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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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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唯一可做的就是抽身走人。
  他疾步往外去,见他匆匆的背影,何夫子知道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她快步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何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是……”
  他抽回自己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在地,刻刀在她的掌心划出明亮的红色。他怔怔地看着,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却什么也不愿去做。
  “在儒茶青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跟我打赌,要我娶你,也是事先就设计好的吧?一直说什么不相信我会实现诺言,其实只是为了激起我的君子之心吧?现在呢?这一摔又是为了挽留我?够了,何夫子,或者我该叫你卫夫子,卫大小姐——别再用你精心编织出的虚伪去蒙蔽我了,别再想用些假的东西拉住我的心——从今往后,我们……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他近乎逃命似的跑出了何家,何夫子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捏紧了手,疼痛让她打起精神。
  他不会就此走掉,他们不会就这样结束,他会回来的——她告诉自己,何焯一定会再次回来的。
  何焯与何夫子闹翻,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卫成器。
  “堂姐,你饶了我吧!我……我大概酒后失言,跟儒茶青幽的喏喏小姐说了,我也没想这事竟会传到姐夫那里啊!堂姐,堂姐,你不要生气,我……我去给你把姐夫求回来就是了。”
  卫成器算是怕了这位堂姐,自打她不让他再进何家书坊,他们家老头子就断了他的月供。从管家到账房没一个给他取钱使,没了钱,他大少爷可就不再是少爷了。连店小二看到他都不住地提醒:您什么时候把账上的钱给结了?
  没钱就连体面也没了,他除了向堂姐求饶还能怎样?
  想要求得堂姐的原谅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求得那位姐夫的体谅,他们俩和好如初,堂姐才能放过他啊!
  撵着轿子,卫成器马不停蹄地来到何府。正碰上何焯心绪不佳,向廉亲王告了假在家中修养。
  他难得彬彬有礼地请大姑娘通报一声,不想大姑娘直接回说:“卫公子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家爷什么人也不想见。”尤其是你这个骗子合伙人——这句话她暂且藏在心里。
  不见?没关系,这何府不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嘛!他扯着嗓子在这里喊,何焯就是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也是能听见的。
  “我说姐夫,姐夫啊!你也别生我堂姐的气了,估计她也是给你逼得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么条妙计——你要当它是奸计也成啊!你想啊,这世上哪个女子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计策?这万一不成,这辈子可就毁了。再说喽,娶这么个老婆回家多好啊,以后什么都不用烦,动心思的事都交给她去办,咱们大男人只要负责玩玩闹闹就成——你说是吧,姐夫?”
  他扯着嗓子终于喊出了效果,门里那只倒霉蛋阴着脸开了门,说出平生从未说过的一个字:“滚——”
  “哎哟,这是叫谁滚呢?”
  这人来得真不是时候,何焯定睛一看,立刻上前赔不是:“这话原不是对您说的——八爷,您怎么来了?”
  廉亲王打头就瞧见正站在屋檐下的卫成器了,他们俩虽说不常见面,可逢年过节的,卫家二爷也时常领着这小子去王府里请安,他倒也熟悉。只是这几年,二爷外放,他们这对表兄弟倒是有日子没见了。
  “这不是成器嘛!你怎么跟我府里的人闹上了?”
  卫成器见到八爷赶忙请安问好:“这当中有点误会,我今日是特意来向何先生解释的。”
  “怎么个误会说给我也听听,也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我府上的上宾,一个是我表弟,我来帮你们二位化解化解。”
  “其实也没什么……”
  何焯想岔开话题可惜已经迟了,卫成器像蹦豆子似的,把何焯和何夫子之间那点子破事全都给倒了出来。听得廉亲王时而皱眉,时而大笑。
  “是这样啊?还真是巧了。”廉亲王拍案而起,“我今儿来,一是想看看何先生休养在家是否身体不适,二就是想给何先生说门亲。可巧了,我要说的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我这位表亲何夫子。”
  “啊?”大姑娘吓得半张着嘴巴,何焯索性惊得说不出话来。
  廉亲王见他们这么大反应,忙从旁解释:“说起来,何夫子也是我大舅的遗孤,之前流落在外,我也照顾不上。前些日子,二舅,也就是他父亲……”八爷指指卫成器道,“他来同我说了,说是要把何夫子入了卫家家谱,我说这是好事,也告慰了大舅的在天之灵。二舅又说何夫子已近二十尚未婚配,求福晋给做个媒,找户好人家给托付个终身。也不知福晋怎么想的,一下子就想到何先生您也至今未曾婚配。
  “我本觉着先生跟何夫子不太合适,她一个印书的,配你这么个写书的,到底差了些。然福晋倒劝我,这些年也没顾上这么个亲戚,她受的那些苦,她如今的局面也是我这个做哥的错。
  “我一想这话也是,叫了她进府来见见,又让福晋从旁瞧着,好在品行修养都是不差的。等入了家谱,抬了旗籍,那也是贵人,配给先生拾掇拾掇家事倒也还成。遂我才斗胆担了这份唐突,把这事揽上身——先生,您看?”
