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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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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虎也并不怎么在意,心道:“原来她是武当派的。”这一招“云横秦岭”,应该是剑锋横截,稍向左刺,削敌人右腕,张玉虎应了一招“旋乾转坤”,反转刀背,疾拍出去。哪知她这一招剑法,形似实非,似左忽右,剑锋一滑,唰的一声,剑尖竟然直刺到张玉虎的脉门。张玉虎大吃一惊,百忙中用刀柄一敲,这才在间不容发之间避过,吓出了一身冷汗!
说时迟,那时快,龙小姐在第二第三招又连环攻到,第二招用的是崆峒派的剑术中的一记杀手,名为“明驼千里”,剑锋下刺敌人膝盖。张玉虎对崆峒派的剑术并不十分熟悉,虽然识得这招,却不敢和她对攻,用了一招“移山镇海”护住下盘,但觉她这剑势与“明驼千里”的招数又似乎微有不同。刚刚挡开,龙小姐第三招又闪电般的杀到,这一招张玉虎认出是北少林“伏魔剑法”中的一招“韦陀降虎”,剑势下劈,兼向横披,刚猛之极,少林剑法,武林中的人物谁不知道,张玉虎毫不迟疑,刀锋一撩,立刻还了一招“一柱擎天”。哪知龙小姐这一招仍然似是而非,张玉虎这一刀竟然没有挡着,急忙用个“弯腰插柳”的身法,硬生生的俯身转了半个圆圈,但觉背脊沁凉,龙小姐那一剑唰的从他背上削过,若非张玉虎闪避得宜,这一剑便要挑破他的脊骨!
龙小姐哈哈笑道:“猛虎不伏,尚待何时?”张玉虎这才醒起,原来她用这招“韦陀降虎”,乃是故意来触犯他的名讳,张玉虎大怒,猛然挺身,宝刀划了一个圆弧,疾攻出去,冷冷说道:“且看是我能擒龙,还是你能伏虎?”张玉虎的武功其实要比这位龙小姐稍胜半筹,刚才连连吃亏,乃是摸不清对方剑路之故。这时三招一过,张玉虎人本机灵,早已打定了主意:“我不管她是何家何派剑法,我只以玄机刀法对付,不必用心刻意去求破她,且看她有多少怪招?”玄机刀法,雄浑非常,张玉虎的功力又在龙小姐之上,这佯一来,双方一攻一守,张玉虎果然将形势稳住,并且不时的利用宝刀,找对方的剑刃硬磕。
霎时间双方拆了一十九招,龙小姐竟然接连用了十九派不同的剑法,每一招式,却又和原来的剑式有多少差别,张玉虎心中大为奇怪:“这位小姐看来不过是与我一般年纪,她怎的竟能将这么多家的剑法学全?而且还能别出心裁,加以变化?”十九招之后,龙小姐的奇招妙着,仍然层出不穷,但却是在那十九象剑法之内,加以变化。张玉虎心中一动,想道:“咦,她这种综合各家的剑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忽然想起了霍天都来,心道:“我初见霍天都之时,他已收集了十三家的剑法,后来霍天都得我师父指点,除了玄机刀法的精华之外,又多学了四家,算起来是一十六家、去年听于师姐说,石惊涛借给了他一本惊涛剑谱,青阳子又抄了一本青城古谱给他,这样一算刚好是一十九家。莫非她与霍大侠有甚渊源?”但转念一想,心中又道:“不对呀不对,这次英雄大会,也有请帖邀霍天都夫妇出山相助,主持劫西北各省的贡物,而且已蒙答应。若然龙小姐与他们夫妇有甚渊源,岂有与我作对之理?”
两人都施展出浑身本领,从朝露未干的时刻直打到日上三竿,龙小姐仗着身法轻灵,抢了背着阳光的有利地位,运剑如风。攻势有如长江大何,仍是绵绵不断。张玉虎沉着应付,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见式拆式,见招破招,一有机会,便硬磕她的兵刃。每一次刀剑相交,都震得龙小姐虎口一阵酸麻,这时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弱点所在,各以所长,攻敌所短,但时间一久,终是龙小姐稍稍吃亏,要不是她抢得背阳的有利地位,早已落败。
张玉虎见对方败象显露,越发精神,龙小姐哪肯服输,力挽危局,剑招也是越来越见奇诡,不多久又斗了一百多招,但见剑气如虹,刀光耀目,张玉虎叱咤风生,龙小姐娇喘细细,端的是一场龙争虎斗!张玉虎虽然已是稳操胜券,对龙小姐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一仗当真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的强战!
