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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王爷势利妾-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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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上眼前的这封密函,忽然间,只觉无限疲惫。
  证据确凿了,是不是?
  可是,为什么会是小媚?
  想起她担忧地看着自己道:“很累吧,可怜的惜惜?”俯下身来抱住自己的样子……
  小媚,小媚,怎么可能会是你?
  蓦地,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身后传来他含笑的声音:“这么快就没事了?”
  他边说边坐了下来,微笑道:“本来早想过来看你了,偏那群老头不知趣,又唠唠叨叨了半日。”
  顾惜惜深吸了口气,暂时撇去小媚一事的烦闷,站起身来,垂下了眼道:“对不起,都怪我鬼迷心窍,才会给王爷的大计带来诸多麻烦。真的相当抱歉。”
  他愣了一愣,扬眉,“那日我不是已经说了嘛,这次就算了吧。而且让我想不到的事是,你居然宁可牺牲自己,也并未说出什么——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她依然不曾抬头,淡淡道:“没什么可奇怪的。王爷的计划我并不知情,即使想说,也没什么可招供的。”停顿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问道:“那个……如今朝中形势如何?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点头,“我正是为了此事来和你商量。”
  在她耳边低低道了几句,顾惜惜神色中闪过一丝惊骇,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既是你决定的事,你自去做好了。”
  潜台词是,无论怎样,她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他自然听得出来,长声而笑,欢喜非常。
  只是直到他笑毕,她方才道:“只是有一事,能否请你帮忙?”
  见他颔首,低低道:“我想知道小媚现下究竟……是生,是死?”
  送走了越王轩,紫荷等人方才再次进房,只见顾惜惜一手支颐,只是怔怔发呆,听到她们进来,却是头也没回,不由小心问:“怎么了?难道……是小王爷又说了什么混账话吗?”
  顾惜惜回转头来,眼神中竟是茫然,慢慢摇了摇头,道:“刚才他告诉我,谢靖已经死了。”
  紫荷绿意自是已经知道了青王与皇帝的那一协定,闻言同时倒吸了口凉气,不约而同惊道:“死了?”
  顾惜惜点点头,神色惘然,“据他说,他是在狱中自刎的……而且,为了避免引起骚乱,此事暂时还被封锁了,所以大家才会都不知情。”
  绿意愕然道:“那……青王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紫荷颔首,“只怕接下来又麻烦了。青王他,毕竟依然手握军权呢。”
  顾惜惜轻轻一叹,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并未接话。
  数日之后。深夜。
  咕咕……咕咕……
  饶是笙歌不断的怀玉楼,此时亦早已一片安静,来寻欢的客人或者离去,或者已经酣然沉睡,只余下了灌木中偶尔传出的鸟叫,也是怯生生叫的一两声,便仿佛也知道了自己的不合时宜,羞愧地停了下来。
  猛然间竟听到小径上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那鸟顿时惊得飞起,扑簌簌一声,停在了高处的枝头上。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圆圆地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这个黑乎乎的身影,一边前后顾盼,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后门走去。眼看快出了后园,终于,她的面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愈加加快了脚步——就在那一瞬间,忽然周围火烛大亮。
  她情不自禁地轻“啊”了一声,退后了一步,在看到火光映衬下众人的脸之后,霎时间更是花容失色。
  尽管已经料到了这一结果,顾惜惜的脸色却越加苍白了几分。无言地与她对视半晌,方才沉沉开口道:“没想到当真是你,紫荷。”
  紫荷且惊且笑道:“搞什么啊你们,就算要吓我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声势浩大吧?惜惜,你真是越来越爱开玩笑了,什么没想到当真是我,仿佛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不就是出来散散步嘛,呵呵。”
  越王轩微笑道:“紫荷姑娘果然是好兴致呵,只可惜,等在门外的车夫却是一早就全招了哪。怎么,紫荷姑娘散步还须径奔青王王府吗?”
  紫荷环顾身前身后几名甲兵,再看看顾惜惜的神色,笑意慢慢僵硬,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咬牙道:“好吧,我认栽。只是,能否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破绽,才会让你开始怀疑我的,惜惜?”
  顾惜惜移开了眼,淡淡道:“与你说了也不打紧。
  “之前小媚不是去了青王府之后就开始变得很奇怪了吗?那是因为你们故意让她对绿意产生怀疑的吧?
