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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鹿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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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决不能容她,我无法可施,一时急火攻心,便同万儿吵了几句。她一时想不开,竟然上了吊,幸好被人救了下来。我自然好言抚慰,要她暂且回家住几日。谁想……谁想第二日便得知她……”

花一贯道:“她回家时候,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张公奕张大了嘴,道:“三……三十两,共是六锭银子。大人怎会知道此事?”[汶网//。。]

花一贯不答,道:“你同陈万儿在外私会,是在何处见面?”

张公奕更是惊异,道:“在聚宝会馆。家中耳目众多,我怕拙荆得知,便命元宝在那里买下了一个房间。”

花一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验不验尸,且容我思量思量。”

张公奕不敢多说,道:“是,小人告辞。”起身走了。

李无袖盯着张公奕的背影,肃然道:“小花,真凶定是此人!”

花一贯喝口茶润了润嗓子,道:“为何?”

李无袖道:“他怕私情败露,给醋坛子知道,一怒之下将他休了,将银子带走。比起银子来,相好的算什么?因此命那张元宝勒死了陈万儿!”

花一贯微笑道:“那么究竟是少爷命家仆勒死了那婢女,还是少奶奶买凶所为?”

李无袖思索半晌,道:“或许是夫妻俩不谋而合,各自害了陈万儿?”

花一贯哈哈一笑,道:“无袖啊无袖,你这脑筋倒真是有趣!好啦,这案子明日便能结了,今晚好好儿睡一觉。”

李无袖奇道:“那究竟如何?我可当真想不明白了。”

花一贯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布包,笑道:“你关严了门窗,我同你说。”

临安府中,下设有左右司理院,主管刑狱审讼,主事之人便是司理参军。李无袖上任三月有余,升堂问案还是头一遭。只见他头戴黑纱长翅帽,身穿一领锦绣官服,倒也威仪十足,只是花一贯今日恰巧轮休,不在一旁站着,心里不免略有些没底气。

两旁差人喊过堂威,李无袖上堂坐了,眯起眼瞧着堂前跪着的黑压压一片男女人等,道:“谁是侯大?”

一名身戴镣铐枷锁的粗壮汉子磕了个头,道:“小人便是。”

李无袖道:“侯大,你还不肯招认勒杀了陈万儿么?”

那侯大大声道:“启禀老爷,小人畏惧官府盘查,确实将尸体挪走了,却不曾杀人!”

李无袖一拍惊堂木,皱眉道:“别吵!看见侯大移尸的,是谁?”

聚宝会馆那伙计跪上前一步,道:“是小人。”

李无袖道:“你将看到的情形细细说来。”

那伙计道:“是!那日场子里生意太好,小人直到半夜才回家去,走过西巷坊时候,瞧见侯大扛了一只布袋匆匆路过,神色十分惊惶。小人觉得可疑,当即躲了起来,幸好那时天黑,四下里没灯火,并没被他瞧见。事后听说了陈万儿一事,才想起那便是陈万儿的尸首。小人便报了官。”

李无袖忽地眯了眯眼,道:“本官问你,你的手为何包了起来?”

那伙计道:“是被侯二打了。”

李无袖笑微微地道:“拆下来。”

那伙计略一迟疑,李无袖重重一拍惊堂木,道:“拆了!”那伙计惊得全身一抖,乖乖将布纱拆了,手背上却是三道长长的抓痕。

李无袖冷笑一声,道:“侯二,你可曾抓伤他的手?”

侯二连连摇头,道:“不曾,小人一拳都不曾挨到他身上。”

李无袖阴森森地瞧着那伙计,道:“你瞧见侯大时候,既是天黑,四下无灯,你怎看出他面色惊惶?”

