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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画眉(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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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先跟我们在京城住个两年,然后随我们回乡。”画眉告诉她。
  她摇着头闷哭。“当初为求富贵,我抛夫弃子,若回去……我……我没脸见他们……”说到后来不禁掩面痛哭。
  画眉叹了口气,也愁烦了起来。
  是啊,当初娘走得绝,不仅伤害了爹的尊严,更让孩子们从小没了娘的照顾,自个虽能原谅娘的自私,但爹与兄长及弟弟们是否也能再接受娘回去,她也没把握。
  “娘,反正暂时我与少爷都还得待在京里,你就先跟咱们一起住,至于回苏州的事,就……就再说吧。”她打算先写封信回去,告知爹他们,她见到娘了,看家里人怎么反应,再另做打算。
  “我知道燕大人尚未与你成亲,他愿意让你接我过去吗?”罗香担心的问。在大牢时她曾听过守牢的人说,李良娣在这次宫变里也受牵连的死在北门了,这女人曾与燕子飞走得很近,这表示女儿不受独宠,那么,那男人当真会接受她这拖油瓶吗?
  画眉笑了笑,了解她的顾忌。“娘,我与少爷的感情很好,他很宠爱我的,外头的事都是假传的,你别当真,况且这回还是少爷自个说让我来接你回去。”
  “他亲口说的?”
  “是啊,你是我娘又是洪大人遗孀,他理当照顾你。”
  “可是……”尽管如此罗香还是很犹豫。她想起那日自个在轿里与画眉初见面时说的话,她怕女儿投靠,怕她破坏自个的富贵生活,还狠话说绝的要逼赶女儿离京,现在转眼换自个落魄,反倒还要女儿接济,这人生变化,教人始料未及,更让她在女儿面前难堪得抬不起头来,如此她哪还敢真厚着脸皮的跟画眉走?
  “洪夫人,上轿吧,画眉没娘多年,你难道不想藉此机会,补偿她失去多年的母爱吗?”不知何时,燕子飞领了顶轿子过来。
  罗香乍见他,更无颜以对了。
  “娘,少爷说得没错,娘若认为对不起我,就搬来跟我同住,帮着我照顾少爷,这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画眉也说,然后对着燕子飞相视一笑。罗香既感动又感恩,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画眉只好主动将她推进轿子里,要轿夫直接将人送回府中。
  这之后,画眉与燕子飞相偎而行,一起漫步回家。
  画眉挽着他的手臂,“少爷,谢谢你了。”她由衷的道谢。
  他淡笑,“谢什么,这是应该的。”
  “不,娘的事逼得你与太子交易,被迫得多忍受两年这种惊心胆跳的生活。”
  他已对她解释过所有发生的事,她能谅解,也了解到太子的行径非常人可以扶持,他多留京的这两年,安危实在让人担忧,而这都是因为她的请求才造成的结果。
  燕子飞停下脚步,捧着她歉疚的脸庞。“别在意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打算在此待上两年的不是吗?现在只是按照原订计划而行罢了,而待在京里的这两年,我会明哲保身,便能平安度过的。”他安抚她道。
  “可是……我瞧太子十分仰仗你的治国策略,而他的为人又极为阴险,你确定两年后他真肯如约放人?”
  他轻笑。“放心,届时他会放人的。”他故意说得轻松,不让画眉再多添忧虑,但暗自盘算,未来两年可得与太子大斗法方能顺利脱身了。
  赵相印失踪了,是在殿前大学士燕子飞荣退,风光归乡的途中不见的。赵彩云一知晓此事,立即哭花脸的指责是两人嫌赵相印碍眼,不知将她藏到哪去,故意不让她回来的,一直哭闹不休。
  不过就在半个月后,赵相印却平安归来,而且还是由锦衣卫的人亲自送回的。
  燕府内堂里,燕华竹身子日渐衰弱的躺在软榻上,原本黯淡的眼睛讶异的睁大,“你说相印是太子带走的?”
