爪已伸出了。
草原黑龙已扑到永春身侧,向下便倒。
攻袭永春那一头大雕,巨爪亦伸,看去像两头大雕同时到达,钩爪齐伸。
一声惨号,承影剑先到一步,贯入左面大雕的胁胸剑愕一带,凶猛的潜劲将大雕带得向侧方地面猛冲。
稍慢刹那,海蕙的剑也到了,嗤一响,贯入人头大雕心正中,大雕本已发现银芒,来不及抓人向银芒急抓,但没抓住,凶猛的真力将大雕冲得向侧急荡“砰”一声撞倒在外。
草原黑龙被劲风冲倒,恰好抱住永春,她力竭声斯地狂叫道:“永春……永春……”
她这一叫,中原抓起她信手一丢。
“天呀!”她软倒在永春身旁。
永春面貌未改,只是颊肉瘦削了些,嘴唇乾裂,血迹斑斑,胸前,沾了草原黑龙的血,一片模糊不清。
中原为救人跌落阎王窝,实足年龄是九岁,对父亲的像貌。以为父亲已经死去多时,惊得浑身发软。
海蕙抢到,一把挽住了他,急叫道:“原弟,定下神。”
“我……我爹……爹……”他虚弱的惨叫。
海蕙心中大惊,但总算稳得住,跪倒在永春身畔,左掌扣住脉门,右手去翻永春的眼皮,叫道:“爹没死,快,水。”
中原手忙脚乱去解水囊,双手不住抖索,海蕙取出一颗夺命金丹塞入永春口中,用水囊倒水灌下咽喉,说:“原弟,用真气催动药力,疏通经脉。”
中原总算恢复了心神,他不是一个提不起,挑不动的人只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但心情一稳定,他不再忙乱了。
他跟玄阴书生六载,玄阴书生学艺的医道够高明,手一触永春的脉理,便知五行有救,便将永春扶起坐好,自己一手按丹田,一手按灵台,神功徐发。
不久,永春的呼吸开始看得见了,乾裂的嘴,不住开合,状极痛苦,海蕙一看便知就里,将水囊口塞入他口中。
水,是生命之源,永春是因缺水而几乎倒毙的,有了水,生命获得滋润,从鬼门关上被拖了口来。
草原黑龙被中原扔出,砰然倒地后立即昏厥,伏在那儿形如死人,许久许久方行苏醒。
她挣扎着爬起,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猛抬头看到了男装的海蕙,正用凌厉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她,不远处永春倚在一个健壮的少年人怀中,不住喘息,呼吸粗重,确是活了。
看了那少年人的脸容,她终于明白了,眉梢眼角十分酷似永春,一看便知道永春的孩子,正在行动救父呢!
她吁了一口长气,颓然坐倒,口中喃喃地说,谢谢天!
草原黑龙怜然地点头,闭上眼没作声。
“是你掳走了祝……我爹爹?”海蕙冲口而出一个祝字,不像话,急忙改口称爹爹。
草原黑龙又点点头,她懒得说话了。
海蕙扭头向中原看去,他正满头大汗,宝相壮严,仍在
海蕙扭向中原看去,他正满头大汗,宝相壮严,仍在静静地行功,双目内视,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她说:“成天威,你站起来。”一面说,一面将中原的剑抽出。
草原黑龙摇摇头,脸上出现凄然的苦笑。
海蕙举目四顾,看到远处有一把寒芒暴射的长剑,被烈日晒得似乎在颤动,那是整个沙岩地区的热流,向上蒸腾,乍看去四面八方地面都像在颤动。她向那儿退,手中剑比逼着草原黑龙,这鬼女人如果稍有异动,她将飞剑遥击。
退到剑旁,她拾起炙手的长剑,重又走回,“铮”一声将剑丢在草原黑龙身前,冷冷地说:“我爹爹没死,算你幸运,我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拾剑,站起来。”
草原黑龙仍在摇头苦笑,也没睁眼。
“为何你草原黑龙的英名,你该拾剑挺起脊梁。”
草原黑龙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眼,扫了一眼自己的长剑,吸了一口长气,伸出微颤颤的手,手上全是血,颤抖着向剑靶伸出,突然用力抓住了剑柄。她艰难地以剑支地,缓缓站起来,虚弱地问:“你是永春的什么人?”
