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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天子]废后复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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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姐?”

陈阿娇沉默地看着他,终于慢慢地将手抽了回来,放进了厚厚的锦被之中。

“你怎么来了?”

终于算是见到了。

她之前对他是避之不及,如今被他知道自己还活着,那还真是……

刘彻愧对她,见到的时候,觉得满心都是欢喜,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他在努力地拥有自己的力量,他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最厉害的人,才能够保护自己在意的那些人,只可惜——站得越高,他发现这种最初始时候的愿望,就越是遥不可及。

原本想保护的人,反而已经无法保护,那种深切的,失望的感觉。

“我……只是想看看……”

陈阿娇一扭头,别过目光去,看到了外面站着的郭舍人和许郎中,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陛下国事繁忙,正当与匈奴交战,还是回去吧。”

庙小实在装不下刘彻这大佛。

可是他定定地在她榻边坐下来,那个问题,终于还是冒了出来:“你……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娇姐吗?”

无数的事实告诉他,绝对是!

可是还是要忍不住确认,不等陈阿娇回答,他自己又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个他喜欢的阿娇……

陈阿娇却觉得烦闷异常,她闭上眼睛,不想搭理他,却说道:“你该走了。”

“我只坐一会儿,你睡吧。”

她默认了,这就是他喜欢的那个阿娇,让自己很想守护的那个人。

“杀了我,再回来说喜欢我,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她终于又睁开了眼,就那样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不带半分波澜。

刘彻脸色一下苍白了,便连嘴唇也失去血色,最后却就那么淡淡地一笑,嘴唇勾起来,眼神带着几分渺远:“是我错,可我不会再错。阿娇姐,你说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彻儿错了也有改正的机会吧?”

用她以前的话来让她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吗?

陈阿娇低笑了一声:“你走吧,你是天子,我乃乔姝,以后互不交集也好,你过而能改,那是你的事情——当年我忘了告诉你,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然则过者非能全改。有的错误根本不是改得回来的,就像是我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我不是陈阿娇,因为陈皇后已经死了。”

她说,陈皇后已经死了。

刘彻有些发抖,外面潇潇雨声传入他耳中,他这才记起,自己这一身还是湿的。

那一刻,他摇头,“我跟小时候一样固执。”

“不巧,我跟小时候一样看不惯你。”

违心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陈阿娇侧过身去,她感觉到了他身上带着的寒气,一身都是湿的,却绝口不提,该死心的就慢慢地死心好了。

他是帝王,本来无情,又何苦多情?

“你若无情,我便休,没什么放不下的。”

无情?他还有情啊……只是以为,那不是她。

他必须要为自己争辩这么一回,于是问道:“我以为那个人不是你,金屋藏娇,我的金屋是为你准备的……”

“借口。”

她平静地反驳他,“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她是不是我,你既然娶她为妻,便不该背信弃义。不过为帝者无情,她是窦太后的外孙女,你还有你的谋士们,甚至还有平阳公主,无法容忍我的存在。你要是是完完全全的皇权和天下,不想有我这么一个危险存在,外戚之祸你已经受得够多,所以无法容忍出现下一个窦太皇太后……越抹越黑,你还是走吧。”

她发现,她已经将这个“走”字,重复了很多遍,但是他还要在自己这里坐到几时?

刘彻惨笑了一声:“帝王天下,终究是我错。”

帝王天下,终究是我错。

她不肯给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

“可是我们还有孩子,你不再是陈皇后,你没有了显赫的背景,我们可以——”

“可以重新开始吗?”陈阿娇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拥着被子,慢慢地坐起来,直视着他,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我若回宫,定然将卫子夫千刀万剐打入地狱;我若回宫,定然要将昔日羞辱我之人悉数杀进方能消心头只恨;我若回宫,便不会扶植自己的势力培养自己的心腹?我若回宫,卫子夫有子,便见一个打死一个。”

她笑容明媚,仿佛自己说的不是什么恶毒的话,而是今天天气很好一般,她看着刘彻,像很久以前看着他那样,看着他忽然怔然的表情,一声轻叹:“彻儿,你这皇帝做得无奈,做得不开心,便以为我那皇后之位做得快活如意吗?我在宫外很好,我的孩子,也不该踏足宫廷那种肮脏的地方,他会成为一个平凡的人,不会再君临天下。”

“你也许觉得,身在皇后之位上的那个陈阿娇不像是我,我后来细细地想,也觉得不像是自己,不过——我若是重新回来那个位置上,只会比昔时的我,更加残忍专横,也不会像往日那么傻,被人陷害毫无还手之力。”

此刻的陈阿娇,才是完完整整最真实的陈阿娇。

辣手,谁不会?

