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惘然劫 by:白起-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是听而不闻,只默默低头割草,抓住一把杂草,右手镰刀轻轻巧巧一挥划出个半弧,等装满了一萝筐背起

来就走。凌云这才看清了他的面貌,六七岁的样子,一双眼睛黑若点漆,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丁少言

是吧?”凌云念了几遍,敏於行而讷於言麽?不像是寻常农家子弟会用的名字。
见姓丁的浑没将他们的话放在心里,几个小孩更是不忿,其中一个冲上来伸手就要推他。丁少言灵巧一闪

,那小孩便推了个空,收势不住趴倒在地上,啃了一嘴泥。丁少言只是冷冷地看一眼趴在脚边的人,转身

便向林外走去。
凌云大感有趣,便悄悄缀在他身後。见他在乡间小径绕来绕去,越走越是荒凉不像有人烟。正奇怪著,前

面的人却突然停下来,转身冷冷地问:“你是什麽人?鬼鬼祟祟跟在别人身後岂是君子所为。你若是想抢

钱可找错人了,我身上没钱,你跟著我也没用。”
凌云苦笑,纵横江湖十几载,谁见到他不是唤上一声“凌神医!”敬若天人,今日却被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当面抢白、认做是剪径的小贼,这可还是第一次。只是,眼前这冷冷的、一脸警戒的人,真的只有六七岁


看著他不答话,少言奇怪地看他一眼自顾自走了,独留他在原地啼笑皆非。
对这个奇怪的小孩有了兴趣,左右闲来无事,他便在此地留了下来,开一间医馆用以消磨时间。後来他才

了解到,原来少言那一天走的也不是回家的路,是故意带著他兜圈子。
前尘往事在头脑中纷至沓来,凌云整整心神携著少言的手出了医馆,问道:“去京城前师父教你的行功运

气的心法可有练习?”
“一直在练,丁家那些人打我时,我就是按照师父传授的口诀偷偷运气护住了经脉。啊,还有一件事,徒

儿几天前正照著师父教导的法子练气,眼前突现一片光明,四肢百骸处处是气,徒儿吓坏了,就没敢再练

下去。师父,这可是走火入魔?”小脸上满是忧虑之气。
这话听在凌云耳中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强自压下心中震惊,温言道:“不是走火入魔,没关系的。”

心下暗暗感叹:“我自负不世奇才,却也要到二十岁後方能达到这个程度。这孩子竟比我早了十年以上,

怪不得他毫不还手地任人重击也没伤及筋骨。”

到了木屋之中,诊脉开方,看少言伸长了脖子直向他手中看,便将药方交与他说道:“不必担心,有了九

神丹,则你娘亲痊愈指日可待,去医馆将这些药抓来。”
少言欣喜异常,蹦蹦跳跳地出去了。李婉微微一笑,说道:“凌大夫撒的好谎。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纵使有了九神丹也不过多拖几年,这付身子,早就空了。”
她既然如此直言不讳,凌云也就开诚布公,“李夫人长年失於调养以致气血两亏,虽有九神丹,也是只能

治标……”李婉眉宇间却是云淡风轻:“有生即有死,我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好好歹歹都算是经历过了,

又有子如此,心中并无遗憾。惟一担心的就是言儿,将来我若有不测,还要劳烦凌大夫了。”说著,挣扎

著起身,便要向凌云行礼。
凌云忙伸手止住她,说道:“不敢当,李夫人折煞我了。言儿是我徒弟,我更视他为子。若……真有那一

日,我又怎会坐视不管。”
“那就好!”李婉稍显放心,又说道:“凌大夫学究天人通古博今,合该随风扶摇九千里,却因了我母子

拘於这穷乡僻壤,真是过意不去。”
凌云摇头,说道:“李夫人说哪里话,我向来胸无大志,只求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哪里还不是一样。这里

