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鱼姬-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又如何?
  谁会责备她呢?
  谁会训斥她呢?
  她已离死不远,还介怀些什么?
  于是,她给了参娃答案,坚定的颔首,换来参娃哇哇大叫,直嚷着她这样好傻好笨好天真好不值得。
  好傻好笨好天真的人,何止她呢?
  这小参也不想想是谁,明知回龙骸城将面对熬汤命运,依旧是义无反顾地跟随二龙子睚眦回来受死?还有脸指控她?
  参娃比她幸运之处在于她的傻气、她的天真,有人懂得疼惜。
  “等睚眦回城,我就去帮你骂负屭!”参娃看不惯负屭对鱼姬的冷漠态度,想替鱼姬打抱不平,又不敢单枪匹马去,好歹等睚眦回来,拉他一块去教训他弟弟,万一他弟弟恼羞成怒要揍她,她还能躲到睚眦背后保住小命。
  “为何要骂负屭?”鱼姬不解。
  “谁教他要这样对你,该骂。”
  鱼姬失笑,参娃的言行教她感觉窝心。“负屭没有做错,他没有义务要善待我,我倒觉得,无心时,就不要装出关怀备至的嘴脸,我情愿对方狠一些、直接一些,让人无法心生期待,明白何时该要断念……”
  吼——
  蓦然,一声龙啸,犹似平地雷鸣,撼动整座龙骸城。
  “……这……这好像是睚眦的声音!”参娃兴奋起身,隐约能辨别那好似睚眦的咆哮,正与谁对吠着,音量穿透整座龙骸城。
  下一瞬间,天摇地动,几乎要穿破耳膜的龙啸震荡不休,龙骸城的雪白骸骨发出挤压摩擦的刺耳声响,沿着龙骸骨筑建的玉瓦石墙,受不住如此强力声波,龟裂破损,迸碎四散,海潮同感咆哮威力,波澜起伏,鱼群奔乱逃难。
  参娃摇摇晃晃起身,小小参身被海潮甩南又抛北,好不容易攀住铁珊瑚站直,她匆忙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便由铁珊瑚隙缝间钻出去,恢复步伐较快较大的人形,东倒西歪地小时在海牢入口。
  叽啸声没有消失,持续了良久,良久……
  鱼姬身处牢中,替参娃担心,她就那样奔往咆哮声传来的方向,太莽撞了,万一并非她挂在嘴边的睚眦,岂不是……
  好一会儿,毁天灭地的可怕怒吼声终于止下,一切回归平静,若非双耳仍微微疼着,方才的震慑,宛若恶梦一场。
  参娃并没有再回来向她说明那吼声从何而来,一整夜都没有。海牢里,无从得知龙骸城发生何事,静得有些骇人,犹如风雨欲来前的不安——海中自是无风无雨,不代表它不危险,她有股预感,有些事,即将到来。
  她低下头,青丝覆额,虚掩着茫然精致的小巧脸蛋,她神智远扬,唇儿本能轻蠕,那首唱过千百回的曲儿,不受控制地由檀口间流溢而出,像是呼吸,自然而然,唱着,唱着。
  不要忘怀,浓情蜜意,不要忘怀,共苦同甘,不要忘怀,我在等待……
  盼来了秋叶,盼来了冬雪,盼来了春花,盼来了你头也不回地远去……
  如泡沫,如泡沫……
  海牢外,闭目聆听的男人,如完美石雕,一动也不动,听着,听着。
  曲儿轻轻吟哦,一遍遍反覆唱,直至天明。
  海牢不见日出,难辨何时何夕,她只是毫不觉倦累地唱歌,呢喃一般,是负屭出现在牢前的身影,中断她的歌声。
  乌云般的颀长阴影,笼罩住她。
  “我二哥,带回第二株灵参。”他清冷的声音,道出目前龙骸城的最新情况,和平时一样不带多余感情……真的一样吗?她怎么觉得这几个字,他用了好沉的口吻在说?