  “这样我若是不相信小媚,则正中了你们的反间,而如果我决心相信小媚,那么也势必将怀疑绿意……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怀疑到你紫荷的身上。”
  她又冷冷一笑道:“可你想不到吧?正是因为这点,反而让我怀疑是你——更何况,唯一据说看到过小媚与青王在一起的人便是你了,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些吗?”
  紫荷神色灰败,恨恨道:“所以,你就故意告知我谢靖的死讯来试探我?”
  “不错——若非你也深知谢靖的死活对于青王的重要性,你又怎会甘冒危险也要将此消息告知青王?”顾惜惜冷然道,“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青王究竟对你允诺了什么,竟能够让你背叛大家,甚至不惜……杀害小媚?”
  “什么?”
  发出这声惊叫的却并非紫荷,而是此时匆匆赶来的绿意。越王轩代替顾惜惜向她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小媚落到青王手上没几天,就被他杀了。”
  绿意愕然捂住了嘴,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顾惜惜踏上了一步,逼问道:“为什么——紫荷?我楼中可曾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竟能狠得下来心来这么对付我们?!”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吧,紫荷已没了惊惶之色,闻言更是冷笑道:“没有。可是难道你当真不明白吗?现在还装什么傻?
  “论长相论才识,我紫荷究竟有何处不如你?凭什么你就是红花我就只能是绿叶?那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就连他,看中的也只是你?”
  纤指所向,饶是他越王轩镇定,此时亦不免神情尴尬。
  “我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而他,甚至都不曾正眼看过我?哈哈,我这又算什么?”
  顾惜惜愣住,“紫荷,你竟是因为……喜欢他?”
  “呵,于是我告诉自己,既然不能成为他爱的人,那么,就成为他的敌人吧——至少,还能让他恨。”撇过头,紫荷的脸上依然不见悔色,“反正早在作这决定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败露的可能,是自己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也已经有了个垫背的……如今既已被你看穿,哼,随便你怎么处置吧。”
  越王轩看了顾惜惜一眼,后者轻轻点头,对他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解决吧。”
  他含笑道:“那要手下留情吗?”
  顾惜惜没再看紫荷,只是淡淡道:“只怕小媚不会答应。”
  他心领神会,微一颔首。紫荷亦不再挣扎,任由殷甲等人将自己带走了。路过愕然的绿意时,略作一停,轻笑了一声,却继续向前走了。
  第10章(2)
  很快,现场只剩下了惘然的顾惜惜与绿意二人了。顾惜惜方才有空将事情草草与绿意说了一遍大概。
  其实以绿意的聪慧,亦差不多能猜着了,只是听完之后,默然良久,忽然望向她道:“惜惜,这是你日里与小王爷商量好了的吗?”
  顾惜惜点点头,忽然发现绿意眼中掠过隐隐哀伤,猛然醒悟到她这么问的缘由,却已是来不及,只能狼狈解释道:“对不起,绿意,我并不是故意想要对你隐瞒,只是……”
  可是,难道你就当真没有对我起丝毫提防之心吗?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你已经宁可相信越王轩,也不愿再相信我们了吧?
  移开了目光,绿意的质疑却终究不曾说出口——当真说了,只怕也不过徒增尴尬吧?
  云淡风轻地笑笑,打断了她的辩解,依然是温柔的绿意,温柔地叮咛:“嗯,我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完结,那你还是早些回去睡了吧?小心别着凉了。”
  顾惜惜看着她熟悉的笑容,抿了抿唇,忽然之间心便又乱了。
  越王轩那个最简单的法子很快便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了。未几,宫中便传出了皇上偶染风寒的消息,且因年老体弱,竟开始缠绵病榻。原本性子便不算温和,病中更是越发不耐,竟连德妃前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
  数日不朝,朝中文武无不愁云压顶。
  此期间暂时亦无她怀玉楼可帮得上忙的地方,因而当数日未见的越王轩出现在顾惜惜面前时,不可讳言,顾惜惜颇为意外。
  越王轩的笑容却难得极为灿烂的样子,乍见面,亦不多言,直接便道:“还记得那条咬伤了你的疯狗吗?”
  疯狗?
  顾惜惜怔了一怔,方才明白他意所指,脸色便是一寒,点点头,道:“怎么?”