山明水秀,做终老之所再合适不过。何况有言儿在侧,让我的医术武功不致在随我死而湮没,说起来还是

我占了便宜。”
李婉沈吟良久,终於说了出来:“凌大夫,小女子尚有一事相求。丁家固然不会要言儿回去,但我终是不

放心,所以……如果我过身,还请凌大夫带著言儿远走也好留在此地也好,只是终其一生别让他有机会接

触丁家。”看看凌云的脸色,又接著说:“候门深似海,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手足相残父子兵刃也不

是异事,丁家更是个中楚翘,我只怕他若进了丁家,身不由己,他就再不是今日的言儿了。”

两人在这里细细计议,走在路上的少言也有著自己的心思,那一日丁府门前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
“你这麽说就是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要我命也没关系,只要你给我九神丹。”
“那好,”五少爷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从今以後,你的命便是我的,我要你为我所用。”
那声音里有种莫以名状的阴冷残酷。听了他的话,少言只觉自己恍若被猎人盯住的猎物。

李婉长谈过後,心力交瘁越发疲惫。凌云告辞出了门,向医馆慢慢走去。
还未进村,就看见少言从另一条小径上走过来,额角一处淡红的痕迹,“怎麽了?额上怎麽有伤?”
少言摇摇头示意没事,“刚才村口有一群孩子向我掷石头,没什麽大碍。不想让他们吵到娘,我就绕了个

路甩开他们,这是我在医馆里取的药,师父你看对不对?”
凌云心下暗叹,将煎法火候一一细说,师徒俩便在村口分了手。 


五 
凌云心下暗叹,将煎法火候细细告之,师徒俩便在村口分了手,谁也不曾预料到这竟然是师徒两人最後一

次见面。 
午夜时分,奔波一天的少言疲乏不已,早早便上床安歇。好梦正酣,忽觉微风拂面,摸到身边的木棒跃身

而起,屏息静气,却见一条白色人影从窗口窜了进来,看身量正是凌云。 
一声“师父”还卡在喉咙里,凌云已经循来路又窜窗而出,惊鸿一闪,空留满室寂寂。少言急忙下地擦亮

油灯,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凭空多了厚厚的两个卷册,色作暗黄年代久远。略为察看,书脊上“玄玉诀

”“药王篇”几个清秀的正楷小字映入眼中。 
打开窗向外望去,人影已缈,月色中天,空荡荡的一个庭院。惟东南方向树林之中现出一条火光来,隐隐

有人沸之声,看方向正是医馆。 
将两册书卷藏在床下,赶到娘亲房中。李婉也已被惊醒,倚著床柱向外看,他忙上去关了窗,“娘,可能

是师父出了事,我过去看看,您先睡。”安顿好李婉,这才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子中跑去。 
著火的正是医馆,巨大的火苗吐著舌头舔舐著屋檐房角,毕毕剥剥木材爆裂之声不绝於耳,还未走近,便

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白水村的村民聚在不远处指指点点,不远处有一人面向下横卧於地,不知生死。少言伸手将他扶起,正是

医馆的小夥计李争,神智清醒,两只眼骨溜溜乱转,只是说不出话来。探他脉息,是被人封住了穴道,性

命却是无碍。 
正待为他解穴,猛然间寒气袭体,心知不妙抱著李争就地一滚,回头看去。 
只见身後立著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脸上被烟熏得黑了几块,衣物也多有烧焦的痕迹,却仍是一脸华贵之

气,居高临下地看著他,手中大刀砍在地下入土半尺。 
“你是什麽人?”少言放开李争。 
那中年人打量他几眼,问道:“你便是凌云的徒弟,他呢?” 
听到师父不在火场中,少言松一口气,这些人凶神恶煞,应该是与师父有仇,师父就是为了躲避他们才会

落脚於白水村。心念电转,先发制人,“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你把我师父怎麽了。” 
中年人满脸失望之色,喃喃地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可恶!来晚一步又让他溜了。” 
“你们是什麽人?找我师父有何事?” 
中年人身後有师爷模样的人上来低声道:“抓住小的,不怕老的不出来。”中年人一想不错,眼光多了几

