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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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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觉得昏昏沉沈,怎么也撑不稳身子,感觉自己跌落一片柔软温香中,他迷蒙地抬眼──
  现在,他是真的相信他醉了,因为如果不醉,他怎么可能看到棠儿呢?
  “殿下,你小心些。”秦云铮吃力的搀起他,三步一小撞,五步一大跌,好不容易才将他扶进床中。
  “棠儿……”他低低幽幽地轻喃出声,伸手抚触眼前的娇容,好轻,又好温柔──
  “我不是……”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朱允淮反手一拉,将她扯了下来,结结实实地封住她的唇。
  秦云铮一下子慌得不知如何时好,脑子一片空白。
  他是夫,而她是妻,她的人本来就是他的,他想怎么对她,全都无可厚非。
  尽管──是替身。
  她闭起眼,温驯的启唇承接他灼热的需求,努力去感受这陌生的一切,那股流过心头的暖流……是踏实。
  扣住娇躯的手劲渐渐松缓,她轻启明眸,才发现他盛满倦意的眼眸缓缓垂下,口中喃喃自言。“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妻呢?天晓得我多渴望能光明正大地爱你……”
  他已沉入梦乡,而她,细细咀嚼着他留下的这两句话,轻逸出感伤的苦笑。
  她一直都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妻子,不是她……
  一早,秦云铮便上兰苑找柳心棠。情绪太复杂,她只想找人说说话。
  “兰妃娘娘,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她愁着一张脸问。
  “什么怎么做?”柳心棠一时摸不着头绪,起身去倒了杯茶给她。
  “殿下他……他昨晚……抱我、亲我,还……”还说了些让她伤心的话。
  但是后头这句没机会出口,因为柳心棠手上一个没拿稳,水杯碎了一地。
  “怎么了?”秦云铮关心地上前探问。
  “你……你刚才说……”他真做了?!
  是啊,为什么不呢?临去前,他说得明明白白的,是她要他这么做的,他便成全她,不是吗?
  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怨怼?
  “恭喜你了。也许你和殿下能渐入佳境。”她苦涩道。
  “恭喜什么,不过是替身。他的心思依然只容得下那个叫棠儿的女人。”
  “有何差别?”都有了夫妻之实,允淮这般仁厚温善、重情重义的人,对她至少有份责任感在,不会全无依恋的。
  “当然有差别。”一个心中没有她的夫君,她这个妻子当得很凄凉。
  “该知足了,云铮,你至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室。”而她呢?什么都没有!云铮可知,她有多么羡慕她?
  “兰妃娘娘,你怎么了?看起来心神恍惚,脸色好差,昨天的头痛还是没好转吗?”
  “嗯。”柳心棠轻应了声,只想快快打发她,独自面对自身的哀伤。
  “对了,我想起一种补汤,对治头痛很有效,我去帮你弄好不好?”
  面对秦云铮的关怀,她实在无法拒绝,只得轻点一下头,看着她满怀热忱地离去,内心矛盾纠葛的痛楚更深了──
  撑起沉重的头,朱允淮不由得呻吟了声。
  昨天真是醉惨了。
  正打算起身,房门被推了开来,他抬眼看去,朱玄隶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哇,咱们太子爷真是好命,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敢情是昨儿个和太子妃一时天雷勾动地火,过于拚命,以致今早累虚了?”
  他沉下脸。“朱玄隶,你不要太放肆了。”
  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太子,心里头没敬意不打紧,好歹也做做样子。
  “是,微臣该死。老忘了不该太老实。”
  算了,朽木不可雕,不指望他什么了。“如果我说,我连碰都没碰过云铮,你这个思想下流的人大概也不会信了,是不是?”
  “我当然──什么?!”朱玄隶瞪大眼。“你再说一次!”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哪!光风霁月的清高操守可不是用在这上头的,他们这个太子爷需要再教育。
  “既然人人都认为我和你有一腿,是个断袖情深的汉哀帝再世,我怎好让人太失望?”话中,有着浓浓的自嘲意味。
  “哪个混帐说的?我要撕烂他的嘴!”真是倒霉到连喝凉水都塞牙缝!这要传出去,他朱玄隶怎么在女人堆里混?“拜托你行行好,要为你的棠儿守身如玉也别把我拖下水,成吗?”
  他神情僵了下。“连你都明白,为什么她就是不懂?”