战到紧处,张玉虎觑准机会,蓦地一声大喝,宝刀一起,横截青锋,算准龙小姐必然向左方闪避,陡然一个“搂膝绕步”,身随刀走,双目注定对方的剑尖。但见龙小姐一飘一闪,剑尖晃动,剑招化为“金针度线”,果然向自己左胁的“愈气穴”刺来。张玉虎抓紧时机,的一刀横斩过去,这一招“白鹤亮翅”拿捏时候,妙到毫颠,龙小姐若不立即扔剑挡刀,手腕就非给张玉虎斩断不可。
张玉虎与龙小姐斗了半天,已深悉她的武功,料想她也必然懂得只有撤手扔剑,才可以破去自己这一招,所以放心斩去。哪知一刀劈去,龙小姐忽地一声凄叫,整个身子扑上来,摇摇欲倒!张玉虎陡然一惊,心道:“原来她竟不识破法!难道我这一刀竟然斩伤了她么?”一想龙小姐这样的一个美人儿,若给自己斩断了一条手臂,这岂不是大大的造孽!
两人的动作都快似电光石火,张玉虎心念一动、哪还有时间容他细察,看龙小姐究竟是否受伤?一惊之下,急急缩刀,哪料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龙小姐忽地“噗嗤”一笑,柳腰一挪,唰的一剑,将张玉虎头上的英雄巾削落,焉然一笑,低声说道:“承让,承让!”
张玉虎定了定神,叫道:“你这算什么?”龙小姐笑道:“对不起,这一场是我赢了!以后咱们各劫各的,你可不许再向我纠缠!”张玉虎给她用诡计胜招,哪里肯服?然而双方比武,兵不厌诈,又哪有不许别人施用诡计的这一条?张玉虎虽然不服,却也无法撒赖,只好眼瞪瞪地盯着她。
龙小姐忽又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那么我再给你一个便宜,来,来,来!咱们击掌立誓!”
张玉虎一肚皮闷气,怒声说道:“立什么誓?”龙小姐笑道:“你别生气成不成?看你这个样子,把人家的好意都辜负了。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张玉虎道:“好,你说,你说!”龙小姐道:“咱们以三月为期,在北京见面。到时再算一算,看是谁劫的贡物多?”张玉虎气往上冲,道:“你居然还要与我打赌?”龙小姐笑道:“什么居然不居然的?难道你还要持强欺压我,不许我劫贡物不成?”张玉虎道:“你这样打赌是什么意思?”龙小姐道:“谁劫的贡物多,谁便算赢呀!”张玉虎心道:“你这岂不是故意要和我难为吗?你劫了这么多省的贡物还要再劫!叫我向天下英雄如何交代?”几乎忍耐不住,便想发作,只听得龙小姐“噗嗤”一笑,继续说道:“我瞧你急成这个样子,所以才和你打赌,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劫的贡物比我多,我便把我已经劫。”到手的各省贡物都送给你,反过来你也要一样。”张玉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道:“真的?”龙小姐道:“你若不信,咱们击掌立誓!”张玉虎道:“这个比赛,以贡物的价值来算呢?还是以省份的多寡来算呢?”龙小姐道:“以省份来算。”
张玉虎一想,这样的赌法,确是自己占尽便宜。龙小姐道:“怎么样,你还想些什么?是不是怕输了便双手空空?哈,原来你竟把身外之物看得这么重要。”张玉虎想了一想,道:“咱们把话说清楚了,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龙小姐道:“有话请说。”张玉虎道:“我有许多伙伴,他们劫到的贡物,也是算在我的份上的。”龙小姐道:“我早知道啦,我只有四个丫鬟,她们劫到的贡物,也是算在我的份上的。只怕我那几个粗丫头未必就输给你手下的好汉!”
