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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不曾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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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又何必硬要留在舞台上死撑著不退场呢?他不是主角,一直都不是。
  他走了。叶家人沉重地互视了会,转要问另一个当事人;情况益加令人不解,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蔚湘——”叶夫人走了过去,为女儿的泪心疼,伸出了手,才发现她已有十来年不曾搂抱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儿了,一时竟有椎心的生疏,所以没碰到她。
  叶蔚湘努力拭著泪,背贴著她房间的门板。
  “不是陆湛。”
  “没有与陆湛吵架是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克己心急地追问。
  她咬住唇,不看向任何人∶“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懂什么爱?!你别给我胡来,除了读书之外,你给我安心跟著陆湛!我叶继儒没有朝三暮四、不守妇道的女儿,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爸——”叶蔚湘的两位兄长一同叫了出来。
  叶蔚湘哽咽了下,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指责与关心,闪身入房内,锁上了门,捂住双耳,不听不说,紊乱的心只求麻痹之后无感地解脱。
  他要她等他,可是她没有法子在天天猜疑他或许遭不测的心绪中去等。她宁愿选择死去,也不要在精神折磨中去苦守一分诺言。在他眼中,她真的那么累赘吗?
  多么没用的叶蔚湘呀,甚至连努力也不能够——努力┅┅人海茫茫,她上哪儿去努力呢?他要北上,是台北?基隆?还是桃园?
  没他的线索,光是一个台中市就够她找一辈子了,而且唯一能找的地方也去过了,人去楼空是唯一得到的答案,她还能如何?
  一抹希望的色彩突然打入脑海中,如果他还没出发呢?也许他会在交代完事情后才北上,他还有一票手下要道别呀!他那个人不是向来在夜间行动的吗?也许她可以在车站遇到他!
  但他会怎么北上呢?搭飞机?坐汽车?搭火车?还是让相识的朋友载他前往?
  无论如何,她都得睹一把,尽管押中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总该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吧!也许老天肯帮忙、也许他们命定了要相守,那么就会有许多巧合发生,让她得以找到他,与他见面只是,见面之后呢?再一次互道珍重再见吗?
  她软而无力地滑坐在地毯上,视而不见地盯著丢在地上的书包,渐渐理出思绪,答案只有一个她不要等待,她要与他在一起!
  给自己一次机会,让忠于自己的心任性上一回吧!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只要想到不能再见,胸口几乎被碾成碎片般的拧疼难止,这分疼痛令她更坚定了自己要做的!
  她跳了起来,开始收拾简便的行李,也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她好自私、好不孝,可是在渺茫的机率中,她博上这一注已不容她回头。如果她在火车站挨到天明,依然没见到他时,她会回来,然后活著,然后——过完她乏善可陈的下半生。
  她只想为自己努力一次,老天呀!给她一次机会吧!
  急忙抹去又涌上的泪水,她走入浴室中,想洗去满身的疲累与不安,为自己今夜的冒险起了第一步。
  为著百分之一的希望,诚心地祈求了起来。
  凌晨一点,台中火车站不复见白天的人潮汹涌,零星的乘客来来去去,使得灯火通明的月台萧索了起来。再过七、八天就是过年了,今夜的冷清,应是今年年末最后一副景象吧!再过个几天,火车站会天天爆满,如潮水般涌来返乡的人潮,那时哪还有白天、黑夜之分,车站没给人群踏垮就属万幸了。
  “为什么不过完年再走?”李秋雉递给他一根烟。
  他接过。
  一边的赵明德替他点火,也道∶“老大,你上台北要住的地方连张床也没有,真的不打算等我叫人打理好再去住吗?”
