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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半颗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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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看渐去的程昊,又看看忙不迭冲进茶水间的丁萌,韦如如喃喃说:“不就倒三杯咖啡嘛,身边有人不使唤,宁可找个隔得远远的?”她摊平双手上下反摆,又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难道我的手是臭的不成?”
  丁萌用托盘捧着三杯咖啡站在门边,深吸一口气,敲门。
  “进来。”是程昊的声音,同时也夹杂着应展的朗朗笑声和那女孩的娇滴软语。
  她觉得刺耳,胸口的郁闷在膨胀——太不像话了,身为老板居然在公司搂抱一女子打情骂俏!程昊更是该死!明知她对应展有意,却特地要她进来看看应展的女人,看看何为“云泥之别”,迫她自叹不如,掩面逃遁!
  丁萌按捺紧张,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一抬眼,见得应展心满意足地搂着那个论条件她坐飞机也追不上的女子靠坐在沙发上喃喃低语,心情更是恶劣,幸好房内还有另一多余人士程昊,视线无处着落,只得望着他笑了一下,歇了一歇,又笑一下。
  程昊靠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单人沙发,手上夹着一支香烟——他的脸隐在烟雾之中,一绺发丝轻垂额前,半眯着眼瞄着她,像在审视着什么……
  奇怪,这模样竟是相当性感!可从没见过!胸口微微急跳,丁萌垂下眼帘急急捧杯上前,要放在茶几上。
  也不知是应展怀中那一片云倒霉呢,还是此时自喻如一块泥的她不幸,抑或突然看见程昊另一面而紧张得脚步凌乱,前行时她的左脚突然被茶几下织花地毯的边绊倒!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上的托盘失去平衡朝前一倾!三杯浓黑温热的咖啡立时打翻,朝着前方,也就是应展搂着的那一片云砸洒而去!
  接下的情形,只要有脑袋的人都想象得到——热腾腾的浓黑咖啡朝下飞洒,就像扭盖倒空一整瓶墨汁,朝着女孩美丽的脸蛋直洒下去!
  “你想谋杀啊?!”应展轰然吼叫,同时飞身扑挡在那女孩面前!可惜还是慢了半拍,温热的液体像与丁萌有深仇大恨似的,很准确地溅洒在美人的脸上和襟前,再毫不犹豫地延滴在她雪白的裙子上!而那三只杯子,有两只准确地砸向应展的后背和手臂,有一只却以弧形姿态,朝美女额头直砸而去!
  “哗啦!乒乓!当……”一连串的声响之中,夹杂着美人凄怆的尖叫……
  应展像头狮子似的咆哮,手忙脚乱地用衣袖胡乱抹着女友的脸,嘴里嘶哑叫唤:“云映、云映……痛不痛?难不难受?天知道我甘愿代你承受任何苦楚,却无法看着你受到伤害……”
  程昊回神,火速从纸巾盒中拉出一大叠递给应展,“先抹净再带她到里面洗手间清洗,我立即拿烫伤膏来。”话毕几大步冲出门外。
  云映全身僵硬,傻愣愣地任应展“伺候”着自己。
  程昊火速拿了药膏塞到应展手上,同时附耳呆若木鸡的丁萌,“快扶她到里面的洗手间清洗去!立即!”
  此时云映终于反应过来,“嘤嘤”低泣提醒了怒极的应展。他猛一扭头,铁青着脸执起滚落在脚边的瓷花杯子,朝丁萌脚前狠狠一砸!吼道:“你疯了?!眼睛长在屁股上了?!若云映有事,我会杀了你!一定会!”
  “算了……咖啡也不是很热,我、我没事,洗洗行了……”云映颤着声音挣开他的搂抱。
  应展连忙扶着她,“一定要小心,不如我进去帮你涂药膏。”
  “不用……”云映推开他,捂着脸小碎步朝他的私人洗手间冲去。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心爱的女人,直至听到关门声,方记起刚才还未骂完,立即转身指着傻子似的丁萌继续咆哮:“究竟谁招聘你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立即滚到会计部,支付薪水后滚出公司,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若再让我见到你一眼,这杯子断不只砸在你脚下!”