那伙计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一时满额冷汗。

李无袖望向堂下,温言道:“侯宋氏,你将昨日同花押司所言之事再说一遍。”

宋氏叩了个头,含泪道:“是。这伙计刘贵平日便时常向小妇人风言风语,幸好当家的时时在家看着,他也不能怎样。前几日当家被关押起来,他便来威逼小妇人顺从于他,说道自己认得官府之人,小妇人若是从了,一切都好,不然便要毒死当家的……”

一旁侯大听得目眦尽裂,胸中气满,当下怒吼一声,挥起镣铐向刘贵重重砸过来。两旁差人急忙将他按住。那刘贵吓得连滚带爬缩到一旁,大声叫道:“老爷,你空口无凭,怎能便定我的罪?”

李无袖微笑道:“嗯,要证据。本官这便给你人证。张元宝,你如何勾结刘贵害死了陈万儿?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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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张元宝一时愣住,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小人……不……不……不……”

他说得艰难,李无袖也懒得费力去听,道:“张公奕,本官问你,陈万儿自尽未遂之后,你与她三十两银子,当场便给了她么?”

张公奕瞧着张元宝,也怔住了,此时听李无袖问起,道:“回……回禀大人,三十两银子分量不轻,小人并未随身携带,是回房取了命张元宝交与她的。”一面揪住张元宝衣襟,怒道:“你……是你害死了万儿与我的孩儿?”

张元宝脸色灰白,躲躲闪闪地说不出话。此时一名官差大步走上堂来,抱拳道:“大人,物证寻到,请大人过目。”一面捧上两只小小布包,各包了两锭银子,共是二十两,与张府的官银果然一模一样。刘贵与张元宝看到布包,均是面如死灰。

李无袖冷笑道:“你二人身为厮仆,月钱连一钱银子也无,何来这十两官银?张元宝,还不速速招供,等着本官赏你夹棍么!”

张元宝抖抖索索地道:“是……是……小人招了……那天夜里少爷给了小人三十两银子,命小人送与万儿姐,那几日小人手边紧,便落下一锭银子,给了她二十五两。万儿姐说道少爷许了她三十两,定是小人贪下了,嚷着要告诉少爷。小人急忙将那五两银子还了她,越想越不甘心,便去赌钱喝酒,同刘贵说起了此事。这时万儿姐也到了会馆里收拾东西,刘贵说要替小人出气,小人喝高了,同他尾随万儿姐到了无人处,便……便……事后小人吓昏了头,刘贵说道自有法子处理尸体,便扛着尸体走了。之后小人便不知道了。”

李无袖森然道:“刘贵,你有何话要说?”

刘贵瘫软在地,早已说不出话来。

李无袖喝道:“来人,将刘贵、张元宝押入死牢,待本官禀告府尹大人,再行判决。其余涉案人等,一概放了!”一甩袍袖,已起身退堂而去。

三日之后,一纸判书下来:刘贵杀人劫财,更嫁祸无辜之人,殊为可恶,判斩刑;张元宝杀人劫财,判绞刑。秋后决刑。

李无袖将结案呈文送在临安府尹马覃案上,笑道:“陈万儿之案结了,大人请过目。”

马覃早已知晓案情,此时拿起来大略翻阅一遍,捻须点头,微笑道:“不错。”

王元朗立在一旁,也不禁心下暗服,道:“李大人年纪虽少,办案却如此精明干练,真教人佩服。”

李无袖忙道:“府尹大人、王大人谬赞,下官不敢当。此案是花推司从中出力,下官并没做什么。”

王元朗道:“李大人不必过谦。只不知是如何发现了真凶端倪?”

李无袖道:“此事说来也巧,那日我与花推司为这案子路过西巷坊,看见侯二可疑,查问之下,他自承案发当夜捡到了两锭银子。恰好与张家送来贿赂我等的银子一模一样,都是官银。王大人请想,案发之时,西巷坊的街道上有两锭银子,恰恰是张家的银子,这不是杀人劫财是什么?张公子给了陈万儿三十两,当夜她便横死,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谁能知道她有这些银子?决不是打更人侯二。张家仆婢多是那醋……少奶奶的耳目,如此一来,张公子的贴身仆役便脱不了干系。这么顺藤摸瓜查下去,也便水落石出了。”

王元朗点头,又道:“那三道勒痕作何解释?”

