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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水之银-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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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同时飞来。
我松开拉着沈静的手,举手推他,叫道:“你先走!”
同时挥刀护住身体,刀成光幕,打散飞来的乱箭。沈静在我的一推之下跑在前面,快速飞掠,两个人一先一后,渐渐远离了北蛮人射程范围,一翻折腾下来,城楼上也随之传来骚动,身后却已传来蛮人开寨门追出来的声音。
沈静的人马四处安插,何况守城的卫兵,他对着城上大喊出口令,立刻就有人来开城门,伴随着“七王爷回来了!”的欢呼声,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我跟沈静闪身堪堪进入,沉重的大门马上又合上,把那些急速追过来的蛮兵挡在外面。
一入城中即碰到江潭,看到进来的是我们两个明显一愣,厉声问道:
“你们是谁?怎么会知道七王爷的暗号?!”
“阿潭,我是沈静。我有易容。”
沈静笑了起来,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他的口音未变,江潭又愣了一愣,上前半步谨慎问道:“你真的是阿静?”
“当然,我也没想到进城之后第一个遇到的人会是你这个有名的懒人——你要相信,我的吃惊绝不会亚于你的。”
沈静笑得更加大声,语气中有一种历劫归来的轻松,我这才想起沈静的模样与以往不同,当下把沾有药水的手帕递给他:
“把你脸上的颜料擦掉,我想你是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江潭听到我的说话声却显得更加吃惊,“你,你……你是楚寒?!”
“正是在下。”我举手一揖:“江公子,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昔日之敌,转眼间成为盟友,虽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人生之奇妙无人可以预知。
看着沈静一点点回复成神清气爽,我自己也有一种想要抹掉伪装的冲动,转念之间又把手放下了,无论是现在的模样还是本来的面目,都没有人能认得出来,化不化妆没有差别,何况是这么惹祸的一张脸。
沈静目光闪了闪,未置可否,大敌当前,江潭就算是有想要来纠缠我的心思也顾不上了,对于我的易容他十分惊讶,却仍是掩不住见到沈静无恙的喜悦,拉着沈静象有一肚子话要说,一时之间也没有再来烦我,沈静回答了几句,这里却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守兵牵来三匹马,我们直接就奔七王府而去。
东方的天上刚刚露出鱼肚白,离开也不过是二十几天,京城却整个都变了一个样子,想来是为了守城方便,道路清理得通畅,隐含着肃杀之气,却更带着一股凄凉,与北蛮兵不同,以寡敌众,所遇到的人脸上都露出明显可见的疲惫之色与那股深藏在眼底的绝望。
江潭对着沈静叹了口气:“谁也没想过北蛮会来得这么快,幸好有你的飞鸽传书,不然只怕当天京城就已经保不住了。”
“那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楚……一言难尽,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局势如何?”
沈静似乎想要说是我给报的讯,话说到一半,却又转变了话题,江潭眼中忧色转浓,沉声说道:
“如你所见,北蛮来势汹汹,攻势不断,援兵又都被他们给隔在南安河对岸,我们现在也只是苦苦支撑,但是这样一个只守不攻……也绝对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跟援军联络上了吗?”
“哈森出去过一次,但是北蛮守得太紧,如果强行渡河反而会被他们所称,就此一举南下。”
江潭说话有条有理,忧色隐现,这是我自从认识他之后见他说废话说得最少的一次。沈静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
“可有探知北蛮粮草都存放在什么地方?”