  “为了保护参娃,二龙子好努力,参娃值得他这般做。”她发自内心替参娃开心,有个龙子如此扞护她,昨天那声龙啸,果然是二龙子返回,睚眦一归来,参娃的安危便不再需要她去操心。
  “这代表着,九样药材真正齐全了。”负屭语气越发凝重。
  “嗯。”她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脸上依旧淡淡带笑。
  “你不会不懂这句话的涵义!”
  “我懂。”真的懂。
  历经重重奔波才收齐的药材,不可能摆着不用,是时候要开始一项一项处理它们,以便熬制成药,贡奉龙主。
  由她率先来吗?
  她很乐意。
  “……”他沉默,目光未曾从她脸上挪开,她却专注地望向他的手,以及他手中一柄长剑。
  “或者,由你动手?”她猜测问,神情平静无波,所有情绪都藏得太好,只有凝瞅那柄长剑时,泄漏出一丝刺痛。
  “负屭”从不拿剑,他的剑,是藏在掌心之中,与他相连,而不是任何一柄外来的神兵利器……
  负屭动手撤去铁珊瑚牢门,门户洞开,她没企图想逃,亦不认为自己能逃。她觑着他,读不出他容颜上的情绪为何,他面无表情,寻觅不到杀气,同样看不见同情或怜悯;她不奢望他会如同二龙子对参娃那般全心扞护,她与他,亦无诸多瓜葛关系,她之于他,就是个陌路人,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他不是她的“负屭”,不是她的爱人,不用对她手下留情。
  她恬静地等待着他挥下手中长剑,结束她的百年孤寂——
  “不要杀她!吃鮻不会补身体的啦!”
  参娃跌撞急奔,跑得又喘又急,身在远远处便大声嚷嚷,要负屭住手。
  她与负屭,谁也没有转向参娃,专注地看着彼此,她出声,阻止参娃上前妨碍负屭。“参娃,没关系的,让他动手。”
  “可是……”参娃满脸焦急。
  她感激参娃在最后依旧努力想救她的恩情,这使她倍觉窝心,到最后,仍有人担心她,关怀她,这样很好,真的。
  她送给参娃一抹绝美笑靥,当成是生前所能留给参娃的唯一谢礼。
  “慢——六龙子!慢点!”
  又有人赶来阻挡负屭,这回换成了魟医。
  见魟医冲来,参娃好似看见曙光。“怎么了?决定不熬汤了是不是?!”
  魟医连连摇头,“不是啦,为求鲜度,不能这时杀,下锅时我用最俐落的刀法开肠破肚,迅速洗掉污血什么的,再直接送进锅里熬,最好是趁她没断气,还会喘、还会动,才是新鲜!”
  “你怎么这么狠?!”参娃吓到脸色发青。
  “我哪有狠?你没瞧见六龙子连眉都没挑一下?”真正狠的人是现下站在牢门前,不动不挪的那一位,好吗?魟医被参娃指控得好冤枉。
  “他本来就不痛不痒呀!他根本没把她的死活放心上,他又不在乎她!他若是在乎,该学学睚眦,做些什么嘛!睚眦为了我都敢跟龙主老爹杠上,他就算没有睚眦强悍,没有睚眦勇敢,没有睚眦冲动,至少,去求龙主老爹呀,用哭的用耍赖的用打滚的用什么办法都可以呀!我就不信龙主老爹没喝鱻鮻伟大珍稀灵参啥啥汤会少活两三年!”
  参娃胸臆一把火烧上来,气得朝负屭直跺脚,细碎数落唠叨,话毕,喘了两口气后再补上:“明明在我看来,龙主老爹身体很好很勇壮呀!”
  参娃的控诉,宇字响亮铿锵,将负屭说成狼心狗肺之徒,而负屭任由她骂,不见动怒,不见反省,仅有某些字句,惹来负屭剑眉蹙拢,很细微的蹙拢,若不是鱼姬一直望着他,怕是也来不及捕捉到那些。
  参娃双手插腰,不知哪来的高傲胆量,站在负屭面前,直接问:
  “你在乎她吗?”
  “不。”
  一问一答,简直没有迟疑空隙,像是负屭的答案老早就准备在那儿,等着要回覆她。
  参娃好气,瞳铃眸儿瞪圆瞠大,唇儿抽搐,险些想吐出参儿粗话来臭駡他一顿!