  “前些日子他改投了老七,结果,呵呵,却没想到被老七来了招弃卒保车,落到了我手上。本来这等人亦无多大价值,不过忽然又想到,倒刚好拿来让你消消气——怎样,这份礼可合你的心意?”
  他说得轻松,顾惜惜却又如何不知,这其中定然经过了不少波折计算。原本因为忙于楼中事务,此事已压至心底,此时被他这么一提,当时的憎恨顿时又全都冒了出来。才想说什么,却见他轻轻一击掌,门外顿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汉子,躬了躬腰,却没说话。
  顾惜惜疑惑地看向越王轩,后者笑笑道:“那林仲景此时关押在天牢中。这位是吏部的杨参书,你想怎么做尽管吩咐他吧,他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帮你执行。”
  她方才恍然,看着他良久,结果却依然只能点点头,轻轻道:“谢谢你。”
  走进阴湿的地牢,腐臭之气顿时扑鼻而来。那杨吏是个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疏眉细目,脸色蜡黄,一看便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此时微微瞟了一眼身后的这个女子,原以为她至少会皱眉掩鼻,熟料她却依然只是镇定地走着,便似丝毫不曾注意到这边的环境一般,倒微微有了些惊奇之意。
  不久便到了关押那林御史的监牢处。他自从被囚之后,自知凶多吉少,日日只是奄奄待毙而已。此时牢门一开,他更是连头都不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只是来人进来许久,却始终一言不发,终于让他忍不住抬起了眼。
  红丝鞋,绣罗襦,再往上,是一女子苍白的脸。
  四目相对,她先对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又见面了,林大人。”
  良久之后,对着变得空空的囚室,看着一地狼藉的血污,她依然怔怔地发呆。
  是否当真觉得轻松了?
  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觉得很痛快,却没想到事至此时,竟只剩下满心茫然。
  啪!啪!啪!
  数声击掌,打破了室内的静寂。他微笑着自外踱入。
  “这是你第一次用刑吧?从今以后无论遇上什么事都不妨跟自己说:我连人都杀过了,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听到他的声音,她忽然间感觉居然好了许多,勉强打起精神,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是啊是啊,正如某些人,连有些位置都敢篡,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想的?”
  “啧啧,口舌如此恶毒,就不怕将来没人敢要吗?不过脸色看上去倒是当真好多了。”
  她不言,半晌抬起头来,定定望着他眼,神色竟是罕见的认真,“喂,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身边的人竟是这般杀人不眨眼的,你会不会觉得毛骨悚然?”
  他愣了一愣,忽然微笑起来。眼前这个努力作出轻描淡写的样子的女子,虽然装得坚强,终究还是有些软弱的吧?
  微笑着俯首察看地上的血迹,故意答非所问道:“刚才便听到了声声惨叫,如今再看这里的痕迹,虽然是第一次,却能做得这般狠辣决绝,惜惜,大有个中潜质啊。”
  她咬了咬唇,脸色白了几分,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只是才行得几步,臂上一紧,却被他一阵大力扯转了回来。
  那男子正低头看她,依然是微笑的柔和的眼神,“那你呢?想到枕畔之人日夜谋划的是那般大逆不道之事,可会觉得心惊胆战?”
  她亦是怔住,望着他奇特的杂糅了温暖与冰冷的笑,良久,忽然像是缓解过来,又想起了什么,竟慢慢笑出了声,“呵,你知道刚才我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了吗?”不顾他不解的皱眉,连笑带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忽然发现倒是很配现在这场景哪——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
  他哑然失笑,“什么词不好用,却用这么俗的?”
  “那你说该用什么?”不服气地抬头,她就不信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形容了。
  他不假思索,随口道:“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优雅地一气说完,笑着看她,“你看,随便哪个都可以啊。”
  “……”沉思。良久,颔首,“你说得不错,这样听上去果然雅致多了。”
  数日之后,远在前线的青王便接到了一纸诏书,方知老父已然沉疴不起,当下便快马加鞭匆匆应召回京,至于前线治权,则暂时交与了数月来声望日隆的肖天望。
  他不会知道,此时于越王府上的书房中,顾惜惜却正怀疑地问道:“你怎么不怕他起疑心,反而率领大军回来围攻你?”