江潭摇头:“都在城北蛮族营寨的大后方,幕天也想过要去烧掉北蛮的军粮,但是北蛮人也知道粮草对他们的重要性,早已屯下重兵把守,更何况,想要对粮草下手就要穿越大半个北蛮营寨,再厉害的人到了那里只怕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了。”
“……是这样……”
沈静没有说话,似在细细思虑,江潭停了一小会儿,突然也笑了起来,说道:“当然,那只是你不在的时候,现在既然你平安回来了,这一切自然又要另当别论。”
语气中充满了对沈静的信赖,沈静却也只是哼了哼说道:“那是当然。”
这样的战争不可能没有伤兵,由于威远信兰的原因,我看到裴幕天平安无事时最是开心,他虽惊讶于我的易容,更多的却是一副跟我有深仇大恨的模样,追问儿子的下落,我只说他们现在应该在安全的地方,但是并没有把卫家庄说出来。
“楚寒,你拐带靖远侯公子,又劫走本王的人,算起来本王该当治你的罪才是。”
沈静象是这时才想起剑琴已被我带走,淡淡说道,却看不出来什么太大的不高兴,我看着他这样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虽然早已知他对剑琴是虚情假意,新仇旧恨涌上来,本来已经暂时强行压熄了的怒火却忍不住又露出了一点苗头。
不想再同沈静废话,我转头看这几天的军情记载,刚刚翻了几页,身边沈静却又是悠悠一叹:
“楚寒,你可有过极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
“你指的是什么?”
翻着书页没有抬头,我随口问道,如果什么都算,那么我曾经极端非常想要他的命。沈静一旋身却也在我身边坐下,接着说道:
“一向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会得到,要是得不到的,那就一定要毁掉才甘心,可是如果有一样东西,我极为想要,偏偏又舍不得毁掉他,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只要不去强求不属于你的,你自然就绝不会有任何烦恼。”
我的口气冷淡,能让沈静这么牵挂,无论是人是物还是事,我倒也很想见一见。听他前面说话的意思,我已经肯定绝不会是剑琴,自然放心。他有要毁掉的意思,当然那更不可能是宝座王冠,中原大地。
“……强求?”
沈静喃喃,沉默良久,握住手掌骨节传来“咔咔”的声音,我突然觉得一阵不安,心头掠过一阵轻颤,就象跟武林高手对敌之前所能感受到的那种杀气一样,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危险,扭头看过去,沈静的表情显得有点奇特,目光如火,捉到我望过来的视线,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道:
“就算是我强求,我也一定要得到我所想要的!”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那种无形的压力反而因此变得更加迫人,我只觉得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想要的东西,打败蛮族之后自然就会告诉你,只可惜现在仍是时机未到。”
沈静语调仍是轻轻,迫意十足,说到一半,突然却又笑了,眼神益常热切,虽然马上就恢复平淡,我倒觉得其中掩饰的成份要大一些,心中那种叫嚣着危险的感觉始终不去,只觉得气氛变得很奇怪。
幸而他的想法如何,我并不一定非要理会,指着手上的卷册,我把谈话导回正途:
“北蛮的粮草位于正北方,看它的位置,绝不会轻易得手,你有什么方法?”
“你觉得诈降如何?”
沈静眼睛直视着我,其中的一抹狡诈与自信,光华流转,我想了想说道:
“只要能带着三千精兵混进北蛮大营已是足够,但是没有凭信北蛮人绝不会轻易相信,我不认为他们会对投降者要京城以外的东西。”
兵不厌诈,这一招我也想过,但是蛮族中也不乏才智之士,拓邑更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在我看来,诈降并不可行,沈静却只是轻轻的抿了抿唇,慢慢说道:
“不,并不是那样,有一样东西,在蛮族一定看来同京城一样重要。”
他的眼中闪现出雄心勃勃的光芒,薄唇微翘,带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一闪既逝,却只是冰山一角。
心念电转之间,我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失声说道:
“你是想要……可是他是你的父亲呀!”
能与京城相提并论的,除了帝国的皇帝再没有第二个人选。
再也没有想过,沈静的天性竟会薄凉至斯!
我先前没有想过沈静会连他自己的父亲也不放过,这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一阵透骨的阴寒慢慢地涌了上来,同沈静待得时间太长,倒有些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这可算得上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先前的惊诧一过,话已出口,却又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实在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能毫不在乎杀死亲生兄弟的人,又怎么会在意父子亲情?
沈刚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虽然他贵为皇帝,但是在楚寒心中同成千上万的百姓比起来,他却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我的当务之急,看来不只是蛮族,反而也要小心不要让自己被沈静算计了才是正经。
沈静对我的失言只是含笑不语,我见状亦笑了起来,已然尽掩刚刚的失态,语气轻淡中夹杂着嘲讽:
“那么你准备要派谁过去?”