只是还没有到出手的时候,她也希望自己不会将自己最真实的面目露出来。

看着沉默的刘彻,看着他眼底压抑着的那些翻涌的情绪,她又觉得他很可怜了。

“此刻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此言皆为心声,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假。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你说谎。”

刘彻站着,退后了一步,又重复了一遍,“你说谎——朕不信!”

陈阿娇只是怜悯地看着他,心中抽痛,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眼底全是刻骨的孤独,这个皇位到底将刘彻变成了什么样,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可是也不想知道。

平静便好。

“放弃吧,彻儿,你会是个好皇帝的。”

陈阿娇闭了闭眼,却勾起了唇,云淡风轻,不过卫子夫那些,终究是不会有好报,她不复仇,她的儿子也会死,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她若回宫,绝对会像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做的。

“你连害了猫都不忍,怎会对别人下手……”他喃喃,却遮了一下自己的眼,慢慢放下的动作是凝滞的,像是手上挂着千钧重负一般。

“你以为善良的我,成了皇后之后那般刁蛮,肆意责罚宫人,还将那卫子夫调走吃了两年的苦头,我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你以为昔时那人非我,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我只会比那个我,更让你失望。”

所以还是回去吧,你终究只能是个好皇帝。

也许在史家的笔下,你连个好皇帝也不算的。

她对着他一笑,却看向了门外,朗声道:“郭舍人何在?送陛下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ǎ瞟擤专T一……

评论一般不回,有那时间还不如码字,不过每条都是看了的,请放心(我这么懒又这么勤奋的作者真是朵奇葩花

第一更,晚上再来一章凑个一万,先去复习了,留言走起啦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母女二更

刘彻最终还是走了;留给陈阿娇的,是看似平静的生活。

她重新将一切的事情全部丢给了主父偃,主父偃也没说自己跟阮月之间是怎么回事,他这事儿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揭过去了;没了阮月,一杯酒楼从原来使女之中提上来一位领班;整个酒楼还是照常运行。

没了阮月,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她还能找到很多很多的人,成为自己的下属;为自己做事,主父偃有那一次的教训已经足够了。

今日风和日丽;陈阿娇将一颗白色的棋子敲在棋盘上,阳光暖暖的落下来;更让她觉得懒洋洋地,忍不住便闭上了眼睛,却在这一刻听到了脚步声,她抬眼,看向来人,主父偃如今也是越发周正了,他本身是极有天赋之人,在看了东方朔的那些竹简之后,进步很大,如今只要他故意将那架子端起来,别人根本看不出他以前是个混混。

只是那习气是变不了的,有时候就是那样搞怪。

主父偃笑嘻嘻地看着她:“新的酒楼已经开了,夫人您上次说的什么那种方法我研究了很久,今天跟汲黯聊天的时候忽然想到,这钱庄自然不能针对平民百姓,他们没有钱存,而且这个计划风险很高,我们目前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来解决信誉和资金的问题,所以夫人的这个计划,应当是很久之后的计划——夫人前些天给我的那些计划书,根本就没有几个现在能用,怕是在考在下吧?”

陈阿娇又敲了敲棋盘,她坐在椅子上,腹部隆起,已经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很久,自从出了阮月那档子事儿之后,赵婉画忽然用功了许多,齐鉴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在练剑,有时候陈阿娇无聊了也会猜测他是不是因为曾经被刘彻夺了剑,所以现在才这么努力。

她收回了思绪,一笑:“你既然知道,便自己筹备吧,我现在没心思操持这些,不过有问题可以来问我。”

完全成为了甩手掌柜的陈阿娇,现在已经闲到了每天只能下下棋,赵婉画的棋力不够,现在只有主父偃能够跟自己下下棋,她随手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

意思很明确,这是要一边下棋,一边谈事儿了。

主父偃无奈:“夫人不可劳神费力。”