  “别问了,再问也只是自取其辱,我不想听见任何比刀更锋利伤人的答案,我不想带着那些东西死去,所以,求你,别问了。”鱼姬出声阻止参娃为她出气的好意。
  够了,有些答案,彼此心知肚明不是很好吗?
  何必非得亲自从对方口中听见锥心刺骨的实话?
  参娃哪可能眼睁睁见鱼姬被人宰杀下肚,她不准谁动她的新朋友!
  “你不救她,我救!”参娃丢下这句响吠,转身跑回龙宫大殿,要向龙主求情,她不信非得杀鱼姬才能换来龙主的健康延寿!
  无言的静,弥漫整座海牢,直到魟医怯怯开口,打破沉默氛围。
  “六龙子,我可以带走『鮻』了吗?锅鼎还空着等她哩……”
  负屭薄唇平抿,好半晌后,回答了魟医的试探。
  “带走吧。”
  第6章(2)
  魟医一脸吃惊。
  这回龙主好似看走眼了,他明明说这只小闷崽子……呀不,是六龙子近来表现得相当不同,可是在他魟医看来,哪里不同?还不都是冷冷的,淡淡的,对任何事都无所谓……
  龙主还说这小崽子……哦不,六龙子开始反常,八成是和二龙子患上类似病况——陷入爱情的病。
  如果真要说,他倒觉得好些好些年前的六龙子比较像陷入爱情之中,那时六龙子还会笑哩,虽然不是四龙子的豪迈爽朗,也不是五龙子那种意味深远的沉笑,至少眉眼唇总是柔软许多……
  偏偏他跟任何一个人说这件事,都没人信他,全当他是发了蠢梦,才会梦见六龙子改头换面,好似全龙骸城中,仅止他见过六龙子的温柔浅笑。哇,他说的全是实话呀!六龙子曾经好客气好有礼数地跟他说:“魟医,我需要『脱胎换骨』这种药,你可以替我炼制吗?药材由我去找……”那明明就是真的嘛……
  对照此刻眼前的六龙子负屭,连魟医都快怀疑起来,自己会不会真的是在做梦,错把梦中的所有情景弄混?嗯,是有这个可能……
  但他为啥知道“脱胎换骨”的制法?难道是祖宗八代显灵,在梦里告诉他的?真想当面问问六龙子……唉,罢了,就算问,也不过是被瞪得更彻底,他脖子上让二龙子龙爪深陷的伤口还痛着呢,短期之内,他不想再招惹第二只可怕的龙子来自讨苦吃……
  先按照龙主交代的方法,把这条鮻带离海牢再说。
  “你随我来吧……不对,你游得比我快,不先绑起来,万一你跑走,我追也追不上。”魟医差点忘记鮻是海中数一数二泅游最迅速的物种,光凭他这只以悠哉懒散着名的魟,别提“望尘莫及”了,只怕人家鮻早游走几百里,他还在原地飘哩。
  魟医俐落地掏出韧绳,准备缚绑她,一时之间忘了该要怜香惜玉,满脑子只想要快快绑好她,离开六龙子森冷的视线,所以手劲有些大,听见她的闷吭及疼痛,想放轻动作已嫌太晚。
  奇怪……他一直觉得背部好烫好热,像有谁用着双眼要把他给瞪穿……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六龙子都不在意她的死活,也大方地叫他把这条鮻带走了嘛,是他太多心了,唔,背还是好不舒服好难过好想打寒颤哦……
  百般不易地稳住双手颤抖,把鱼姬绑到无法动弹,大功告成。
  “好了,走吧,下锅去了。”魟医扯扯韧绳,要拉她走,大步甫跨,与负屭错肩而过。
  一声吁叹,窜入魟医耳中,来得飘渺而不真实,尤其海牢里算算只有几只家伙在,先扣掉叹气不可能叹得像男嗓般低沉的雌鮻,再删去他这只赶着回药居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做的魟医,想当然尔,便是负屭。
  魟医转头想瞧清楚自己猜得是否正确,只见黹有淡蓝波纹的白袖,往他这方向拂来,脑门瞬间剧痛,剑柄已重重敲向他——仅只一击,便教他毫无反抗能力,坠入昏迷黑漩中。
  魟医砰然倒地,在海水中飘浮,厥过去的脸庞仍写满了震惊,然而震惊之人,何止魟医?