  “是的,他以为相印是画眉,便绑了她,希望能威胁我继续留京。”燕子飞解释。
  “啊?!太子竟做出这等绑架的事情?咳……我……我明白了……咳……所以你才故意要画眉先一步回来,让太子以为与你一道走的相印是画眉,让他绑错人?”燕华竹一想就通的说。
  “什么?你这是故意让相印被绑的?!子飞,你太过分,万一咱们相印让太子一怒之下斩了,那可怎么办?”赵彩云听了大怒,一旁的赵相印更是气愤难消。
  燕子飞抿笑,“放心,太子不会杀她的,瞧,她不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吗?”
  “可是,子飞,我听说太子为人可怕,你怎能笃定相印被绑后还能平安回来?咳……”连燕华竹也不太赞同儿子牺牲别人的做法。
  燕子飞忧心的看着父亲越来越虚弱的病体,上前拍抚了他的背。
  爹的身子比两年前糟了许多,容貌也更苍老了。“我当然笃定,因为太子想抓画眉的目的只是想留下我,根本无意伤人的,尤其在发现抓错人而我又已顺利回到苏州后,除了懊恼外,也无法可想,自然会放人。”燕子飞料事如神的道。
  他与太子相处的这两年,让他极为了解对方,太子的阴狠只用在对他有威胁的人身上,赵相印对他来说无用,更无威胁,况且心中又还存着让他回京的打算,不会真下手杀人的,这就是他为什么敢这么放心的让赵相印当饵被绑,好让画眉能顺利归来的原因。
  “咳……你这是与他相斗,不担心他报复吗?”燕华竹还是很担心,两年前的宫变吓坏他了,这才明白太子的恐怖,当下就后悔逼儿子留京,就怕儿子不能平安归来,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儿子终能离开那是非之地,高兴之余,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会的,他其实知道我淡泊名利,并不想逼我太紧。”
  燕子飞心知太子对他极为赏识,尤其这两年已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然而洪大人的前车之鉴不远,让他不得不对太子的交好保持距离,而太子也清楚他的想法,态度是由着他的,并不激进相逼。这回他坚持回乡,还使了计,相信太子知道后也只是无奈的哼声,应当不会再苦苦相逼,只等他哪天“想通”再回京。
  “嗯,既然你在京城的事告了一段落,回来的时间也巧,再过两个月你就满二十了,这次的冠礼仪式,爹要为你盛大举办。”燕华竹骄傲的道。
  这时画眉刚好端着碗汤药进来给燕华竹,听了他的话,看了燕子飞一眼。
  他无奈的一笑,“爹,你身子不好,不过是个仪式,只要简单办办就成了。”
  “那怎么成?你的成年礼是大事,怎能草率,再说,冠礼之后你与画眉的事也该要接着办了。”
  他话一说完,画眉马上低下头,小脸红通通了。
  赵彩云姑侄则是恼怒极了,可这回再无理由劝阻,只能瞪着画眉偎在燕子飞身边,笑得像朵娇羞的花儿。
  “少爷,你上绣庄去,怎么忘了带账本,这怎么与账房核帐啊?”画眉抱着迭厚重的账本追了出来。回来后发现老爷的身子真的很不乐观,所以绣庄的事理所当然的全数转交由燕子飞在处理,他这几天刚接手,八成忙昏了,竟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
  他尴尬的接过账本。“谢谢了。”抱紧了账册,表情变得若有所思。是啊,他怎么会忘了……
  “你喔,是不是太累了?晚上早些回来,我炖些补品帮你补补。”她笑说。
  他嘴角衔了抹笑,“别忙了,还是你跟着我上绣庄吧,我想你陪着。”他牵过她的手,撒娇呢。
  画眉酣红了脸蛋。“嗯,好呀!”这家伙是算准她的心思了,知晓她在府里无聊,是存心找机会带她上外头逛逛的。
  “少爷,启军少爷与咱们约好要见面的事,你没忘吧?”她随他一起出门,在路上随口问。
  “嗯……约在什么时辰?”