  何焯闷着头半天未吭声,久久之后方道:“八爷开这个口,于何某是天大的恩典,本不该推辞的。然何某与何家小姐之间多有芥蒂,这亲攀得怕是不合适吧!”
  八爷略点了点头,“刚刚成器也说了你们之间的误会,我这位表妹也是太厉害了些。这事先生也不急着回绝,先放着,待过些时日再说。先生看,可好?”
  八爷都这样讲了,何焯再怎么不快也不能够一语回绝,只好暂且放下。他心想,等过些日子八爷提亲的这份心渐渐淡了下来,再行回绝也未尝不可。
  有一点他得说白了,他是不想再跟何夫子这女子有任何的牵扯了,所以她也不用再动任何心思。
  何夫子未料会这么快再见何焯,前些日子他才指天发誓再不见她的。
  她狐疑地瞧着他,他倒先开了口:“我是不想再见你的,你也不用再动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他悠悠一叹,脸上尽是不屑,“你倒是厉害,竟把八爷都请动了。你有这份能力,何苦为难我来着?什么达官显贵,什么名门望族不好嫁,非盯着我做甚?”
  “看来八爷已经去见过你了?”
  她这是什么口气?搞得像她比他还无奈似的!何焯心头火越烧越大,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饮尽,喝进肚里才觉得那水味道怪怪的。
  “这……这是什么东西?”
  “沾在手里排字的,昨天的,有点臭了呢!”
  这会子她的坦率让他想吐,一边呕着那些脏东西,他一边哀叫连连:“现在你怎么不骗我了?”
  “是你要我别再骗你的。”她冤啊!
  “我还要你别再毁我名声呢!可你居然请动了八爷。”这个死丫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反省啊!
  第5章(2)
  何夫子不吱声了,眼睁睁地看着何焯在那里发牢骚,这样一来他反倒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也没想到八爷说要帮我找个婆家,竟然是盯上你了。”她也很无奈啊!
  她那是什么表情?看起来还挺委屈的啊!“你以为八爷会把你说给谁家?”
  “就像你刚刚说的,达官显贵、名门望族,哪个不成啊?干吗非得是你?”她嘟囔着。
  何焯恨不能掐死她,“你……你简直……”
  何夫子趁着时机忽然凑到他耳边吹暖风,“其实你打心底里挺高兴八爷来替你我说媒吧?难道你真希望我嫁到别家去?”
  何焯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很清楚,他并不希望八爷把这个媒说到别家去,可要他接受一个满嘴谎言的女子为妻,还不如把她直接丢进尼姑庵里呢!
  他低着头拿帕子擦去嘴边的污秽,却不小心对上她清澈的眼眸。
  “现在,可以听我好好解释了吗?”