  “不了,已经麻烦你很多。”他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气。
  上了台北暂住的地方是赵明德他们家多年不用的老屋舍,一直用来当仓库囤积旧物的,反正他向来不重视物质上的东西,有地方栖身已足够。
  硬跟著来送行的,都是他忠心的一票兄弟,要不是他阻止他们跟著休学,这些家伙早热血沸腾得要和他一同上台北去打天下了。送行宴从一大早闹到现在,他说好说歹才打发掉一半以上的手下,现在只剩十来位。
  “谦哥,过完年后,我上台北找你。”李秋雉央求著。
  “对呀,有雉大姐跟著更好,大哥就无后顾之忧了。”王正威笑著拍手。虽然他们两人一直没有太明显的进展,但他们这些手下早把他们当成一对了;至少他们大哥从没让女孩子混入他们这一群之中,李秋雉的特例早已被大家认定了。
  耿雄谦瞪了嘻笑的人一眼,直到他们闭嘴。
  “你们回去吧,火车快进站了。”
  “我们等你上火车再回去。”李秋雉坚持著,并且不死心又问∶“可不可以去找你?”
  “不必了,有空我会回来。”他指示著∶“明德、正威,风神高中交给你们去管理了。”
  “我们知道。”他俩同时回答。
  “快走吧,天气冷。”他这次口气不容迟疑。
  于是几名手下先启动机车走了,剩下李秋雉与王正威、赵明德尚不愿意太早告别。
  “我要进月台了,你们还不走?!”
  耿雄谦脸色开始变得不耐烦,但他的死忠手下脚却生了根似的不肯动。
  他只能任他们去了,将手提袋甩在肩后∶“不理你们了,再见。”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突兀地传来,急促地跑向他们这一边,扑向了毫无防备的耿雄谦背后。
  所有人皆愕然哑口无言!
  耿雄谦转身,皱紧了眉头,锐眼眯了起来,有愤怒,还有更多的不敢置信。
  叶蔚湘苍白著丽颜,只能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会消失一般,杏眼更是眨也不敢眨。
  最先开口的是追过来的计程车司机,嚷叫道∶“小姐,给钱呀!怎么跑掉了咧?!”
  “哦,哦,对不起!”叶蔚湘忙著要掏钱,却一时之间找不到钱包的放置处。
  “喏,五百够不够?”
  王正威塞了一张钞票过去,很快打发掉司机,与其他两人相同瞪著这突如其来的剧码,生怕漏了重头戏。
  其中,自是有人百味陈杂、难受不已,那人当然是一直对耿雄谦痴情不已的李秋雉。
  “你怎么来了?!”
  耿雄谦面孔严厉得足以让男人双腿打颤,不敢直视。
  “你不告而别!”她控诉。
  “该死!我叫你等我的,那就是告别了!”他吼。
  “我不要等,我要和你走!”她将脸埋入他怀中,不敢面对他的怒气,更不愿放开他,心中也为老天垂怜而感恩不已。老天呀!她赌胜了!遇到他了!那么她就没有退却的道理,她跟定他了!
  但耿雄谦根本当她疯了,将她搂著朝外头走去,一边叫著∶“明德,你陪她坐计程车回家,亲自看她进家门。”
  “呃┅┅老大┅┅”赵明德还未从傻眼中回神。那个大美人┅┅不就是展中的校花吗?怎么回事呀?
  叶蔚湘不肯走,抱住他低叫∶“我不回去!我不要!”
  他不肯低下头看她,怕在她乞求中心软。他要是带她走就是神智不清了,还不如掐死她比较快。
  “我不会带你走。如果分手可以让你死心,那我们就分手!”他几乎在恐吓她。
  “雄谦,你不要丢下我┅┅我可以吃苫,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你┅┅你不要这样┅┅”
  想忍住的眼泪终究关不住源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手背上,也烫入他心中。
  妈的!他在心中暗咒,就是忍不住心软。
  “别又哭了!”他粗鲁地用袖子抹她脸,太过用力,把她脸抹得又红又痛。
  “让我跟你走。”
  “你还小!我从不拐小孩子出走!”