  丁萌呆若木鸡,脸青唇白,什么也没有说,也说不出什么。
  程昊看在眼里,只觉怜惜满溢,很替她难受,禁不住朝应展低叫:“够了!谁都知道这只是无心之失,宾主一场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更难听的还在后面!”他瞪一眼程昊,随即扭头指着丁萌,“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求神拜佛保佑云映的脸没事,若她有半点不妥,我一定要你双倍偿还!”
  这话太过横蛮,程昊也被激出火来,“就算她有错,但你这样就是存心小事化大!你这人就是这样,凡事唯我独尊,以自我为中心!没有员工笨到用一杯40度的热咖啡淋洒未来老板娘!如果她有心如此,就该直接淋她硫酸汞!”
  “我怎么知她是不是有心的,兴许嫉妒云映长得漂亮,故意生事让她难受!”
  残忍的说话像利刃一样不停插向丁萌,羞耻的感觉溢满胸怀,泪水忍无可忍哗然滚下,她晃了晃身子,转身朝大门冲出去。
  程昊一惊,大步追上前去。及至门边,他顿足扭头,朝满脸怒气、不停张望洗手间的应展说:“你听好了,她就是你数月前在巷子里解救的女孩。自那一次后,她一直暗恋你,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到‘展昊’工作!所以你说她嫉妒云映长得漂亮,大抵也有可能。”话毕冷冷扫了应展一眼,在大办公室里数双两点连一线的惊愕眼神里,大步朝冲出公司大门的丁萌追去。
  他匆匆奔出大厦,正见到丁萌刚跳上的士。精目一扫,记住车牌号码,想着是来不及到车场取车了,干脆招手截的士,然后快速跳上,吩咐司机紧追前面的车子。
  透过闪掠不定的玻璃光线和树影,隐约见得丁萌向前倾着身子,肩头一耸一耸的,似是哭得很凄凉。
  胸口阵阵揪扯——刚才叫她捧咖啡进去,只是想着与应展同行的必是云映无疑,丁萌得亲眼见了才会死心,怎知弄巧成拙……他越想越不安,趴前身子低叫:“司机大哥,司机大哥请快一点……”
  “老板啊,再快我就算违章驾驶了!”
  “尽量吧,尽量……”
  “放心啦,她跑不了的!”司机“呵呵”地笑,“这种事我司空见惯,不难解决嘛。”
  “怎么说?”程昊不懂。
  “当然是要讲步骤。”司机睨他一眼,“先打她电话啦。”
  “关机了!”谁都会这样做。
  “跟踪啦。”
  “现在已经在跟了。”
  “也是,”司机点头,“那老板你还有什么方法啊?”
  “你是否有更好的提议?”他开始怀疑此人的IQ在60以下,亏他还敢说“不难解决”的豪语。
  “有啊。”他指了指对讲机,“用这个求爱吧,虽然有些戏剧性,不过不妨试试嘛。”
  “我们不适宜这样。”笑话,这种时候求爱,成功了也不值得高兴。
  望了望前方的丁萌,她正呆眼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不像要下车的光景,他心中略定。
  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附耳,他的视线仍然留意着前方,“说话!”
  “是我。”应展轻咳一声,“她……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似乎由我问你的心肝宝贝怎么样更合情理一些。”
  应展哼了一声:“语气酸不溜秋,你很有问题……”
  程昊冷冷说:“听你这语气,美人该是没事了吧?”