“再不动动脑子,整个人都要变蠢了。”不思考,就会越来越笨。

聪明人都是慢慢地练出来的。

陈阿娇看着这木制的棋盘,棋子在指间翻转着,主父偃执黑先行,她随后落下白子:“人员,银钱,店面,开个会馆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主父偃抬眼看她,又略带着忌惮地收回来,他现在交游甚广,长安令汲黯和司马迁都是他的好友,也算是很谈得过来,交友圈子一上去,他就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对陈阿娇的忌惮也多了许多。

更何况陈阿娇饶过他一次,他不觉得自己会有第二次机会。

犯错的机会,只有一次。

陈阿娇也不是什么善茬儿,现在主父偃也知道好坏了。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觉得待在陈阿娇身边很高,有身份有地位,目前算是除了阮月之外的第二心腹,他这两个月来,没有做过任何让陈阿娇恼怒的事情。

陈阿娇曾经笑着说:“眼看着,你就开始变得无懈可击,让我想找机会讨回当日的旧账报复你,都没有可能呢。”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毛骨悚然了。

只有主父偃知道这些天陈阿娇干了多少事情,她甚至已经联系了馆陶公主,还拿着银钱贿赂过长安的高官们,一杯酒楼里总是给桑弘羊留着好酒的,他总觉得陈阿娇是在谋划什么,可是一个字也不敢问。

总是坐在书房里,看着东方朔的那些东西,交往的人不一样,未免就有了一种别样的功利心……

主父偃在思考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陈阿娇那幽深的目光。

主父偃,以后也是一枚好棋。

她现在得做两手准备,毕竟事情的发展,谁也是不知道的。

主父偃待在自己的身边,便是一枚好棋,只是这枚棋,到底要怎么走呢……

一个没有待在君王身边的谋士,是根本没有作用的。

主父偃现在还待在自己的身边,未尝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她的身份基本上已经是半公开,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主父偃这么聪明,如果还不知道,那才是真的蠢了,她是曾经的皇后,皇帝对自己余情未了,如果有陈阿娇助力……

她不愿这样揣度人心,可这些都是必须揣度的。

再次略斟酌了一下,落下一子,陈阿娇出言让他回神:“主父偃,到你了。”

主父偃怔然了一下,却又慢慢地将棋子放回盒中,“下不下去了。”

“胜负还未分晓,何故弃子?”陈阿娇扬眉。

她知道主父偃一向是个臭棋篓子,悔棋的时候多了,这次竟然先丢了棋,还真是少见。

“夫人总是要在下棋的时候谈事儿,在下老是下错,所以忍不住想要悔棋,可是每次悔棋都要被夫人骂,最后还会输了丢脸,每次跟夫人下棋都是折磨,一点也不开心。”

主父偃臭着脸,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陈阿娇终于笑开了,孕妇多笑笑,生下来的孩子也开朗得多——她听李氏这么说,可是最近总是笑不出来,只有主父偃有这个能耐!

她笑停了,终于算是允了他:“想悔棋就直说吧。”

主父偃讪讪,可是转而就高兴了起来,很开心地直接将棋盘上的棋子捡起来,“这个是我刚刚下的,这是你刚刚下的,我再捡几颗,这个是夫人的,来,我给您放回去……”

陈阿娇嘴角狂抽,她很想出言警告他不要太得寸进尺,可是想到自己方才默许此人悔棋的事情,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看到主父偃将这些棋子一颗颗全部撤走,整个棋盘顿时空了一片。

之前她是在自己摆珍珑棋局,这下连珍珑都给她拆了。

跟这种臭棋篓子下棋就是痛苦!

陈阿娇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让你悔棋,这下本夫人让你连悔棋的机会都没有!

她再也不提别的事情,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棋盘之上,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每一子落下,都带着威势,整个棋盘上杀机尽显,主父偃额头见汗,竟然也不提悔棋的事情,或者说他没有机会说,没有胆子再说悔棋的事情——陈阿娇的眼神,太杀伐了。

一个女人,拿这种眼神来干什么?