  “谁不懂?太子妃?还是你的心上人?”
  “我的心上人。”他顿了顿,仰起愁郁的眼瞳。“我找到她了。”
  出乎意料的是,朱玄隶并没有太大的讶异。“是──兰妃吧?”
  结果,反而是朱允淮被吓着。“你……你怎么会……”
  “我不是白痴。打从在瑶心殿,你第一次见到兰妃开始,我就知道不对劲了。一次又一次,我拿兰妃来试探你,你的反应没有一回不证实我的猜测,我不把话挑明了讲,是因为你没有让我知道的意愿,我不想强人所难。”
  这么说来,反倒是他大惊小怪了。
  朱允淮敛着眼,低低陈述。“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什么?!”朱玄隶差点由椅子上栽下来。“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自己的老婆不碰,跑去玩你老子的女人,有没有搞错!”
  这事一旦揭发,将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他不可能不清楚,却还……真是被感情冲昏头了!
  他一直以为朱允淮是很理性的人,懂得发乎情,止乎礼,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如今看来,他是放心得太早了,没想到碰上一个情字,他会反常成这样。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也很痛苦啊!”长久压抑的苦闷,一下子被挑了起来,他发泄以的大吼出声。
  朱玄隶掏了掏耳朵。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做错事的人是他,他吼得比人家还大声。
  “好、好、好。我的太子爷请息怒,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他愁苦地抓抓头发。“我真的不知道……”
  朱玄隶叹了口气。“真是败给你了。”
  见他这模样,他实在于心不忍,沉思良久才一脸慎重地问:“允淮,是身分地位重要,还是兰妃重要?”
  “当然是棠儿!”朱允淮想也不想地吼回去,好像这问题有多罪无可逭,严重污辱了他。
  “行了、行了,知道了,用不着这么激动。”他受不了的摇了下头。“你的意思是,为了她,你可以牺牲一切,不后悔?”
  惊觉他话中有话,朱允淮敏感地盯住他。“你想做什么?玄隶。”
  “别管,回答我就是了。”
  “我当然不后悔。只要能和棠儿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好,我知道了。”
  “玄……”
  在他开口发问前,朱玄隶先一步截断。“原谅我的残忍,有些话,我不能不说。我想请问你,如果她一个不小心怀了孩子,你是要孩子喊你一声父皇,还是皇兄?与自己的儿子相识不相认,你受得住吗?认父为兄,这是多么悲哀的局面!你们的事,毕竟为人伦所不容,三纲五常,你们真的抛得开?这段逆伦之恋,相信你们爱得很辛苦,我再请问你,在这错谬的身分下,你们又还能再爱多久?一层又一层的阴影包围下,你们就算有幸不被发现,也迟早会崩溃。”
  朱玄隶每一句话全都一针见血的命中要害,刺入他最脆弱的心灵深处,他一时哑口无言,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所以说,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痛痛快快引颈就戮呢?搞不好幸运一点,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言尽于此,是取是舍,你自己决定,反正你就算不当太子,也还是皇叔的亲身子,他再愤怒,也不至于做得太绝,对吧?你好自为之了。”
  这番话,如雷贯耳的敲入脑中!
  玄隶的意思……是要他放手一搏?
  能吗?他能拿他与棠儿的未来冒险吗?父皇有成全他们的可能性吗?
  脑子一片空茫,他什么答案也给不了自己。
  想起昨日的不欢而散,他想,他有必要和她把话说清楚。他们之间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若彼此再意气用事,他们之中早晚有一人会先发疯。
  托云铮之福,如今他就算任意出入兰苑,也不会引起怀疑,因为每个人都会以为他是来找他的太子妃。
  匆匆赶至兰苑,却只见她一人躲在房中默默掉泪。
  他叹息了声,来到她身后。“还在介意我昨天的话?”
  柳心棠一震,哀怨地嘲他吼道:“你来做什么,去陪你的太子妃!”
  他先是一愕,旋即冷起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你不是和云铮快活了一晚吗?那还来找我做什么!”她不想哭的,可是心就是好痛,她没办法当作若无其事!
  “云铮说的?”
  这么说……他是承认了?
  她又悲又怒。“你管谁说的,走开!”