“那……那是……是我爹爹。”海蕙硬着头皮答。
“你是死在阎王窝的祝中原?”
“呸!胡说。”
“好吧!你上。’草原黑龙徐徐举剑。
海蕙欺近,伸剑进步,“叮”一声,草原黑龙的剑向外一挡,手上麻木就不着力。
热烘烘的剑尖,点在草原黑龙的右胸上,但未贯入。海蕙柳眉一皱,沉声道:“你为何不用劲运剑?难道我就不忍杀你?”
“挣”一声,草原黑龙的剑坠地,她闭上眼,苦笑道:“我该死在你的剑上,为了你的母亲,你下手罢!但请让我告诉你们出困方向之后,再给我一剑。”
“哼!你想得很好,是要引我们进入更险的所处么?”
草原黑龙委实无力再站起,她身躯不住颤抖,仍鼓力撑住,说:“一切错我都承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父子恐怕也要和我走同一命运,我死不瞑目。由此往东约有六十里,便可逃出这处死域。”
“可是……可是……我没走过这条路。”她又说。
“那你怎么知道?”
“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说的,他们知道出路。”
“没有人要相信你这鬼女人的话。”
草原黑龙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说:“我是一片赤诚之心,孩子,干万要听我的话,最好快点抓住火眼狻猊带路。下手吧!”
她脸上泛起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向剑尖迎去。
海蕙本想将剑推出,但心中一动,在千钧一发中收剑,伸手扣住对方的右肩膀,向地上带。“砰”一声,草原黑龙扑倒在地。
海蕙将剑入鞘,说:“等会儿让原弟弟杀你,且让你多活片刻。”
可是,草原黑龙已听不到他的话,只哀伤,叫了一声永春,便已昏倒。
这一声“永春”凄凉抖切,像是濒死的哀鸣,令人闻到鼻,不忍卒听。
海蕙只听得汗毛直立,心中一震,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忖道:“她是一个可怜人,她对原弟的父亲定然是爱之极深,不像是横行沙漠叱咤风云的女魔头。唉!情之一字,可真害人不浅。
海蕙俯身将草原黑龙翻转,看了她胸前的血迹,心中一软,便到中原身畔取过大水囊,扶起她灌她两口水。
水一入口,草原黑龙陡然苏醒,狂饮数口,突又一推水壶,喘息着说:“孩子,留给你们喝,尤其是你父亲,他渴得太厉害了。何时脱险,难以预料,不必管我这将死之人。”
海蕙又是一震,但接口道:“你需要水,再喝两口。”
“不!”草原黑龙说得极为坚决,嘴紧闭着。
海蕙只好放下她,摇摇头,回到中原身边。
聚真气许久,中原修为不纯他无法使他父立即复原。夺命金丹可医病,无法疗饥,永春人已恢复生机,但无恢复中虚了,肚中饥饿,头脑沉重,浑身虚弱,仍无法复原。
中原停止行动,向海蕙说:“蕙,雕肉不佳,劳驾,割几条腿带着,且找个阴凉处烤熟。”
海蕙四面一望,说:“没有生火的草,黄肉也没有,只有猎羊充饥。”
“前面不一定可以找到草。”中原点头答。
“草原黑龙说过往东六十里可以脱出这处盐泽死域。”
提起了草原黑龙,中原立即火起,他说:“蕙,你替爹遮挡太阳,我收拾她。”
海蕙一面换他的位置,一面说:“原弟,她快死了,我看,她是个可怜人,放手饶了她罢!让她在这儿自生自灭也就算了。”
草原不为所动,她低唤:“你听到原儿的话么?”
永春不知自己死活,这时突然一震,脸上突然现出奇异笑容,他以为自己死了,喃喃地说:“孩子你是中原儿?”