  “就明日午时啊,他托人送信说,咱们回来后还没与他聚过,约咱们一起用膳,钦,这还是你昨晚回来后告诉我的,怎么反倒问起我了?你又在考我吗?”他们时常玩考问的游戏,他说是要刺激她的脑袋,还说记性是可以训练的,有一天要把她训练成跟他一样的金头脑,这样两人生的孩子铁定是双料金头脑。
  呵呵,这哪可能啊?
  他是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她呀,再怎么练,恐怕脑容量也只是他的一咪咪,练不成金的。
  “嗯……好玩嘛!”
  “哼,我瞧你是喜欢看我笑话,见我笨笨的你最开心了。”她皱着鼻头抗议道。
  燕子飞一手抱着账本,一手揽过她的腰,笑得得意。“谁教你这么讨喜,一跳脚,就更可爱了。”他确实喜欢逗她。
  “你,可恶啦!”她气得转身朝他手臂重重捏下,他痛得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画眉,你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正巧赵彩云外出经过,见两人打打闹闹,画眉还当街动手,当下立即下轿骂人。
  见赵彩云出现,画眉立刻缩成一团的躲在燕子飞身后。糟了,她忘了这是在吴县,可不是在京城了,容不得她像在京城无人管时,可以时时刻刻与他打闹。
  “夫人。”她心想惨了。
  赵彩云瞪着人,就讨厌她那副小媳妇的模样,虽然自个儿真的是位恶婆婆。
  “不象话,当街捏男人,燕家的脸都要教你丢尽了!”
  “对不起。”她吐着舌头说,眼角瞄见燕子飞竟然在对她做鬼脸,她咬着唇,差点没笑场,这要笑出来还得了,夫人不剥她的皮才怪!
  “哼,站没站相,坐没坐姿,真不晓得子飞看中你哪一点?一点品行都没有,只会给咱们丢脸。”  赵彩云继续骂。
  这话画眉以前听惯了,没往心里去,可是燕子飞可是相当的不高兴。
  “大娘,画眉十岁就受咱们调教,她若没教养,也是咱们的责任,你说,咱们的品行有这么糟吗?”
  这话说得赵彩云满脸难堪,气得脸上胖肉乱颤。“好,你就知道护着这丫头,哪天这丫头要闯了祸,就别怪我『教』得不好!”
  “那可要大娘放心了,画眉本来就由我负责,她的事不劳大娘烦心。”
  “你!”她气结,暗想画眉这丫头就不要落入她手中,要不她一定会教这丫头好看!
  赵彩云气呼呼地走人,她身子胖,笨重的爬上轿,一上轿,轿子沉了沉,轿夫吃力的左右晃了两下才抬起来。
  见着走远的轿子,燕子飞还在笑,画眉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这是何必?以后别为了我顶撞她吧!”她懊恼的说。
  夫人很会记恨的,京城回来后,就常暗地找她麻烦,虽不敢对她动刑,但小仗俩不少,最近常趁少爷不在支使她去洗衣挑水的,不然就是唤她去“推肉”―  帮她按摩,将她一身肉推完往往教自个儿都虚脱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回又得罪她了,想来自个儿又要受罪了。
  “怕什么?她若敢找麻烦,你跟我说,我为你讨公道去!”燕子飞正色的说,就怕她受欺侮不讲,自个吃闷亏。
  她苦笑,“知道了、知道了,总之,你别再为了我和她起冲突就是了。”  怕他瞧出端倪,她避开他的目光说。
  但她心头甜甜的,这全府里夫人只怕两个人,一个是老爷,一个就是自个儿的男人,幸亏有少爷可依靠,夫人再苛刻,也不敢对她做出什么真正不利的事。
  画眉挽上他的手臂,觉得有个男人能依靠真好,现下两人虽尚未成亲,但日子过得恩恩爱爱,比任何真正的夫妻都要幸福快乐。
  她衷心的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一辈子。
  燕子飞低首见她笑得像蜜糖,心念一动,拉着她往旁边的暗巷走去。
  “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吵。”站定巷子,热情的双唇重重复上,她抵着他,被吻得昏头转向。得了空档,她喘息的道:“夫人才说教过,你这是!”