  “你够了没有,柳心棠!是谁一迳的将我推到她怀中的?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兴师问罪?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我和云铮真有了什么,你都没理由怪我!”他愈说愈激动。“当初,我不想娶,是你硬要逼我娶她,好,我听了你的话,娶就娶!之后,我不愿和她亲近,也是你声泪俱下的要我善待她,好,我全依你了!要我成亲是你的意思,要我和她同床共枕也是你的意思,今天却又一脸悲怨地指责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你说啊!”
  柳心棠被他吼的无言以对,泪水簌簌泛流。
  是啊,她有什么理由怪他?真正将两人推入这等境地的人,是她,不是他,她是活该、自作孽!
  到底是爱她入骨,朱允淮见她哭得柔肠寸断,亦难忍心疼,微微放缓了神情。“你要我如何呢?棠儿。”
  柳心棠未曾迟疑,扑进他怀中泣喊。“我要你只属于我。自私也好,残忍也罢,我管不了什么罪不罪过,我就是不要你去拥抱别人,我受不了!”
  “就等你这句话。”他沉沉吐了口气,释怀地拥住她。
  “你……”她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他。“你没生我的气?”
  “小傻瓜!我要不这么说,怎能逼出你最真实的感受?”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怜惜道。“气你归气你,我还是只愿与你相依。昨晚,我和云铮根本没怎样,醋劲可以平息了。”
  “可……可是云铮说……你吻她……”她说得很不是滋味。
  “是吗?”他蹙着眉思索。“大概吧,我醉得一塌糊涂,一倒床便不省人事,记不了这么多。”
  “这种事也能‘大概’?”
  朱允淮微勾起唇角。这小女人的醋桶不比他小呢!
  “今后,它只烫烙专属你一个人的印记。”他温柔地道,倾身轻轻浅浅地吻她,在她的回应下,逐渐加深,两情缱绻。
  “棠儿……”他低吟,迎身贴住她的娇躯,大手急切地在她身上需索。
  柳心棠意乱情迷,本能地配合着他──
  就在这时,房门出其不意地被推开。“兰妃娘──”
  秦云铮杵在门口,声音全卡在喉咙里。
  两人有默契地止住动作,错愕地望向门口。
  手中的补汤落了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划破寂静。
  “你……你们……”秦云铮掩住颤抖的唇,不敢置信地瞪着仍旧相拥的两人。“你们竟敢做出这种低俗败德之事……”
  太大的震撼,使她脑子乱成一团。惊骇地退开数步,她拔足狂奔──
  “云铮!”柳心棠骇然失色,追上门口,焦急地推着跟在后头的朱允淮。“你快去追她呀,否则大家都完了!”
  朱允淮反倒没有她的焦灼,沉稳地回望她,眸光一片深邃。“我只问你一句话,棠儿,你愿不愿意为我而死?”
  柳心棠回视他幽沈的容颜,不知怎地,心竟也平静了下来。“我愿意。”
  “那好。”他心中已有决定。
  也许他现在追上去,好好向云铮解释,以她的善解人意,他是有可能取得她的谅解,将事情继续瞒下,但他不想这么做,朱玄隶说的没错,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迟早事情都要有个解决。
  他镇静地关上门,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棠儿,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故事!
  但柳心棠没这么说,她知道他会这么做必有用意。
  “有首诗,你听过没?‘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这是周邦彦的解连环。从前,在失去你音讯的时候,每当想念你,总会不期然想起这首诗,它深刻地道出了我的感触,让我心有戚戚焉。
  “连环,是一种玉饰,以环状相扣相连,不可解。战国策中,记载着这么一段故事。秦昭王有心为难,于是便派使者送了对连环给齐王,说:‘你们齐国有这么多聪明的人,应该有人能解开这连环吧?’苦恼的齐王便将群臣聚集在一起,询问谁有办法解开它。群臣面面相觑,无计可施。尔后,齐后命人取来铁槌,将其中一个连环敲破,然后说:这不就解了吗?”
  顿了顿,他再度开口。“没错,齐后是聪明,但她却忽略了一点:欲解连环,唯有毁之,所以,连环毕竟还是不可解的。你我正如连环,当年,我对你的相思,宛如连环,难分亦难解;如今,我对你的情意,宛如连环,难拾亦难断,欲解连环,唯有毁了我。”
  “允淮……”柳心棠泪眼蒙蒙。她终于明白地想表达什么了──是生死与共的承诺!