  “当然。”
  “恭喜,再见。”
  “喂……”
  “有屁请放。”他有点粗俗。
  “请替我说声抱歉,我知你心痛她。还有,你不要再自作聪明地和我无意的女人划清界限,该出手时要出手,这世道越来越现实,忍让不再是美德。”应展一顿,又说,“这话我以前不说,只因未曾见你心动。”
  未待他说完,程昊便“啪”地合上电话。这人好坏参半,亦真亦假,除了一副臭皮囊,真不知有什么好,说来说去,都是丁萌天真烂漫,妄想飞上枝头攀帅哥。
  不知听谁说过,每一个成熟女人都因为男人萌生过可怕的念头——渴望回到母系社会,身藏木棍,看中那个敲晕那个,再抢回家生米煮成熟饭。
  天真得真恐怖。尤其是条件普通却又不甘心普通的女人,所以注定要被伤害。丁萌也是这样,爱做梦,还是白日梦,破碎是迟早的事。
  正胡想着,前面的车子驶进围村路口,没有朝她家的方向,反而一直绕着村边的路向后山驶去。
  程昊愕然。半晌,那车停在他第二次碰见丁萌的山脚下!难道她要跑到山上?这可有点危险吧。他连忙叫司机停车,递钞付账,匆匆拾级而上。
  山梯边杂草丛生,隐约见到丁萌不时拍打着旁边低垂的树叶,无精打采朝前走着。他略略放下心来,没有立即追上前去,只是远远跟着。
  就这样一前一后跟了一阵子。山梯边的松树、玉兰、桉树仿佛知晓些什么,悄无声息地张扬着枝丫,既掩护着他,也戏弄着他。程昊左右一望,突然想起当日丁萌就在这里冒死采花,不禁担忧,视线紧紧攫住她的背影,丝毫不敢松懈。
  远处突然传来雷鸣,天色越显阴沉。半晌,开始飘落毛毛细雨。
  丁萌顿足,昂着脸睁大眼睛久久不动。叶尖上的雨水缓缓凝结成珠,滑跌在发梢,再沿着脸颊悄悄地钻进她脖子。她抬手轻抹,五指全湿,摊开来呆看,似乎无法分清楚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我只是自个儿想象而已,从来没有强求回报,却绝不希望在猛一刹那,一切属于美好的片段被彻底撕毁……这是很残忍的,很残忍的。其实男人与女人,不一定要相知相恋,因为有些角色,本来就是用来幻想和珍藏的……如同我16岁暗恋的英语老师;中学时代把我奉作童话姑娘的男生;大学时代戏谑说对我至死不渝的男生;网络上说过爱我的现在不再爱的男人;还有所有在我生命里给予过关怀爱意的过客……应展啊应展,其实你也只是这么的一个过客而已……却要我忍受如此屈辱……”
  话未说完,眼中泪水潸然滑下。徐徐秋风,把落寞弥散四周,和着“沙沙”不停的声响,越显寂寞凄凉。
  程昊闪躲在不远处的弯路,听得十分清楚,咽间微微堵塞,很想冲上前去把她拥进怀里温柔怜惜,细说她就是那个令他奉作童话姑娘的女人……
  然而,谨慎的性格可以令他精明,却不可兼得冲劲,现在关怀,怎么也有点形迹可疑——
  第4章(2)
  毛毛雨最有耐性,丁萌绿色的T恤渐渐湿了,黏糊糊地沾在身上,她呆着脸浑然不觉地在雨中行走,颇有点放纵自残的悲壮。
  雨越下越大,程昊几乎湿透,最可恨的是眼镜上的小水珠怎么抹还是有,难受得很,他忍无可忍,干脆张嘴在她后面大叫:“雨越下越大了,你究竟何时才会回头?!”
  丁萌一愣,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为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自残身体究竟值不值得?!你究竟有没有脑子?”程昊平日闷闷的,一旦骂起人来可是一针见血,精神得很。
  “所以借助雨水洗去羞耻和伤痕!从明天起,便是新鲜人一个。”
  “现在还是今天。”
  她举起双手把头发起劲朝后一抹,冷冷地说:“如若还把我当朋友,就不要管我接下来会怎么样!更不要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成年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着留下小命保障父母家人不会为了你而疯掉!”
  “我不信连自我放逐的自由都没有!”
  程昊长叹一声,“既然有此精力,何不参透人必先侮而后人侮之的道理?”