还好现在是个孕妇,不能操劳太多,不然主父偃简直不能想象陈阿娇以后是要干什么。

这是最后一子了,陈阿娇弯起唇角,看向主父偃,懒洋洋地问道:“给你一个悔棋的机会。”

主父偃垂头丧气,直接丢了黑子,凉飕飕地哼道:“除非我将整个棋盘拆了,不然这局悔多少手棋都是无用功。”

“所以啊,棋盘上讲究落子无悔,你频频悔棋,不过是给自己退路,无限的退路在手中,一手棋下去,便不会竭尽了心力去算计——你缺的,就是让别人把你逼入绝路。”

对悔棋一事,陈阿娇就是这样看的。

悔棋意味着有改正的机会,这样人在下期的时候就不会步步深思熟虑,也就让自己的棋有了漏洞,这样便再次加大了悔棋的几率,这根本是一个恶性循环。

主父偃的棋就是这样;而陈阿娇,一往无前,没有退路,也不容许错误,虽然机心很重,但是到了终盘的时候总是她赢。

主父偃主动地将这一局已经定下了胜负的棋子分选开,放入盒中,却摇头道:“我跟夫人不一样,我喜欢的是慢慢来,人总是会犯错的,给别人一次改过的机会不好吗?”

她忽然觉得他这话是意有所指。

“没话说,就走吧,去研究你的经卷去。”

听说前几天这人在一杯酒楼跟董仲舒吵了一下,差点没把那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别提多逗了,只可惜当时陈阿娇不在场,不然怕是要吓趴下。

主父偃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瘪了瘪嘴,最终还是嘀咕着什么去了,只是走得远了,却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自己要向上爬的道路,还艰难得很哟,皇帝和陈阿娇什么时候又和好了,或者就算是表面上和好,自己也就前途无量了……

难啊,难啊……

不过赵婉画曾经用很犀利的一句话问她:“如果夫人没有过曾经的身份,你还会跟着夫人吗?”

主父偃当时没有说话,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会。”

可是赵婉画却忽然之间笑了。

然后赵婉画走了,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被赵婉画报给了陈阿娇。

现在站在这书房前面,主父偃忽然又想起这个问题来,按住自己的额头想了想,如果乔姝不是陈阿娇,自己才不会待在这里呢,肯定会跑路的呀,没钱没势,自己凭什么跟着陈阿娇?

他心里安慰着自己,肯定是想着要走的,自己就是地痞流氓的出身,陈阿娇没有让自己心动的筹码自己怎么可能留下来呢?之前那种说“不会离开”的冲动一定是错觉啦……

他朝着半空里挥了挥手,像是要挥走什么脏东西一样。

最终是进去了。

陈阿娇看着重新恢复干干净净的棋盘,就在这院落之中坐着了,晒着太阳,春光正好,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自从她将一切布置好,开始暗中指导赵婉画开始,什么都安定了。

赵婉画很努力,她也很喜欢,慢慢地把手上的事情交出去,偶尔谈一谈以后的发展,说一说新的菜品和酒品,日子过得很清闲,最近甚至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她。

她正这么想着,陈阿娇便听到了脚步声,急促之中带着整齐的感觉,却一点也不乱,这是李氏的脚步声,睁开眼,她问道:“怎么了?”

李氏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表情,“夫人……馆……馆……”

“馆陶公主吗?”陈阿娇代她说了。

然后李氏猛的点头,“我正在外面买东西,可是没走出去几步就看到了馆陶公主的肩舆,以前我见过她,所以以下就认出来了,她好像正在过来。”

陈阿娇沉吟了片刻,却对李氏笑道,“扶我进屋吧。”

她终于是要来了。

馆陶公主,陈阿娇的生母。

在她诈死的时候,馆陶公主扶着她的棺木伤心欲绝,只是对外宣布的死因是病逝,跟什么鸩酒和陷害都没有关系,她哭也只哭她的女儿命苦。

可是现在,陈阿娇已经被刘彻知道了自己还活着的事情,这个时候就需要拿出魄力来,为了防止刘彻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对自己下手,为了自己,还有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不能再容忍什么意外了。

现在太风平浪静,所以应该在这样的风平浪静之中,做点准备。

她由李氏扶着回了房中,坐在了漆案边,然后让李氏去等馆陶公主的到来。

馆陶公主,汉景帝的妹妹,很受景帝的喜爱,因为陈阿娇和刘彻之间有过的娃娃亲,她于是在景帝的面前诋毁栗姬和她儿子,也就是当时身为太子的刘荣,后来又发生了投毒一事,刘荣和栗姬的情况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当时还是美人的王太后从中周旋,竟然也将刘荣拉下了马,让刘彻成为了太子。

她想着这些,耳边却已经听到了声音,很耳熟的声音。

馆陶公主在外面一挥手,强压了心头的颤抖,说道:“都在外面候着,我不传唤,谁也不许进来。”

