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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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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一败涂地,退出了华山一派,由为师执掌门户,直至今
日。不料前数日竟有本派的弃徒封不平、成不忧等人,不知
使了甚么手段,竟骗信了五岳剑派的盟主左盟主,手持令旗,
来夺华山掌门之位。为师接任我派掌门多年,俗务纷纭,五
派聚会,更是口舌甚多,早想退位让贤,以便静下心来,精
研我派上乘气功心法,有人肯代我之劳,原是求之不得之事。”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高根明道:“师父,剑宗封不平这些弃徒,早都已入了魔
道,跟魔教教徒不相上下。他们便要再入我门,也是万万不
许,怎能任由他们痴心妄想的来接掌本派门户?”劳德诺、梁
发、施戴子等都道:“决不容这些大胆狂徒的阴谋得逞。”
岳不群见众弟子群情激昂,微微一笑,道:“我自己做不
做掌门,实是小事一件。只是剑宗的左道之士倘若统率了我
派,华山一派数百年来博大精纯的武学毁于一旦,咱们死后,
有何面目去见本派的列代先辈?而华山派的名头,从此也将
在江湖上为人所不齿了。”
劳德诺等齐道:“是啊,是啊!那怎么成?”
岳不群道:“单是封不平等这几个剑宗弃徒,那也殊不足
虑,但他们既请到了五岳剑派的令旗,又勾结了嵩山、泰山、
衡山各派的人物,倒也不可小觑了。因此上……”他目光向
众弟子一扫,说道:“咱们即日动身,上嵩山去见左盟主,和
他评一评这个道理。”
众弟子都是一凛。嵩山派乃五岳剑派之首,嵩山掌门左
冷禅更是当今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武功固然出神入化,为
人尤富机智,机变百出,江湖上一提到“左盟主”三字,无
不惕然。武林中说到评理,可并非单是“评”一“评”就算
了事,一言不合,往往继之以动武。众弟子均想:“师父武功
虽高,未必是左盟主的对手,何况嵩山派左盟主的师弟共有
十余人之多,武林中号称‘嵩山十三太保”,大嵩阳手费彬虽
然逝世,也还剩下一十二人。这一十二人,无一不是武功卓
绝的高手,决非华山派的第二代弟子所能对敌。咱们贸然上
嵩山去生事,岂非太也卤莽?”群弟子虽这么想,但谁也不敢
开口说话。
岳夫人一听丈夫之言,立即暗暗叫好,心想:“师哥此计
大妙,咱们为了逃避桃谷五怪,舍却华山根本之地而远走他
方,江湖上日后必知此事,咱华山派颜面何存?但若上嵩山
评理,旁人得知,反而钦佩咱们的胆识了。左盟主并非蛮不
讲理之人,上得嵩山,未必便须拚死,尽有回旋余地。”当即
说道:“正是,封不平他们持了五岳剑派的令旗,上华山来罗
唣,焉知这令旗不是偷来的盗来的?就算令旗真是左盟主所
颁,咱们华山派自身门户之事,他嵩山派也管不着。嵩山派
虽然人多势众,左盟主武功盖世,咱们华山派却也是宁死不
屈。哪一个胆小怕死,就留在这里好了。”
群弟子哪一个肯自承胆小怕死,都道:“师父师娘有命,
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夫人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大伙儿收拾收拾,半
个时辰之内,立即下山。”
当下她又去探视令狐冲,见他气息奄奄,命在顷刻,心
下甚是悲痛,但桃谷五怪随时都会重来,决不能为了令狐冲
一人而令华山一派尽数覆灭,当即命陆大有将令狐冲移入后
进小舍之中,好生照料,说道:“大有,我们为了本派百年大
计,要上嵩山去向左盟主评理,此行大是凶险,只盼在你师
父主持之下,得以伸张正义,平安而归,冲儿伤势甚重,你
好生照看,倘若有外敌来侵,你们尽量忍辱避让,不必枉自
送了性命。”陆大有含泪答应。
陆大有在山口送了师父、师娘和一众师兄弟下山,恓恓
惶惶的回到令狐冲躺卧的小舍,偌大一个华山绝顶,此刻只
剩下一个昏昏沉沉的大师哥,孤孤零零的一个自己,眼见暮
色渐深,不由得心生惊惧。
他到厨下去煮了一锅粥,盛了一碗,扶起令狐冲来喝了
两口。喝到第三口时,令狐冲将粥喷了出来,白粥变成了粉
红之色,却是连腹中鲜血也喷出来了。陆大有甚是惶恐,扶
着他重行睡倒,放下粥碗,望着窗外黑沉沉的一片只是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但听得远处传来几下猫头鹰的夜啼,心
想:“夜猫子啼叫是在数病人的眉毛,要是眉毛的根数给它数
清了,病人便死。”当即用手指蘸些唾沫,涂在令狐冲的双眉
之上,好教猫头鹰难以数清。
忽听得上山的路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陆大有忙
吹熄灯火,拔出长剑,守在令狐冲床头。但听脚步声渐近,竟
是直奔这小舍而来,陆大有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脖子中跳将
出来,暗道:“敌人竟知大师哥在此疗伤,那可糟糕之极,我
怎生护得大师哥周全?”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低声叫道:“六猴儿,你在屋里吗?”