  丁萌气一冲,回头指着他恨道:“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姓程的,别以为他是你好友就不用分是非黑白!我一直暗恋的男人竟然咆哮说恨不得砸死我,这种痛苦如何忘记?倒是你,今天免费看了一出好戏,从头到尾,原汁原味,想必从肚子里笑出来吧!”
  程昊盯着她沉声说:“如果这话能令你心理平衡一点,我认同就是!”
  “不需要你安慰,不需要你多此一举!”丁萌瞪了他一眼,扭头“蹬蹬蹬”朝山上跑去,
  他一急,几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臂。
  丁萌挣扎,怎知越是反抗,程昊越是握紧。
  趁她喘息的当儿,他的手臂顺势向下一滑,握住她的手掌大步朝前走,“行!我就不和你说对与错!前面不远处有个凉亭,你要继续赌气我陪你,前提要先到达那儿!”
  “我就喜欢淋雨!放手、放手!”她僵着身子往后坠去。
  “闭嘴!”程昊怒吼,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着,“人的一生谁不曾伤筋动骨?!我六岁父母离异,十三岁父亲去世,从此守着存折上的一点小钱节省度日。中学时代的所有假期除了学业,我就四出捡矿泉水瓶和易拉罐贴补生计!而你竟然为了一点小事就恨不得剜目明志,这种思维才真正值得你自我反省!”
  丁萌被他吼住,想不到堂堂老板,身世如此凄凉,然而一想起刚才的屈辱,咽喉再度梗塞,一回身朝前冲去,冷不防脚下一打滑,身子失了平衡,直朝后面跌去。
  程昊吓了一跳,扑上前搂着她吼叫:“旁边就数十丈的山谷,你是不是要活活吓死我才甘心?”
  火气霎时低落,她双腿一软,攀着他半蹲在地“呜呜”痛哭。
  手臂触及冰凉的小脸,怜惜泛滥成灾,双臂条件反射地收紧,要把她镶嵌进体内,时光从此凝定——她痛恨应展,而他也长久拥有了她。这是最好的结果,虽然有点自私。
  很想吻她,非常想,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小心翼翼地扶搂着她,听她唠唠叨叨地咒骂应展、咒骂天气、咒骂自己,以肢体无声述说心中的情意。
  丁萌骂着骂着,却听得一颗心“怦怦”急跳,她抬头,眸子迷蒙如星,“你怎么了?”
  眼见一张小脸红红亮亮,有若春日桃花,可爱到不行……程昊悄然深吸一口气,沙哑问:“怎么怎么了?”
  她轻咬嘴唇,指了指他胸口。
  “这儿怎么了?是否刚才搂一搂,发现这里十分安全?”别以为他老实,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不装傻才是笨蛋。
  红晕迅速攀上她的小脸,“才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的反应令程昊愉快,捉着她的手臂慢慢转向自己,低低问:“那为什么脸红?”
  她抬头,理直气壮,“那你呢,平白无事的胸口干吗‘怦怦’急跳?!”话音刚落,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问得真好,他笑眯着眼睛,“孤男寡女搂在一块,正常男人都会有些特别反应。”
  小脸顿时火辣,快速唤醒仍在彷徨的心绪,她瞪大眼睛愣了一会,突然一把推开他“蹬蹬蹬”向山下跑去。
  程昊一愣,急问:“怎么了?”
  她头也不回。
  他只得又叫:“毛毛雨还下着,何不先到亭子避会儿?”
  丁萌急走如风,也不望他,只是朝后扬扬手,“不了!现在只想大吃大喝再睡到天昏地暗,反正被炒鱿鱼,从今以后不用再……”话未说完,突然一躬身子连打几个喷嚏。
  他几步追上前,“逞强吧!报应立即来了!”
  “报应个鬼!”她一脚踢飞一粒横卧在梯上的松子,沿着山梯大步而下,“从明天起我就是个无业游民,还是被老板砸杯子吼走的,老天爷若再多踩我一脚,才真是有眼无珠!”
