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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全集_by_冷音-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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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这一个月来同西门晔时刻相处、面对着那曾让他无比熟悉的一切时,那种恨意难消、却又无法舍去心头眷恋的感觉。 

  他的确如杨少祺所期望的并未因仇恨而蒙蔽了双眼,却也因此而不得不以那双眼见证那些个他曾无比渴盼、却又无从面对的真相。 

  即便有所欺瞒,可过去的那两年里,除了最开始的作戏之外,西门晔一直都是真心实意地待着他的……打从他敏锐地瞧出了对方热络下隐藏的冷峻无波后,假扮成富商的流影谷少谷主虽依然维持着虚假的身分,却已未曾再刻意压抑本性,而是完完全全地以真实的性情对待他的。 

  不论是那份冷沉、那份压抑、那份郁郁、那份温柔……以及极少直言出口,却同样深切的关怀。所有的一切全是发自真心,却也因而迫使着两人的关系进展到如此两难、如此绝望的境地。 

  他无法不恨,却也同样无法不在乎。最初的几日还能冷言相待,可当他渐渐了解到西门晔的痛苦后,就算怨、就算恨,他也无法再像先前那般出言讽刺。无所适从的结果是沉默以对。可即便沉默,他却已无法再拒绝对方的关怀与照料。 

  一如以往,却也……再也回不到以往。 

  至少,现在的他,已无法再如以往那般全心信任、倚赖西门晔,无法对着这个夺去了他一切的男人露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太多的无法、太多的无奈,让他终只能被动地接受西门晔所给予的一切,然后于心底默默地为对方的神伤而不舍,却又因这样的情绪而感到自责。 

  这一个月来的相处,太过煎熬。 

  感受着在自己刻意转过身后便一直胶着于背上的目光,凌冱羽心头一紧,却还是逼迫着自己不要回身、不要面对——如当时杨少祺告诉他的:既然无从面对,那就顺其自然吧。 

  横竖这趟「旅程」很快便要告终,何妨让他暂时逃避着,直到得以真正面对的那一天…… 

  况且……比起弄清和西门晔之间的纠葛,他还有更需要在师兄的救援到来前完成的事。 

  望着仍忙着替西门晔打点居处,却在行止间刻意地避开自己、甚至是投以敌视目光的纤秀男子,凌冱羽心底便又是一股苦涩升起——回异于前的。 

  回到岭南后,接连而来的打击与背叛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虽明白了西门晔的真实身分,却仍未将这点与当时在远安得到的另一个情报相结合。直到给西门晔擒下后再次听着那人的声音时,他才猛然忆起了一切,而终明白了往日之所以会对「高城」感到熟悉的理由。 

  高城……便是他苦苦寻觅多时的景哥。 

  西门晔或许早在自己和盘托出一切后不久便察觉了这个真相,却一直将这秘密留藏着,直到决意动手前才以此为由将自己从岭南引开。只是菊芳楼的横加插手却迫使事态朝着他两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发展,而终演变到了今日的境地。 

  疑心高城便是云景后,凌冱羽努力回顾着儿时的记忆,终于成功将眼前纤秀的面孔与当年的「景哥」做了联结。可当他终于确认了对方便是自个儿在这世上唯一仅存的亲人时,等待着他的,却是同样难以解决的问题。 

  一直以来,高城对他的态度不仅与「友好」无缘,那种抗拒与厌恶的情绪甚至可说是十分明显。而考量到他一直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地,自然让凌冱羽忍不住疑心起对方是否早就知道自个儿的身分,却因种种因素而不愿相认、甚至是对自己心怀憎恨了。 

  回想起来,即便已是十多年前的事,可当时决定一同跳河的是他、手没抓牢让彼此给冲散了的也是他……而今十多年过去,重逢时的他已是行云寨三寨主,但景哥却是经历过那么番惨痛的遭遇后才得以脱离苦海的……两相对照下来,又岂会全无芥蒂?就算真存有什么怨忿的情绪也是理所当然——而这也正是凌冱羽虽知晓了对方的身分,却始终只是默默看着,而不敢上前相认的主要原因。 

  仔细想想,如今他连自保都有些勉强,又如何能护得了已饱经折磨的景哥? 