分凶狠瞪住少言,步步进逼。 
少言退後几步,只觉脊背一片灼痛,几根发脚也因受热而鬈曲起来。村民纷纷惊叫,“不能再退了,再退

就烧著了。”少言一咬牙,转身就向医馆中奔去。 
中年人大出意料,要上前又被火势所阻,心下後悔,却见少言堪堪奔到火场,忽然一折身腾空而起,擦著

医馆的边翩翩然隐没树丛之後。 

仗著熟悉地形,少言抄近路赶回木屋。顾不得胸口痛疼,从床下拿出卷册从架子上拿下九神丹,抢进李婉

房中将娘亲负於背上便向外走。出了後门,胳膊一扬,火折脱手而出划过一道亮线落於屋顶。 
木制小屋,起火极易,片刻便已经红了半边天,母子两人便在火光映照下消失於後山。 

明月夜,短松岗。 
京城以北三十里,有山名“卧龙”,山势险峻,中有毒蛇猛兽出没,少有人迹。 
而此刻,林中空地上却有人倚松而立,一身白衣,长袖低垂手执松枝,意态闲雅。玉兔当空,除树林中偶

尔有枯枝掉落的声音,一派安静。 
正寻思著:“四更将至,霍兄也该来了。”冷不防天空地旷之中,传出一阵悠场清越的笛声。 
这笛音初时既低且细,宛如一条极为灵动的小蛇渐渐游来,绕树而行,盘旋往复无不如意,白衣人闭上眼

睛,细细欣赏。 
小蛇越转越快越游越近,笛声忽然转为金石之声,铿铿锵锵,每一下都像是重重击在心头,当中大有杀伐

之意,听得白衣人轻轻摇头。笛音再转一声怒吼,小蛇长成了巨蟒,吐著红信昂首直冲天际,在空中矫夭

飞舞,若非亲耳听到,任谁也无法料想一根小小的竹笛竟能发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声音。 
那巨蟒一阵吞云吐雾弄星戏月之後,猛然间如天崩地裂般覆压下来,於最低处却一个翻身,又变得如初时

般细小,笛音变得凄清呜咽,悄然之间渐行渐远,余音嫋嫋。 
白衣人倚著古松凝神细听,待笛声停歇後,转过身向著密林深处说道:“几日不见,霍兄的笛子吹得越发

好了,当真是让人如闻仙乐心醉神迷。” 
松林中有人叹道:“我笛声虽好,却无良伴。少言,能让我与之合奏的这世上也惟有你了。只是,看你肩

无行囊手无古琴,想来是下定决心留在丁家了!” 
“不错,”少言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已答应了五爷,这条命是他的为他所用。” 
林中之人话语里满是愤愤不平,“丁寻?他哪里懂得你的琴艺,不过闲暇时用来取乐助兴罢了,视你如卖

艺的歌妓,平白地污了你的琴。”话音一转,绝心绝情,“不如我除去了他,承诺自然就不再做数,你也

可恢复自由之身。” 
少言一凛,霍浮香武功高强,“绞龙索”三丈之外取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若他真的意图除去五爷,也只

如翻手覆手般容易,心中稍动,杀机暗起。 
虽只是心念电转间,林中之人却已有所察觉,苦涩问道:“你便如此维护他?为了他不惜下手杀我?难道

我在你眼中连路人尚有不如?” 
连续三句,问得少言愧疚不已,“霍兄,非是我视你如无物,我只是……” 
“你只是更放不下他,更把他放在心上对吧?”霍浮香纵声大笑,笑声中充满凄凉自伤之意。 
少言低头,脸上有一抹颓然,“霍兄,你我以乐音相交,承你不弃引为知己,这份情谊长在小弟心头……