  “你……”鱼姬愕然看着负屭,他正挑断束缚她双手的韧绳。
  “走。”简单有力的一个字。
  他握紧她纤纤手腕,不容她拒绝地,要她随他离去。
  远远地,逃出龙骸城。
  她太错愕了,一路上任由负屭拉着她走,她做不出其他反应,不知该要挣开他钳扣在腕上的五指,或是要问清楚他这个举动代表何意?
  她不清楚他要带她去哪里,不懂他击昏魟医的后果,最最难以理解的是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带着她逃!带着用来让他父王养身益寿的药材逃离龙骸城!这……
  负屭游驰的步伐只有加快而未见趋缓,是她出声恳求他停下来,他才终于止步觑她,见她脸色苍白疲倦,鱼尾欲振乏力,他找了一处海峡谷落脚,放她坐在浑然天成的沟洞间,细细吁喘,平复淩乱气息。
  他的速度虽快,对善泅的“鮻”而言,应该仍属可以轻易跟上的范围,她却极似用尽浑身气力,快要无法负荷,负屭锁眉望向金鳞闪闪的鱼尾,一个猜测闪进他的脑海。
  “你的尾,没有办法游?”
  “……”她正在忍耐尾鳍蔓延的酸软刺痛,是无语,更是默认。
  “这是『脱胎换骨』的影响?”负屭的神情由愕然转为肃穆。
  “……我不知道。”在海牢里,小小泅游还不觉得有何差别,被他带出海牢之后,一迳前行,她才惊觉鱼尾使不出力,越是摆动,越是疼痛,到后来几乎由他拖行着游,是药效的缘故吗?
  她小小声续道:“我之前喝下『脱胎换骨』所换取的人足,也有一小段时间难以行走,可能这回亦是如此,暂时罢了……”她并不是很确定,只能这般相信。
  负屭脸上有恼怒,气他自己迟钝,没能早些发现,她却误以为那些不悦,是针对她而来。
  可他气她什么呢?
  她已经百般合作,任由他们决定如何处置她,自头到尾,她开口说过一句怨言吗?
  “你为何要这么做?现在还不迟……带我回龙骸城吧,否则你父王误解,就太不值了。”
  “决定带你逃出来,我便不在乎我父王如何定罪。”
  “为一条和你毫无瓜葛的鮻,真的没有必要……我也不会感激你。”
  “我不要你的感激。”
  “既不要我的感激,又冒着得罪你父王所可能面临的处罚,双面不讨好,不是聪明人之举。”她轻叹,再道:“带我回去,兴许你父王能网开一面,不计较你盗走一味药材,耽搁了熬药的时辰。”她不想连累他。
  在她眼中,他的行为是出自一时冲动,可对他而言,已是几日之前就在心里萌芽生根的打算。
  她莫名地引发他的怜惜,稀罕的怜惜,每次见她,总感觉胸口那方钢铁之心,仿佛要熔化般灼烫,无端地炙疼起来。
  这样一个女人,心有所属的女人,为另一个男人痴心等候的女人,让他恨着。
  这样一个女人,孤单独立的女人,为爱情而勇敢无惧的女人,让他深受震撼。
  或许,他根本是羡慕着那个男人能够拥有她;或许,他是因为没有嚐过如此深刻的爱情,他想要也被谁这么爱着……
  他想要被她爱着。
  对于她遭魟医宰杀下锅的情景,光是用虚构想像,他便控制不住想捏死魟医的冲动!
  他无法容忍任何人动她半根寒毛,不,他连兄弟们想踏进海牢见她美丽身姿一眼都倍觉愤怒!