  他仍是不出声,不拒绝也不接受,一如他此刻左右为难的心情。他对她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喏喏小姐同你说的那些都是事实,我确实是卫成器的堂姐,也确实与他合谋想要激你娶我。但有一点请你相信,我也是卫二爷,也就是我叔叔为了得到你那本《八股锦绣集》,找上门来的时候,才与他相认的。”
  这一切还得从廉亲王胤鶴的出身开始说起——
  “廉亲王的母亲卫氏,原本是满州正黄旗包衣人、宫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因是辛者库出身,故较后宫其余人等视为卑贱。你在京城几年,约莫也知道宫里的规矩吧!辛者库是内务府管辖下的奴仆,清代八旗官员获罪后,他们本人及其家属被编入辛者库,成为戴罪的奴仆,以示惩处。
  “卫家的先人,据说是我父亲的祖父获罪,以至整个卫家成为辛者库罪籍。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姑母的出身仅能充当宫女,在宫内干些粗活,与圣上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谁知她因温柔聪慧、美丽出众,被康熙爷看上,初时只是受到恩宠,并未加封。
  “父亲与母亲本是青梅竹马,二人少时便玩在一块,约定好成年后结为夫妻。一个辛者库出身的人想娶一个包衣奴才之女为妻,本也是名正言顺。孰料后来姑母为圣上诞下麟儿,就是当今八爷,因此受到加封,成为常在。自那时起,祖母就对父亲要娶母亲一事极力反对。
  “因为祖母的强烈反对,父亲不得以放弃了娶母亲为正妻的想法,将母亲收为外室。父亲曾妄想,有朝一日在得到祖母同意后能接回家中。在这段时间内,父亲听从祖母的安排另行成亲,娶了一位从五品官员的妹子为正妻。母亲进卫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可她偏在那会子有了我。
  “康熙三十九年,姑母被册为嫔。不久,她又被晋升为良妃,成为康熙帝当时仅有的五位妃子之一。也就是那年,父亲作为良妃的弟弟被封了官,带着正妻坐船去福建那边任职。因为正牌夫人去了,母亲不方便同往,只能留在家里等候父亲的消息。孰料父亲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自此以后再无消息。
  “听二叔说,好像父亲临走前还为了母亲的事同祖母发生了争吵,因此父亲离世后,祖母更加痛恨我母亲——大约是内疚吧!不管什么原因,祖母是绝不允许我和母亲进卫家的。又过了几年,母亲因为病重撒手人寰,阿翁因为气恼卫家,索性给我改了‘何’姓,自此以后我便跟着阿翁阿婆在书坊里过日子了。
  “至于二叔……他少小时便跟着亲戚在南边住,后来在祖母去世前才得知父亲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尚留人世,多方打听隐约知道我母亲姓何,是家书坊的独女。上回来找你,和我一番攀谈之下了解了我的出身,二叔将其视为天赐奇缘,遂想把我收入家谱,改回‘卫’姓。”
  这就是她的故事?她全部的故事?何焯听着,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啊!
  “那你和卫成器,你们……”
  “我和二叔达成条件,卫成器配合我激你娶我为妻,我呢,帮卫成器读书,助他考取功名。”
  就这样?所有的骗局只是这样?可何焯怎么还是觉得何夫子在某些地方对他有所隐瞒呢?
  “你……”
  “你离廉亲王远点,还有——千万不要答应他娶我之事。”
  “……呃?”
  何焯傻掉了,那个几天前还千方百计想阴谋搞算计刺激他娶她的女人,现在却要他别娶她?
  她成心耍着他玩,是吧?何焯愤而大吼:“你看中更有权势的人直说便是,用不了玩这等花招。”他起身欲走。
  何夫子告诉自己,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他走掉,不能再任他继续误会下去。他要她的坦白?
  那她就明着对他说了。
  “何焯,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是不希望你卷入九子夺嫡,万劫不复的境地。”
  “别再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敷衍我,你真以为我是个笨蛋,难道还不比你一个印书女更懂当前朝局?”她总爱自以为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何夫子愤愤地瞅着他,“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总是看轻我。”
  他当真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吗?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进入廉亲王府?是李光地!是你那位恩德戴天的恩师向廉亲王举荐你。”
  这又如何?何焯觉得很正常,“恩师确是帮了我许多。”
  “他帮的可不只是你一人。”何夫子说得口干,兀自倒了杯热茶,先润了嗓子再说。她也不招呼这位客人,估计人家也不敢再喝她的水了,“你那位恩师帮过的人可多了,除了把你何焯举荐给八爷,他的其他一些历届门生故吏也分别被举荐到三爷、四爷和远在外头的十四爷处,早年间还有些他的门生供职于被圈禁的大爷和被废掉的太子爷那里。李光地的这些推举并不是一般的举荐,他的这些门生往往充当这几位皇子府邸内的参谋角色——与你今日之遇如出一辙。
  “一如你今日成为八爷的上宾,为其谋划一般,那些门生也在不同的夺嫡之战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如今堪与八爷抗衡的雍亲王四爷府邸内也有李光地的门生。后来大爷和被废掉的太子爷纷纷垮台,他那些门生也因此或丢官或发到外地做官,更有几位心腹被诛杀。一旦这些门生跟着皇子倒了血霉,就像对待陈梦雷陈先生一般,你那位恩师可再不会出面保举——你觉得一切只是巧合,当真只是你那位恩师爱才惜才?”