他的手本能的伸出摸索,不住颤抖,中原一把握住,激动的叫:“谢谢苍天!我是原儿,爹……”
永春用力抓紧,仍喃喃地叫:“哦!原儿,我们终于在泉下相逢了,我听得出是你的声音,唉!我们都走了,可怜你妈……雯,你在阳世多保重,我……我多么希望能活着回去看你,让你光明正大的在人世间,不再是杀人犯的妻子,可是,不可能了。”
“爹,你睁开眼看看……”中原大叫。
但永春仍往下说:“雯,恕我生前并无意不忠于你,我多么希望活着看到你啊……”
这时,草原黑龙已经苏醒,正一寸寸向这儿爬来,脸上的痛苦神色,令人不忍卒睹,每一条肌肉都在痛苦的抽动,眼角出现了血迹,嘴角扭曲,血水往下滴,喘息着向这儿爬来。
永春也在剧烈的喘息,脸上肌肉也在颤抖,续往下说:“雯,我逃了九次,第十次竟丧在盐泽死城。雯,愿我们来生再见,来生……”
海蕙知道他激动,人还未清醒,又塞入一颗夺命金丹入他口中,用水灌入他的咽喉。
中原直挫钢牙,猛地抓起长剑“铮”一声扔掉剑鞘,向草原黑龙一步步走去。近了,他的剑举起了,剑尖对正草原黑龙,就势向她掷出了。草原黑龙眼中已看不见什么,她循永春的声音向前爬,一面喘息着叫:“永春,永春……我……我要死在你的身边,我……”
中原一挫钢牙,剑脱手掷出。
剑将脱手的刹那间,永春突然竭力叫:“天威,我不怪你……”
海蕙以手掩面,不忍卒睹。
中原大吃一惊,但剑已脱手,“啊”他大吼一声,人向前扑左掌斜拍,右手全力向后,猛一收。
‘嗤’一声,剑尖被两股奇猛的劲道一震一拦,准头一偏,速度亦减,刺入草原黑龙左上臂后侧方,裂了一条血缝,但她似无感觉,仍向前爬,鲜血划出一条扭曲的血路,喘息着叫:“永春,我未能送你返家,死不瞑目,死不……””
她终于爬到永春身畔,长叹一身,伏在他身上,昏在他脚下。中原浑身大汗,怔怔在站在那儿。
永春又清醒了些,他仍喃喃地说:“天威,我说过我希望能报答你,可是我反而也让你也死在一块儿,原谅我,原谅我……”
中原吸入一口气,毅然地说:“蕙先救她,日后再说。”海蕙掏出一颗金丹,由中原替代她的位置,动手救草原黑龙,用水灌丹丸入草原黑龙腹中,并撕衣袂替她包扎伤口。中原动手结扎,砍了四条雕腿,以剑挖地以雕腿作支柱,然后也砍了四张雕翼,架起一个凉棚,挡住了烈日。说:“过一个时辰,我们上道。”
半个时辰之后,永春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看清了眼前景物,吃惊地撑起上身,讶然道:“咦!这儿是……”
中原扶住他,喜极大叫道:“爹,你可以清晰的分辨……”
永春一震,那一声叫唤,十年前的景象依稀在目,他扭头瞪着中原,眼睛愈瞪愈大,抢着叫:“你……你是……是谁?”
“爹,我是中原儿。”
永春:“啊!你是中原儿?你……我……我在梦中么?”
中原握紧他的手,大声说:“爹,原儿没淹死在阎王窝,万里关山,天从人愿,终于找到爹爹了啊!”
永春浑身激动得不住颤抖,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我……我不是在做……梦?”
“爹,千真万确,看看原儿。”
永春突然伸手抱住他,浑身发抖,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片刻,突然抓紧中原的双肩颤声叫:“原儿,你……你妈可好?”
中原不敢将实情就此说出,说:“妈好,只是,原儿外出四年,目下不知又怎样了,但有惠安大师在照顾,料亦无妨。”
“你妈被解上武昌府,怎会在家?”
“布政使大人已经接到赦命,所以回家了。”中原只好扯谎扯到底。
“谢天谢地,宁大师目下可好?”