  “多嘴!”嘴又被堵住了,这回她学聪明了,不再啰哩啰峻讨骂挨。
  今儿个是燕子飞受冠礼的日子。
  所谓冠礼,是指男子的成年礼,男子在未成年前束发而不戴帽,到了二十岁才由长辈为其梳发并戴上新帽。
  这仪式依燕华竹要求,办得极为盛大,几乎全苏州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而燕子飞本就是地方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就连一般的市井小民都抢着一睹他的丰采。
  但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冠礼一结束,燕家大门却反常的立刻紧闭起来。
  这会燕家人全集聚在一间房里,连出嫁多年的燕怡君以及大前年出嫁的燕怡淑都回来了。
  众人脸上没了外人在时的笑容,全沉肃着脸屏息以待,就怕燕家的大家长撑不过今晚了。这场冠礼仪式在燕子飞一早得知父亲病危后,本来要取消的,但燕华竹撑着一口气,说什么也要亲眼见儿子成年,亲自为他梳发戴帽,为了不逆他的意,燕子飞这才含泪继续。
  燕华竹由人搀扶着爬下床,勉强撑着为儿子完成了仪式,心愿已了,宾客散尽后他便头一栽,倒下了。
  此刻他不省人事,大夫摇着头离去了,家人面色凝重的围在左右,随时等待着他撒手人寰的一刻到来。
  燕子飞与燕华竹父子俩感情深厚,燕子飞跪在床旁,泪流满面。
  打他一出生,爹就将全副精神放在他身上,慈爱得无与伦比,虽明白这些年爹身受病痛所苦,身体早已不堪负荷,该是离开才能享福的时候,可他就是舍不得这份父子之情,若有来世,他愿用尽方法再做爹的儿子!
  画眉伴着跪在他身边,红着眼眶的望着他,太清楚他心中有多不舍,此时他最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言语的安慰。
  深夜,房里传出众女眷的悲哭声,燕家的大家长无可挽留的走了。
  这一夜,天空降下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冬雪,燕子飞悲戚不已,对生命的消逝感到无比害怕,任他再聪明,也无法轻易释怀这种生死大事,画眉抱着他,陪哭到天亮。
  隔日雪深至膝,好一场冻人的深雪!
  四个披麻带孝的女人集聚在赵彩云屋里,一脸惶惶然。
  “娘,爹这一死,家产全由那小子掌控,他可不是省油的灯,对咱们可不会大方的。”燕怡君焦虑的说。
  她夫家近来生意不顺,频频要她回娘家调头寸,爹在世时,总比较好开口,这会爹走了,要她向与自个儿不亲近的弟弟开口,总觉得难堪。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你们的娘命苦,生不出个亲生儿子来依靠,如今老的走了,就得受那女人生的儿子的气。”赵彩云捶胸顿足的哭啼。
  “娘,现下要紧的是,爹一死,子飞依俗得在百日内娶亲,否则就得守孝三年,我瞧子飞对画眉难分难舍的样子,要他再等三年是不可能的,八成会决定百日内就成亲,这么一来,画眉就真的成了这宅子的女主子,娘,咱们从前没给过她好脸色,这会她一当家,我与大姐是出嫁了,她整不了咱们出气,可是你与相印就惨了,她不会放过你们的。”燕怡淑危言耸听的道。
  赵彩云与赵相印相视一眼,赵相印连冷汗都落下了,她已二十二了,早过了女子该成亲的年龄,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燕华竹一死,燕家完全由燕子飞当家,他为了避免纷争,不想惹得画眉不高兴,定会要送走她的,可她又能到哪里去?