只要不是楚寒,一切都好商量。
沈静看着我的笑脸,却有了一瞬的呆愣,久久方才叹道:
“我的心思,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如果我能早一点……”
他的眼神飘渺,突然多了些我叫不出名的东西,象是有什么天大的痛苦一样,向来自信满满的脸上竟是写满了……后悔……?
这种事怎么可能?!我再仔细看过去,千般的情绪却又都被他的淡笑所掩盖掉了。沈静无意识地抚过袍袖,开口把我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别的方向:
“你的易容术虽然是一等一的高明,但还是有一个极大的破绽,你可知道?”
“什么?”
我下意识地抚了抚脸颊,略有些惊讶地问道,沈静视线紧随着我的一举一动:
“无论你扮成什么样子,你的眼神却是你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东西,只要是真正了解你的人就一定会认出你来……我也终于明白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杀你了,举世无双的美人,天底下能有几个?”
“你什么意思?”
话说到后来多了调笑的意味,我的脸沉了下来,不去克制突然生起的杀气。
讨厌他拿我的相貌来做文章,我也知道自己长得比别人要俊美一些,沈静是看过我真面目的少数人之一,又是如同拓邑一样的人物,被他以那种手段对待是一回事,这样子被他出言调笑又是一回事,我绝不会允许他跨跃过某些尺度,把我也当成他的玩物。
有些话我说的真心,在我看来,我的确认为自己在七王府中的遭遇要比剑琴好上许多。
“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沈静语气淡淡,看似毫无心机,虽然眼神依旧难测,却把那种诡异的感觉冲散不少:
“能把本王耍得团团转的人,去哄骗蛮族,舍你其谁?你以我景信王沈静的名义出城投降,北蛮必会中计。”
“七王爷真是看得起在下,只是连父兄都能用做筹码出卖的人,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要我来做替死鬼呢?”
巧言令色鲜矣仁。
我虽然暂时绝了杀他的心思,却不能不防备他来害我。完事之后他要是真的就这么把我撂在北蛮营中我也是毫无办法,于沈静来说一举解决两个大患绝对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不然他大可以让江潭或是裴幕天出马,又何必非楚寒不可?或者是他明知此行危险,舍不得让自己的得力部下跑去送死?我毫不怀疑,如果他知道拓邑对我的心思,会立刻把我打包送出去以求得几日的短暂和平来拖延时间。
沈静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儿狼狈的地方,倒象是听到了什么荒谬之极的事情一样,脱口说道:
“我怎么会放着你不管?!”
“沈静,我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
我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按他的口气推断下来,倒象是被我糟蹋他的真心真意,胡乱猜疑。这可是刚刚那个面不改色就要弑父的人?太大的不同威远都能够看得出来,我不明白他在我这个知他甚详的人面前演这种大戏有什么意义。
碰上我意有所指的目光,沈静的眼睛转了转,竖起两指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那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肯相信?”
“很简单,我要知道你所有的计划,同时,如果我去北蛮诈降,那么你也必须同我一起。”
天底下唯一一个沈静不会出卖的人就是他自己,沈渊裴幕天尚且要靠边站,何况区区楚寒。
沈静愣了一愣,却又笑了笑,悠然说道:
“想不到神剑门的楚寒,竟然也会如此贪生怕死。这倒是小王的不是了。”
“七王爷,劝你不要对我用激将法,只要回答去不去行了。”
大军压境,懒得再同这个狐狸样的人绕圈子。
“楚寒相邀,岂能不去?”