  越王轩微微一笑,道:“他这么做,岂不更加落人口实?反正如今军中亦有了肖天望,本王便能以叛逆之罪名正言顺地解决了他。”
  “那……若他果真回来奔丧了呢?你又打算如何处置?”
  “任他如何迅速,自前线赶回京城,少说也得十来天。”他胸有成竹道,“这十来天已足够等老头子去了,随便在遗诏上封他个什么高职,架空了他的势力,哼,又何须再顾虑他了?”
  考虑得当真周密呢。顾惜惜放下了心,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
  “哎,”他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好几天没见了,你就这么急着走吗?”附身在她的颈窝处,轻轻呵气,含笑道,“好久没和你亲热了,老实说,想念本王了没?”
  顾惜惜一边挣扎躲让,一边笑着求饶:“松手松手……我还有事呢,别闹了……”真是,想是大局已定,一下子又露出这色相来了,这人哪。
  第11章
  一切果然尽如他越王轩所料,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了。未几,在前线大捷的欢呼声中,越王轩的登基事宜亦热热闹闹地开始了,老皇帝大葬的哀恸很快便为那股子喜庆的气氛所取代,顺带着连她怀玉楼的生意亦大好起来。
  轻轻抬手揉眉,顾惜惜对进来的绿意笑道:“原以为方芰那孩子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练习,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手了,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绿意亦笑道:“嗯,还有,我看如雪和清秋那两个小姑娘也很是不错,今后应该能担些重任吧。”
  顾惜惜点点头,方才注意到她进来的目的,微一打量,奇道:“咦,有事?”
  绿意轻轻颔首,道:“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不过既听你这么说,那我想来也可以安心地走了。”
  “走?”顾惜惜失色,猛然站起身来,“你要去哪里,绿意?”
  “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绿意微微一笑道,“毕竟我不可能永远这样在风尘中混下去啊,所以最多等到后日,王德应该就会来帮我赎身了,大家姐妹一场,你可别学仙韵楼那无良老太婆,把价抬得太高哟。”
  “赎身?王德?”
  震撼一个接着一个,顾惜惜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颤巍巍指着她——没想到绿意会有朝一日要走,更没想到的是,那良人竟然还是越王府上那个王大管家?!
  “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用勾搭这词了,“……熟悉上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太过分了!”
  “从你们坠崖的那几天里,为了能找到你们,少不了与他们多接触,后来慢慢也就……那几日所有事情纷至沓来,看你一直都很忙的样子,所以也就没忍心再烦你。”浅浅一笑,绿意温柔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好了,别摆出这样的表情嘛。终于能够从良了,惜惜,你一定也会为我高兴的吧?”拍拍她的脸,依然是那姐姐般温柔宠溺模样,只是笑意中,却是不可避免地带着微微哀伤。
  顾惜惜百感交集,怔怔说不出话来。
  终于,连绿意你,都要离开了吗?
  此事的震撼实在太大,因而连次日越王轩出现在她面前时,顾惜惜都依然有些痴痴的模样,只问他:“你知道王大管家与绿意的事了吗?”
  他坐了下来,微笑,“王德告诉我了。”
  怒目相向,就这么一个唯一剩下的绿意,居然也被他的人抢了去,叫她情何以堪?
  越王轩轻笑出声,揉揉她的脸,道:“又不是我要帮绿意赎身,你何必这么瞪着我?何况,从良了对绿意来说,怎么都算是件好事吧?难道你是在……羡慕?”
  顾惜惜挥挥手,冷笑,“羡慕什么?从此心甘情愿沦为黄脸婆毕生致力于相夫教子三从四德?”
  越王轩脸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笑道:“……好久没看到这样伶牙俐齿的你了,这样才比较像你嘛,呵呵。”
  顾惜惜撇撇嘴,终于赐予他正眼,奇道:“哎,你不是该很忙吗,怎么又有空来这儿了?”
  他的笑意微微一敛,难得地郑重起来,“我来,是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见他这般神情,顾惜惜亦正色。
  只听他道:“这几天大局初定,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我发现,即使已经站在了顶端,即使已经是万人之上了,可如果无人并肩分享,这胜利却依然并无快感可言。”
  “……”顾惜惜不知其意所指,只能茫然相对。
  他微笑道:“所以,惜惜,替我掌管后宫吧,我只想和你分享。”
  “……”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顾惜惜错愕至极,“你、你这句话……算是求亲吗?”