  “姑妈,我爹娘那早已摆明不收留我,你不能再让他们赶走我,若真要我走人,难道要我去剃头出家?”赵相印恨道。
  “放心,那丫头不放过咱们又如何?我早有盘算,料定老爷一走,那小子定急着娶她进门,在这之前,我就不断对那丫头下马威了,要她别以为做了燕夫人后就能骑到我头上来,其实那丫头也还算老实,谅她也不敢对我嚣张。”赵彩云逞强泼辣的说。
  然而几个女人心知肚明,她不怕画眉,却很怕燕子飞,在燕子飞面前绝不敢动画眉一根寒毛的。
  她们真的忧心,前途堪虑啊!
  “他们百日内必成亲,还是,咱们主动对那女人示好?”燕怡淑想了想后说。
  这一提,所有人都瞪向她。
  “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咱们欺压那女人十多年了,这会要咱们低头,做不到!”燕怡君怒道。
  “我也做不到,那女人是我的仇人,就是因为她,燕子飞才不肯多看我一眼!”赵相印也气愤不休,完全忽略了在画眉没出现前,燕子飞就不曾对她有好感了。
  “可是……我夫家希望能够与咱们娘家做生意,将上等的绣品批点出来卖……”燕怡淑尴尬的说。
  “住口!人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为了私利,你这丫头连老娘的颜面都不顾了!”赵彩云大骂。
  燕怡淑被骂得面红耳赤,“娘!”
  “行了,这家我还是长辈,就不信那小子与施画眉在老爷一死后,敢对我怎么样?!”
  第十三章
  光线微暗的黄昏,画眉走进灵堂,见着守灵的燕子飞,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不吃不喝好几天了,都是这么不言不语的跪着,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老爷过世让他很伤心,伤心到食寐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瞧在她眼里,心里头也着实不好受。
  她端了碗咸粥,希望能劝他喝些,移步走近后,发现跪着的他眼睛是阖上的,这不禁教她松了口气,他终于肯休息了,悄悄将咸粥搁到桌上去,回头跪在他身前,静静地盯着他的睡颜好一会。
  很累了吧?瞧他眼窝深陷,胡喳都冒出头来,看起来好疲惫的模样,她心疼的泛红了眼眶。
  她忍不住手伸了过去,抚上他冒着青髭的下巴,可手才一碰触,他就醒了。她懊恼的赶紧缩回手,他好不容易才小憩的,她怎么吵醒他了!该让他再多休息一会的。
  燕子飞睁眼见着她,勉强露出一笑,“你来了呀!”
  “嗯,吵醒你了,对不住。”她还在恼自个儿多事的手,没事去碰他做什么?!
  “我睡着了吗?”他神情讶异的问。
  “你太累了,不如回房休息一会吧,这儿就由我来帮你守着。”画眉赶紧劝说。
  他望了父亲的灵位一眼,摇了摇首,“不了,爹才刚走,我想多陪他一些时候。”他忧伤的道。
  “可是你已经连续在这跪陪三天了,再这样下去,连你都要倒下了。”她心急的劝。
  “三天?”爹不是昨儿个才过世的吗?
  “你怎么了?”见他神态忽然变得怪异,她不解的问。
  “爹过世三天了?”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怪?
  “没……没有不对,你说得对,我八成太累了,还是、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好了。”他匆匆转身要回房。
  “等等。”画眉又唤住他。
  他脸色忽地一阵紧张。“还有事?”
  她只当他过累,神色才会不太对劲,端过搁在桌上的咸粥捧到他面前,“你这几日什么都没吃,把这碗粥喝了再回房休息吧!”
  燕子飞瞧了眼她手中的粥,尽管没什么胃口,但见她脸上忧心仲仲,双颊好像也消瘦不少,她很为他忧心吧?