  继续让景哥跟在西门晔身边,至少安全或地位都能有所保障,总比跟着流离失所的他来得好。而且……据他的观察,西门晔应该对男色没兴趣才是——至少就他眼前所及,西门晔甚至是连碰都不碰景哥的。 

  其实也不光是景哥……西门晔向来不喜与他人亲近,真要说有什么和其肢体接触较多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考量到这点,自然让他对云景的情况安心不少。 

  只是安心归安心,可那毕竟是自己的血亲,尽管清楚什么都不说对对方或许更好一些,他却还是难以按捺心底渴望着相认的念头。忆起打从九岁因故失散之后便始终未曾停歇的寻觅、以及这些年来无数次,期待着相见却又落空的情景,凌冱羽一时只觉得心绪涌动,眼眶亦已是一湿。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吗?』 

  即便已是十多年过去,那一晚,家园被毁的两人藏身树林时、云景在他耳边落下的低语,他也未曾忘怀。 

  可他承诺了,却未曾遵守。尽管清楚当年幼小的自己其实是无力改变什么的,也曾无数次被师兄劝说着要他无须自责,却仍无法压抑下心头的愧疚……望着那个已比幼时成长许多,却仍瞧得出望日面影的纤秀男子,胸口翻腾着的情绪令凌冱羽终忍不住强压下几欲决堤的泫然陡地长身而起、大步上前便想同对方坦承一切、一如既往地唤出那「景哥」二字—— 

  可前进的脚步方始,便因身后突然揽上肩际的臂膀而被迫停了下。由后锁揽住的力道硬生生地将他往后一扯,令一时无从依凭住身子的凌冱羽因而失了平衡、而就这么向后倒入了某个温暖的胸怀之中。 

  曾一度给云景牵系着的心神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男人的身上,无尽的迷惘与挣扎、亦同……即便那熟悉的气息与温暖让他不由自主地起了几分眷恋,凌冱羽却还是强迫着逼自己斩断了那样不应存在的感受,挣脱了对方的怀抱撑扶着茶几立稳了身子。 

  在这一瞬间,原先还在房里的高城已然转身出屋,让凌冱羽渴望倾吐的行动还没展开便成了泡影。回想起数个月前、在一切仍未改变时,他似乎也曾起了疑心地想要相认,却给「霍大哥」中途打断揽入房中的记忆,似曾相识的情况让青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猛地一反身狠狠瞪向了身后总难掩郁郁的男人。 

  「为什么?」 

  最先脱口的是再明显不过的质问,因为对方显然知道景哥的身分,却一而再、再而三刻意阻拦的举动。 

  「若说先前你是刻意打算保留这点以便在必要时引我离开行云寨,我可以理解……可现在,我身上已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了,又为何要这般再三相阻、不让我和景……和他相认?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早就知道我一直在寻找的人就是他,知道他……就是我如今唯一的血亲?」 

  「……你难得开口,却是为了这点么?」 

  见这些日子来从不曾主动和自己说话的凌冱羽少有地开了口,为的却仍是高城——或者说云景——西门晔打从入屋后便未曾消减的不快愈发加深,反问的音调亦随之带上了几分冷意。 

  可那双笔直凝视着青年的深眸里,涌现而出的,却是过于深切的苦涩。 

  瞧着如此,凌冱羽本欲反斥的音声微窒,而终在短暂沉默后低下了头,轻声问:「那么,你又希望我说什么?说『西门晔,我恨你』么?还是像以前那般缠着你、一声声地唤着『霍大哥』,说些不着边际的言词?」 

  说到这儿,见男人因自己脱口的「我恨你」三字而僵住的表情,凌冱羽只觉一阵疲惫与无力感升起,唇间已是过于复杂的一叹流泻。 

  不愿再继续僵持下去,他一个侧身避开了西门晔、提步便要往软榻行去…… 

  可这步子才刚迈开,便又再一次为男人所止。当下半是出于本能半是出于愤怒地想要脱开,圈揽上腰际的臂膀却锁得死紧,而就这么强迫着让身子深深陷入了对方怀里。 

  「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抗拒的言词还没能脱口,便已听着那低沉音声轻轻于耳畔落了下,像是劝戒却又带着些深意地,「不错,我后来的确察觉了他就是云景,可那又如何?打从我到岭南并刻意接近你开始,他就知道了你叫『凌冱羽』。但即便如此,他也未曾主动与你相认、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亲近不是?已经十二年了,冱羽。他的确是云景,但却已不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景哥』了。」 