  他摇摇头。“听我说完。”
  站起身,他走向窗口,低低地道:“我累了,相信你也与我一样,早已心力交瘁。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分分又合合,周而复始的在泪水与争执中度过,历经太多的考验与磨难。最终却仍是逃不开彼此,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连环难解,我们这辈子注定分不开!既是如此,何妨潇洒赌一回?赢了,是同生,输了,是共死,我没有遗憾。”
  回过头,他望着悄悄来到他身后的柳心棠。“你呢?会后悔爱我吗?”
  她绽出带泪的微笑,是这般地凄美动人。“你知道答案的。”
  他也笑了,眸中有泪,朝她伸出小指。“手给我。”
  她不解地学着他递出小指,只见他小指扣住它,心有灵犀的默契中,她领悟了他的用意,小指一弯,密密与他相扣。“是的,有如连环,难解难分!”
  朱允淮贴近她,微低下头,额际与她相抵。“记住,棠儿,不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嗯,我答应你。”她闭上眼,依偎着他。吉凶难卜的未来,已不再令她心慌。
  砰!
  一声巨响惊动相依的两人,寝房的门被推开,门外竟站着怒冲九霄的皇上!
  本以为他们会心虚、会认错,没想到,他们反而偎得更亲密,神情坚定坦然地回视他……
  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是他钟爱的儿子,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们居然会一起联手背叛他。耍不是刚才正巧碰上方寸大乱由兰苑跑出来的云铮,见着一向行止得宜的太子妃如此反常,心知有异,在追问下得知此事的话,他还要被瞒多久?
  “兰妃,你可知罪!”兰妃最让他觉得难堪,说什么心有所属,一副贞烈不可侵犯的模样,谁知却背着他和允淮暗通款曲,难不成他这个九五之尊,会比不上一个由他立,也能由他废的太子?!
  “父皇,要审也先审我──”朱允淮急着站出来护卫她。
  “允淮!”她摇头阻止他,然后无惧地正视皇上。“我只不过是忠于所爱。这个兰妃,打一开始我就没有想当的意愿,皇上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你……”居然全无愧意,他气炸了!
  “父皇请息怒,听孩儿解释好吗?这一切全是阴错阳差,棠儿本该是我的妻子,未料造化弄人,我们也是情非得已……”朱允淮急着解释前因后果,千头万绪,倒不知该由何说起。
  “你喊她棠儿?”这个熟悉的称呼,勾起他短暂的讶异。
  “是的,她就是棠儿,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
  “就因为这样,你便能犯下秽乱宫廷的重罪?!”怒火未消,反而烧得更加狂炙。“朕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既已缘尽,就该安分守己,如今这个样子算什么!朱允淮,枉你读了数十年圣贤书,竟这般恬不知耻!”
  这种宫廷丑闻一旦闹开,皇室威仪何存?他的颜面又何在?
  咽不下的愤恨在胸口翻搅,他无法释怀他最在意的两个人,竟用着最不堪的方式,深深羞辱了他。他甚至……甚至想过要立她为后,没想到……她却用与他的儿子苟合的方式来回报他!
  就连这个他宠爱了二十多年、打算交付一切的儿子,都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怎受得了?!
  “孩儿深知有愧父皇,无话可说。仰愧天,俯怍地,但求不负棠儿。尽管天地之大,再无我容身之处,我亦无悔。”
  “不负棠儿!呵,你说得倒轻松。云铮呢?那个与你拜过天地祖宗的妻室呢?你就可以无愧于心的负了她?还是你认为她一定会原谅你?”皇上浓浓地讥剌。
  他神情一点。“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要求她的谅解,我是负她到底了。”
  “说得好!”皇上咬牙恨声道,几乎要将手骨捏碎。“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置你们?”
  朱允淮与她相视一眼,五指坚定的交握,然后他道:“父王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成全我们,二是让我们同赴幽冥。”
  他这是在威胁他?!
  见他这般肆无忌惮的眉目传情,皇上的怒气彻底被撩到最高点。“朱允淮!你以为你是朕的儿子,朕就不敢杀你?!”
  他凄恻一笑。“孩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些日子的磨难,早让他生不如死,若不能与她一道挣脱这令人窒息的藩笼,他倒宁可寻个痛快的了断。
  “你……好,朕就成全你!”皇上简直气炸了心肺,一把火烧得胸口发痛,最后一丝冷静燃成灰烬。“来人,将太子押回东宫,没朕的命令,不许他离开半步!”