” 
林中传来一声断喝:“不用说了,你我心知我比不得他,再多加解释也只让我更加不堪。”悠悠一叹,“

我走了,他日相见,再与你共谋一醉。”纵身跃上树梢飞掠而去。 
听著一路树枝折断的声音,少言苦笑,霍浮香的轻功在江湖中少有人能及,轻如飞絮身不沾尘,如今竟连

树枝也踩断了,可见心中不忿。望著他离去的方向,霍浮香最後一句低语在耳边回响不已,“只是从今以

後,怕是宝珠蒙尘了。” 


“来安,我已将礼单送到帐房,你去盯著他们采买。眼睛放亮点,这可是要送给平西府老太君七十大寿用

的,办砸了,你这个管事也别当了。”少言坐在紫檀木桌子後,一边查阅著帐薄一边吩咐著地下站立的人

。 
“是!”来安应了一声,便向外走,走到门口又蹩回来,思量再三还是陪著小心问道:“十三爷,前几天

托您的事儿?你看……” 
少言从帐目上抬起眼,“那件事啊,我已经告诉过五爷,他说一等有了空缺便会把单子递上去。到时你那

儿子便可谋个官职外放了。” 
“哟,十三爷,这可真要多谢您了。”来安扑通跪在地上,将头磕得咚咚山响。少言抬手制止,温言道:

“别磕了,你在府里这麽久,这也是该当的。”来安连声称不敢,少言又说:“对了,告诉你那儿子,福

祸无门,惟人自招,别打著丁家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再有一次,别说是官府,五爷就先把他办了。” 
来安还待分辩,一抬头看到十三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连声应是。再不敢多说,悄悄退出门外,这才觉得

後背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浸湿。心中暗道侥幸,幸亏十三爷不想追究。 
这十三爷平常看上去雍容大度,待人总是那麽不急不恼,是所有主子里最好说话的一位。可来安心里明白

,咬人的狗从来不叫。丁家的大管家是好做的麽?若没一点手腕心机,能留在五爷身边这麽多年?能将府

里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什麽人做了什麽事,他都看在眼里呢。平日里不动声色,那是留情不出手,若真

惹恼到了他,只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想起两年前小顺子的事件,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十三爷真正动气,当时十三爷冷硬无情的手段,教整个丁家

为之震动。想到这里,打了个冷颤,回去得告诉那小子收敛点,触怒了十三爷,神仙也救不了他。 
来安心里想著,脚下却也没停歇,直奔向帐房。刚过穿堂,就迎面碰上了八爷,上前打了个千,叫道:“

八爷。” 
八爷笑眯眯地问:“钱管事,这麽急是去哪儿?” 
“帐房。十三爷交待下来点事,让我去盯著。” 
“喔,十三他还在书房啊?” 
来安陪笑道:“除了书房还能在哪儿!十三爷上午一向是在书房。” 
八爷挥挥手让他走了。 

书房里静悄悄地,少言将目光投向窗外,来安便是当日钱管家之子,只为一言之恩,今日还他一个官位。

他那小子虽然名义上丁府的奴才,可自幼也是丫环老妈子养凤凰似的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不免满身的纨!

之气。在外与人合夥做买卖,亏了,便卷走所有的钱,仗著丁府的名头将讨债之人打了个皮开肉绽。只希

望这一次的告诫能让他收敛一些。 
看完了帐目,书房里的人来来去去,这个来支月钱,那个来找东西。等处理完所有的杂事,已经过了晌午

,揉揉後颈,站起来便向自己的听雨轩走去。刚出门,迎面遇见一个方脸宽肩的仆人。那仆人见了他便垂

手立在一边,少言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将他叫到身边:“楚辰,五爷呢?” 
楚辰低下头,说:“回十三爷的话,今个儿一大早五爷就出去了,说是常翰林有个小妾没了,他去吊唁。