  强烈独占的念头,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渴望将她珍藏起来,让她只属于他,只爱着他。
  剔除她心里存在的另一道身影,不要被当成他人的赝品,完完全全取而代之。
  “别再说了,任凭你怎么劝服,我心意已决。”负屭阻止她多费唇舌,右手按上她的鱼尾,不过是轻轻一按,就引来她抽息哆颤,他锁眉看着她,“很痛?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她咬紧下唇,忍过一波酸痛,对于他显而易见的关怀责备感到无所适从。他掌心凝聚的暖光熨贴着她,金鳞辉映术法形成的薄薄莹光,彩光柔和四射,温暖之息驱散她泰半疼痛,她不由得松瞬拢叠许久的眉心,芙颜上的痛楚表情逐渐褪去。
  而他,因为她放柔了神情,同感安心。
  他以前从不相信,因谁的快乐而快乐,因谁的难过而难过,见谁一笑,乌云满天也变晴空万里;见谁一哭,心仿佛要拧碎一般,绞着,揪着。
  原来受人牵动情绪这般蠢事,确确实实是存在着。
  “下回再觉得不适或疼痛,直接跟我说,不要自己强忍。”他嗓音轻轻。
  她只是睁着黑白分明的浑圆秋瞳,静然瞅视他,没点头或摇头。
  “听见没?”浅然的口吻添了几分不容拒绝的严厉。
  她缓缓颔首,蠕着唇,正要再劝他别做出对抗他父王的愚昧之事,他已先动手挑开自己袍上的龙头扣,脱下一袭雪白外褂,在她反应不及前,外褂披上她的肩,龙头扣“喀”的一声,又密密锁上。
  “你穿得太少。”
  闻言,她脸一红,被他带回海中后,她身上那袭水蓝轻纱不知何时何地勾破一处裂痕,随海潮拉扯,破洞越大,无法再穿,她便褪下它。
  在人界久待的影响,使她感到羞怯,她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她是鮻,氐人的一种,全数氐人皆做此打扮,她不该当过人类一段年月,便以为自己真的成为人类,习惯人类的衣着饮食;她告诉自己,倘若离死不远,她要以鮻的身分,走最终这段路。
  这便是何以她在海牢中赤裸着上身,只靠浓密长发为蔽,垂掩酥胸,而他那句话,提醒着她,他沉浓目光所及的她,是如何的衣衫不整。
  她垂着颈,双手匆匆穿过外褂的臂袖,穿妥它之后,只能拘谨地握着襟口的龙头扣,雪白外褂还能感受到他未散去的炙人体温,阻隔海水冰冷,密密将她包围。
  你穿得太少。
  氐人族全是这模样呀。贝壳遮胸,或是根本毋须遮掩浑然天成的美丽胴体,也不会有谁指指点点或无礼的盯着瞧。
  我不喜欢有人看见你的肌肤,多一寸都不行。口吻简直是恶霸了。
  你好蛮横。娇嗔指控着,仍是乖乖把包覆在自己身上那袭会妨碍泅游的长衣穿好。
  这不是蛮横,是独占,你是我的,我负屭一个人的。
  是了……
  “负屭”也曾说过相同的话。
  难怪她觉得耳熟,觉得似曾相识……
  “我们找个地方落脚,这里还不够安全。”负屭横抱起她,不让她动用到鱼尾活动。
  “你不该这么做。”她微弱地出声,仍想劝他改变心意。
  负屭不听她的告诫,已然腾驰起来,往龙骸城更远的彼方去。
  她无能为力地枕在他胸口,她连靠自己游走的力量都没有,岂能妄想阻止他?
  幽幽低叹,茫然迷惘,任由他,带她走向混沌难明的未来。
  第7章(1)
  负屭怀里的她,睡睡醒醒,昏昏沉沉,无法得知他宾士了多远、多久,只有海潮拂过脸颊,如同清风带起长发飞扬般的飘扬,告知着她,他仍横抱着她腾飞,没有止步。
  能有几位龙子赶来阻止他的希冀已然落空,这一路上,他们尚未遇见半只虾兵蟹将,谁来都好,来阻挡负屭呀……别让他错下去,她并不乐见他因她之故,开罪他父王,惹得龙颜大怒,换来责惩或处置。
  “你又叹气了。”负屭沿途已数不清楚有多少声细小吁叹,由她口中逸出。
  “因为你正做着教人忍不住想叹气的事……”她担心他,担心到不由得吁叹连连,他却一副无事人模样。
  “我不觉得这件事做起来有哪里错了。”他心里没有半点迟疑或后悔,更没有惶恐忐忑,甚至他唇边扬起淡笑,庆幸自己做了,带她逃离龙骸城,免于成为魟医屠刀下的亡魂一抹。
  她的回应,又是一声叹息,尔后才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
  这答案,教她不由得挑眉觑他。
  “还差一些些。”他补充。
  “你不知道要去哪里,却知道还差一些些?”