  “你仍然是我的助理,今天是明天是将来也是。”
  “废话!他是正你是副,怎么着也比你强。”她扭头朝他扬扬下巴,“话虽然难听,但我没有说错吧?”
  程昊不语。
  “何况我又不是没饭吃,干吗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事情并没你想象中那么恶劣。”他顿了顿,淡淡说,“应展刚刚来电托我向你道歉。”
  丁萌一愣,转身站定傻看着他走上前来。
  “放心,绝对是真话。他那人偏激又固执,我和他读初一开始认识,此中我曾被他骂过十二次,揍过五次。奇怪的是,这十七次事件里,全都是他先向我道歉。而其中两次,还是我故意点燃导火线。”
  “是吗,那自大狂真会向别人道歉?”她瞪大眼睛喃喃再问。
  “看人品事不能只靠表面。”他微微一笑,越过她朝前慢慢走着,“曲高和寡,性格使然,一旦珍惜于心,便是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他信任的人。”
  “然问题已经发生,伤害已经形成,无法回到当初模样。”她反驳。
  “问题是你的确做错了事。”
  她说不出话来。
  “不过,如若倾倒咖啡在云映身上的是我,也会遭此辱骂,过后听多几声道歉罢了。”
  她垂下的眼盖立即又撑了起来,“你也会被骂?”
  圆亮得像两颗桂圆核的眸子令程昊更加愉悦,“是的,应展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作奸,也非善类。总之躁动的性情必须自温柔如水的女子身上得到慰藉,换言之,他不大可能……”
  “不太可能喜欢我嘛,早知道。”她转身,踩踏着陈旧的山梯缓步而下,“是我天真,把那晚在小巷子里的他定格脑内……然后凭空编织想象,企图捕捉爱情的翅膀。”
  “既然一切释然,咱们快点下山吧,看你衣服都湿大半了。”
  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下梯边的树枝,“想不下也不成了,脚软,肚饿,想感冒。”
  他看她一眼,“从这儿走我家比你家近,就去我那儿擦擦头发,空腹喝杯甘苦茶预防感冒,应该会没事。”
  “又是上次那种?!免了,省得一天之内尝透耻辱和苦涩!”
  “这总比耻辱加生病好些。”程昊微笑,垂在身侧的手很自然地一勾,扯住她的手,“雨后青苔最会欺负性子急的人,为免你再摔跟头,让我拖拉着你走路。”
  “我走惯了,不怕……”愕然过后,她却不挣扎,只是半垂着红热的小脸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半晌,心神安定下来,丁萌偷眼看看被他握着的手,再看看他脸,莫名的感动突然自胸口腾升,咽间一阵堵塞,眼眶酸热微痛,脚下的梯路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自然反应,所有事情都被他自然而然的姿态中和下来。她很快平复,一任他拖着自己,一言不发地跟随。
  雨渐渐停了,两人动作依然,位置依然。丁萌悄悄抬头,审视他的侧面,连平和自在也依然。
  这真是一个宠辱不惊的男人。她眨眨眼睛,一份浅浅的快乐流过心田,不知源头何处,却分明感觉它的存在。
  走到岔道时,微雨再度落下。左边,程昊的别墅已经在望;右边是丁萌回家的路,大概还要走一公里的路。
  她低头看了看,半湿的棉T恤黏糊在身躯,胸脯似乎鼓涨了许多,不禁羞颜,双手护胸急走几步要和他拉开距离。
  程昊明白,脸带微笑,不紧不慢跟着她。
  丁萌四处溜眼,幸好雨后初霁,土地湿软,村民还未出勤劳作,便沿着种满茄瓜的田埂走得飞快。程昊轻牵嘴角,照本宣科适当加快速度。
  她红着脸扭头低说:“身子湿成这样,若被熟人见着可要问长问短,咱们最好一前一后隔远点儿。”
  程昊“哦”了一声,果然听话地放慢脚步。之前两人相隔三四步,现下是四五步。
  丁萌还是觉得很不妥当——大哥二哥最喜欢经这边回家去,万一碰见可不得了,却不好意思再说,只得又加快脚步。
  突然,左侧的冬瓜棚地钻出一个手提水桶的老男人,乍一见她,便扬脖叫:“丁家萌萌,又去爬山呢,干吗当头淋雨不撑伞呢?”