沈静毕竟识相,答得极为痛快。我冷哼一声:
“只是还是得要我来做前锋,对吧?”接头的人要是已经要他堂堂七王爷出马,拓邑什么都不用看就会知道有诈。
“我也是亲自来做接应啊。”
沈静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一会儿父王那边我去,你今夜出城,只要让他们相信我要献城的诚意即可,明天夜里我带兵装做成被追赶的假象,带着父王和玉玺出城投降…——有了我亲自送上这些凭据,想来蛮人不会太过于怀疑我们。”
“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有条件。”
有北蛮大军压境,他再怎样想要杀我,也不会是在现在,在我的想法中,这样的安排也是最好的一个。
“说说看,本王洗耳恭听,就是你要沈静的人头,只要我能做到,也当尽力而为。”
“……阁下真不愧是谦谦君子。”天底下象他这样有风度的人要是再多几个,不用北蛮进来,中原早已就成了乱世:
“首先你要救那些困在北蛮营中的百姓。烧粮草于蛮人是大事,趁乱正好救人,而且如果计策成功,蛮人绝不会放过这些百姓,这些也都是你昨天答应过他们的事情。”
“这个……自然……”沈静眼睫毛垂了下来,挡住我探询的眼神:“只要蛮营一乱,我们也好动手。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看他这个样子,我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只有选择相信他:“我去诈降,以的只是楚凡的名义,不涉及神剑门楚寒。我不管你们皇室之中有什么龌龊事,我负责让北蛮人相信你的诚意,其他的却都和我无关。”
我可以帮他打退蛮兵,却不想要站在沈静这一边,被卷入皇位之争。
只是事关沈刚生死,沈静以后若想要言而无信,我立刻就会被他扣上弑君的大罪名。神剑门的人虽然死得尽绝,楚寒不去在意这些名声小事,我却也绝不会做出让师父师兄们死难瞑目的举动。
“只有这些?”
沈静点头,语气中却多了调笑的意思。我冷笑一声说道:
“我不象阁下那样习惯趁火打劫,也就只有这些。不过你如果愿意事后把性命给我,我也不会反对,七王爷曾对楚寒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不过。”
那是我此生此世都不愿再想起来的一幕,偏偏时也运也,天天都面对这个罪魁祸首。沈静闻言脸色突然就变了,神情诸多变幻,如果我不是知道他为人深沉,或许都会当成掩饰不住的情绪外露。
过了好久才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开口说道:
“人非圣贤,岂能无过,楚寒楚寒,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沈静虽然一向都是只要做了就不后悔,但是楚寒你本身就已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的一个意外……算了,这样的说……法连我……自……”
他的声音转低,后几句喃喃自语,听起来模糊不清。
“七王爷如果现在还想感化楚寒,那么大可不必。”
我的声音冷冷。
如果说他有过后悔我绝对相信,但是绝对不存在什么改过的问题。
他要是知道我的来历,当初不会那样对我,只不过不是存心结纳,就会是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天底下没有到处残害他人的圣人,卢陵飞雪皇室中人与我无关,但是你对剑琴和我的所做所为,那样卑劣的事情,正和你本人一样恶心。楚寒不找你报仇不是我不想报复,而是我已经不屑报复你这样的人,所以劝你不必再在我身上用什么心思,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象哈森江潭那样为你所用。”
“……楚寒想得太多了。”
沈静冲我眨眨眼睛:“你为沈静办事,我只不过是不想亏待自己的人罢了。”
自己的……人?
“那可真是多谢厚爱了。”
他的人离我如此之近,周围又没有人在,捏了捏拳头,我提醒自己忍字为上,大敌当前,这个时候实在不是什么能起内哄的好时机。
沈静拿出一张地图,高山河水,正是京城这一带的缩影:
“我的侍卫中不乏武功高手,我带三千人去,只要能混入北蛮营中,到时候换上他们的衣服,楚寒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可以易容成他们重要人物的样子,我和你带一部分人前去烧毁粮草,另外的那些去救那些百姓。两相呼应再加上城里面随时接应,北蛮必然会有一阵的大乱,到时候其他的人向城内冲,我们则就势向冲到外围,正好也可以做为日后击退蛮兵时的一支伏兵……但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不能预先决定,我们……以七彩焰火为号……这样的安排,依你看是否可行?”