” 
少言点点头,说:“你怎麽没跟著去。” 
楚辰咧嘴一笑,说道:“十三爷您还不知道!五爷他向来讨厌我,老是嫌我在身边碍手碍脚,骑马不够稳

不够快,五爷又不肯坐车。” 
少言也是一笑,继续向前走,这个楚辰什麽都好,人也够机灵干练,就是一上马背便手足无措。楚辰在後

面忽然喊住他说:“十三爷,刚才依依姑娘又派了个小丫环来,问五爷最近为什麽都没去凝香楼。”脸上

有一点尴尬,府里人都知道十三爷既是总管,也是五爷的人。 
听了这话,少言只是淡淡地说:“下次再来,就告诉她,五爷以後都不再去了。她若聪明,便该另找恩客

。” 
“这不好吧,五爷可没这麽说过,万一让他知道了……” 
“他知道还有我呢。”少言轻描淡写,并没试图隐瞒他与五爷的关系,反正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小

家子气地藏著瞒著。 
沿著布满花香的小径走著,少言脸上有一丝怅然。只因七年前一颗九神丹,他果然还走了娘亲最不想让他

走的路,进了丁府。服下九神丹後,娘亲又多活了三年,单凭这三年,少言便不曾後悔过。 
在娘临终那一瞬间,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满眼是不舍,挣扎著说:“言儿,娘要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

就是你,娘亲让你姓丁,是要你记得自己的出身,但丁家,从来就不是可留之处。答应娘,以後无论如何

,都不要和丁家有一丝一毫的关连,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他含泪答应了,娘亲这才安然地闭上双眼。 
埋葬了娘亲,他立在坟前,在心底对娘亲说了一声“对不起,儿子尚有一笔债要还。”回去收拾了一个简

单的包裹,随身带了几件娘生前的首饰,踏上了进京的路程。 
在丁府四年,从最初的小厮做起,起早摸黑,跟著五爷到处历练。两年前,五爷成了丁府主事,他也当上

了丁府的大总管,成为五爷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夜里,他便是五爷的枕边人。 

午後的时光都自己的,吃过饭洗了个澡,少言在庭院里放置了一把藤椅,披散著头发读书。 
这个小小的院落是专属於少言的。依水而筑,白墙褐柱、清砖小瓦,一湾浅浅的鱼塘,养著几对锦鲤。鱼

塘旁,是几竿紫竹,飒飒风声穿透竹叶,飘送著淡淡的竹香。 
书是摊在手里了,可是却总是看不下去,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都幻化成五爷的脸:黑黑的眉,一双狭长眼

睛,鹰勾鼻,方正的下巴。 
五爷并不俊,天子脚下,风流人物多的是,论长相他只能算中等。 
真正让人侧目的是他那种阴冷的气质,狭长的双目一挑,不怒而威。 
曾有人问他,五爷是不是好人? 
少言笑了,当然不是!好人在丁家怎麽活得下去,好人怎能做上丁家当家的位子。丁家几个少爷个个都像

苍蝇见了血一样盯著这个位子呢,莫不鼓足了劲,希望有一天能把五爷拉下来,换自己坐坐看。 
而丁寻,从未给过他们一星半点的机会,在商场上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从不给敌人活路,即使是自家人,若

有不顺他的意,日子也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那自己呢?为他所吸引的自己、受他驱使的自己? 
当然也不是,少言闭上眼向後倒入藤椅,有些惆怅地想:自从两年前就不是了。 

他不喜有人贴身服侍,一切日常诸务向来都是自己动手。为方便使唤,他的小厮都是在院落外另盖房舍。 
因为他怕,怕出现第二个小顺。 
小顺曾经是他的贴身小厮,在他进丁府第二年被五爷派给自己做小厮,长得一付聪明面孔笨肚肠,爱吃爱

睡不爱干活,把少言当天一样敬著。 
说是小厮,可他这个主子还更像一些,天天自己打扫、修整庭院,洗两个人的衣服,小顺每天只负责去厨

房拿饭。 
小顺爱吵爱闹爱跟著他,即使懒,每次自己去哪里,他都是一定要跟在後面的,虽然嘴里抱怨个不停,很

是没大没小。他明白小顺不是将他当主子来看的,对他处处维护,听见丁家有人说他是个来路不明的杂种

就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即使两年前,他成了五爷的男宠,丁家上下每个人莫不是侧目以对。小顺也只是呆呆地想了老半天,然後