  「胡说!」 

  耳听对方道出了那个自己确实有所预感、却仍难以面对的可能性,凌冱羽心下一紧,原已平息的挣扎立时转为剧烈:「你凭什么这么说?那时我们都还小,景哥和叔婶向来又只喊我『小冱』,也许他只是记不清我的本名、又难以相信当年的小屁孩会跑到岭南当山大王而已!我们早就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彼此又是这世上唯一仅存的血亲,又怎么会……」 

  「……血亲又如何?就算是亲人,也同样是会刻意陷害栽赃、甚至一心想置你于死地的。这点,我可是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 

  可回应的,却是西门晔这么番隐带自嘲的话语。 

  凌冱羽也对流影谷内相互倾轧的传闻有所知悉,自然清楚对方这番话指的是什么。那种疼惜不舍的情绪因而再次涌了上,让他便想替云景辩解,一时却也不禁为之语塞。 

  而这份出于良善的沉默,令身后犹自紧拥着青年的西门晔忍不住苦涩地笑了笑。 

  「连一个真心关切、在意你的人都有可能心存欺瞒背叛,你又如何能相信一个打从一开始便对你怀抱着敌意的『血亲』?」 

  「你——」 

  「那天晚上,我『见』了你之后就未曾回柳林山庄。而帮着姚峰成安排一切追捕你的,就是他。如果不是他确认了『情报』并说动了姚峰成,事情便绝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境地。」 

  中断了青年方起的话头所道出的,是打从事发后便有意留心的结果,以及单纯的嫉妒之外另一个不愿青年亲近高城的缘由。 

  既已疑心有人想对冱羽不利,他又怎么可能会对此置之不理,任由对方继续施展手段伤害冱羽?虽因情报不足而没能确认对方的身分,但分析相关因素找出对方可能下手的途径还是没问题的……在他已尽可能时时护着冱羽的此刻,真要说有什么漏洞,也就只有高城这么身分特殊的人了。 

  听着如此,凌冱羽微微一颤,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个又一次让他深深伤透了心的一幕……可即便震惊、即便难以置信,知晓西门晔所言可能性的他却只能紧咬着下唇,压抑住险些再次冲口而出的反驳,同时深深吐息着逼迫自己压抑下过于激昂的情绪。 

  而这样的反应,自然不可能为西门晔所遗漏。 

  知道他所受到的打击,男人心下几分怜惜升起,终是忍不住略为松开臂膀、转而轻扳过青年的身子让他对向了自己。 

  带着几分迟疑地,西门晔宽掌轻握住他下颔逼着青年停下了自残的举动,而后以指触上那紧咬得几近渗血的唇、怜惜地拭去那一抹鲜红。意料外的温柔碰触让青年不由得为之一怔,一时竟完全忘了其它,而仅是专注而迷惘地、将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地回望着对方隐蕴着无数情思的深眸…… 

  望着这已睽违许久的、青年眸中仅映着自个儿身影的模样,西门晔只觉胸口一股热意涌上,几乎想就这么俯首深深吻上对方——可便在他做出这等失去理智的事前,外头隐隐传来的、手下们交谈的音声,却先一步将他拉回了现实。 

  此刻,他和冱羽的距离只剩寸许,只消略一凑前便可吻上那双他渴盼已久的双唇。可即便如此,面对着这过于诱人的一切,他所能做的,却只是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在青年反应过来前略为侧过头将脸埋进青年颈际,并再次紧紧拥住了对方。 

  「谨慎一些,冱羽……」 

  他低声道:「你早该知道了,不是么?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交付那样珍贵的信任。」 

  最后的话语隐带自嘲,却也因此而更显深刻……听着如此,凌冱羽心绪微乱,却终还是轻轻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早已深深刻划进心底的温暖之中。 

  然而,两人所未曾察觉的是:房门外,本已离去的高城,亦正用着复杂却有所决意的目光深深凝视着两人…… 

  第十七章 

  经过了和远安方面的联系,整个阴谋的轮廓,终随着「高城」这个环节的突显而变得清晰。 

  天方灭亡后,海天门方面对渴望扳回一城的西门晔抛下了一个饵,让他「意外」救下了了云景、「意外」由云景口中得知了霍景便是崔京云的「秘密」,从而让这位流影谷少谷主由此萌生了相应的计划,意图藉此加深流影谷和擎云山庄之间的冲突以削减双方的实力,从而得到让海天门进一步发展、扩张的机会。 