  何焯心里“咯噔”的一声,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要害。他在八爷府里这段时间,不管是否愿意,朝局上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
  当今圣上痛恨党争,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康熙爷毕竟年岁大了,谁会接下那把龙椅,朝中每个官员都在私底下审时,在心中度势。
  难道恩师真如何夫子所言,明知道圣上厌恶党争,可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他自己不选择皇子,却让自己的门人投石问路?
  若真是如此,他们这段师生情又成了什么?
  他跌坐在圈椅内,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何夫子心知他开始考虑这当中的蹊跷之处,她庆幸于他在跌到谷底之前终于懂得为自己设想了。
  “何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我说了多少谎话,请你相信两件事,其一,在这世上,也许我会害任何人,但绝不会害你;其二,如果天地间,于你而言只剩一个人可以信赖,那么那个人除了我,绝不做第二人想。”
  何焯怔怔地陷于椅内,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被恩师设计进入政治陷阱中的自己该往哪条路上走,还是……还是根本就没有路可以走?
  “依你之见,我该投靠四爷?而远离八爷的圈子?”
  他蹂躏着自己的十指,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怎么会这样?我以为进入南书房,入驻廉亲王府,我以为我终于找到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毕生的抱负。我并不想进入谁的圈子,更不想参与什么夺嫡之争。”
  何夫子扶着他的肩膀,说不上是安慰还是有意刺激他,“可你已经卷入了,何焯——你没得选择。”
  “你是四爷的包衣,你当然希望我跟随四爷。”
  他到这一刻还以为她如此这般的相劝是别有目的吗?何夫子长叹一声:“你总说我对你是虚情假义,是机关算尽,可你何曾看到我的真心啊?”
  也罢也罢!走到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儿女私情倒还是其次,最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才好。
  她决定与他推心置腹一番——
  第6章(1)
  “何焯,此时、此刻、此地,除了天地,只有你我二人,平心而论,你觉得当今圣上如何?”
  抛开取悦龙心之意,在南书房侍候了一段时间的何焯真心以为——“当今圣上可谓千古一帝。”
  康熙爷早承大业,勤政爱民。经文纬武,寰宇一统。虽说是恪守祖业,然顺治帝留下遗患甚多,康熙爷要守业更要开创。他圣学高深,崇儒重道,几暇格物,豁贯天人,尤为古今所未觏。他在位这些年,除螯拜、平三藩、收台湾,平定准噶尔叛乱,遏制沙皇俄国的扩张。放眼普天之下,久道化成,风移俗易,天下和乐,克致太平。
  综观历史,堪与康熙帝相比的君王,前无古人后……怕也少来者吧!
  何夫子点头称是,“康熙爷确实是一代明君,所以在立储之事上绝不会马虎。加之有二废太子之事在前,圣上更不会随心立储,你以为呢?”
  立储之事已成当前大事,虽然康熙帝不言,但私底下九之夺嫡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何焯也深感此事重大,“那么你是觉得四爷最有希望继任皇位喽?”
  何夫子摇了摇头,蹙眉道:“我不是圣上,我无法洞察他老人家的心思。但我可以肯定,你的八爷是绝对不可能坐上那把椅子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她竟能这样肯定?
  何焯侍奉八爷左右的这段时日,他冷眼旁观,无论是才是德,八爷都是皇子之中非常出众的,更别说他还受到一大堆官员文人的支持。
  “依我看,八爷深得人心,朝中大半的官员暗地里都支持立他为储君,若圣上依附臣子之心,那八爷是最有希望坐上那把龙椅的……”
  何夫子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一个印书女,我不懂天下大事,更不敢妄言什么样的人可以执掌天下,指挥山河。我单从我一个小户人家的想法去看——
  “满人从关外浴血杀进关内,不过几十年的光景。纵观历史,哪朝哪代的皇帝不希望自己的江山千秋万代?以康熙爷的眼光,自然也是放眼今后的。如今圣上已经是六十的人了,可身体健硕,他千秋之后继承江山的储君怕起码得过了不惑之年,那么他的目光必然要锁定孙子辈中可以继承大位的人选——在弘字辈的皇孙中,你以为何人较为出众?”