  “让我跟你走。”她声音中怒意渐浓。
  “你听不懂吗?我不会带你走!”
  “让我跟你——”
  “妈的!”他暴喝∶“我不要你了,成不成?滚回家去!”
  耿雄谦将她扯离自己的身躯,丢向王正威那边。
  “押她回家,别让她来烦我!”交代完后,他狠心转过身,笔直往月台站走去。
  她坐在地上,嘤嘤哭泣了起来,旅行袋抱在身前,泪水淌入其中,不让人看见他最讨厌她哭的。
  她以为老天恩赐了她,但是,事实告诉她的是,她心爱的男人觉得她太累赘,终于决定放弃她。
  月台是最好的分离地,他宣告了不要她的事实。
  他不要她,不要她┅┅她哭得心碎,几乎没法子呼吸,当然也就听不到沉重而不舍的叹息声,以及折回来的脚步声,直到她被用力地提了起来,抱入熟悉的怀中,才泪眼迷蒙地看到他无奈的面孔。他脸色很难看,但已添了抹不情愿的屈服。
  耿雄谦咒了自己意志不坚数百遍,但仍制止不了自己的心,而这令他不悦至极,所以出口的话凶恶无比,与擦拭她泪水的轻柔手劲完全不对。
  “你得发誓不再哭泣,否则我会随时把你休回台中。”
  她拼命点头,想要飞快掩去曾大量流泪的事实。
  “而且你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知道。”
  他用力搂住她,无法再恫吓她什么。这软弱的小女人毕生没什么坚持,但偶尔来上一次,便不容他人改变她心意。怪只怪他永远无法对她狠下心,不是吗?
  李秋雉递来一张车票,交入耿雄谦手中。不知何时她跑去买票,似乎料定他会带她走,没第二种作法似的。
  “火车快进站了。”她说著,故作坚强的眼中有著失落。败在这样美丽的女孩手中,也算光荣吧?
  “谢谢你。你们——你们都回去吧!”
  不肯离去的三个人终于走了,因为他们那个向来独来独往的老大,已不孤单了。
  他有了伴侣,旅途上哪还怕寂寞呢?自是不需要他们这些人当电灯泡杀风景了。
  火车进站,北上的夜车不见些许人迹。他搂著她上车,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开她,也没多说什么话。
  直到她因疲惫而渐渐沉睡,靠在他肩膀寻到舒适处入眠,他才低低在她耳边道∶“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以命发誓。”
  即使未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第七章
  三年后——孟氏集团。一个集财势于一身、吒叱商场、纵横南北与海外的庞大企业体,虽与另两个大集团并列台湾三巨头,但实际上,孟家的团结与商场上运用的战略,是所有的企业体远远不及的而以孟氏端正清明的形象而言,天天跑来地下赌场小试身手,可就是匪夷所思了。真正的巨富根本瞧不上眼这种小规模的赌场,要是真的手痒,大可包专机前往赌城去豪赌,又可被伺候得身心愉快,不该来这里的。
  自从知道这个每晚必来、衣装革履的男子叫孟宇堂,是孟氏家族第三代的菁英之一后,他们每天便密切地盯著,并且不知该如何是好。告知了老大,只见老大脸色难看,什么话也不说,他们这些小喽棉自是不敢有所行动了。
  终于在今天,老大由办公室传来指令,要他请孟宇堂上去,他们才小心地移近那个坐在贵宾位、眼前摆满赢来筹码的孟宇堂,低声告知∶“孟先生,我们老大要见你。”
  孟宇堂俊美的面孔充满了得偿心愿的笑意,点了点头,起身时指向桌上的一大笔财富道∶“给你们俩吃红。这十来天,你们盯得很辛苦。”
  不理会两名小伙子的张口结舌,他被另一名大块头领向后头隐密的空间见他找了好久的“恩人”。
  耿雄谦由监视器上看到孟宇堂已过来,脸色的难看程度一直没有平缓下来。
  “你心情不好?”站在阴影处、甫自美国办完事情、也是耿雄谦手下头号大将的姜飞,正把玩著柳叶刀,不经意地发问。
  耿雄谦靠坐在大书桌上,突然看向行事历,又看了下手表,问一边的阿杰∶“小刘呢?”