张玉虎道:“好,君子无戏言,咱们马上击掌立誓。喂,誓言怎么说?”龙小姐伸出一双玉掌,格格笑道:“愿赌服输,永无后悔!”张玉虎一掌拍下,照样念道:“愿赌服输,永无后悔!”四掌相触,连击三下,张玉虎但觉好似有一股暖流似的,从她的掌心流遍自己全身,禁不住心中为之一荡!
龙小姐道:“好,我要赶去劫江南几省的贡物啦!咱们各显神通,你可不要老跟着我!”笑声中,衣袂飘飘,好似凌风而去,张玉虎站在一块岩石上,遥望她的背影!心中情思潮涌,自己也分辨不出,是气恼她,还是喜欢她?
张玉虎凝想了一阵,也便动身赶往浙江。一路上想念那位龙小姐,但愿到了浙江之后,又能够和她会面,好像劫贡物的大事,也都是次要的了。正是:
神龙逢玉虎,相见便相思。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六回 柳絮卷芳心 西湖浪静 楼船腾剑气 东海波翻
数声之后,在杭州西子湖边,出现了一个衣裳质朴,状若乡农的少年,一身土布衣裳,却掩盖不住他眉宇之间的英气,这个少年正是那个与龙小姐赌胜争雄的张玉虎。在杭州早已有他派道的人先来匿伏,打探浙江省押解贡物的动静。张玉虎此来,就是想先找到那个人,打听个清楚,贡物起程了没有,是谁人押送的,好在龙小姐之前,将贡物抢到手中。
这时正是仲春时分,西子湖滨,小孤山麓,桃李盛开,梅花未谢,一眼望去,西湖就似个艳装的少女,插满鲜花。桃李斗研,红梅吐艳,暗香浮动,疏影横斜,端的是好一派阳春烟景,张玉虎无心在苏堤漫步,攀柳观花,匆匆的过了“花港观鱼”(西湖一景),六通掸院,直向西走,到了三台山麓。
但听得路上游人笑语声喧,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说道:“今年西湖添一个名胜,为湖山生色不少。”他的同伴道:“你说的是于谦墓么?对啦,想于阁老在日,最爱西湖,遗命也要埋骨湖滨,与岳坟为伴,咱们也该去默祭一番。”原来于谦屈死之后,英宗皇雨也知人心不服,外惭二清议,内疚神明,因此准曹太监收尸,在西湖上为于谦造墓。到了新皇帝即位,更进一步为于谦雪冤,承认他对明朝有功,溢于谦为“肃愍”,后来又改溢为“忠肃”,并准于谦的养子于冕建词墓旁,称为“键功祠”。于谦墓至今犹存。新皇帝此举,当然是为了平息民怒,但亦足见公道自在人心,正气永存天地,即算封建皇帝,亦不能不在正义之前低头。
张玉虎感慨万端,心中想道:“于阁老死后虽得雪冤,他的女儿女婿却是至今尚流亡海上!看来这个皇帝也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
那个秀才模样的人缓缓吟道:“涌金门外柳如烟,西子湖头水拍天。玉腕罗裙双荡桨,鸳鸯飞近来莲船。”这是于谦所写的歌吟西湖的诗,他的同伴说道:“于谦死后,长伴西湖,泉下有知,亦当稍慰了。”
张玉虎默默的跟随他们走,不久就看见三台山麓的于谦坟墓,“施功拘”前面的一片草坪,正围着一大堆人,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
张玉虎怕有人注意,不敢到于谦墓前凭吊,远远的默祭一番,便挤进人堆之中。草坪上正有一对江湖卖义的男女,看情形似是一对兄妹,这时正在表演空手夺刀的本领。张玉虎到此,正是为了要找他们,原来这对兄妹,里的名叫朱宝,女的名叫朱灵,正是奉张玉虎之命,匿伏杭城,伪装卖义,打探消息的人。张玉虎藏在人丛之中,不久他们就发觉,但却当不知,仍在专心一意的表演。