竟是岳灵珊的口音。
陆大有大喜,忙道:“是小师妹么?我……我在这里。”忙
晃火折点亮了油灯,兴奋之下,竟将灯盏中的灯油泼了一手。
岳灵珊推门进来,道:“大师哥怎么了?”陆大有道:“又
吐了好多血。”
岳灵珊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令狐冲的额头,只觉着手
火烫,皱眉问道:“怎么又吐血了?”令狐冲突然说道:“小……
小师妹,是你?”岳灵珊道:“是,大师哥,你身上觉得怎样?”
令狐冲道:“也……也没……怎么样。”
岳灵珊从怀内取出一个布包,低声道:“大师哥,这是
《紫霞秘笈》,爹爹说道……”令狐冲道:“《紫霞秘笈》?”岳
灵珊道:“正是,爹爹说,你身上中了旁门高手的内功,须得
以本派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来予以化解。六猴儿,你一个字
一个字的读给大师哥听,你自己可不许练,否则给爹爹知道
了,哼哼,你自己知道会有甚么后果。”
陆大有大喜,忙道:“我是甚么胚子,怎敢偷练本门至高
无上的内功心法?小师妹尽管放心好啦。恩师为了救大师哥
之命,不惜破例以秘笈相授,大师哥这可有救了。”岳灵珊低
声道:“这事你对谁也不许说。这部秘笈,我是从爹爹枕头底
下偷出来的。”陆大有惊道:“你偷师父……师父的内功秘笈?
他老人家发觉了那怎么办?”岳灵珊道:“甚么怎么办?难道
还能将我杀了?至多不过骂我几场,打我一顿。倘若由此救
了大师哥,爹爹妈妈一定喜欢,甚么也不计较了。”陆大有道:
“是,是!眼前是救命要紧。”
令狐冲忽道:“小师妹,你带回去,还……还给师父。”
岳灵珊奇道:“为甚么?我好不容易偷到秘笈,黑夜里几
十里山道赶了回来,你为甚么不要?这又不是偷学功夫,这
是救命啊。”陆大有也道:“是啊,大师哥,你也不用练全,练
到把六怪的邪气化除了,便将秘笈缴还给师父,那时师父多
半便会将秘笈传你。你是我派掌门大弟子,这部《紫霞秘
笈》不传你,又传谁了?只不过是迟早之分,打甚么紧?”
令狐冲道:“我……我宁死不违师命。师父说过的,我不
能……不能学练这紫霞神功。小……小师妹,小……小师妹
……”他叫了两声,一口气接不上来,又晕了过去。
岳灵珊探他鼻下,虽然呼吸微弱,仍有气息,叹了口气,
向陆大有道:“我赶着回去,要是天光时回不到庙里,爹爹妈
妈可要急死了。你劝劝大师哥,要他无论如何得听我的话,修
习这部《紫霞秘笈》。别……别辜负了我……”说到这里,脸
上一红,道:“我这一夜奔波的辛苦。”
陆大有道:“我一定劝他。小师妹,师父他们住在部里?”