  阿杰停下打电脑的手,回道∶“中午派他南下收账,三天后才会回来。有事吗?我以为他这三天有空档,所以派他下去。”
  耿雄谦摇头,没有说话。
  而门板被轻扣了两下,大块头的阿川已领孟宇堂进来。
  “老大,孟先生来了。”
  孟宇堂沉稳地走进来,白皙俊逸的面孔上满是笑意,精明的眼大致打量了小小办公室内的三人,皆是二十啷当年岁的小伙子;这个新组织的成员非但不多人,并且年纪轻得令人担心。
  “嘿!耿老弟,好久不见了。”他伸出热诚的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他右手晃了好几下。
  “你想做什么?”耿雄谦抽回手,回应以冷淡,问话更是直截了当。
  好吧!用公事公办的模式比较谈得下去,孟宇堂乾脆地说∶“事实上,我知道你什么生意都做,因此我想与你谈一桩互利的生意。”
  “没兴趣。”
  “没看过人迫不及待想把钱往外推的!”孟宇堂叫了出来。“这次我要拜托对付的人,正是你的死对头‘极天帮',如果你愿意接下来,对你是一举数得,你甚至连考虑也不考虑吗?”
  极天帮?没错,近来他最大的对头就是那个中型帮派,平日以赌场为收入来源,并且擅于窃取各大企业体的商业机密贩售,并且加以勒索。不过他不相信这个帮派会不自量力地相中孟氏这个财大、势大的财团,只消孟氏动动手指,就够极天帮化为平地了。
  “少来这一套。姓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孟家与‘风烨组'的丁家交情深厚,真要对抗那些杂碎,还轮不到我们这个甫成立的小小’龙焰盟'。”
  这小子不简单,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居然也能知晓!孟宇堂双眼更是晶亮;他就知道这男孩不是池中物,不与他纠缠不清怎么行?他欣赏毙了这个少年仔!
  “我们孟家的确与风烨组有交情,但你不可能不知道十年前丁老大结婚后就渐渐淡出江湖了。事实上他早已收山,不再介入打杀之中,虽然组织仍存在,但已是正正当当的生意人,有名气是一回事,他不可能再入江湖了。”
  他以为他在哄三岁小鬼吗?耿雄谦嫌恶地瞪他,再度瞄到挂钟上的时间,忍不住咒了声,转身往外面走∶“你滚回去吧!我没空陪你瞎扯,也省省你无聊的报恩行为,龙焰盟的成败绝不靠任何财势的支持。”
  “老大,你要出去吗?我吩咐小五开车。”阿杰叫著。
  站在一边的姜飞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道∶“有事吗?我一同去。”
  耿雄谦正要拒绝,不料孟宇堂早已搭住他的肩,在他耳边道∶“要去接你老婆是吧?而你绝大部分的手下都不知道他们的老大有老婆”
  得意的笑声替代了未出口的威胁,也惹来耿雄谦杀人的眼光。该死的!这家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但他要是让这件事成为他人威胁他的把柄,就该死了!
  “放心,我不会威胁你,只是——喔!”
  孟宇堂的腹部再度可怜兮兮地受到不明物体攻击,如果他没料错,正是一只铁拳。
  耿雄谦冷道∶“明天我会去找你。”
  随著巨大的关门声,耿雄谦已走得不见踪影。
  这小子,脾气还是这么性格,并且火爆!孟宇堂苦笑直起身。真不知道他那小妻子怎么忍受他的?!