朱宝兄妹本来就是卖义出身,口吻举止,十分地道。但见朱宝摆开两把雪白的钢刀,向观众打了一个招呼,朗朗说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咱两兄妹落拓江湖,谋生乏术,外到杭州,给诸位大爷表演一套空手夺刀,开心开心。诸位若是看得还好,请随便赏赐几钱银子,若是看得不好呢,请打个哈哈,包涵包涵!”几句江湖套语说完,立刻一招雪花盖顶,双刀盘旋,向朱灵头上削下。
朱灵尖声叫道:“哎呀,哥哥你真舍得斫我吗?”霍地一个凤点头,但见寒光一闪,她头上插着的一朵梅花已给钢刀削落,胆小的吓得叫出声来,行家们则看出是妹妹在和哥哥闹着玩儿,乐得哈哈大笑。
但这两兄妹却甚为认真,但见朱宝刀光闪闪从“雪花盖顶”倏的变为“老树盘根”,双刀向下疾斫。朱灵纵身一跳,金莲三寸,刚刚从刀口上掠过,又尖声叫道:“哥哥你真下得辣手呀!”双掌一分扭她哥哥的手腕,朱宝一跳跳开,左一刀右一刀,刀刀砍向她的要害,但见刀光胜雪,裹着红妆,两人这样一来一往,打了几十个回合,直把观众看得眼花缭乱。忽听得朱灵一声矫叱,欺身直进,那两把钢刀看看就要砍中她的膊子,却忽见她十指一拿,捏着了刀柄,倏然间把哥哥的双刀夺了过来,矫声笑道:“你砍不着啦。”观众虽然都知道这是表演,却也禁不住轰然喝起彩来。
朱宝满面笑容,向观众拱手说道:“多谢包涵。”转头向妹妹说迢:“各位大爷称赞你啦,你还不向大爷们道谢。”朱灵扔下双刀,托起一个银盆,向观众盈盈施礼,道声“谢赏!”有好几个观众便向盆中丢下了碎银。
谢赏之声,正在不绝于耳,忽地有一条大汉跳了出来,向来宝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敢藐视官府的律令吗?”朱宝道:“什么律令?天下难道有不许卖义的不成?”大汉冷笑道:“咱们杭州就不许!”朱宝道:“我以前也在此处卖义,有好几次之多,老乡中也还有认识我的,我可没听说过贵府有这条律令呀。老哥你是——”大汉截着他的话道:“你管我是什么人,只有我来管你,你知不知道,不许卖义的禁令,就是今天才张贴的”朱宝道:“啊呀!原来如此,恕我不知。”那大汉道:“公事公办,岂能饶你,你们两兄妹快随我进衙门去!”看情形他是一个便装的捕头,朱宝道:“我今日初到,委实未曾见到贵府的贴文,请老哥高抬贵手。”观众中也有人替他求情道:“不知不罪,这位大哥,你就马马虎虎放他一次吧。”那大汉喝道:“不行。”
朱宝愠道:“老哥你真要把咱们这两个苦哈哈的拿到衙门去吗?你看我今天总共还未讨到一两银子,你拿我进去,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如这样吧,今天这一点点银子,就送给你老哥当作茶钱。
那大汉鄙夷冷笑,“哼”了一声,说道:“谁稀罕你这点银子?”忽地回头邪笑,对着朱灵说道:“看在这位小姑娘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吧。不过你们拿什么报答我?”朱宝忍住了气,道:“你的大恩大德,咱们永不忘记就是。”大汉冷笑道:“谁要你空口道谢。”朱宝道:“那你要什么?”大汉道:“要你的妹子给我做三个月丫头。名是丫头,我可不会亏待她。你放心好了。小姑娘,你愿不愿意跟我呀?”说到后面这两句,曼声摇曳,意态轻薄,还伸手捏了朱灵一下。
忽听得“啪”的一声,朱灵反手一记耳光,打个正着,那大汉气得七窍生烟,骂道:“野丫头你敢打我!”双臂箕张,立刻向她扑去。先宝本来不愿闹事的,这时也没法再忍,左手推开朱灵,右手伸拳一格,喝道:“岂有此理,你敢欺侮我的妹子!”