墨笔在纸上弯弯曲曲地画出一道线,直指西北方,我扫了几眼,淡淡说道:
“很不错的想法。”
话题就此打住。
沈静想的到要用我的易容术,却并没有问我可否找个人来代替沈刚蒙骗蛮人,我也没有问他是否需要我来帮忙易容替代,沈刚是他与皇位之间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国难当头,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好在君父臣子,天威难犯这些想法,楚寒亦不曾有过在乎。以沈静的人才和心狠手辣,也还轮不到我来教他怎么做。
因为昨天夜里无端被跑进来了两个人,当日蛮兵攻城格外凶猛,四面八方潮涌而至,我守在城西,只是站在城头上就已能感觉到这么多天沈渊等人是何等艰辛。象北蛮那样的强敌,就是彼此兵力相当都不一定能成功,何况守城人马远远不够,很多人都只是一些普通的京城百姓。
不断有人倒下去,或死或伤,京城著称于繁华而非军事重镇,羽箭碎石等诸般守城用具这几天用得也是所剩无几,满目飞红,对着这样的情况,我所做的也只能是挽弓搭箭多杀几个北蛮人,尽我所能指挥兵丁弥补缺口,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一个人再厉害的武功,到了战场之上也不过了沧海一粟。
突然之间心中涌上惶急,我跟沈静计划得周全,但是过程中各种各样的变数都可能发生,要是真的不能成功的毁掉军粮,以京城现在的情况,缺箭少药,老弱兵残,只怕也真的守不了几天。
不是破斧,舟却已经沉了,再无其他后路可退。
夜晚的时候蛮兵终于退去,我匆忙改了妆扮,仍旧是普普通通一张脸,已经是临别将行,沈静却突然拍了拍我的肩,我疑惑的看向他,沈静却笑道:
“此行关系重大,楚寒可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行刺蛮王因小失大,坏我大事。”
“……七王爷过虑了。”
有点意外的言语。我不太明白沈静说这些话的用意,形于外,表于里,粗看过去竟形成了“担心”二字,只是沈静竟也会为一枚棋子来担心么?天方夜谭不过如此。再看看眼前其他人,明日或许会有同生共死的机会,但其中却并无我交心人在,当下也只是说得淡淡:
“既然如此,拜别诸位。楚寒当于蛮营之中静候佳音。”
取信于北蛮不是重点,难在这之后要待机在重兵之中烧掉粮草这一件大事。幸而剑琴威远信兰并不在城中,没有携带一刀一剑,我转身出门并无牵挂。
北蛮营中经过了昨夜一乱,今夜杀气显得分外浓重,我走得缓慢但并没有掩饰行藏,远远地已被发现,“什么人?!”
有蛮人的喝问声传来,我亦提高声音回话,以北蛮语回道:
“在下楚凡,有急事求见贵营主事者!”
并没有用上内力,让北蛮以为我不谱武功,对于以后行事都是有益无害。
“什么?……不准动……你就站在那里!!”
依言站定不动,想来他们是在向上面请示要如何处置我。我静静等候并没有太大的心急:北蛮固然杀人如麻,但是这许多天来处攻不下京城,必有焦虑,无论想不想信我,既然暂时看不出什么损失,就总会存着何妨一试的想法。
那就是我中原的机会。
俄顷,无数火把在这一小片区域亮了起来,连带照亮了身后几十丈远的地方,我举了举双手,示意自己手无寸铁,蛮人审视一下,终于打开营门,把我给放进去,却并未捆缚双手,可是认为凭我一个人起不到什么太大的风波?
周围却是都是弓上弦,刀出鞘。
火光映照之个,蛮兵一个个的神情都象凶神恶煞一样,当中领先一人,看上去十分面熟,我仔细想了想,才认出来他正是那天抓我和沈静入营的蛮族军官,当下拱手施了一礼,说道:
“楚凡见过将军。”
那人上下打量我,眼中鄙夷仍在,说起话来却是彬彬有礼,并非那时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本人拓邑王驾前将军乌尔,阁下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在下受王都七皇子所托,有急事想让求见大王,不知尊驾可否为我引见?”
我回他一笑,说得不卑不亢,举止坦然。
乌尔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明显城府很深。本来蛮人之中就不缺乏足智多谋之士,阴谋诡计之徒,不然既便蛮军之中人人骁勇,拓邑好杀善战,北蛮却也绝不会这样子无声无息就攻到了天子脚下。
他再瞅我两眼,一瞬之间眼中不是没有杀机闪过,最后却还是转回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道:
“尊驾稍等。本人这就去禀明大王。”
“有劳阁下。”
我不着痕迹地打量这座布置得铜墙铁壁一样的营寨,粮草屯积在大后方,而且一定派了重兵把守,就算拓邑真的相信我的说辞,想要取胜,也绝对会是一场硬仗。
天色将明时,我终于被拓邑传入帐中。
当日的剑伤似已恢复,却是一样的狂妄表情,血气逼人。
也曾与他林中一见,那时的京城周围,却绝非是此时的这般尸骨遍野,民不聊生。我心中免不了凄然一叹,当下朗声说道:
“皇都七皇子沈静属下楚凡,见过北蛮王!”