  在耿雄谦的坚持下,叶蔚湘考上了大学,只为了让她有事可做,不要老是想著去工作赚钱;他说他的妻子是不许抛头露面的。
  一旦白天有事可做,他开始要求她结束晚上的学习,电脑、插花、读书会什么的,一一教他给中止了。最后还是她坚持之下,他才留了一门油画课让她每周上两天。
  他不要她出入龙蛇混杂的场所,也不忍心让她天天守在家中发呆。而她为了跟他所放弃的一切,他都希望能尽量地弥补她。这个不擅甜言蜜语的男子,用他独特的柔情待她,她的生命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等在教学大楼的大门口已好一晌,却不见负责接送她的小刘前来。可能又塞车了吧!她拨开长发到身后,凝视著右手中指上的白金戒指;那是她的婚戒。
  三年前北上,他们一无所有。在公证结婚的前一天,他们在路边的首饰摊以一千元买下了这一只男用的戒指,上头有龙形纹刻,宽度可以调整,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在不使戒指变形的情况下,弄成小小的尺寸套在她手指上。
  后来他买得起有价值的首饰了,买来两只钻戒要换掉这只白金龙纹戒,但她却独钟这只不起眼、不值钱的婚戒,怎么也不肯拿下,耿雄谦只有任她了。
  他回家不大说外面的事,所以她顶多约略地知道他赚钱的方式是去替人讨债、打架、看场子,阻止一些人踢馆。回想最开始的日子,他身上永远有伤,有一次严重到肋骨断了七根,腿也被刺了好深的一刀,但他没有回家,只让小刘捎口信回来,说他去南部讨债,十天内不会回来。那时她一点也不相信,因为雄谦即使是南下收账讨债,也从不曾超过一天;他根本放心不下她,她一个人会怕黑,尤其独自在台北更怕孤单。
  他受了重伤才有可能不回来,所以她让小刘以为她相信了他的谎话,然后任自己每晚哭著入睡,担心得彻夜不成眠。
  在去年,他打垮了一个小帮派,跟著他的弟兄由一开始只有小刘,陆续来了许多人,一同接收了个赌场,成立了龙焰盟——第一分有固定收入的产业。
  然而耿雄谦的志向不止于此。他要壮大,不安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尤其涉足黑道,即使有心过太平日也会有人不断来挑衅。
  只有比任何人都强,才不会有人敢来消灭——这是他的信念;而且他甯死也不当弱者,更不屈居人之下,看人脸色过活——这样的性格,注定他过不得太平日。
  当一个强者,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实现?
  然而,她总是被排除在外的。三年来,他的弟兄由一人增为十五人,可是却只有忠心的小刘知道她的存在,因为雄谦承担不起她露面的后果,尤其他的敌人多得不胜枚举,随著他愈成气候、地盘愈大,想要他消失的人也就会更多了;这是权力消长必经的过程。
  叶蔚湘著眉头,有些疲累。难道真如雄谦所言,白天与晚上都上课对她身体而言根本吃不消?她一向不是这么虚弱的,这┅┅当然不能让雄谦知道。
  “蔚湘!”
  一辆银灰的轿车停在她身前,耿雄谦在车中叫她,并开了一边的车门。
  “雄谦?”她讶然且欣喜地上车,才关好车门,便被他搂近吻了下。
  “怎不加件衣服?脸都是凉的。”
  “我不冷,现在才秋天呢!”
  虽是这么说,他仍替她扣好薄外套上的扣子,也将车内的冷气调小。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小刘出差去了。”他口气平淡,关心的话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
  她低笑,看著手表上指著八点半,问道∶“吃饭了吗?”
  “你还没吃?”他眉毛拧成凶恶状,对她的问话很能“举一反三”。
  唉,她是担心他老是三餐不正常呀!