双臂相交,“蓬”的一声,两个人都退了三步,那大汉连声怒骂,挥拳复上,一招“黑虎偷心”,向朱宝胸膛猛击。朱宝化拳为掌,使了一招“二郎担山”,将敌人的拳势化开,接着一招“手挥琵琶”,横掌如刀,切他手腕,那大汉腰向后倚,左腿顿成虚步,呼的一拳疾吐,拳风哩哩,直劈朱宝面门。朱宝身随掌走,还了一招“白鹤亮翅”,好不容易才把他这一记“搬拦锤”的拳势消解。
张玉虎看得暗暗嘀咕,心中想道:“朱宝虽然不算高手,武功在江湖上也总算过得去了,却怎的打他不过。哼,这个人只怕不是普通的捕快。”他虽然替朱宝着急,可是他关系太大,却不便在这等热闹场所公然露面,只好眼巴巴的看朱宝苦苦支撑。
激战多时,只听得“蓬”的一声,朱宝肩头中了一拳,朱灵柳眉倒竖,正想帮她哥哥,观众丛中忽然跳出一人,向那大汉斥道:“放开这位卖义的大哥,我和你见巡抚去!”
从人丛中跳出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张玉虎一看,又喜又惊,原来竟是沐磷!张玉虎刚才全神贯注场中,竟没发现沐磷也杂在人堆里面。心中想道:“小沐口没遮拦,我可不能给他瞧见。”
那大汉见沐磷似是一个贵介公子,窒了一窒,但随即又冷笑道:“尊驾何人?这么大的口气?”沐磷道:“你管我是何人,要嘛你就随我去见巡抚,要嘛你就放了他!”那大汉道:“哼,我就是奉巡抚之命来拿他的,你少管闲事!”
沐磷笑道:“原来你是奉了巡抚之命,来欺侮女子的么?哈,哈,这件事我更是非管不可的了!”那大汉正用了一招擒拿手法,伸手向那卖义少女抓去,陡然间忽见沐磷左手一穿,右手骈指如裁,来点他臂弯的“曲池穴”,这正是小擒拿手杂点穴法来破大擒拿手的上乘武功。大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只道沐磷大约是什么官家子弟,或者与巡抚认识的,故意拿巡抚来吓他。他切确是奉了巡抚之命,暗中留意闲杂人等,有权捉拿可疑人物的,故此他有恃无恐。要不是他有点慑于沐磷的气派,他早已先动手了。
却不料他自以为对沐磷已够客气,沐磷却会先动手打他,而且一出手便是罕见的上乘武功。那大汉猝不及防,百忙中避开了他点穴一招,沐磷那一招小擒拿手他却闪避不开,手肘被沐磷掌心一托,无法招架,沐磷“啪”的一声,顺手便打了他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比刚才朱灵所打的那一记更为沉重,大汉的半边面颊登时红肿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掉了两齿大牙。
这大汉乃是巡抚衙门的武师,手底功夫甚是不弱,挨了沐磷一记耳光,勃然大怒,沉时缩爪,挣脱了沐磷的掌握,反手便是一招“跨虎登山”,长拳抽击,沐磷用了一招“十字手”,将他的拳势化开,朱灵要想帮忙,沐磷却道:“卖义的大哥,你千万不可坏了江湖的规矩,要是咱们两个人打他,他给打输了也不服气。”张玉虎听得暗暗好笑,心中想道:“小沐从师父处学了几手武功,老是想到江湖上试试自己的本领,只怕他还要吃不少苦头呢!”
打了一阵,果然便渐渐分出了强弱来,沐磷所学的虽是上乘武功,但却不过是有限的几式招数,而那个大汉不但气力比他大,经验比他丰富,武功的底子也比他扎实得多,刚才不过是冷不及防,这才吃了大亏,真打起来,沐磷根本不能近身,点穴法无法应用,那大汉拳行如风,带攻带守,绵密非常,沐磷那几招精妙的掌法,被气力所限,仅仅只能招架。
那大汉越打越狠,觑准了沐磷的弱点,骤然间用了一招复杂的拳法,左手抛拳击他肩膊,右掌切他手肘,又飞起一脚来踢他的膝盖,一招三式,打得沐磷非常狼狈,勉强用了于承珠所教的一式“穿花绕树身法”避开那大汉的上盘攻势,但踢向他下盘的那脚,却是无论如何也闪避不开。
就在此际,忽听得有人大声喝道:“蒲老二不可无礼!”倏然问一条汉子从密麻麻的人头上飞过,刚刚落在沐磷与那大汉的中间,伸手一托,托着了那大汉的足跟,轻轻一送,那大汉立刻跌了个四脚朝天!