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说:“主子你能读能写又会弹琴,谁都说你聪明,怎麽会跟了五爷?五爷他……他不会

喜欢什麽人的。我笨,这件事我怎麽想也想不通,可是既然主子你决定了,那一定有你的道理。” 
这样的小顺,让他感激。 
可是这样的小顺,却因为一件披风而死,替他而死。 
那一晚,他本来已经歇下了,突然想起忘了一本帐目在书房,便要去取过来。 
小顺拦住他,一个劲地摇头,“主子,你都睡下了刚焐热身子还是别起来,小心著了凉,我替你去拿好了

。” 
“哦,”少言调侃他,“今天怎麽这麽勤劳?” 
“今天少爷打扫了屋子又洗了我的衣服干了一天的活,我却什麽都没做。”小顺难得地脸红。 
“也好!”少言没有坚持,只是转过身拿起自己的斗篷披到他身上,“这麽晚了外面风大,穿这个暖和些

。” 
那件斗篷是五爷给的。据说是来自西域,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小顺不肯又拗不过他,只得拿来披在身上

。见小顺绑手梆脚地走出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这件贵重的斗篷,少言忍俊不禁,然而半个小时後,

他便笑不出来了。 
听雨轩离书房只有半柱香的路,没道理他会那麽久不回来,他起身沿著路细细找了一圈,没有!将丁家找

遍了,还是没有!小顺失踪了。 
发动了丁府所有的家丁,足足花了两天才在城外一处山涧中找到小顺,那个总是懒懒的、不把他当主子看

的小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被溪水泡得浮肿的脸上,双眼仍是惊惧的暴睁著。少言颤著手,拉开了覆住他

身子的麻袋片,猛吸了一口气。 
衣物斗篷已经不知去向,麻袋片下的身子是赤裸著的的,青一块紫一块,一条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弯转著

,残败得像个破布娃娃。 
少言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没嘶吼出声。解下外衣覆住小顺,他冷静地交待著:“小顺不能就这样入

敛,抬一桶热水进我房里。” 
那一晚,他独自抱起小顺,抱回了听雨轩内。先是擦拭了他身上的泥土,为他合上眼睑。再将他放入木桶

中,抬起他的头洗净那一头长发,找出自己的几件还没上身的新衣为他穿上,亵衣、中衣、长袍、袜子、

鞋,每穿上一件,少言的心就冷一分。 
自从成为丁府的管家成为五爷的枕边人,这个家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日益增多,他一直都知道有人想除去

他。但不会是几位少爷,因为自己正得五爷重用,他们还没那个胆量与五爷撕破脸。唯一有可能的,就是

五爷的那些姬妾男宠了。小顺是因他而死,若不是那件斗篷,也不会被误认为自己。 
当走入五爷的房中,他的眼神里一片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替小顺报仇,不管是谁,就算是最

得你宠的也一样。” 
五爷点点头。 

首先被拿来开刀的是五爷这一房的所有下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顶著太阳跪碎瓷片上,待少言一个一个提

审。 
不到半天,就有人熬不住了,是安然公子的丫环小柳。安然,五爷的男宠之一,父亲在江南田庄做一个不

大不小的管事,把儿子送到府里来讨主子欢心。安然一向仗恃著姿色在府中肆无忌惮,人见人厌。听小柳

说,前几天安然公子在客栈里曾和几个江湖人物秘密商议了半天,临走还将几张银票交到他们手上。 
按著小柳所说,他在城外找到了那几个江湖人,分筋错骨。 
人证物证俱在,安然还想抵赖,不把少言放在眼里,嘴里喊著只不过死了一个下人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听到他这样说,少言笑了,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安然的肩膀轻轻问道:“只不过死了个下人?”五指收缩,