  其后,海天门因故得知了白冽予和凌冱羽之间的关联,为了让北谷和东庄彻底反目,他们一方面推波助澜地协助着西门晔的「计划」,一方面也在西门晔有意放凌冱羽离开时刻意将其引回了岭南。如此一来,一旦凌冱羽身死,白冽予自然再没可能捐弃成见与流影谷联合。一旦北谷东庄终成死敌,自然也代表着海天门崛起机会的到来。 

  况且……西门晔前来岭南,不论他原有的势力如何,都代表流影谷内部的情况不可能如他待在京里时那般稳固。西门晔行事虽不拘手段,却毕竟还是个颇为正派的人物。可一旦让海天门见缝插针渗入流影谷、扶植起某些意图夺位且心思不正的人,整个江湖离大乱的日子自然不远了。 

  事实上,海天门会在泉州城安排上那么一手,也是存着一如既往的打算—— 

  假如凌冱羽身死,北谷东庄自然再无合作的可能;若凌冱羽未死,那么深深在意着他的西门晔便势必将面临放人与否的两难,进一步达到海天门方面意图削弱其实力的盘算。 

  尽管白冽予十分厌恶海天门潜藏暗中意图挑起争斗的做法,却也不禁要为对方总能抓准弱点设下阴谋从中挑拨、且不论结果如何都能从中谋取利益的能耐感到佩服。 

  当然,佩服归佩服,可不论是出于对师弟安危的考量,或是为山庄、为整个江湖的大势做考虑,白冽予都是断无可能让海天门真遂了其目的的。习于在背后操弄是海天门的强项,却也是他们的弱点。既然他们选择了云景作为下手的媒介,那么,在白冽予已经厘清事情脉络的此刻,这个本该令人头痛的阴谋便也成了足以让他扭转一切的契机。 

  向晚时分,淮阴城内的一间客栈里,迎来了三名容貌相似、神姿俊秀,一瞧便知是兄弟的年轻男子。许是盘缠颇丰的缘故,三人见客栈尚有空房,便让掌柜备了三间相连的,只在用膳时让小二将菜备在了居中的那间房里。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易容乔装、尾随在西门晔一行人身后到达淮阴的白冽予等人。 

  考虑到行动上的方便性,本就是兄弟的白冽予和白堑予外,连东方煜都给易容成了两人的「大哥」。形貌上有所改变、行动上也摆脱了往日总是两人同行的情况,自然大大混淆了敌人的视听。也因此,即便三人始终衔尾追着西门晔等人,却仍成功避过了海天门和流影谷方面的注意一路跟到了淮阴。 

  只是三人虽一直紧跟在后,却连一次营救的动作都未曾组织、安排,而只是监视着对方的行止、搜集相关的情报并留心是否有海天门的人同样潜伏着而已。 

  直到今日,于淮阴城内下榻后,刻意要了三间房以免隔墙有耳的几人才在白冽予的授意下聚到了他房里,以用膳为幌子商议着准备展开这筹谋已久的劫囚计划。 

  回想起今日探查到的、凌冱羽同西门晔一起进到那给重重人手戒护着的流影谷淮阴分舵的情景,尽管清楚兄长自有其安排、也对兄长有着十分深的信任,可眼见兄长已于桌面上铺开淮阴城及流影谷分舵的地形配置图,明显是打算攻入那个显然比先前的押送队伍戒备森严不知多少倍的分舵时,忍耐多时的白堑予终还是压抑不下心头的疑惑,有些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冽哥,你真打算直接进攻流影谷分舵么?」 

  「说『进攻』稍微有些不恰当……不过我确实是打算直接进到里头救人。」 

  「可……如果都要进到里头救人,为什么不在途中他们人手远少于此的时候下手,而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呢?若在途中出手,咱们要面对的也就只有那一队精锐而已……」 

  而现在,还得加上一群淮阴分舵的人马……最后的话语未尽,可这意思却已再明白不过地传达了出。 

  白冽予对么弟会有此疑问并不意外,当下也只是笑了笑,道:「你想必也认为从岭南到淮阴的这一段路程,是最适合下手的地方吧?」 

  「难道不是么?过了淮阴可就是流影谷的地盘了,流影谷的支持力量只会更大,并不利于咱们行动啊!相较之下,前头那段旅程可一直是在山庄的势力范围内,自然——」 

  「自然如何?如果行动失利,就能召来山庄的人马支援么?你可别忘了一点:咱们刻下可是隐藏了身分暗中行动,更绝不能牵扯到山庄的。在此情况下,究竟是在山庄还是在流影谷的地盘劫人,差别也只在于事发后会引来多少追兵而已。」 