李无袖笑道:“花推司已审查明白,刘张二人杀人之后,刘贵对侯宋氏垂涎已久,便将尸体挂在侯家门前,那时陈万儿刚死不久,两处相距又近,虽有移动,却只有那一道深紫勒痕。待到侯大移尸时候,尸体僵冷已久,便有一道青白痕迹了。那浅红的,自然便是当天陈万儿自缢不成的勒痕了。刘贵杀人时,被陈万儿在手背上抓出了血,他又去勒人,血便蹭到了陈万儿的头发上,花推司便是据此断定此案决非自缢。”

马覃听得出了一会儿神,道:“此案当真出奇,这花推司应该重赏才是。”

李无袖喜道:“是!下官代小花先行谢过!”

傍晚时候,花一贯同李无袖在一家小酒肆里温酒闲谈,李无袖笑嘻嘻地道:“小花,这回你得了不少赏银,平日的月俸也没见你花用多少,想来攒下许多。我帮你讨一房媳妇如何?包管煮得一手好饭,做得一手好针线,模样也美,脾性也好,儿子也生得出。”

花一贯自斟一杯酒饮了,悠然道:“煮饭缝衣都是其次,我挑媳妇,只要割得一手好宣纸。”一面伸出手掌来在李无袖眼前晃了晃,笑道:“这么四指高的宣纸,一刀下去,要从头到尾、不偏不倚、齐齐割断。”

李无袖奇道:“我可当真不懂了,娶媳妇要的是持家过日子,你要她割宣纸做什么?”

花一贯微笑道:“人各有所爱。若有这样的人,我给他做媳妇那也是心甘情愿。”

李无袖想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道:“我倒是想起来了,一次路过城西一条偏僻小巷时候,恰好瞧见一家书斋的老板正在割宣纸,巴掌厚的一叠纸,他轻轻巧巧一刀划下去,果真是从头到尾、不偏不倚、齐齐割断。”却又叹了口气,道,“可惜是个男的。看他年纪不小,只怕自家有媳妇,用不到你。”

花一贯手微微一抖道:“那老板……他有媳妇了?”

李无袖挠挠头,道:“想当然耳。”

花一贯瞧着手中酒杯,忽地默然不语。

李无袖却没察觉,自顾自地喝酒,笑道:“小花,马大人和王大人都说你名字奇怪。”

花一贯道:“我原本不叫花一贯。”

李无袖好奇心起,伸出勾住他肩膀,道:“那叫做什么?”

花一贯将他胳膊摔下去,嬉笑道:“叫做花万两、花金山!”一面站起身来,道,“今日我有事,先走一步。酒钱你来结了。”

李无袖叫道:“小花,自从我识得你,每月十五你都有事,到底是去做什么?”

花一贯脚下不停,头也不回,一面向后扬了扬手,早已去得远了。

他走到城西一道小巷子前,慢慢站定了,脸色微有些苍白,口中喃喃说道:“我……我叫花戕。”

二、钱不缺

(一)

城西灯心巷是个偏僻所在,内中有一家书斋,叫做孔方斋,店面不大,名字更是俗气到了极处,在左近却小有名气。这书斋中各色货品十分齐全,单说这纸,劣等的如楚中粉笺、松江粉笺,寻常的凝光纸、六合笺、绿桃花笺之类,便是极上等的观音纸、鄱阳白,那也无不齐备。就是市面上常见的白鹿笺,用槐黄水煎了留下些淡痕,也比别处的雅致几分。

店里也不请伙计,只老板一人打理,那老板三十岁刚过的模样,生得温雅俊美,嘴边时常带笑。平时拿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验尸刀切宣纸,手起刀落,利落之极。他的手十分好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指甲素来乏血色,早春的白梅花瓣一般的颜色,指尖总带着淡淡的宣纸味儿。

李无袖同花一贯一起围着炉子涮了几次羊肉,不知不觉已是春暖花开,想来西湖上必定是春风无限。这一勺西湖水素有“销金窝子”之称,李无袖掰着指头数数自己的月俸,自忖没花一贯那般定力,是以一步也不往城外去。公务有暇,只信步在城西清静处走走。

一日他又出来闲逛,恰好走到孔方斋前,忽然记了起来,心道:“便是这家店主切宣纸切得利落,不知有没有妹子许给小花?”不由停下来多看了几眼,那店门口种了一株蔷薇、一株酴釄,花期未至,叶子倒繁茂得很。

李无袖踏进店里随意看了几眼,那老板倚在窗下一张藤椅上晒太阳,也不起身,含笑招呼道:“客官请随意看看。”

李无袖望他一眼,道:“老板尊姓大名?”