  她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印书女呢!连皇孙那辈都考虑上了。
  何焯惟有摇头,“我可没有圣上那么长远的目光。”
  “我也没有。”在他的惊愕中,她伸出了手指,“但数数——我是会的。”
  她此言何意?
  “八爷有几个儿子?”
  这倒不难算,何焯回说:“只有一个。”
  皇家的事,他所知还不敌她之一二,还是让她来说吧!
  “八爷膝下只得一子弘旺,康熙四十七年正月生,其母为妾张氏。还有一女,康熙四十七年五月生,其母也是妾。福晋郭络罗氏,虽出身高贵,乃和硕额驸明尚之女,然未有所出。就那么一子还时常病病恹恹的,也未能及早入南书房,同一干皇孙们习文练武。
  “再看四爷,与八爷差不多年岁,却已有十多位子女,除去早殇的,已见聪慧的就有长子弘晖、三子弘时、四子弘历、五子弘昼,六子弘瞻、七子福惠,其中弘时、弘历、弘昼这三人在皇孙辈中已是崭露头角——若你是康熙爷,考量了众皇孙后,你会选择谁来继承自己的江山?”
  对子息一说,何焯在朝中亦有所听闻。传闻康熙帝斥责八爷时曾言其“迄今未生子”,约莫就是对弘旺乃贱母所出,血统低微有所异议。
  然何焯并不以为此事已成定局,“八爷方而立之年,子息之事还长远得很,未必就会如此了了。”
  “那是你不了解卫家的血统。”
  何夫子从八爷的生母开始说起:“就拿八爷的生母良妃来说,她的美丽出众是众所周知的,即使年过三十依然深得圣上宠爱,可她却只为康熙爷留下了一子。
  “与之差不多时候受宠的郭络罗氏宜妃却为康熙爷生下了五位皇子,其中三位康健;与之受宠年限一般的马佳氏荣妃和四爷的生母乌雅氏德妃都育有六位子女;就连康熙爷晚年受宠的王氏密妃在受宠的八年间也诞下三子——这中间难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吗?
  “再看卫家,祖父只留下我父亲、二叔和良妃,我父亲早逝,良妃只留下八爷一人,二叔倒是妻妾成群,可所生子女不过四人,其中三人早夭,留下来的惟有卫成器这一个命根子。由此可见,卫家确是子息单薄。”
  何焯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依照卫家的血脉和八爷这些年的现状看,他膝下怕只得弘旺一子,与四爷的那几小爷相比,那么康熙帝他决不可能把皇位传给……”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简单几句,抛开什么才德口碑不说。若他是皇帝,也不会将大位传给只得一子的八爷。
  而今,无论他意愿如何,其他几位皇子已然将他视为八爷一党的核心人物,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登上大宝,他都会不得好下场。
  八爷趁此时机借何夫子向他提亲,这分明是要将他逼成身边心腹之人,让他无可选择。待他与何夫子成亲之后,八爷便会向他透露机密之事,那……八成与夺嫡之争有关联。若到了那一步,他便真的抽不开身了。
  他开始明白何夫子的考量,在政治朝局上,她比他成熟太多了。
  那么,他们的联姻之路又该作何?
  “听我的话——无论八爷如何利诱,你坚持强调我欺骗你太多次,决计不能与我成亲。”
  何夫子满眼的真挚让何焯无法忽略,她是认真的,她是当真不愿与他成亲。他知道,这是为了他的今后考虑,可她的决绝又让他心头遍布疙瘩。
  “你当真要我拒绝八爷的提亲?要知道,这是你嫁我为妻最佳时机,你之前不是千方百计想尽一切手段逼我娶你嘛!”这个女人,未免太嬗变了。
  何夫子眼望着他,悠悠然笑开了花——
  “何焯,你知道吗?我逼你是因为我了解你,我们太像了,我们都是那种不会轻易将自己许给旁人一生的家伙。我们对相伴终身的那个人有无限的要求,直到我们满意为止,在这之前我们不会轻易许诺。对我,对喏喏小姐,你都抱着同样的心态——我们不够好,不够符合你的要求。
  “可这世上真有全然符合你要求的女子吗?若她出身名门,是否又能与你谈诗对文呢?若她才气逼人,是否又骄傲自大无法治家呢?若她精通家事,又是否容貌出众呢?若她是十全十美的女子,你又是否爱慕她的性情呢?