宁大师,指的是上官罡,也就是宫老儿。中原说:“因大赦令下,爹爹仍未回来,宫公公便出塞寻找爹爹的踪迹,久羁大汉,目前原儿已将他老人家找到,目下已到榆林请求王大人发兵进攻红盐池……”
中原便将自己在阎王窝水底洞窟的遇合,直至目前的经过大要的说了,瞒下母亲被宋五湖迫害一段往事。
父子两人相对唏嘘,共庆两世为人,海蕙也过来拜见了,她跟着中原称永春为爹爹起来,不该这样称呼,但她自认是中原的养姐,中原引见时也称她为姐,她明正言顺大胆称呼,事实上与中原的婚事并未得到双方家长认可,但如果称伯父,未免有些陌生,她聪明,跟着中原叫,预留下一步棋。
永春也是过来了,他在爱子口中,早已听出端儿,自是万分高兴。
这期间,草原黑龙已经醒来多时,她静静地听完,一直没作声,也没移动。
接着,永春便将十年来的遭遇—一说了,最后指着草原黑龙说:“孩子,为父忍辱偷生,就为了留得命在,见你母亲一面,此中情由,希望你能谅我,在大漠草原中,九次逃亡,历尽艰辛,委实困难,遇上任何一个蒙人,皆有性命之忧尤,有几次我都是被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这一次她更是冒万险送我人关,如果没有她,我早已埋骨盐泽死域之中,或者喂了野兽。在我饥渴交迫,行将死亡之际,她仍不忍心让我而去,此恩此情,我将铭刻心坎,如果你杀了她,我这一身亦将负疚难安。孩子,当你到了我这种年龄,与身历这种境遇,你便可体会我目下的心情了。假使你认为有力量求她脱出这百里盐泽死域,就为我尽一份心力吧!”
中原沉吟良久。突然坚定地说:“爹,原儿将尽力而为。”又向海蕙说:“蕙姐,是否动架?”
海蕙毫不犹豫地抢着说:“原弟,我背她走。”
草原黑龙突然撑起上身,摇头说:“永春,你能父子重逢,我的责任已尽,我几乎误你一生,负疚良久,你们走吧,天黑之后,便无法脱身了,猛兽鬼怪无人能敌,记住,往东。”
她挣扎着站起,用蕴藏着海洋深情的目光,注视永春片刻,举步向不远处她的宝剑走去。
“天威,你!”永春大叫。
草原黑龙扭转头,幽幽地说:“祝福你,永春。”说完,从容举步。
海蕙急掠而出,正色道:“成前辈,请跟我们走。”
草原黑龙摇摇头,苦笑道:“我一生中,罪恶如山,杀人如麻,够了,用不着再麻烦,谢谢你们了。”说完,绕过一侧,急走两步伏身拾剑。
人影一闪,她的剑已被人拾起,那是中原,他说:“成前辈,请和我们一起走,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
草原黑龙淡淡一笑,在他手上取剑,说:“不!有我在,反而妨你们的事了,好好照应你爹爹,并代我向你妈道歉。”
中原不将剑交给她,先入鞘说:“前辈能自己走了这处绝域?”
“也许可以,付之天命。”她四面张望,信口而答。
中原在她眼中,看出了一些奇异的光芒,更在她的面颊肌肉微颤里,看到了一些难言之意,心中一动,心说:“这是一个倔强的人,必须用激将法激她,她在走绝路,在平静中也可看出绝望的神情,说好话或者请求,都对她不起作用的。”因之他登时面色一冷,冷笑道:“哼!你乃是个冷酷无比的残忍女人。”
“原儿……”永春在叫。
草原黑龙却转身举步,说:“我天威本来就是个残忍的女人,用不着你说。”中原晃身挡住去路,沉声道:“你对我爹爹仍然怀有歹毒的念头,你刚才所说的话,没有一句发自肺腑,只想博取我们的同情。”
草原黑龙像一条被踩着尾巴的小狗尖叫道:“没有人取你们的同情,草原黑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屠狗,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同情,是的,我说了许多废话,你如果不杀我,让开!”