那老板笑道:“敝姓钱,求个好彩头,叫做钱不缺。”

李无袖哈哈一笑,道:“果然好名字!”心中道:“假的,怎会有人叫这种怪名字?”

钱老板微笑道:“客官夸奖,不知客官要买些什么?”

李无袖挠挠头发,道:“纸。”

钱老板道:“不知是写字还是作画?”

李无袖想了一想,道:“我不懂画,便是写字吧。”

钱老板起身从架上取下几卷纸来,道:“若是吟诗作词,露桃红、天水碧这两样倒很是适宜。颜色素净,内里潜印花竹,不失风雅,价钱也不高。”

李无袖翻看几眼,果然很是喜爱,他素日最头疼写诗做文章,此时也不禁来了几分兴致。又道:“有什么有趣的砚台没有?”

钱老板看了看李无袖捡定的天水碧笺,略一沉吟,道:“这方砚台不坏。”取出一方玲珑可爱的砚台来放在柜上,那砚石颜色青绿,碧如春波,与那淡青笺纸果然十分相宜。又听那钱老板续道:“这砚台是取了活水下的净泥,拿两重细绢细细淘洗烧制的,十分细滑,着墨也好。客官拿回去一试便知。”

李无袖点头道:“好,就是它了。”一面掏钱,又道:“钱老板,这店里只有你一个人在忙么?”

钱老板取了几张毛纸替他包货品,微笑道:“从前有个徒弟,嫌我给的工钱少,走啦。”

李无袖笑道:“那么他现在的工钱是多少?没回头求你收留么?”

钱老板摇了摇头,笑道:“别处给他一两银子。”

李无袖感叹道:“不知是哪里的活计,一两银子赚得这般轻易。我们衙门里的推司一月也才一两。不知老板娶妻没有?”

钱老板眼中波光一闪,微微一笑,道:“刚刚定下一门亲事。”

李无袖对他成不成亲倒不如何在意,只顺着话头道:“钱老板可有妹子?”

钱老板微微诧异,道:“没有,客官为何有此一问?”

李无袖大是惋惜,道:“没什么,随意问问罢了。”一面抱了纸砚告辞离去。

李无袖在外乱逛时候,花一贯闲在府衙里,他睡了个午觉,舒舒服服地喝了半杯茶,忽然嘴馋起来,出来买了些鹌鹑蛋,添了花椒八角等作料烧煮。快要煮熟时候,花一贯听得房门一响,抬眼便见瞧见李无袖循着香气钻过来,笑道:“无袖,你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些。”再一眼瞧见李无袖手中之物,怔了一怔,道,“你……你去买纸了?给我瞧瞧。”

李无袖点点头,将纸砚递给他,一面道:“上次你不是说想要找个会切宣纸的媳妇么?我想那老板的妹子或许也懂这个,便去问了一问。”边说边往前凑了凑,眼巴巴地瞧着还在锅里的鹌鹑蛋,笑道,“你猜猜看,他有妹子没有?”

花一贯拆开外面的毛纸,想也懒得想,道:“没有。”

李无袖道:“正是!咦,你怎会知道?”

花一贯不知在想什么,定定看着那春水颜色的砚石发怔,一面伸手温柔之极地触抚,半晌道:“他……他还说什么了?”

李无袖道:“也没什么,同我讲了几句纸和砚台。哦,对了,这老板的名字奇怪得很,叫做钱不缺,你说有趣不?”