  心疼的抚了抚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后,他依言接过咸粥。“你也吃,咱们一起吃吧。”
  瞧见他眼里对自己的不舍,画眉也不跟他推拒,“好。”
  多么希望他能赶快恢复元气啊!
  “谢谢你了,启军少爷。”画眉红着鼻头,对着刚由灵堂捻香出来的杨启军道。
  “这是应该的,燕老爷生前对我很照顾,他死后我怎能不送他一程。”他是子飞的好友,燕老爷爱屋及乌,对他可是照顾有加,他感怀很深。“嗯。”她瞧着还跪在灵堂前不起的燕子飞,老爷的死对他打击真的很大,让他精神委靡了许多。杨启军瞧见她一颗心都在燕子飞身上,眼光没有移开过他太久,暗叹一声。
  “画眉,虽然这个时候不适合提这事,但我想,子飞会赶在百日内娶你进门的,恭喜了。”
  她闻言一愣,接着脸颊微红。“不知道,少爷并没对我提起这事过,再说现在这情况,谁也没空多想这事吧。”她自个儿倒真没想过这问题,但当杨启军提起,难免羞怯的低下头。
  “是啊,现在谁也没空多想这事,但我知道子飞对你的心,他不会再让你委屈的耽误下去的,没多久定就会向你提起。”这话他其实说得有些戚伤,心头微刺。
  “我无所谓的,成亲的事不急,由少爷作主就好。”她懂事的低声说。
  “画眉,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了,如果当初……当初:-…  不是……你……我……”
  “启军少爷?”发觉他讲话有些语无伦次,画眉讶异地抬头。奇怪,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他脸一僵,像是清醒了,连忙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刚胡言乱语了,我是说,你真是个好姑娘,子飞能拥有你,真是好福气,我、我很羡慕……”
  “羡慕?”她笑了笑,原来他是觉得孤单了。“羡慕什么?以你杨家大少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姑娘匹配吗?是你挑…  钦?奇了,我才想这些年怎么都没见过你带过任何姑娘来给我们瞧?你还比少爷大上一岁,跟我同年,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不是吗?难道你爹娘没为你安排打算?”她笑问。
  “我……”杨启军尴尬起来。
  “就知道是你挑眼,好,等老爷的事过了,我帮你留意看看,定为你找个好姑娘,到时你可要包赏我一个大红包喔。”
  “嗯……这是一定的。”  他撇过头,突然发现燕子飞的目光也往这调来。
  他一阵心虚,竟不敢对视,目光又慌地移开了。
  “画眉,我先走了,子飞就请你多安慰。”他急忙的离开。
  因为走得匆促,还让画眉讶异的蹙起眉。
  而跪在灵堂里的燕子飞,视线一直盯着杨启军的背影,一抹异色飘过他的眸间。
  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燕老爷半个月后下葬了。从此燕家大小事情由燕子飞一肩扛起,不过以他的聪明才智,经营绣庄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烦的是,得花些时间守在账房,做些基本的誊写功夫。
  原本这些事有请专门的人在做,但三天前誊写的人告病假,说是要请假七日,燕子飞这才捺着性子,亲自动手做这着琐碎的事了。
  不过这工作实在枯燥乏味得紧,所以这几日他都找来画眉陪着,画眉本来要帮着抄写的,可他舍不得她劳累,要她在旁边坐着就好。
  这样反而换她无聊了,于是带了本随身抄写着诗词的册子,没事就翻出念一念,有不懂的就问他,他誊写着帐目时还能分心帮她解答。
  他也喜欢这么做,听着她的声音做事,做起事来,果然没那么无趣了。
  有画眉,真好!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咦?这首诗我上回才问过你意思的,说的是诗人遭受迫害被贬的抑郁悲愤之情,你还告诉我,写诗的人是借着此诗表达出自个儿傲岸不屈的性格……可这会我怎么就又忘记了这诗人是谁?我记得他很有名的……少爷,你瞧我这记性,真糟糕啊!”她气恼的敲起自个儿的脑袋。
  燕子飞放下刚沾了墨汁的毛笔,抬起头来,宠爱的朝她笑了笑。“你记不住,我帮你记住就好了嘛,你打自个儿的头出气做什么?!”打得他都心疼了。
  她将嘟高的嘴儿拉直后向上弯起,“说得也是,我有你就好了,哪需要随时带着脑袋出门。”
  “就是说啊!”他笑容扩大。
  “那你再告诉我一回,这位不得志的诗人是谁呀?”