  他轻轻颔首,没有笑她的失态,只道:“之前我允诺过你,事成之后会给你教坊司之职,如今擅自换成了东宫之主的位置,想来应该也不算亏了你吧?”
  难得的笑意温柔。
  “呵,我居然在有生之年听到这句话了……”她苦笑,“可是,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娶一介风尘女子吗?”何况,还有那件事情……
  连自己都依然耿耿于怀,只怕他就更加……介意了吧?
  然而他却只是冷笑,“谁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坐上今日的这位子吗?”迎着她不解的双眸,他神色傲然,“我要我在这世上,再不会被任何人所束缚,再不会受到任何人的约束——若是连自己娶谁做妻子这种事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意,还得让别人来指手划脚,我又何苦走到今天这一步?”
  “……”
  “惜惜,你究竟还在担心什么?难道你还没醒悟吗?我们是天生的同一类人。在这世上,你再找不到其他人,能够拥有像我与你之间的这般默契,到底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他为她的迟迟犹豫而有些不悦地皱眉。
  顾惜惜苦笑点头,“谢谢你的这番心意,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能有你这句话,我便也足够了。”
  最初的激动过去,她重又恢复了平静,微笑道:“假若是王爷你,你能够放弃如今手中的权力吗?”
  不待他开口,她又抢着自顾自回答道:“不能。那么想必你也能理解吧,我生在怀玉楼,长在怀玉楼——离开了这儿,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抿了抿唇,她继续认真道:“惜惜还是习惯在怀玉楼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希望王爷……能够成全。”
  他神色阴鸷,凝视她良久,终于点点头,沉声道:“好,好。从前我留你在王府,你不从,如今我想留你在王宫,你又是这般。惜惜,本王从未试着这么迁就过一个人,你是当真不愿吗?”
  她疲惫地轻叹:“这又是何苦呵……”肃然福了一礼,正视着他的眼,道:“总有一日,王爷,你会受不了我的人老珠黄,而我,则终究会厌倦你的朝三暮四——与其等那一天的到来,还不如这样给彼此一个清静呵,是吧?”上前一步,环住了他的颈,第一次主动将唇送了上去。他怔了一怔,又只听她在自己耳边轻笑道:“何况,若你当真想念我了,完全可以再微服来找我啊。”
  抬起头来,明眸流转,对他嫣然而笑。
  他低头看她,半晌,终于无奈叹道:“你呵你……”
  每当他用这种语气低低叹息之时,顾惜惜便知那意味着他终于同意了。顿时笑靥如花,心下却亦颇为感动。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急补充:“啊!差点把最重要的忘了,允诺过的教坊司那个职位我还是要的哦,你可不能赖掉了啊……”
  “……”他的笑容又开始从无奈变为僵硬了……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怀玉楼九十周年的店庆来临了。
  牌匾上,怀玉楼三个风流而不失霸气的大字在灿烂的烟花映照下赫然在目,围观众人艳羡地指点着。
  “看哪,当今圣上的亲笔题词哪!”
  “据说当今圣上登基之前,曾与这怀玉楼的主人有过好一段风流过往呢。”
  顾惜惜远远站在楼上,这些话却并不曾听到。即使听到了,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此时她的目光,只是追逐着楼下场中方芰等几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果然,方芰这孩子,如今已挑起了很大部分的职责呢以及如雪,清秋……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怀玉楼的将来,依然是前程似锦蒸蒸日上。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再快乐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依稀也曾有过熟悉的娇俏身影到处蹁跹,熟悉的莺声雁语撒落成一片……定一定神,却依然只有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笑靥如花。
  小媚,绿意……紫荷,为什么,我们还是走到了今天的结局?
  当时也曾经幻想过将来。那时以为在这个荣耀的时刻,我们必定是一起在这怀玉楼中微笑的。那时曾经以为,我们一定会一起在这楼里慢慢地人老珠黄,很久很久之后,即使怀玉楼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天下,即使在那些后起的姑娘们眼中大家都已成了老妖婆,我们也依然可以挪把椅子,一起在后院里晒太阳,一起嗑着零嘴,再慢慢地说从前的那些笑话儿。
  原来都已成从前。
  身后的人轻轻将她搂进了怀里。终于再忍不住,倚在他的肩头,怀玉楼主顾惜惜带着笑的脸上,一滴泪便静静落了下来。
  番外——那个人
  每月之中总有那么几日,怀玉楼的主人顾惜惜是闭门不出的。
  怀玉楼中很多新进的姐妹,对此最是好奇不过。那些少数知情的人偶尔提到,便会浮现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只是以“那个人”代称,却不肯多说了。
  也有胆大耐不住好奇的,直接问过顾惜惜。而那个一向利落的顾主人,却往往不过嫣然一笑,反问一句:“你猜呢?”