岳灵珊道:“我们今晚在白马庙住。”陆大有道:“嗯,白马庙
离这儿是三十里的山道,小师妹,这来回六十里的黑夜奔波,
大师哥永远不会忘记。”岳灵珊眼眶一红,哽咽道:“我只盼
他能复元,那就好了。这件事他记不记得,有甚么相干?”说
着双手捧了《紫霞秘笈》,放在令狐冲床头,向他凝视片刻,
奔了出去。
又隔了一个多时辰,令狐冲这才醒转,眼没睁开,便叫:
“小……师妹,小师妹。”陆大有道:“小师妹,已经走了。”令
狐冲大叫:“走了?”突然坐起,一把抓住了陆大有胸口。陆
大有吓了一跳,道:“是,小师妹下山去了,她说,要是不能
在天光之前回去,怕师父师娘担心,大师哥,你躺下歇歇。”
令狐冲对他的话听而不闻,说道:“她……她走了,她和林师
弟一起去了?”陆大有道:“她是和师父师娘在一起。”
令狐冲双眼发直,脸上肌肉抽搐。陆大有低声道:“大师
哥,小师妹对你关心得很,半夜三更从白马庙回山来,她一
个小姑娘家,来回奔波六十里,对你这番情意可重得紧哪。她
临去时千叮万嘱,要你无论如何,须得修习这部《紫霞秘
笈》,别辜负了她……她对你的一番心意。”令狐冲道:“她这
样说了?”陆大有道:“是啊,难道我还敢向你说谎?”
令狐冲再也支持不住,仰后便倒,砰的一声,后脑重重
撞在炕上,却也不觉疼痛。
陆大有又吓了一跳,道:“大师哥,我读给你听。”拿起
那部《紫霞秘笈》,翻开第一页来,读道:“天下武功,以练
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惟常人不善养之,反以性伐
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
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此
四事者,皆是截气之刀锯……”
令狐冲道:“你在读些甚么?”陆大有道:“那是《紫霞秘
笈》的第一章。下面写着……”他继续读道:“舍尔四性,返
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饮玉浆,荡华池,叩
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
令狐冲怒道:“这是我派不传之秘,你胡乱诵读,大犯门
规,快快收起。”陆大有道:“大师哥,大丈夫事急之际,须
当从权,岂可拘泥小节?眼前咱们是救命要紧。我再读给你
听。”他接着读下去,便是上乘气功练法的详情,如何“鸣天
鼓,饮玉浆”,又如何“荡华池,叩金梁”。令狐冲大声喝道:
“住口!”
陆大有一呆,抬起头来,道:“大师哥,你……你怎么了?
甚么地方不舒服?”令狐冲怒道:“我听着你读师父的……内
功秘笈,周身都不舒服。你要叫我成为一个……不忠不义之
徒,是不是?”陆大有愕然道:“不,不,那怎么会不忠不义?”
令狐冲道:“这部《紫霞秘笈》,当日师父曾携到思过崖上,想
要传我,但发觉我练功的路子固然不合,资质……资质也不
对,这才改变了主意……主意……”说到这里,气喘吁吁,很
是辛苦。陆大有道:“这一次却是为了救命,又不是偷练武功,
那……那是全然不同的。”令狐冲道:“咱们做弟子的,是自
己性命要紧,还是师父的旨意要紧?”陆大有道:“师父师娘
要你活着,那是最最要紧的事了,何况……何况,小师妹黑
夜奔波,这一番情意,你如何可以辜负了?”
令狐冲胸口一酸,泪水便欲夺眶而出,说道:“正因为是
她……是她拿来我的……我令狐冲堂堂丈夫,岂受人怜?”他
这一句话一出口,不由得全身一震,心道:“我令狐冲向来不
是拘泥不化之人,为了救命,练一练师门内功又打甚么紧?原
来我不肯练这紫霞神功,是为了跟小师妹赌气,原来我内心
深处,是在怨恨小师妹和林师弟好,对我冷淡。令狐冲啊令
狐冲,你如何这等小气?”但想到岳灵珊一到天明,便和林平
之会合,远去嵩山,一路上并肩而行,途中不知将说多少言
语,不知将唱多少山歌,胸中酸楚,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陆大有道:“大师哥,你这可是想左了,小师妹和你自幼
一起长大,你们……你们便如是亲兄妹一般。”令狐冲心道:
“我便不要和她如亲兄妹一般。”只是这句话难以出口,却让
陆大有续道:“我再读下去,你慢慢听着,一时记不住,我便
多读几遍。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
……”令狐冲厉声道:“不许读!”