花一贯怔怔地道:“他不叫这名字。”

李无袖奇道:“那叫什么?你识得他?”

花一贯低声道:“钱琳宫。”

李无袖摸摸脑袋,道:“比钱不缺像名字些。”

花一贯仍在出神,又道:“他还同你说什么了?”

李无袖想了想,道:“他要成亲了。”

花一贯浑身一颤,抬头盯住李无袖,一张团脸上血色褪尽,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随即却又转成绝望,道:“他……他……要……成亲?”

李无袖被他这神情吓住了,道:“他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花一贯腾地站起身来,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李无袖茫然瞧着他的背影,摇头道:“钱老板要成亲又怎样?又不是他妹子成亲,何必急成这样?”这时鹌鹑蛋也煮好了,李无袖伸筷子夹起一只来,仔细吹了吹,剥去皮塞进嘴里。花一贯的手艺颇说得过去,作料下得不轻不重,入味三分,不掩其香,十分清淡可口。李无袖舔舔嘴唇,将锅子端下来,一面慢慢吃一面等花一贯回来。

直等到月上中天,却也没见到花一贯的人影。李无袖将鹌鹑蛋吃得一只不剩,拍了拍肚皮,心满意足地回房歇息。

(二)

夜里睡得迟,第二日到司理院时候便比平时晚了些。不过这左司理院中,李无袖一人说了算,自然也无人敢指摘他。李无袖捂着嘴打个呵欠,问一名差人道:“花推司到了没有?”

那差人道:“到了,花大人正在房里办公务。”

李无袖点了点头,迈步过去,果然看见花一贯正在房里,从书架上取了一叠公文走回桌旁。走路时候姿势却有些怪异,两腿不甚灵便。

李无袖奇道:“小花,你的腿怎么了?”

花一贯摇了摇头,脸色略有些苍白,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

李无袖关切道:“要不要紧?找大夫看过没有?”

花一贯道:“擦过药了,没事。”

李无袖点了点头,又道:“今儿有什么大事没有?”

花一贯翻了翻案上一叠纸,道:“也没什么,几日前泰和坊的锦绣布庄遭抢,丢了十几贯钱,命差人们缉拿强盗便是了。”一面扶着膝盖坐下。

李无袖也在一旁坐了,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道:“小花,昨晚的蛋都给我吃掉了。”

花一贯点点头,道:“你爱吃就好。”

李无袖又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花一贯顿了一顿,笔管抵在下巴上,抬头看着李无袖微笑道:“我想起手纸用完了,去买手纸了。”

李无袖跳了起来,道:“这话骗谁?买手纸买了一晚上?”

花一贯微笑道:“买好手纸,我忽然肚痛起来,蹲坑蹲了一晚上。”

李无袖将信将疑地道:“那你又怎会摔跤?”

花一贯偏了偏头,圆脸上现出两个笑涡,笑道:“我蹲了一晚上,腿麻得毫无知觉,若是不摔跤,那才是说不过去。”

李无袖道:“少装傻!你……”

此时一名差人迈进门来,拱手道:“李大人,府尹大人有请。”

李无袖道:“知道了,这就过去。”边走边扭头道,“小花,你等我回头审你。”

花一贯笑道:“下官恭候参军大人。”看他走出门去不见了,这才低头去揉自己膝盖,满眼都是苦涩之意。

过不多久,李无袖大步跨进门来,皱眉道:“泰和坊杏子巷有一名女子遭人奸杀,小花,咱们去瞧瞧。”

花一贯应声道:“好。”起身唤了两名差人,带齐了验尸所需之物,随李无袖出门。

杏子巷是一处极其偏僻的所在,房屋凋敝破旧,住户极少,几年来从未报过抢劫,倒是出过几次命案。花李二人到时,巷子里喧嚷不堪,许多好事之人被挡在巷口议论纷纷,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另有三四名男女被官差拦在六尺之外,正自哀泣不止。二人快步走近前去,果然见到地上躺了一具赤裸女尸,一柄短刀刺在她胸口,地上胡乱抛了几件衣裳,都是撕得不成模样。

花一贯也不多说,蹲下去将这女尸从头到脚地细细验看。李无袖粗粗看了几眼,见尸身上有几处青紫伤痕,多半是她不肯顺从,被犯人殴击所致,并无特异之处,便命官差唤来这女子家人,自去询问案情。

约莫过了两刻,李无袖将案发前后情形问明白了,回头见花一贯对着那女尸沉吟不语,道:“小花,验完了么?”