安然惨叫一声,琵琶骨喀嚓喀嚓碎裂成千万片。他再次伸手握住七公子左肩,还是轻轻的、仿佛怕惊吓了

什麽人似地问:“只不过死了个下人?”用力,安然又是一声尖叫。 
安然挣脱了挟持著他的下人向五爷爬去,曾美得让人惊豔的脸上全是惶恐,“五爷,五爷,求你救救我,

救救我吧,我再不敢了。”而五爷,什麽话也没说,只是抬脚走了。 
嘴角流著血丝,安然看著五爷的背影,手指抠进泥土中。少言如法炮制,又折断了他的一双腿。一边的下

人早已个个脸上青紫。 
小顺在二天後入土,七公子多活了三天、夜以继日地哀叫了三天。 
安然的家人也被发配到东北苦寒之地。 
从那以後,少言就再也没用过贴身仆人。 
有水珠落在摊开的书上,圆圆地浸了一圈。少言抬头看看天色,搬起藤椅走向屋里。要下雨了,还是留在

屋里好了,顺便打点一下行李。五爷明日就要起程去承德了,今晚会在这里留宿吧,这麽一想,脸也有点

红了。 


六 

半个月後 

书房向来是丁家机密要地,举凡收购、合并、进货、开店一切大小事宜都由五爷在这里定夺。以书房为中

心,几个平日参与丁家事务的少爷所住的院落居於四周,如二爷、六爷、八爷、九爷、少言。 
轻轻巧巧的脚步声由廊庑的另一头响起,少言自书房走出,经过穿堂,正要穿过!紫嫣红的花园,旁边传

来一声,“十三,过来看看我这株绿丹。”是四爷的声音。 
少言离了小路,绕过树墙。墙後是半亩方圆的苗圃,四爷就穿著一身半旧衫子戴著斗笠蹲於其中,拱若珍

宝似地盯著一株花,几件工具散落一旁。 
走近了,才发现说是株花其实说是一棵小小的树更为妥当。半人高,茎与枝条都是一色的碧绿,绿得晶莹

剔透、绿得流动。最奇异之处尚不在此,而是整株竟然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惟有每根枝条的顶端缀著荔枝

大小的红色花朵,薄如蝉翼的花瓣轻轻颤动,似美人含羞。 
“怎麽样?”四爷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这是我托人从天竺带回来的,本以为中土的气候并不适宜

,没想到今早它竟然开花了。” 
确是难得一见!少言说道:“四爷的园艺天下无双,怪不得连大内的工匠也要向你来请教。”四爷爽朗一

笑,大是得意。少言又说道:“我刚从书房来,二爷好像在找你。” 
“啊,”四爷一拍脑袋,“我忘了,昨天就说好了要和他一起游湖的,绿丹一开什麽都忘了。”急匆匆向

外走,又回头道:“十三,你别忘了……” 
“放心吧,我会叫手下留意哪里有奇花异草!” 
四爷摆摆手走了,少言也转身继续走去。 
到了门口,早有下人将一匹通体白色的骏马牵来,是少言的坐骑“追风”,追风颇具灵性,知道主人要骑

它出门,早已经等不及,喷气蹬蹄。少言轻拍马颈,笑道:“知道你急!”认蹬上马,回首交待:“我去

接五爷,吩咐来安把我房中的几匹鸳鸯锦送到大夫人房里,就说这是端午节五爷孝敬她老人家的。” 
下人答应,少言一拉马缰,如旋风般地驶远了。 

家人传回来消息,承德那边的生意已经谈妥了,五爷前日起程,估计时辰也快进京了。 
走过繁华热闹的街市,出了城,迎面一阵柳絮随风飘来,倒教少言一时之间怔住。 
他顺著柳絮飘来的方向寻过去,在一条清澈的小河边,几棵垂柳依依而立,微风过处,柳絮便漫天飘舞,

似花还似非花,迷了人眼。 
下了马走近河边,拨开柳枝立於树荫深处,任万千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