  她吓住,抬头一看,“呃,刘二伯好。”
  “好啊好啊。”刘二伯咧着嘴,视线自她头发顶溜至脚指头,再滑向悄无声息向她靠拢的程昊,“这位是……你朋友?挺斯文耶。对了,你们从竹林那头过来啊,应该能在石屋子避雨的,干吗还全身湿透?”
  “呃,我赶时间先走了……过会儿我提醒妈妈买菜时只帮衬你家的冬瓜。”话未说完她抬脚开溜。
  “赶时间还爬什么山呢,还跑到村尾来?你这孩子扯什么谎?”刘二伯白她一眼,再看向程昊,表情有点惊异,“这先生有点面善喔,是不是新近买了村尾一所别墅……”
  “是啦是啦!”丁萌连连干笑,“刘二伯你好眼力,乡里间要互相帮助嘛,他又不怎么认得路,所以约着一起爬山了。”
  “这么多话干吗?拍拖就拍拖啦!”刘二伯拎起水桶朝瓜架子钻进去,“现下的年轻人拍拖就像吃家常饭,见怪不怪。丁二婶早阵搬到市区去了,她女儿每晚泡酒吧,三天两头地换男人,名声臭得不行,想在本地找婆家?难喽!就算真嫁得掉,也被人说三道四的。”
  果然被人误会了!丁萌羞愧,回头瞪了程昊一眼,却见他一脸轻闲,像什么也没听到。
  她恼了,压着声音质问:“刚才……干吗不解释?!”
  “免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也要说!围村的女孩子名声很重要的,若被人说我们如何如何的,岂不死得很冤枉?!”
  “谣言止于智者。”
  “这儿智者不多。”
  他眼神一闪,突然问:“如果谣言的主角是应展而不是我,你是否有不同的反应?”
  “什么意思?”
  “随便说说。”他朝前扬了扬下巴,“快到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刚才的不平转化成一股郁闷,盘桓在胸口处久久不曾散去。
  第5章(1)
  程昊的别墅位于山脚,两层建筑,背山靠水,雅静清幽。屋内有院子,外墙上有矮矮的不锈钢镂花,丛丛绿阴从内中伸出。叶尖随着风动泛着碧绿,似告知路人主子钟爱自然,偏好花草。
  程昊掏锁匙开门,扭头朝她一挥手,笑说:“欢迎光临寒舍。”
  她小脸一红,双手交抱胸前跨步进入。
  院子不大,墙边种了不少紫葡萄和金银花,院内没有假山鱼池,纯铺着大片的草坪,上面随意堆放着数颗形状天然的红岩石,一条鹅石小路从中穿插延至主楼。
  米白色的主楼外墙干净高雅,落地玻璃窗挂着蕾丝雪纺帘子随风飞舞轻扬。风起帘动间,隐约显露的内里的摆设也是洁净、安静、祥和的。
  绝对是很幽雅的屋子。
  然而,当繁华落尽,暮鼓晨钟之时,此地的简单和清冷并非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接受得了。以程昊谨慎的性格,购置此房必定钟情良久,绝非一时冲动。
  这人外形普通,性格内敛。或许因为意识自身平凡,所以从不在乎表面浮华。从某些角度看,这其实算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最难得的是,相识数月,他一直陪伴着她,愁她难过、忧她感冒、陪她奔走淋雨……
  她的鼻间蓦然酸热,然而略略平复后,一抹疼痛在心头滑过——除了丁秋,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曾钟情应展的人……即使两人真会发生些什么,也不可能是现在,毕竟一颗心是因为遗漏而修补,若同期发生,未免损害了他的自尊……
  丁萌微叹口气,再悄然咽下肚子——晓得自我唾弃的完美主义者都必然痛苦,为了不可能改变性格,为了不可能控制命运,为了不想损人利己,只能任由事态发展,怀揣无法掌握快乐与忧伤的彷徨,做一天和尚敲一天的钟。
  程昊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望着洗完澡后,穿上他最小码衬衣外加睡袍,前襟包得严密,腰带扎得紧紧的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的丁萌,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她白他一眼,小脸微微红了。心中其实知道他在笑什么。
  “你要相信你自己。”
  “什么意思?”