  “直觉。”
  与其说是直觉,不如说是敷衍。她暗暗思付着,忽觉周遭景致很眼熟,越专注去瞧,越是惊愕,瞳眸瞪大,小嘴微张,讶然得无法成言。
  美丽的嶙峋海脊,清澄似琉璃的海水,海草茵茵,犹若人界陆路上最精致的织物,蔓延一大片。海底峰石连绵,峭拔直立,延伸到无边无际之端,最高那处,比拟着人界的天山,挺突而上,穿越了深海,破出海面之后,它有了名字,称之为“雷泽”。
  处于雷泽山的最根部,深潜万里,山势趋于平缓的那儿,隔绝于世的宁静国度,岩壁上歇满带光螺贝,远看似天上星辰,不灭的光亮,永不坠跌,海中难见天际繁星美景,此处却极似人界仰望的银河,毋须冒着浮出水面而遭渔人捕捉的危险,便能聊以代替,这片岩,他们唤它,星岩。
  他们……
  鮻族。
  这里是……她的家乡。
  “你……怎会到、到……这儿来?”她结巴起来。
  心里已试图接受他不是她的“负屭”这项事实,他却在没有她的指路之下,来到鮻族故园,这太匪夷所思……这……
  她胸口一窒,近乎疼痛。
  “景致不错,也很隐密,就在这儿暂且住下。”他说。
  “负屭——你回答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她不接受他言不及义的答案。
  他狐疑地扬眉,她如此激动,实属罕见。
  “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见位置清幽隐密,适合暂时躲藏,你何须觉得诧异?我不知道此地是何处,也不是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来,一切只是碰巧。”负屭以犀利眸光审视她脸上那抹愁绪,“怎么,你识得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乡。”
  负屭了然,感觉怀里的她,微微发抖。
  家乡,幽美却死寂;景色如画,但空无一鮻,静得不闻世俗嚣扰,不见昔日美丽的传说氐人悠游其间。
  这里曾经发生过某些事,某些足以逼迫鮻族离开的事。
  “你要留下来吗?抑是再换他处?”负屭问她。若此地会勾起她的伤心记忆,速速离开为上。
  “……我想留下来。”她静默好一会之后,才回他。她指向星岩,“若我没记错,那边石柱后,有条细道,能通往鮻族一处更隐密的岩洞。”不知过了百年,一景一物是否产生变化?