张玉虎定睛一看,大感惊奇,这个闯进来救了沐磷的汉子,正是铁镜心的师弟成海山,更奇怪的是,他的妻子石文纨和一个佩着三品武官顶戴的官儿也随着来到,石文纨埋怨道:“大哥,你怎的老是这么鲁莽,好好的劝架不行么?怎的一照面就将别人摔倒了。”成海山脸红红的尴尬笑道:“我见这位师父出手厉害,恐怕沐公子受伤,一急之下,我的气力是用得稍微大一点,不知,不知他竟——”想说的是:“不知他竟这么不济!”话到口边,忽然醒觉不妥,于是又吞了回去。
那大汉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大怒骂道:“哪里来的兔崽子,竟敢打你家蒲大爷!”眼光一瞥,忽见那个三品武官,瞪着眼睛看他,刚才发声叫他不可无礼的就正是这个武官。
那大汉一噤,他是巡抚衙门的武师,而这个武官名叫王钊,却是巡抚亲兵营的统立,虽非直属上司,却也可以管他。只见王钊瞪了他一眼,面上又立刻堆起笑容,伸手帮沐磷轻拂衣襟上的尘埃,沐磷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王钊赔笑道:“沐公子你受惊。”沈磷啧道:“我又没有打输,受惊何来?”王啧钊了一鼻子灰,回过来向那大汉斥道:“蒲老二,你知道这位少爷是谁吗?他是云南沐国公的世子沐小公爹!你还不赶快赔罪?”那大汉吓得魂飞魄散,匆忙跪倒地上向沐磷磕头,沐磷将他拉起,笑道:“你还要和我去见你家巡抚吗?”那大汉颤声连道:“不敢,不敢!蒲某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求小公爹恕罪。”沐磷道:“我不怪责你,只要你将这位卖解的大哥和他的妹妹放了。”那大汉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向朱灵、朱宝都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并且在朱灵的托盘上放下了一锭银子。朱灵辗然笑道:“我不用给你做丫头了吧?多谢你啦!”朱宝收起了刀枪架子、锣鼓杂物,扛在肩上,周围观众见没有热闹可看,一哄散了。朱宝携了他的妹子,健步如飞,走上山路,他在经过张玉虎的身边之时,将担挑举了三下,暗示他们住在三天竺的老地方。
沐磷这时正在向成海山请教,只听他说道:“你刚才这手漂亮极啦,还没有请教高姓大名。”原来他还不知道成海山乃是铁镜心的师弟。成海山道:“小可贱名,焉足挂齿?”那武官道:“这位是成大哥,嘿,嘿,是卑职的一位好朋友。”含含糊糊,算是替成海山介绍过了,却始终没有说及他的真名与来历。
张玉虎大为奇怪,心中想道:“成海山夫妇是叶成林大哥的得力帮手,却怎的会大摇大摆的在杭州公然露面,而且还与一个三品武官同在一起了真是不可思议之事!”但这时他也不便去问成海山。匆匆的进了“旌功词”向庙祝衬了笔纸,赶了出来,只见成海山那一行人走得未远。
张玉虎写了一个地址,放下纸笔,将帽子拉低,歪歪斜斜戴着,遮过了半边面目,立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呼的一声,从成海山身边掠过,轻轻和他一碰,趋势以闪电般的手法,将纸团交到了他的手上,那个武官骂道:“你走路不带眼睛吗?”骂声未停,张玉虎的背影已转过了山坳,那武官惊得目瞪口呆。忽听得沐磷叫道:“咦,这个人好像是熟人!”那武官道:“不会吧,这个乡下汉子焉能与小公爹相识?”眼光中露出疑惑神情,这时沐磷已想了起来,同时也想起了小虎子的身份,蓦然警觉,一笑说道:“真的是我眼花了。看来有点像我的一个家丁,我的家了当然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那个武官点点头道:“嗯,这个乡下汉子倒是跑得真快。”