  “我六点时吃了些面,现在又有点饿了。我们去夜吃铁板烧好不好?”难得他来接她;三年来他们夫妇不曾有过几次出游的时光,唯一相处的地方是家中,能一同看看走走,是多么不容易。而且,他一定还没吃,只要说她饿了,他一定会依她。
  “天冷了,别去夜吃,找间餐馆吃吧,省得东西不乾净让你又胃痛。”他独裁地否决掉她的提议,并且说著∶“三餐最好吃一些扎实的东西,别随便吃几口面作数。”
  待小刘从南部回来,他得吩咐小刘务必注意这一点。
  “好的。可是我想逛夜市。”她柔声央求。
  他看了她一眼,最后点头∶“吃饱再去。”他们夫妻确实很少有一同出门的机会,难得她如此要求,他的心如何硬得起来?
  将车子停在夜入口旁,牵著她手走入附近的餐厅中,由窗口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马路对面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她偎在他怀中,由著他点来两客烩饭,珍惜著他们少许且珍贵的共处时光。
  “我们好久没有逛夜了。”
  “没什么好看的。”他忍住抽烟的念头,不想让她吸到烟呛的空气,凑下面孔,轻轻摩挲她长及腰的秀发;三年来她不曾剪过,因为他万般喜爱,所以不让她剪。
  “是的,没什么好看,我只是想与你在一起。”她低柔地轻喃,抬头对他微笑,美丽得不可方物。
  既是足以倾人国城的美丽容貌,就不会被忽略,餐厅内的人不时投来注目的眼光,即使她被安置在卡座的内侧、丈夫的怀中,而她的丈夫看来又如此凶恶,但不怕死的仍大有人在。
  她没发现,因为一心一意于丈夫身上,但耿雄谦早发现了,脸色一直好不起来,以宽肩挡去外人注视的同时,更恨不得将那些色狼揍得一辈子看不见。
  烩饭送来了,她替他加了胡椒与两茶匙辣沙茶;他向来喜爱辛辣的食物。弄好了,她轻道∶“可以吃了。”
  将他的饭端放他眼前,看著自己也有好大一盘,她舀了一口吃著。饭很可口,但她决计是吃不完。她向来羡慕他两、三大口吃得盘底朝天的本事,也怕他用自己的胃容量来衡量她摄取的食物量。
  还没吃第二口,他已解决他盘子中一半的食物,果真是晚餐没吃的模样。
  “帮我吃一些好吗?”
  “你先吃完一半再谈。”
  她又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今天的身体状况一直怪怪的,常感到饿,却又在食物入口没几次就觉肚子很撑胀。会不会胃又开始要造反了?
  她放下汤匙,不敢看丈夫的脸;他不会放过她这种吃法的。果然——“吃不下?”他问得很不满。
  “待会去夜市再买一些点心回家好了。”她将盘子推到他面前。
  “你会不会生病了?”他探手盖向她额头,没有发现异状,心中才稍稍放心。
  “雄谦——”她口气怯怯的。
  他瞪了她一眼,吞下所有要迫她吃饭的话,埋首吃完她盘子中的饭。回头得去问一下小刘,他老婆平日在外面是怎么用餐的,如果她根本没有定时定量地吃,而小刘却“忘了”向他报告的话,那他最好把脖子洗乾净等他砍!
  他一向是不说甜言蜜语的人啊!她浅笑地看他,眼中满是温柔。他表达关心的方式是以比平常凶恶的口气质询她,如果不是已经太了解他,怕不又被他吓哭了数回。
  这人啊,永远不会改变这种拙劣的关心手段,但只要她了解他就好,诉诸于肢体语言的疼惜关爱,已足以补足了言语上的粗率。
  “走了。”他丢下餐巾,扶她起身,然后仍忍不住说出警告∶“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每一餐都这么吃。”
  “我没有。”她小声地回应。
  结完账,走出外头,温热的夜风袭来,不同于屋内的冷气,吹得人慵懒不已。
  她勾著他手臂,仰头看著他刚毅的面孔——这两、三年来,他又长高了许多,而身材也因常打斗而益加壮硕高大。
  他们看起来是那样年轻,以至于没有人相信他们已是结了婚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哩,只像是一对小恋人。
  绿灯亮了,他搂著她过马路,路人之中不乏父母带小娃娃出来逛夜市,她看得有些入迷。孩子呵,上天恩赐人类最珍贵的宝贝,但她┅┅恐怕没法子去当一个母亲吧!