  “那不就是!”他一顿。
  “谁呢?”
  “不就是……”他脑袋竟空白了。
  “怎么了吗?”
  燕子飞愀然变色。
  “少爷?”
  “没什么!”他惶然地站起身。
  画眉吓了一跳,这叫没什么?“出了什么事了吗?”她嗫嚅的再问。
  他竟瞪了她一眼。
  她心惊,“少爷……”
  他脸色大变地拂袖冲出房门,她惊愕不解的追了上去。
  倏地,他又回身瞪着她,她脚步一顿住,竟有些害怕起他的表情。
  良久后,他缓缓地露出了笑容,“你还在等我答案是吗?这是唐朝柳宗元的诗,名『江雪』。”
  她一愣。“喔。”脚步不由得一退。
  燕子飞忽然上前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扣在怀里。“对不起,方才吓到你了,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件急事要去办,你别在意也别生气。”
  “我……不会的……”她意外的发现他的身子竟是抖的?
  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急事要办呢?”她的心七上八下起来。
  “我……”
  “走!”燕子飞沉声吩咐。小染跟在他身后,不敢多问的跟着他出门。主仆两人穿过好几条街道,来到一处名贵府邸,这屋子处处药味飘香,布置得雅致清幽。
  这已是他们第三次这般秘密的来到此处了。
  照例,他被安排在偏厅等候,约莫半个时辰后,主子就会走出内堂。
  可今儿个都过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主子出现?
  小染不禁无聊的观赏起这偏厅的摆设,墙上有名画,门楣有扁额,上头写着“妙手回春”
  他初次来时就猜测过,这儿应该是某位名医的府上吧?
  只是好端端的,少爷来此做什么?
  他好几次想问,但都见少爷脸色难看,且不许他回去后向人多舌,连画眉都不许透露,他这么会看人脸色,当然不敢多问。
  可是真的好奇怪啊!
  少爷是想拜师学医吗?才这样三顾茅庐的来访?
  少爷脑袋聪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若要拜师,这户人家的主人应该感到很荣幸吧?只要少爷有兴趣,保证能将他的医术发扬光大,让名声更上一层楼的。他骄傲的想,像少爷这般天才,世间少有,能伺候这样的主子,当真荣耀非凡,戚觉自个儿长年待在主子身旁,也沾染了不少主子的精气,似乎,也比周遭的人要聪明许多。
  呵呵,他掩嘴笑着,想起上午出门时,他娘说,帮他放了风声要讨媳妇,结果上门说亲的媒人几乎踏平了他家门坎。
  说是他主子是能人,他也决计差不到哪去,众人争相将女儿嫁给他。
  不只如此,现下大到卖地纠纷,小到连邻居打狗事件,都找他帮着调停,没办法嘛!他也算是聪明人嘛!
  他得意的笑个不停,不意抬头瞧见天色,哎呀,都快入夜了,画眉小姐吩咐要少爷早点回府用膳的,可这回少爷怎么进去这么久啊?
  他向偏厅外探了探头,还是不见少爷的身影。
  还是提醒一下他吧,别回去迟了,饭菜要凉了。
  他走出偏厅,发觉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来到少爷每次消失的门前,正抬手要敲门!
  “燕少爷,我就不瞒你说了,经过我多日的研究与推敲,您这是……”异常安静的屋里传来老人低语的声音。
  不久,老人走出来了,发现小染的存在,讶异的瞧了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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