  顿了顿,见么弟面上仍满是不解,像是无法认同他的说法、却又不好出言质疑,白冽予遂接续着又道:「当然,不是说这点不重要,否则我也不会选择在淮阴、而不是更进一步的路途中动手了……只是考量到各种因素后,相较于仍在山庄势力范围的那段行程,在淮阴这个双方势力的交界点行动会更为容易而有利而已。至于有利的原因为何,你何不试着猜上一番?」 

  「这……」 

  听兄长有意考较,白堑予沉吟了下,才有些迟疑地开了口:「是因为那些个护送的人会因此而失了戒心么?这一路上他们因担心劫囚所以一直十分戒备。可眼下到了淮阴,与自家的人马接了头,自认已实力大增的他们自然会因此而降低戒心,从而让咱们得着可趁之机。」 

  「不错,尤其眼下流影谷一方看似人多势众,可相较于先前整个队伍全是由精锐组成、彼此亦有着相当配合的情况,如今他们人数虽多,添的却都是一些实力不特别突出的成员,整体的素质下降不说,原先紧密的队形亦随之分散了开。简而言之,若说前头咱们面对的是一堵铁壁,那么刻下面对的便是一堵比铁壁厚了不少,却远不如铁壁坚固的土墙。只要时机把握得当,自然能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一击得手并从容退去。」 

  「可就算如此,这也不足以作为冽哥从一开始就选择在此出手的理由吧?毕竟,这一路上冽哥一直都仅是在旁潜伏着,而连一分尝试的打算都未曾有过……可若说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在淮阴动手,咱们又为何要这般冒着可能为敌人所察觉的风险亦步亦趋地尾随至此,而不是早一步前来布置?如果早知道行动的地点,这么做不是更为稳妥吗?」 

  「……这么说吧。我之所以选择在淮阴行动并一路尾随,其实是出于同一个原因。但原因相同,目的却是不同的……一路尾随,是为了监视高城是否有与海天门接触并观察他的行为;而选择在淮阴行动……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因算准了海天门会在此动手,才决定藉此反将其一军以达目的。」 

  所谓的「原因相同」,便是指海天门了……言及那个让自己深深忌惮的组织,白冽予唇畔笑意虽未敛下,幽眸却已是一暗。 

  就算海天门有意借着高城动手杀害冱羽,也得要得着空隙出手才成……可这一路行来,以西门晔对冱羽几近贴身的监视——或许说保护会更为贴切——高城根本很难有什么下手的机会,旅途中又怕引入注目而无法随意外出和海天门联系,自然没可能将阴谋付诸实行。 

  可到达淮阴后,以西门晔的身分,却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像先前那般只顾着日夜看守冱羽,而无视于一些个送上门的交际应酬的。且眼下身在城中,高城要想外出联系也不至于太过惹眼,自是再好不过的行动时机了。 

  白堑予同样知晓兄长对高城的推测,眼下听着这么番话,不消片刻登即明白了兄长话中所指。 

  「冽哥的意思是……要利用海天门那方的行动?」 

  「正是。一旦冱羽出事,流影谷一方必会大乱,自然也会让那本就不特别坚固的墙露出缝隙。届时,咱们便可趁乱出手救出冱羽,将这事儿做个了结。」 

  「可若等海天门出手了才行动,冽哥难道就不担心凌大哥会因此有了什么意外么?」 

  少年有些担忧地问道:「先前咱们也讨论过,高城若真要下手,多半也是用下毒的方式……万一他真下了什么毒性极猛的药,等咱们冲进去救人时,凌大哥只怕早已……」 

  「正是担心这一点,我才会选择一路尾随……不过毒药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这些日子来高城也一直都在你我与西门晔的分头监视下,根本无法与海天门接触。在此情况下,以海天门的谨慎,自然不可能老早便将毒药放在他身上,否则他若一不小心露了馅,岂不是白白坏了这颗棋子?尤其西门晔可是高城名义上的主子,更不是省油的灯,高城有什么异动,岂逃得过他的注意?」 

  「也就是说,高城多半会趁着在淮阴停留的时候想办法弄到毒药,并趁西门晔给调虎离山时动手了?」 

  「我是这么推测的。」 

  「所以咱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监视高城的动静,藉此找出他动手的时间吧?」 

  「这只是一部分分——更重要的,却是想办法换掉他手中的药,让给『下毒』的冱羽显现出中毒的征兆,却又不至于危害了性命。」 

  至于该用什么样的药,这点作为医者的白冽予自是再清楚不过了……白堑予也知道这一点,自然没有在细节上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明白地点了点头。 