  连百战百胜的兵马大元帅肖天望,都只是让顾惜惜若即若离,那个人,应该是比肖天望还厉害吧?新人们仰慕地望着她们的楼主。肯定是的。不然,没有一个强大的依仗,她们怀玉楼,又怎能在京城中名声鼎沸屹立不败?
  也不是没有来找茬的。几年前就曾有过那么一次,一群混混忽然冲进了楼里,见人就打,逢物就砸,且来去如风不见踪影,扬长而去之前甚至还留了话,让她们识相一些,话中之意隐指向主人顾惜惜。
  楼中一直安享太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姐妹和客人都受了伤,顾惜惜自己亦弄得大为狼狈。官府是很快过来了,却只道是外地灾民,查不出什么究竟。顾惜惜脸微微一沉,当夜,便把几个资历较老的姐妹们召集到了房中。
  那件事似乎便这样过去了。除了向受伤的客人赔偿和道歉,那些混混也都被抓了起来。供词只道是另一家青楼老鸨眼红怀玉楼的风光,指使他们给个警告而已。那家楼一封,人心也定了下来,这件事慢慢也就被淡忘了。当然更不会有人想到,这事会与朝中叶尚书的被贬职,和宫中叶贵人的被打入冷宫有什么关联。
  而某处房中,那个人却正微笑着道:“又借机除去了你们的竞争对手了吧?”
  “大好的机会嘛,怎能放过。”顾惜惜撇了撇嘴,冷笑,“不过你那叶美人也忒过分了,我已经这般与世无争了她也不肯放过,竟指使她爹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啧啧,都打入冷宫了还不够解你的气吗?”他扬眉,“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从前这种事,你不是一般都只找王德或肖天望吗?怎么这次终于想起我了?”
  她愣了一愣,方道:“那叶尚书不是一品吗?官职这么高,也只有你压得下了。”
  “嗯,有道理。果然是……”点点头,他若有所思地赞同道,“好借口。”
  顾惜惜气结。
  只听他又含笑道:“其实,你真正想除掉的,只是我宫里的那个吧?”
  “那么恶毒的女人,你就不怕她毁了你整个后宫吗?而你那个叶尚书,不看看形势便贸然动手,也是个老糊涂了吧?你还不是借此事除了他?这些,”横了他一眼,笑靥如花,“你明明都很清楚,非逼我说出来吗?”
  他郑重地点点头,“的确。只是觉得你找借口的样子,真是难得的可爱呢。”
  “……”
  如果说这世间尚有一人,总能看她的预谋,却依然能够纵容甚至配合她的任性,那么,应该只有他了吧?
  有时他也会主动说起宫中情形。
  “昨日那萧阁老的女儿,仗着新近得宠,居然妄议朝政,被我废了。”
  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
  顾惜惜皱眉,淡然道:“你后宫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又何必拿来烦我?”
  他狡黠一笑。若让她知道了自己只是想看她吃醋的模样,这一目的就没法得逞了吧?因而随口道:“我只是感慨,这世上难道就没一个女人,能再像你一样了吗?”
  她嗤地笑出了声,纤指轻点,嗔道:“做了几年皇帝,怎么说话反而越来越油了?不过我也不是常常妄图干涉朝政吗?哪天等你厌烦了不会也找个借口把我除掉吧?”
  他失笑,“你明知你和她们不同,惜惜。”
  说到这儿,便不必再多说了。含蓄自有含蓄的暧昧,两心知便足已。
  于是两人重又进餐。
  “那儿,汤渍。”
  “唔?”他疑惑地扬眉。
  “这儿……”
  她俯身过去,乘他不备,在他嘴边轻轻一吮,眉目间满满顽皮的笑意。
  他愣了一愣,方意识到是被愚弄,却是毫不介意的样子,叹道:“你啊……”一脸宠溺,夹了一块她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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