  朱允淮脸色一变,死搂住柳心棠。“不,父皇,你不能这样──”
  “住口,你没有资格喊朕父皇!”
  “喊什么都好,我就是不要和棠儿分开。”
  “没你选择的余地。”皇上以眼神示意左右侍卫,强行拉开了两人。
  “不,允淮──”柳心棠惊乱地喊道,急趋上前。皇上旋即扣住她手腕,反手将她往回甩。
  “为我坚持,听到了没有,棠儿──”焦灼的嗓音传了回来。
  柳心棠泪如雨下,目光追着他渐远的背影泣喊。“会的!允淮。你保重……”
  “住口!兰妃,你知不知羞耻!”在他面前尚且如此,那私底下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样的想法令皇上火冒三丈,重重将门甩上,隔开难分难舍的两人。
  “我不是兰妃!我叫柳心棠。”她退开一步,反驳道。回复原来的自己,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皇上,她本属朱允淮。
  “好一个柳心棠!”皇上腿起冷瞳逼视她。“你宁可当允淮的柳心棠,也不当朕的兰妃?”
  “我与允淮相识在先,相许在前,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必有成人之美,莫要强人所难。”
  “你们做出这种事,朕尚未问罪,你还敢开口要朕成全?”他们未免太高估他的修养了,简直欺人太甚!
  “在决心与允淮相守时,我便想过会有今日的局面。皇上若认为我罪无可逭,尽管论罪便是。”
  很好!他们还真是一心求死!
  “你不在乎自己,难不成连允淮也不在乎?拖着他陪你下地狱、为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这就是你的爱?为了一己之私,弄得宫廷大乱,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情?为了一个爱字,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吗?红颜多祸水!朕今日总算认清了这句话。”
  柳心棠被他咄咄逼人的犀锐词令堵得无言以对,心乱地往后跌坐在床上,说不出一个字。
  红颜祸水……她真是个祸水吗?
  是呵,怎么不是呢?她害惨了允淮,不是吗?一个本可流芳百世的明君,却为了她,受世人指责唾骂,不得善终……这真的是她要的吗?
  “如……如果……我愿一死以换得允淮一生安逸顺遂,皇上能否成全?”极尽颤抖地,她将话逸出。
  皇上眉一蹙,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允淮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您不会忍心真要他命绝的,对吧?皇上所无法忍受的,无非是我所带给您的屈辱,那么我愿以血洗净屈辱,带走所有的恩恩怨怨,就当一切不曾发生。”
  他真只是因为这一份屈辱而耿耿于怀吗?不,那只是一部分,最终,他仍是喜爱她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可以有另一个选择。你和允淮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朕可以不计较,若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能保证和允淮断得干净?”
  柳心棠有一刹那的错愕──因为他出人意表的包容。
  旋即,她又露出凄切地苦笑。“我若办的到,事情还会演变至此吗?”
  “你──”尚未平息的愤怒又挑了起来。他这般容忍已是前所未有,她还这么不知好歹!
  “我只求允淮能无妄无灾,其余的并不重要。”她面如死灰。
  “你……你……”气急攻心下,他撂下狠话。“想为允淮死是吗?你倒是死得其所!朕岂有不成全之理!”
  这么说来……他是允了?
  “君无戏言,皇上。”有了皇上的承诺,她安心了,一抹凄凄楚楚的微笑自唇畔泛开。
  能为允淮而死,也值得了,是吧?
  皇上怒而不语,恼恨地拂抽而去。
  口头之言谁都会说,他就不信她真敢死给他看!
  第十章
  深深沉沈的夜,一抹清冷寒月映空,照拂人间寂寥。
  就着摇曳的烛光,她一字一血泪,挥笔留下诀别语。
  是该永别的时候了,她从未给过允淮真正的快乐,他人生中的苦难,全源于她,也许皇上说的是对的吧,她确是红颜祸水。
  这一生,她已负累他大多,是不该再下去,聚聚散散了多回,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结束得让他俩都再无回头的余地──
  挥去斑斑泪痕,她站起身,执起备妥的白绫,决绝地往上梁上一抛──
  “想自隘吗?那多麻烦。”一道声音自窗口传来,接着窗户被推开,朱玄隶身手俐落地翻了进来。
  “临威王爷?你……这么晚了……怎么……”柳心棠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就是因为晚了,要混进来才麻烦。拜我平日偷香窃玉所练就的本领,才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他一点也不觉羞惭地将自个儿的风流艳史公诸世人。
  柳心棠防备地退开一步。“你……你想怎样?”