  见他兄弟两人的谈话已告一段落,先前一直在旁默默听着的东方煜这才插话道:「从咱们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高城顶多也就是被海天门操弄利用了而已,并非真正归属其中,也算不上真正的江湖中人。这回他要违背西门晔的意思出手毒害冱羽,行动前自然会尽可能规避流影谷方面的注意,也因而让咱们有了下手的机会……问题只在于要如何瞒过海天门,让计划得以顺利进行而已。至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换掉,我这边倒是有适合且可以信任的人选。」 

  碧风楼方面能人异士不少,东方煜自身的交游又颇为广阔,在淮阴城内找个妙手空空来偷天换日自然不是太大的问题。 

  见情人主动接下这个任务,白冽予一个颔首表示同意,又道: 

  「要想瞒过海天门,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让他们以为我们仍未发现其阴谋,甚至故作上当了……我想那药多半会由景玄负责张罗再交由高城,等他们分头离开后,堑就装扮成『李列』和煜一起出手拦阻吧。若只有煜一人,景玄不免会对我的行止有所疑心。可若换作是『我』和煜一同出现却又表现得毫不知情,他定会自以为得计而失了戒备。到时,等流影谷内部大乱后,我再扮成『黄泉剑』出手夺人,一切自能顺利落幕。」 

  说到这儿,青年微微一顿、目光对向一旁的么弟:「堑,你有信心么?」 

  「若只是短暂的交锋拖延,应该没问题的。」 

  如果是要长时间假扮成兄长,这些日子来深深见识到其能耐的白堑予可就没信心了。不过眼下只是要混淆视听让景玄失去戒心,自然不至于有太大的困难。 

  大抵的任务分派至此定下,紧接着要烦恼的,就是该如何脱身的问题了。三人当下针对可能发生的情况逐一推演,再按照淮阴城内的势力分布加以安排,一个时辰后,几个备案已然拟妥,只待事发后依情况再加以抉择而已。 

  将细节再次确认一遍后,最后的作战会议至此告终。可便在三人各自回房安歇之前,思及这次计划的关键人物「高城」和他有些难以理解的行动,白堑予还是忍不住朝兄长问出了口。 

  「冽哥,如果高城真的对西门晔十分忠心,又为何会违背他的意思听从海天门的指使做出这种事?」 

  「关于这点……一来是景玄蛊惑人心的功力十分高强,二来却也是他认为这么做西门晔比较好吧。」 

  「比较好?」 

  「嗯……西门晔对冱羽太过在乎,虽说他目前的决定总算还符合『流影谷少谷主』的身分,可长此以往,却难保他有一天不会因冱羽的事而做出自损利益的选择。他两人毕竟立场相违,这种矛盾都是迟早要发生的……考虑到这点,若想助西门晔保住其地位,最好的方式自然是除掉冱羽了。至于高城为何会无视于和冱羽之间的关系,就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了。」 

  回答的音调因理解对方的抉择而微染无奈。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如何作想又是另一回事。思及师弟多半将再次面临的打击,白冽予双拳微紧,尽管面色犹自维持着淡然,眸间却已隐隐闪过一丝厉色。 

  若只是单纯被欺瞒利用便罢……可若云景是在知晓冱羽身分下还决定这么做的,他绝不会轻饶。 

  感觉到身旁兄长隐约流泻的杀意,白堑予一方面在心底为那个高城默哀了一番,一方面也以预作准备为由先一步辞别兄长回房安歇。一时间,仍留在房中的,便只剩下了白冽予和东方煜两人。 

  「堑予还真是挺机灵的。」 

  知道「小舅子」托辞离开的原因,东方煜含笑赞了句后,当即挪动坐席转而贴近情人身畔将他紧紧拥入了怀里。 

  虽说这一路上白冽予都仍已尽量维持着相当的理智而未曾冲动行事,可视若手足的师弟面临着生死关头这点,却毫无疑问地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若非如此,以青年一贯的脾性,又岂会这么样轻易便表露出心头的杀意?眼见行动在即,深知这点的东方煜自然免不了对他一番安慰。 

  感受着来自情人的拥抱与温暖,白冽予原先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少许,顺着对方轻轻安抚着的动作将身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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