  有了妻子已令他苦恼担心不已,他又哪会容许自己的致命伤又多了一项?结婚时他就说过了,他不要孩子,至少二十年内他都不打算有孩子,最好是一辈子也不会有子息,反正他是社会败类,生孩子做什么?当然,她只能听他的。有关黑社会的电影常演的桥段总是那几套,她哪有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代表什么,还需要雄谦来讲解吗?
  反正还年轻,她可以等,总有一天会有孩子的。
  耿雄谦轻点了下她鼻子∶“在想什么?看这种东西看得这么入迷?”他嫌恶地瞄了眼摆满洋娃娃的地摊,以及高价贩售的办家家酒玩具。
  她摇头,指著冰淇淋摊道∶“我们吃冰淇淋。”
  叶蔚湘不由分说拉他往人潮中挤去,很快地成为沙丁鱼群中挣扎波动的两尾这是他们的约会呢!
  耿雄谦没有异议,在护著妻子不让人潮推挤到的同时,不忘注意四周,似乎看到了几个对头。那些人有看到他吗?回头得好好查一下。有蔚湘在,他决计不能掉以轻心。
  一辆原本将通过路口的保时捷跑车蓦地停住,跳下一名俊美高大的男子四下张望。
  驾驶座的窗口探出一张白净的脸,面孔上满是不明所以∶“陆湛,你在干嘛?突然叫我停车,这样我会被交通警察开罚单的!”
  陆湛看著汹涌推挤的人潮,过多的人令他确认更为困难,他只能徒劳地看过每一张女子的面孔,却找不到他以为会见到的那一个┅┅真的是他眼花了吗?眼光衰退到只要每一个纤细的长发少女都当成是他心中深深烙印的人儿?不!他不会看错的,刚才远远看到的,明明是蔚湘,他一向精准的眼力不会有错误!
  “陆湛,怎么了?”
  “我——看到熟人。”
  “嘿!少来,你到牛津念书前一直住在中部,你唬我呀!”陆康明嘘他。
  在台北见到熟人?开玩笑,这小子十八岁以前住台中,十八岁以后在英国,这星期回国省亲,才住台北三天,没半个相熟的朋友,他这个堂哥哪有不清楚的?
  陆湛没有多做解释,然而心中已有计画。
  “喂,阿湛,你爸妈还等你去用饭哩,我们迟到半小时了。”
  “好,我们先去饭店。”他再看了一眼,终于坐上车。无妨,他有半个月的时间找到她,也一定会找到。
  蔚湘┅┅他心中永远割舍不下的疼痛。
  那小子对她好吗?他们有在一起吗?
  任谁也没料到她会有那样惊人的举动,留下一封信,天涯海角地追随那小子去了。
  是什么力量令她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放弃家人也在所不惜?
  整个叶家因她出走而乱成一团,几乎不成样,报警、寻找、登报,却音讯杳杳;而他——区区且不相干的陆湛,也为了找她而陷入疯狂。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也找不到耿雄谦的下落,他多怕蔚湘没找到他,遇到了什么不测,又何其希望她根本找不到他,最后会乖乖回家。
  她出走一个月后,寄来一封报平安的信,告知她已结婚——信件的下场是让叶教授撕成碎片烧个精光,从此宣布叶家没这种败坏门风的不孝女,不允许有人再去找她的下落,她的名字从那以后成了忌讳。
  知道她平安、知道她嫁人了,他这个可悲的配角便失去了舞台,前去英国读书,准备遗忘一切。然而,他的心终究放不下呀!
  她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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