  “我逼你,设计你,骗你娶我,是希望在你看清这一切之前让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我有信心在成为你的妻后,让你绝对不会后悔,甚至会庆幸自己有我这位当家的;我更有信心,凭我的智谋带你远离政治漩涡,简单、富足而愉悦地度过下半生。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你太快进入政治核心,你太快卷入夺嫡之争,你太快被八爷看中,你太快成为其他皇子都无法拉拢的对象,所有的一切都太快了,快得我来不及想好法子助你全身而退,我们就必须做出抉择。”
  何焯痴痴地望着她,他头一次发现这个小女子的爱是如此的博大高深,“这就是你的抉择?与我彻底分道扬镳?”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一旦何焯此次拒绝八爷的提亲,他们俩至死再不可能结为连理。
  她先前费尽心机,难道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他不信她会认下这样的结局。
  连他都不甘心,一生的幸福成为政治的殉葬品。
  “夫子,你……不会不甘心吗?”
  “会。”
  她的回答比他想象中更干脆,“我不甘心,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样因为毫不相干的皇子之争而湮灭。可,如果让我在一生的幸福和你的平安中做出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我要你平安,长长久久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瞬间,他好想握住她垂下的手指,好想好想将她拥在怀中。
  然,她背过身的那一刻,他知道,他们之间原本相连的那根红绳……断了。
  他终于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了何焯所说,他与何夫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八爷也不再勉强,“若是这样,这门亲事也只好作罢。待日后福晋遇上性情温良的大家闺秀,再为你说亲,你可莫要嫌我唠叨啊!”
  八爷朗声笑着,何焯只是一个劲地喏喏,再不支声,“若八爷无事,我就去校对王应麟先生的《困学纪闻》了。”
  “慢着,我今日找先生还有一事。”
  八爷掂着手中的扇子揣摩着说道:“会试在即,近来京里聚集了不少文人,有许多都是先生的故交,大多还曾拜读过先生的锦绣文集。我想请先生出面替我好生招待这些文人,地方嘛……也不拘什么大场合,我瞧着儒茶青幽就不错,先生与那里的老板娘也熟稔吧!”
  只是在儒茶青幽会会文友,这与从前他参加的那些茶会并无不同。何焯略想了想便答应了:“好,此事我尽快安排。”
  “先生先放下手里的书稿,早些替本王招呼好这些参加会试的贡生吧!”
  八爷发了话,这事不是尽快,而是立刻!
  何焯不敢自作主张,忙放下手里的书稿,这就去安排茶会事宜。
  喏喏小姐许久不见何焯了,乍一见到,她竟有些茫然,“润千……”
  “我受八爷委托,要办个茶会,烦请喏喏小姐帮忙筹办一下。”他自怀里取了先前拟好的名录,“这是邀请之人的名单,还请喏喏小姐按单子准备。”
  “哪里哪里,是我托了润千的福才是。”喏喏小姐尽心招呼着,虽时隔不久,却总觉得他们之间变得很陌生,“要来盘茶点配茶吗?”
  “不用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他婉言拒绝,急着召集来京的贡生文人。
  见他这就要走,喏喏小姐也憋不住了,遥遥地站着忽然开了口:“你……你和何家小姐要成亲了吗?”
  何焯转身静默了片刻,低垂的头藏住他的所有表情,“我和何夫子此生再无可能。”
  第6章(2)
  他的话让喏喏小姐长长地舒了口气,然而他松懈的肩膀和颓废的身形又叫她琢磨不透。她慌着表明一些自己的情绪,“我……我上府里找过你两次,我特意给你备的点心,大姑娘拿给你吃了吗?要是觉得好,我再做些,你带着。要是你不方便,我……我稍后派人给你送到府上,反正每天我也要做……”
  “……喏喏。”他忽然叫她的名字,他向来恪守礼法从未冒昧地直呼过这两个字。
  喏喏小姐痴傻地迎上他的目光,以为这将是决定她一生幸福的时刻。
  他下面要说的话确是如此,“我不可能娶你为妻,别在我身上再耽误青春了。”
  喏喏小姐手微抖,盘子里的茶点撒了一地。她从未逼迫过他,只此一次,她要为自己争取,“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对我……”
  “是我让你产生错觉了,我很抱歉。”他为自己的自私道歉,在何夫子对他说——
  如果让我在一生的幸福和你的平安中做出选择,我会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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