然后她慢慢地走了进来,陈阿娇就坐在屏风前面,端端地坐着,就像是许久许久以前一样……

一日之前,陈阿娇派人悄悄送去了自己写的一张陈情表,将自己没有死的事情告诉了刘嫖,刘嫖好歹也是公主之尊,认识陈阿娇的笔记,几乎是立刻就想要打探陈阿娇的消息,可是陈阿娇在信笺中说,让她不要声张,第二日悄悄到自己这里来便好。

于是有了如今的一幕。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刘嫖就愣住了,喊了一声:“娇娇——”

紧接着,泪如雨下。

她趔趄着走过来,却又不敢挨近了,生怕自己出手去一摸,眼前的一切就成为了幻觉,这是她的阿娇么……

陈阿娇心下一叹,只有为人父母,才能知道为人父母者多苦,她以前觉得刘嫖没有尽到做一个母亲的责任,就是得知刘嫖已经到了门口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却忽然有泪意在眼中汹涌。

“阿娇……你是我的阿娇么……”

刘嫖伸出手去,想要摸她的脸,这美艳的夫人脸上的泪痕忽然冲花了脸上的妆,看上去丑兮兮的。

陈阿娇无奈,将她的手按过来,贴到自己的脸上,也拉她过来做,这是母女二人,眉目也有几分相似。

刘嫖忽地就大哭了起来,可是哭着哭着又笑了,陈阿娇却强忍着眼泪,只是最终也没有忍住,落了泪,又擦干,看着还沉浸在惊喜与悲伤双重情绪之中的刘嫖劝道:“娘,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是女儿不孝,诈死离宫,竟然也未告诉你……”

跟张汤的约法三章之中,张汤强调过,不能告诉刘嫖。

不是陈阿娇对自己的母亲不敬,刘嫖的心思比较简单,虽然懂得算计,但是诈死离宫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泄露出去,刘嫖是守不住这个秘密的,张汤看人也是很毒的。

“你还好意思说!”

一想起这茬儿来,刘嫖就怒极了,她站起来,可是又舍不得离开陈阿娇,握着他的手道,“你可知道为娘的多伤心?我简直快把心肠都哭断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豢养的男宠,以后你不喜欢我就不做那些事情了,我再也不胡乱说话,只要阿娇你好好的……”

说着,刘嫖又开始流泪。

她跟陈阿娇之间,这母女关系一向是带着几分颠倒的意味的。

陈阿娇头疼,递了帕子给她,“娘,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我从来不反对你找别人,也不是非要爹不可,他人都去了那么多年了,不该你活守寡,只是你找的……太多了……”

刘嫖刚刚开始听着这话的时候还偷着乐,心说阿娇终于同意了,可是她最后这一句“太多了”却狠狠地伤了她,刘嫖一下就再次哭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老娘我现在就一个董偃,还有谁啊?你说我还有谁嘛?!”

——真是……

陈阿娇抚额,这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母子相见的悲伤气氛,被馆陶公主这宜嗔宜喜的表现给完全破坏了,真是说不出来的古怪。

不过这样也好,也许是因为孕中的人有些脆弱,她近来不喜欢什么哭哭啼啼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刘嫖终于将自己的心绪调整好了,抬头擦干眼泪,摸着陈阿娇的手,看着她隆起的腰身,却又笑起来:“你也要当娘了,这个孩子……是彻儿的吧……”

不说还好,一说陈阿娇的表情就阴郁了下来,她淡淡道:“不提他好么?”

刘嫖站起来,却愤愤地挥舞着手臂:“他竟然敢这么欺负我女儿,我要告诉窦太皇太后去!”

陈阿娇连忙将她拉住,叹气:“你还嫌窦太皇太后的麻烦不够多吗?”

她指的不是窦太皇太后本身,而是因为她身为窦太皇太后的外孙女惹来的这一切的祸事。

“如今我已经不是陈阿娇了,我活着,也死了,今日找娘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些事情。”

她这话款款地说出来,刘嫖终于平静了。

紧接着,陈阿娇将在信中没说完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诈死离宫还有之后的一系列,包括被刘彻发现,以及自己遇到的这些事情……

最后她看向刘嫖,用一种难言的眼神:“阿娇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的身孕被某些人发现。”

刘嫖终于恢复了自己长公主的气势,她站起来,在房间里面踱了几步:“我听彻儿说,你之前竟然罚了卫子夫跪针板,还行巫蛊之事……”

陈阿娇一声冷笑:“我根本没做,他便以为是我做的,这也是我被废的原因之一。”

刘嫖瞪大了眼睛:“不是你做的?!”