这时张玉虑已过了灵隐寺,从西面登山。自灵隐到天门山,周围数十里,两边重叠着峰岭,都称为天竺山,是西湖南北两支山脉的主脉,“三天竺”是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三个方寺的总称,这三个方寺就散布在无竺山的丛山密林之中。刚才朱宝将扁担三次举起,两低一高,暗示他的住址是在天竺山中天竺寺的附近。张玉虎认灵隐后而登山,经法云寺,上枫树岭、中印峰,一直到下天竺,再从下天竺南行约一里许,就到中天竺寺了。沿途山峦环抱,修竹参天,风景幽丽。尤其是从中天竺寺,望过对面的月桂峰,桂子虽未飘香,杂花如已开遍山野,令人心旷神怡。张玉虎心道:“杭州确是山清水秀,世上天銮。怪不得于阁老死后也愿埋骨西湖。”
张玉虎在中天竺寺后的山林中走了一会,不久便发现了一处人家,士墙上有石灰画的一个圆圈,张玉虎走上前去,正待叩门,朱宝兄妹已先走了出来,笑道:“刚才几乎闹出了乱子来,舵主,你没有给人发现吗?”张玉虎道:“没有。”抹去脸上的粉圈,便随他们两兄妹进去。
坐定之后,双方叙谈,张玉虎这才知道朱宝兄妹其实是见过杭州知府张贴的禁令的,不但禁止卖药,而且禁止一切江湖艺人、游方术士在杭州活动。朱宝因为估计张玉虎这两天会来,他们已早约定在于谦墓前见面,因此明知故犯。张玉虎暗暗纳罕,心中想道:“杭州为什么防范得这样严密,对江湖人物如此留意,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倒不可大意了。”
问起浙江省贡物的事情,朱宝道:“他们早就聘了两位出名的武师,可是贡物至今尚未曾运出,不知何故?”张玉虎问是哪两位武师,朱宝道:“一位是日月轮屠刚,一位是阴阳手褚霸。”
张玉虎道:“这两个人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高手了,浙江巡抚既然将他们请来,贡物却为何迟迟不运?哎呀,莫非他施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故意将这两位出名的武师请来,让人人都知道由他们押运;暗中却另外道人将贡物运走了?”朱宝道:“这个不会。小弟拜访过海阳帮、灵戈帮、徐淮帮的三大帮主,他们的耳目可不算少,杭州城内外的船只和车马行生意都是他们经营的,可没听说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在这段期间离开杭城。而且据徐准帮帮主所知,贡物中有一件碧玉屏风,前两天巡抚衙门还请了几位巧手匠人进去雕花呢。种种迹象都可以证明贡物还没有运出。”张玉虎道:“新皇帝登位将近三个月了,贡物还没有运出?嗯,这缘故恐怕要等我那两位朋友来,再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了?”朱宝道:“张舵主约了什么朋友来?”张玉虎道:“就是刚才在旌功祠前劝架的人,他是铁镜心的师弟。”
可是等了许久还不见来,直到黄昏时分,忽听得外面几声清啸,张玉虎推门一望,说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成海山夫妇见过了朱宝兄妹之后,笑道:“那个小公爹真有意思,拉着我问长问短的,还要我们指点他的武功呢。好不容易才将他摆脱。”张玉虎笑道:“小沐是这个脾气,要不然我也不会与他交朋友了”
坐定之后,石文纨道:“小虎子,不,现在该叫张舵方了,想起初见你时,你还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现在嘛,居然敢来主持劫天下贡物的大事了,真是英雄出于少年,不愧是我们于大姐的师弟。”张玉虎道:“于师姐好吗?”石文纨道:“好,他和叶大哥知道你为咱们行劫贡物,都很感谢你呢。可惜浙江省的贡物你可休想劫了。”张玉虎道:“为什么?是不是他们准备亲自出马?”石文纨道:“不,他们不劫,而且也不允许旁人去劫。”张玉虎诧道:“这岂不是等于替浙江巡抚做了保镖吗。”石文纨道:“正是这样。不过只限于东海的海域。”张玉虎道:“咦,这是什么道理?”
成海山道:“你听我说。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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