花一贯仍在思索,答道:“验完了。”

李无袖道:“你报,我来给你记。”

花一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那女尸沉声道:“顶心、囟门全,额全,两额角全,两太阳全,两眼、两眉、两耳并全,两腮有指痕,色青,两嘴角有血出,两肩全,前胸心口处他物伤,长两寸三分,脐腹全,产门中血并精出。两髀、腰、膝、两臁肕、两脚面、十指爪并全。左上臂殴击伤,色紫赤,约四寸见方,左肘、腕并指甲全,左肋全,左胁殴击伤,色紫赤,约四寸见方,左腰、胯及左腿、脚并全。右肋并胁全,右腰、胯及右脚全,右腿膝上两寸殴击伤,色紫赤,状如球,径三寸。脑后、乘枕全,两耳后发际连项全,左背后心处他物伤,长一寸一分,当为凶器透出之处,右背胛并两脊全,两腰眼、两臀并□全,两腿、两后、两腿肚、两脚跟、两脚心并全。”

他一面说,李无袖下笔如飞,不多一会儿便录完了,又命官差取一领草席将女尸遮盖了,同花一贯回府衙去。

花一贯一面走,问道:“无袖,案情如何?”

李无袖道:“这女子是泰和坊三合巷李家的女儿,昨日傍晚出门找女伴玩耍,就此一去不归。夜深时候家人着急起来,四处寻找未果,天明有人在杏子巷发现这女尸,便报了官,众人在此围观哄传,李家人听到消息,前来认尸,果然是自家女儿。报官之人我问过了,是左近住户,没见到什么可疑之处。也并无人求娶不得。我已派差人乔装打扮,查问近日三合巷有无可疑人等出入。你验出什么蹊跷没有?”

花一贯摇摇头,道:“看尸体情状,确是奸杀无疑。”

李无袖道:“那便简单了,命差人着力缉拿人犯便是。”

花一贯嗯了一声,默然不语地走了一段路,忽然皱起眉来,道:“无袖,有一处我觉得很是奇怪。”

李无袖道:“什么?”

花一贯捏着自己下巴,慢慢地道:“她的衣裳。”

李无袖奇道:“撕得七零八落,哪里奇怪了?”

花一贯不自觉地拿手指轻轻刮擦脸侧,喃喃道:“就是七零八落,我才觉得奇怪……”

(三)

推司之职本是主管狱讼,不管拿人,花一贯刚进府衙没几年,加上左司理院中原本便有三名推司,平日他倒是负责验尸多些,捉拿犯人更与他无干。花一贯乐得清闲,平日里忙了整整公文,闲了便喝茶,甚是逍遥自在。

如此两日过去,李无袖愁眉苦脸地过来诉苦,说道连人犯的头发丝也没摸到。李无袖便是家住泰和坊,他自小最爱顽皮胡闹,从前同街上的意气少年颇有些来往,做官之后也时常聚在一起喝一杯,却也打探到没半分消息。

花一贯从井里拎出一篮水果来,在小院里摆了两把竹椅,一面拈起一颗樱桃,微笑道:“别急,慢慢地找,总能捉到此人。”

李无袖长长叹了口气,瞧着那篮子,没半分心思动口,道:“我当真摸不到半点头绪,小花,你来帮我可好?”

花一贯道:“不是我不肯,我只懂验尸,不懂拿人,只怕帮不了你,反倒碍手碍脚。”

李无袖道:“怎会?陈万儿的案子多亏有你。”[汶网//。。]

花一贯将嘴里的樱桃核吐了,摇头道:“那三道勒痕太过出奇,线索太多,叫人想要装作看不到都不成。但说到捉拿人犯,并不是我所长。”

李无袖道:“李家姑娘的伤痕不出奇?”