  不是存心想把他想成下流之徒,实在是他说的那些话实在太让人……
  “放心,光那对父子就闹得不可开交了,我没兴趣再来淌这趟浑水。”他冷笑一声,随意浏览了眼桌上墨痕未干的绝笔信函。“还真是血泪交织,谁晓得是不是装模作样。”
  她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已经害惨了允淮,以死谢罪是应该的。不过嘛──”他顿了下,有些嘲弄地看着她手中的白绫。“死得也未免太不干脆了,谁晓得上吊得多久才能一命呜呼,不要到时没死成,反而累坏了一干无辜的御医。”
  柳心棠没和他冷血刻薄的言语计较,哀莫大于心死,在尝尽人间至悲之后,她早就没感觉了。“那么依你之见呢?”
  “喏!”他将一个小瓷瓶丢给她。“一口喝下,保证回天乏术。如果真是为了允淮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唯有你死,才能让他完全解脱。”
  “我懂。”轻点了下头,清泪幽然而落。
  朱玄隶的话虽不中听,但字字属实。
  遗憾哪……最终,她竟没能再见他最后一眼,告诉他,她是多么的爱他……牺牲她的生命,无悔亦无怨…
  隔日清晨,深宫内苑掀起轩然大波,只因──兰妃娘娘服毒自杀了!
  这消息传入东宫,朱允淮骇然大惊!
  “棠……棠儿,她怎会……”震惊过后,他激动地想前往兰苑,偏偏戒备重重……
  “殿下,我很抱歉……”秦云铮低低地道。
  明了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她真是无尽懊悔,这些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如果她不这么冲动,冷静下来听听他们的解释,也不会闹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兰妃娘娘是她害死的,太子的痛苦是她造成的,这辈于她将永远于心难安。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我要出去!”他发狂地大吼,宛如困兽般,发出最悲厉的哀鸣。
  “我……我没办法……”
  “那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办法呢?”朱玄隶潇洒地走了进来。
  “玄隶,你……”
  朱玄隶也不说什么,拉了他就走,外头的守卫见到立即一拥而上。
  “传皇上旨意,唤太子殿下前去兰苑,你们谁敢拦?”
  守卫全退了下去,朱玄隶的话,没人敢怀疑。
  “父皇真的……”
  “拐他们的,还不快走!”这临威王爷还真是忒地大胆,连圣旨都敢假传。
  朱允淮脚下没有迟疑,飞快奔向兰苑。
  一踏进门,便见着皇上手执信篓,神情黯然。
  “父……父皇……”他轻弱地唤道,几乎没有勇气迈开步伐。
  将目光移向床畔,佳人一袭白衣胜雪,沉静的容颜依旧清灵飘逸,不带一丝痛苦,宁谧得仿佛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般,他不敢相信,她已长眠……
  低下身,他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抚触她失温的脸庞。这眉、这眼、这鼻、这唇、这白里透红的脸蛋,他都曾一一怜爱过,才一眨眼,怎会已天人永隔?
  有一刹那他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茫茫然然地看着她。
  “棠儿……”他幽幽惚惚的叫唤,声音好轻、好轻,像是怕吓着了她。
  “允淮,她──死了。”皇上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胡说!”他头也没回。“棠儿,你听见我在叫你吗?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告诉我,你只是吓吓我的,快呀!别这么淘气,你从来不会漠视我每一声叫唤,你从来不会不理我的……棠儿,求求你!”
  “允淮……”再铁的心,乍闻此语,都不免心酸。皇上伤怀地将信篓递出。“这是她留给你的。”
  朱允淮迷惘地抬起眼,再怔怔地将视线停在雪白的信纸上,其间,秀丽的字迹,确实是属于他的棠儿──
  允淮:
  很抱歉,我食言了。若能同生,我必相随;若要共死,我实在于心不忍,有时想想,我们的相遇,像是一场美丽的错误,想停止,却又力不从心。我很清楚,你人生中的悲剧,全都由遇上我开始,看着你因为我而尝尽辛酸苦楚,我真的好心痛!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而我,又能给你什么呢?是苦难,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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