她一下暴怒起来,身子都跟着颤抖,“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半分的争辩?我都以为是你了,你让别人怎么想?”

陈阿娇闭上眼,万般滋味碾压过心头,最终化作了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是啊,我太傻。”

即便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失忆了,可是心底终究是有那么几分骄傲在的,卫子夫诟诬自己,还在刘彻面前装可怜,她难道要放下自己的颜面和自尊去他面前苦苦哀求,诉说自己的冤情吗?

不能说,也不能解释,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没有能力报复。

她想起了昔日的种种,却无限平静,“娘,我需要你的帮助。”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作者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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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受辱

“阿娇;到底为什么要布置这么多;”

刘嫖就不明白了,“既然有这么多的误会,你跟彻儿之间说清楚不就可以了吗;”

陈阿娇真是叹气的心思都没了,自己这个娘怎么老是缺心眼儿呢,在有的事情上精明得可怕,在有的事情上却迟钝到极点。

说清楚,她没那闲工夫;过都过去了能怎样;

她方才给馆陶公主说的那些也就是以防万一;“总之你让人注意着宫中的动向,不管是刘彻还是卫子夫。”

“可是这些注意了当然没问题;我为什么还要去贿赂大臣还要帮助那个什么汲黯?那个汲黯病歪歪的,说个话都能气死人,我恨不得在彻儿面前天天编排他!”

刘嫖恨恨地说着,“就是那个汲黯,他竟然还在朝上参了我一本,说我奢侈!”

这都是哪里来的烂账啊?

陈阿娇快被刘嫖的脑回路击败了,有这样的一个娘,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说刘嫖单纯,她当初在景帝面前诋毁栗姬那是毫不留情,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这脑子就像是转不过弯了一样。

“娘,他是皇帝的臣子,你也不知道收敛收敛,有钱也不是那样花的。”更何况,那钱是怎么来的,她自己心知肚明。

馆陶公主有自己的封地,自然是什么也不愁的,长公主刘嫖常常被别人喊作“馆陶公主”,便是因为她封地在馆陶,也就是说,长公主刘嫖是真正的地主阶级。

有钱,那是应该的事情。

所以刘嫖很气愤,“反正我就是看汲黯那病歪歪的小子不舒服,老娘都要被他给气死了!”

“你才要把我给气死了。”

陈阿娇无奈地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已经有些言语无力。

刘嫖凑上来,拉了拉陈阿娇的袖子,委屈道:“阿娇你肯定有在嫌弃我了……”

“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了。”陈阿娇叹气,“汲黯在刘彻看来是忠臣,你干什么总是要跟汲黯抬杠呢?汲黯这小半辈子都在跟别人抬杠,你知道他是看谁不顺眼就要说一句的,愚直,就是根木头。跟张汤你尚且能够争辩几句,他会顾及着你的身份,可是汲黯怎么可能给你好脸?就因为他忠,所以他命长着,你跟他置什么气啊?让张汤跟他杠着就可以了,你这个性格也不像是能跟汲黯这种人杠出个什么结果来的。”

她是不想刘嫖惹祸上身。

刘嫖也知道陈阿娇的意思,可是这心里不舒坦啊,“我凭什么还要避让这那种人啊?”

她言语之间很是瞧不起汲黯,根本从来没把这种小吏看在眼底,皇家之人从来都是带有一种尊贵的。

不过一看陈阿娇那脸色沉下来,她忙讨好道:“听你的,听你的,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我知道你还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让你这样做,可是刘彻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你抱着哄着的孩子了,他已经是整个大汉的皇了。他是帝王,怎么能够容忍你这样胡作非为?以前景帝舅舅在的时候,他宠爱你那是一回事儿,可是现在……”

“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刘嫖哼了一声,却是对刘彻也心生不满起来,想起陈阿娇方才所说的卫子夫一事,这刘彻,竟然敢偏听偏信,信了那卫子夫的话,还最后废掉了阿娇,她改日必要找个时间进宫去嘲讽几句,好叫那负心汉心里不痛快。

陈阿娇不想说这些,她只是摇头:“今时不比往日,你是他长辈,他虽总不好动你,但你以为汲黯不揣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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