  “你的嗓门。”
  丁萌瞅着他,满脸“我在揣摩你什么意思”的神色。
  程昊更觉好笑,指着茶几上的保温杯,“快喝吧,甘苦茶要趁热喝,再出一身汗就精神顺爽了。”
  “你这语气像我妈。”她甩甩脑袋,把湿发撩向背后,很正规地合着腿坐在沙发上。
  “荣幸之至。”
  丁萌一翻白眼,走到沙发坐下继续擦头发,“你别支开话题,我的嗓门怎么了?”
  “张嘴一喊,大伯二叔三姑六婆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
  她一愣,随即大笑,声线干干的,有点夸张,“是啊是啊,所以可以在这儿像螃蟹般打横着走路呢!”
  程昊微笑不语。
  丁萌讪笑两声,不知再说什么好,扯过毛巾继续擦头发。半晌,仍然听不到他说话,只得装作很自然似的把脸凑向保温瓶,喃喃说:“很大的瓶子啊,别说只泡给我一个人的。”
  “我喝过了,这杯是你的,快喝。”
  她盯着瓶子发呆。
  “喝!”
  “不要这么多。”
  “快喝!”
  “太多嘛。”她噘嘴。
  她这模样很可爱。程昊心神一动,却不动声息,视线在她和保温瓶之间来去。
  厮磨了一阵,丁萌捧起来龇牙咧嘴喝了一口,随即打着冷战剧烈呻吟:“苦啊,好苦啊……”
  “再喝!”
  她眯着眼睛又灌了几口。
  “再喝!”
  她没法,只得一边啜着一边瞄向监视员般盯着自己的他,直至杯底朝天。
  程昊满意地站起身,拿着保温杯到大厅侧面的开放式厨房,一边洗着一边张望过来,“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
  “你应该记得的。”他用雪白的毛巾拭擦杯子,视线没有望着她,“事实上,我并不经常询问些什么。”
  “干吗现在又问了?”
  他不语,把杯子放回玻璃柜子里。
  她眨眨眼睛,故意说:“哦,是问我嗓门的问题?”
  “那是你问的。”程昊从冰柜拿了一罐啤酒,一瓶矿泉水放在茶几再坐下。
  丁萌垂眼不语,她当然记得他的询问——如果谣言的主角是应展,她会有什么反应。
  两人沉默。
  半晌,她小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忧虑你被谣言伤害,却不担心应展成了牺牲品。”
  他心一跳。
  “你真心实意对待我,应展却视我如无物,真是自作践不可活。”话未说完,她俯身上前抢去他手中的啤酒往嘴里倒去。
  他惊异,隔着茶几上前抢夺。
  “抢什么呢,我喝啤酒喝大的!”丁萌用力拨开他的手,然而动作太大,酒液溅在颈窝处,如一条晶亮的丝带,沿着脖子蜿蜒而下,自有一份说不出的性感。
  她抬手左右拉扯着领窝抱怨:“才洗了澡又脏了,不就一罐啤酒而已,这么吝啬干吗?”
  程昊正要道歉,抬眼间,见得她扯开了睡袍,颈窝处一片雪白——胸膛猛地一跳,热血直涌脑门,连忙缩手垂眼,不敢再往下看去,任由她把一整瓶啤酒灌个精光!
  “底朝天了!”她重重喘了口气,手背一抹嘴巴,“还有没有?再来!”
  他回神,俯身夺过啤酒罐扔在茶几上,“不行!喝完甘苦茶再喝酒会肚子疼。”
  “我还你钱就是!”丁萌推开他,起身到厨房的冰柜搂了几罐啤酒,大步回来堆放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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