拓邑高踞座上,抿唇半晌不语,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似要将我刺穿一样,地狱修罗一样的森然,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沉,杀机隐现:
“七皇子沈静天下闻名,他派你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微微一躬,淡淡说道:“鄙上别无他意,只不过想要把京城送与大王罢了。”
“偌大一座京城,岂是说送就能舍得的东西?!中原人向来狡诈,你这是想要欺瞒本王么?”拓邑阴阴沉沉地说道:“说实话我可能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再说假话,本王立刻拿你的人头挂出去祭旗!”
“在下所言,字字无虚。”
“不见棺材不落泪?!”拓邑象是很不耐烦,表情变得狰狞。
腰侧配刀倏然出鞘,直直对着我飞了过来,我一愣之间,把眼睛紧紧合上,身体微颤,来之前已经预见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赌他只是试探,并非真心要取我性命。只是并没想过他这么快就出手恐吓,拓邑的心情明显可见不是太好,京城久攻不下,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他必然已经心生焦躁。
果然刀尖在离我喉头不过一寸之地停住,缓缓睁开眼睛,拓邑的表情莫测高深,突然说了一声:
“很好。”
收刀回鞘,紧窒的目光却仍盯在我身上,毫不放松:“楚凡,你要明白,我这一刀砍下去,你的性命已在我的手上。”
我静静看他,“大王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询问在下?楚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拓邑神情微微一愣,突然却又大笑起来,“果然不愧是沈静的手下!”
杀气逼人,我心中突的一跳,只觉得刚刚刀尖逼在咽喉上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危险的感觉。
虽然都是北蛮人,但是拓邑跟乌尔大不相同,乌尔的杀气藏在心里,不时闪现,拓邑却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处处都透着残忍好杀;喜怒善变,两次短短的接触,我已经能确定他是个谈笑间取人性命的人。
这一点沈静虽然也同他相象,但假若拓邑是视人命为草芥,沈静就是视人命为树木,我心里面苦笑,楚寒何其可怜,为着这五十步和百步的差别,竟是处处涉险。
拓邑笑声一发即止:
“沈静贵为皇子,为何突然要降我北蛮国?”
“大王大军突进,势不可挡,与其他日沦为阶下囚任人宰割,不如今天在尚有余地的时候与大王合作,谋求一条生路。”
我答得一字一句,满脸诚恳之色,拓邑哼了一声:
“本王虽然地处北方,却也知沈静这个人物,如果放手一搏,他自己也有当皇帝的可能,君临天下没有人不会喜欢,你家王爷当真就能够舍得下这许多年来的辛苦?!”
“帝位固然诱人,但是聪明人明哲保身。京城一夕之间被困,外有大兵压境,内无准备,人微将少,南安河天险,阻断所有援兵,城破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且诸皇子争位,七王爷按年纪按在后面,按能力其上尚有三王爷沈渊,并无必胜的把握。”
拓邑哼了一声,眯着眼睛睨我:
“降我北蛮,中原人人都会知道他卖主求荣,鄙夷唾弃。多少人为了当皇帝死于非命,以七皇子现在的声望,就算希望再小,与其委屈求权做个降将,哪里有挣那一点可能来得好呢?楚凡,你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本王!”
他的手离开刀,人却变得更加尖锐,我低垂下眼睛:“大王并不是我家王爷,又怎么知道他会就此放弃逐鹿中原的野心?”
拓邑的眼神闪了闪,不怒反笑:
“怎么说?”
“大王为了要京城投降,日杀我中原人过万,尸骨遍野,民不聊生。此时就算不理这些人死活,继续打下去真能坚持一月两月,城却总有被攻破的一天,可是投降却是褒贬不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将来一朝时势扭转,并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大王没有见过我家王爷,只怕不会知道——我皇朝七王爷沈静,却也绝不是一个可以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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