中原冷哼一声,冷冷地说:“你承认你对我爹爹,仍怀有歹毒念头了。”
草原黑龙开口想叫,但却长叹一声,不上当,说:“是的,这样说也并无不可,你满意了么?拨剑!”她自己也拔剑。
“且慢!”中原迫近沉喝。
“你想怎样?”草原黑龙问,剑已出鞘一半。
“你既与火眼狻猊和白妖狐同行,为何他们舍你而去?”
草原黑龙心中大痛,怒叫道:“你胡说,瞧我这儿。”她指着左胸被包扎之处,又道:“我自己的剑将刺入心坎,他们来了,为了你爹爹,火眼狻猊那畜生将我打得死去活来,你怎能血口喷人,说我与他们同行?在山谷你出现时,我与火眼狻猊反脸拔剑,为何不再问你爹是真是假?”
她气得浑身发抖,想将剑拔出。
“原儿……”永春惶急地叫。
海蕙对中原了解甚深,她低声说:“爹,原弟在阻止前辈自绝,不必管他。”
中原伸中食两指,向草原黑龙说:“你如果拔剑,我将制住你的穴道,既然你真为了我爹爹,为何不带我们走出这盐泽死城?”
草原黑龙摇头道:“我根本不知路途和方向,怎能带你们?”
“那证明你引路方向是在说谎!”
“胡说!”她暴怒地叫。
中原突然笑了,泰然地说:“这么说来,你也不知出路,前途吉凶难料,也许我们走不多远,就被鬼怪所吞没,你便可以脱身事外了,是么?为表明你不是心存歹念,你敢不敢与我们同行?即使死了,也可死在一块,你敢?”
“不要迫我。”她软下来了。中原突然放低声音说:“请回头看看爹那充满祈求的神色,你忍心?”
她突然以手掩面,尖叫道:“走!我们走。”
“谢谢你,前辈。”中原说完奔向永春,他脱下外衣,解下腰带,将永春背上。
海蕙也挂起水囊,到草原黑龙身侧,说:“成前辈……”
草原黑龙摇头不让他往下说,苦笑道:“我还支持得住,诸葛姑娘,谁给我下的奇药?”
“乃是家祖炼制的夺命金丹。”
“令祖大名是……”
“家祖人称云楼逸萧。”
草原黑龙吃了一惊,摇头说:“如果令祖也来,十猛兽早该完了。”
海蕙向中原一指笑道:“寰宇四侣之首冰魄神剑林公门人的并不比我爷爷差多少哩。”
“冰魄神剑尚在人世间?我不信。”
“林公确已不在人间,但仍可传授门人。十猛兽已死其七,日前山谷之会,活着离开的人除了前辈,就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而已。”
草原黑龙目瞪口呆,怔怔地注视着正在结扎的中原,意似不信。
中原准备停当,走近说:“我们走,请前辈先行指引。”
草原黑龙信步东行,她确是不知该如何走法,硬着头皮前闯,慌不择路。
走到百十丈,中原说:“成前辈,火眼狻猊所走的方向,略有些偏南。”
草原黑龙长叹一声道:“你们要迫我带路,我委实不知该如何走法,就稍偏南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知晓前途是吉是凶?”
他们沿火眼狻猊的方向走,却不知十里之后,火眼狻猊已经向东走地下看不到为迹,竟走入盐泽死域中最险处所。
火眼狻猊早算定他们是穷追不舍,所以在前段咱面故意留下足迹,引他们走向绝路,他却带着白妖狐,向东走出了盐泽死域,取道奔向红盐池。
同一段时间里,榆林卫大军云集,各地铁骑纷向总军督务王大人的驻节地急赶,边寨各地的官兵向前推进,进入边墙各地城堡戒备,风声鹤唳,情势紧张。
当天,军令下来了,官兵在寅牌正准备停当,一律轻装,寅牌未,总督军务王大人亲位校场点验,每人限带四顿干粮,两壶水,任何与战斗无关之物,一概不许携带,刀枪盾箭之外一无长物,一万五千铁骑,皆磨拳擦掌等待厮杀。
天色暗沉,距晓明还有半个时辰,大军静悄悄地出了榆林关,人衔枚,马去铃,除了马蹄声,和大旗猎猎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这是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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