花一贯摇头道:“可说是没半分出奇之处。她的致命处在心口,短刀透背而出,当场毙命。脸有指痕,口角流血,是被打了耳光,左臂、右胁的痕迹是拳头打过留下的,右腿上的伤,多半是犯人用膝盖踢过,双手手腕上是被紧紧握过的淤青。各处伤痕十分明白,尸身并无异常。”

李无袖思索道:“那么那一日你说奇怪,究竟有什么奇怪之处?”

花一贯望着他道:“不是尸身,是衣裳。若你是那犯人,耐烦一件一件地撕李姑娘的衣服么?径自掀她裙子岂不省事?”

李无袖恍然道:“不错!正是如此!”却又摸了摸脑袋,道,“虽然奇怪,可是算不得线索,无法据此追查啊。”

花一贯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究竟为何如此,只好问犯人了。”

李无袖一伸手,死死拉住花一贯的袖子,眼巴巴地瞧着他道:“小花!那我究竟如何是好?若不能如期破案……”

花一贯将自己袖子扯出来,手上不闲着,吃完了樱桃,又开始剥石榴,嘴里道:“我没法子,不过有法子的人,想来还是有的。”

李无袖浑身一震,顿时跳了起来,道:“是谁!你怎不早说!”

花一贯叹了口气,往嘴里塞了一把石榴,道:“我师父。”

李无袖惊喜道:“你师父在哪里?还不快去请老人家出山!喂喂小花,我素日待你不薄,你可要给我说几句好话,求你师父也收下我!要不,我先叫你一声师兄?”

花一贯抬起头来瞧着李无袖,幽幽道:“我师父若是知道你是我这头白眼狼的朋友,多半看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李无袖登时来了精神,袖子一挽,指着花一贯道:“孽徒!你做下什么忤逆师尊丧尽天良的恶事!且看我李无袖替师父他老人家出气!”

花一贯慢吞吞吃完了一颗石榴,拍了拍手上碎屑,道:“无袖,话我讲在前头,虽说我不听师父的话,惹得他动怒将我踢出门来,但若是别人对我如何,师父他是不答应的。”

李无袖立时换上一副笑脸,从篮子里拿起一个莲蓬递给花一贯,讨好道:“师兄,你吃。”

花一贯接过莲蓬,顺手在李无袖头上敲了一下,一面仰回竹椅上,道:“我师父这条路,咱们是想也不要想了,他若肯相助,当初也不会赶我出门。”

李无袖呆了一下,道:“当真万万不肯?”

花一贯拿着莲蓬无意识地轻轻拍打自己下巴,道:“要不,我去跪门?”

李无袖道:“那也成,你快去,跪到他肯出山!来去多久?”

花一贯笑道:“一来一去,倒是用不了多久,一刻便够了。”又奇道,“案子办不下来,至多不过给府尹大人训斥几句,你为何如此心急?”

李无袖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什么来,只道:“已经过去三日,小花,不论如何,七日之内,一定要帮我将案子破了!”

花一贯叹一口气,道:“你既然信得过我,我便试试看。”

李无袖喜道:“信得过信得过!小花你心细,有你在,一定能成!”

第二日清晨,李无袖兴冲冲地来约花一贯外出探案,谁想却扑了个空,卧房里不见人影,公事厅里的差人也说并没见到花大人。

李无袖皱起了眉,喃喃道:“那是到哪里去了?唉,小花小花,这案子破不了,受苦的可不单是我一个人……”

午后阳光实在温软得出奇,城西灯心巷里安静得很,偶有人远远地从巷子口前路过,似有似无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更显宁谧之意。一只白底黑花的猫儿趴在墙头打瞌睡,钱老板钱琳宫在自家店铺门前一张竹椅上坐着,笑眯眯地瞧着眼前跪得笔直的青年,道:“花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折了草民的寿那是其次,耽误了生意可大大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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