  负屭抱她游去,果真别有洞天。
  通过一条婉蜒如蛇的岩廊,岩廊布满紫矿晶丛,如繁花绽放,若在人界陆路,每一丛辉耀紫晶代表数之不尽的财富,在海底深处,它们与一般岩石无异,同样栖息着虾蟹,同样陪衬着油绿海草。
  穿过岩廊,豁然开朗的视野,被巨大葵群占据,莹白带半透明的葵体轻慢蠕动,葵须随海潮摇曳,一波波,规律整齐,仿似白浪起伏。它们是活的生物,呼吸着,生长着,在此繁衍生根,包围这方隐密天地,层层叠叠交织于葵须触手之下,形成天然护蔽屏障,锥状岩洞上方有一圆形开口,洒落外头星岩岩壁间,一颗颗亮螺贝所发散的淡淡辉光,乍见之下,像极了满月。
  “我们总是在这里躲避鲛鲨的攻击,那儿洞口太小,鲛鲨进不来。”她指向月儿般的锥洞,轻轻微笑。
  “这里确实是相当好的地点。”负屭亦决定以此处为暂栖之所。
  “我们鮻族不害怕玉皇葵的毒,它们反倒成为我们的庇护,可是你……”她怕他中毒,当他抱她穿梭于玉皇葵群之间,她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寻常人只消碰触到玉皇葵触须,须上的些些毒液便足以致人于死。
  “我是龙子,区区玉皇葵之毒,我不看在眼里。”他没有这么不济事。但被她担忧关心着,心里还是颇为满意。
  他走向其中最巨大的一株玉皇葵底下,葵身如千年老树直挺,葵须缓慢摇曳,它色泽特别澄透晶莹,比拟无瑕水晶,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所有动作放至最轻最柔,他护佑珍宝般,安置她倚靠着玉皇葵坐下,玉皇葵底下是一层平滑绿苔,柔细致嫩,更胜丝绸。
  “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什么?”负屭安顿好她,望向她问。
  “你不回去,真的好吗?”她没答,只是反问。
  “我以为这个问题我已经答覆过了。”负屭脸上的坚决神情,就是答案。
  “为我这条与你无瓜葛、无交情、无友谊——甚至称不上泛泛之交的鮻,沦落至负罪叛逃的狼狈窘境,屈居于这种狭隘地方,着实不智。”她词穷地劝着,说来道去,仍是这番论调。
  “你跟我的关系,真如你所言无瓜葛吗?”负屭目光灼灼。
  “难道,你现在想承认你是狠心抛弃我百年的那位『负屭』?”她回视他,专注认真。
  “当然不是。”他对于成为他人的代罪羔羊,全然没有兴致,个人造业个人担,他并非那个男人,自是不会去扛那个男人的罪嫌。
  “既然如此,你和我的关系,便真如我所言,毫无瓜葛。”她幽幽淡淡,撇开脸庞,划清了干系,希望她这样的态度,能让负屭气她、恼她,不愿再浪费心力为她多做半件事。
  没错,他不是“负屭”,他是与她素昧平生的高傲龙子,他不是她等待的人,不是惹她伤心的人,不是她决意不再相见的人……他对于她一无所知,他不曾分享过她的喜怒哀乐,不曾进入过她的生活,他与她就是陌路人,何必因为容貌姓名相似而硬要扯上关系,连累他违逆海中龙王,换来不忠不孝的罪名?
  负屭对她刻意疏远漠然,想跟他判若鸿沟之举,明显感到不悦。他薄唇紧紧抿平,眸光炯炯凛冽,直瞅她妍丽容颜。
  他知道她心里有人,知道那人占据太久太深太满,要连根拔除根本不可能,他不确定她还愿意爱人吗?她的心,仍有空缺容纳得下其他男人吗?抱持着这些疑问,他感到棘手、挫折,向来自恃的骄傲,在她面前竟变得渺小无力。
  明明无法肯定自己能否进驻她的眼里及心底,仍旧坚决地将她带离龙骸城,留下满城风暴,任由自己带她逃跑的举动引发后续事端,惹怒父王,换来倾巢追兵,甚至是兄弟撕破情面的猎捕……
  为了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
  他觉得自己人生中,就属此刻最愚蠢。
  值不值得的问题,早已抛诸脑后,现在去思索这个,没有多大意义,做都做了,他没有后侮,他痛恨她的心有所属;痛恨令她心有所属的人不是他,即便如此,他仍是不乐见她死,不乐见她一脸空洞,默默步上黄泉路。
  死永远不会是解脱。
  与其抱着怨懑离世,不如把她拉出感情泥淖,由那男人带给她的梦魇纠缠中逃离,才是真正解脱。
  或许他太自满,拿自身想法加诸在她身上,分明是他不舍她死,还编派许多藉口及道理要说服自己,携她逃出龙骸城是最正确的选择。然而,逃,对她真的好吗?抑是对他自己好罢了?
  反正她连她的性命都不要了,那就给他好了,他会比她更珍惜、更爱护。
  给他吧,他要。
  负屭被自己如此强烈的念头震住。
  向来冷淡的他,对人对物对事,从不曾拥有过非得握在手中、抱进怀里不可的偏执。他不像大哥好音律,二哥好刀剑,五哥好烟火,更不若九弟好吃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