陆大有道:“是,是,大师哥,为了盼你迅速痊愈,今日
小弟只好不听你的话了。违背师令的罪责,全由我一人承当。
你说甚么也不肯听,我陆大有却偏偏说甚么也要读。这部
《紫霞秘笈》,你一根手指头都未碰过,秘笈上所录的心法,你
一个字也没瞧过,你有甚么罪过?你是卧病在床,这叫做身
不由主,是我陆大有强迫你练的。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
然正气,原为天授……”跟着便滔滔不绝的读了下去。
令狐冲待要不听,可是一个字一个字钻入耳来。他突然
大声呻吟。陆大有惊问:“大师哥,觉得怎样?”令狐冲道:
“你将我……我枕头……枕头垫一垫高。”
陆大有道:“是。”伸出双手去垫他枕头。令狐冲一指倏
出,凝聚力气,正戳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陆大有哼也没哼
一声,便软软的垂在炕上了。
令狐冲苦笑道:“六师弟,这可对不住你了。你且在炕上
躺几个时辰,穴……穴道自解。”他慢慢挣扎着起床,向那部
《紫霞秘笈》凝神瞧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走到门边,提起倚
在门角的门闩,当作拐杖,支撑着走了出去。
陆大有大急,叫道:“大……大……到……到……到……
哪……哪……去……去……”本来膻中穴当真给人点中了,说
一个字也是不能,但令狐冲气力微弱,这一点只能令陆大有
手足麻软,并没教他全身瘫痪。
令狐冲回过头来,说道:“六师弟,令狐冲要离开这部
《紫霞秘笈》越远越好,别让旁人见到我的尸身横在秘笈之旁,
说我偷练神功,未成而死……别让林师弟瞧我不起……”说
到这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他不敢再稍有耽搁,只怕从此气力衰败,再也无法离去,
当下撑着门闩,喘几口气,再向前行,凭着一股强悍之气,终
于慢慢远去。
十二 围攻
令狐冲挨得十余丈,便拄闩喘息一会,奋力挨了小半个
时辰,已行了半里有余,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便
欲摔倒,忽听得前面草丛中有人大声呻吟。令狐冲一凛,问
道:“谁?”那人大声道:“是令狐兄么?我是田伯光。哎唷!
哎唷!”显是身有剧烈疼痛。令狐冲惊道:“田……田兄,你
……怎么了?”田伯光道:“我快死啦!令狐兄,请你做做好
事,哎唷……哎唷……快将我杀了。”他说话时夹杂着大声呼
痛,但语音仍十分洪亮。
令狐冲道:“你……你……受了伤么?”双膝一软,便即
摔倒,滚在路旁。
田伯光惊道:“你也受了伤么?哎唷,哎唷,是谁害了你
的?”令狐冲道:“一言难尽。田……兄,却又是谁伤了你?”
田伯光道:“唉,不知道!”令狐冲道:“怎么不知道?”田伯
光道:“我正在道上行走,忽然之间,两只手两只脚被人抓住,
凌空提了起来,我也瞧不见是谁有这样的神通……”令狐冲
笑道:“原来又是桃谷六仙……啊哟,田兄,你不是跟他们作
一路么?”田伯光道:“甚么作一路?”令狐冲道:“你来邀我
去见仪……仪琳小师妹,他……他们也来邀我去见……她
……”说着喘气不已。
田伯光从草丛中爬了出来,摇头骂道:“他妈的,当然不
是一路。他们上华山来找一个人,问我这人在哪里。我问他
们找谁。他们说,他们已抓住了我,该他们问我,不应该我
问他们。如果是我抓住了他们,那就该我问他们,不是他们
问我。他们……哎唷……他们说,我倘若有本事,不妨将他
们抓了起来,那……那就可以问他们了。”
令狐冲哈哈大笑,笑得两声,气息不畅,便笑不下去了。
田伯光道:“我身子凌空,脸朝地下,便有天大本事,也不能
将他们抓起啊,真他奶奶的胡说八道。”令狐冲问道:“后来
怎样?”田伯光道:“我说:‘我又不想问你们,是你们自己在
问我。快放我下来。’其中一人说:‘既将你抓了起来,如不
将你撕成四块,岂不损了我六位大英雄的威名?’另一人道:
‘撕成四块之后,他还会说话不会?’”他骂了几句,喘了一口
气。
令狐冲道:“这六人强辞夺理,缠夹不清,田兄也不必……
不必再说了。”
田伯光道:“哼,他奶奶的。一人道:‘变成了四块之人,
当然不会说话。咱六兄弟撕成四块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
百。几时听到撕开之后,又会说话?’又一人道:‘撕成了四
块之人所以不说话,因为我们不去问他。倘若有事问他。谅
他也不敢不答。’另一人道:‘他既已成为四块,还怕甚么?还
有甚么敢不敢的?难道还怕咱们将他撕成八块?’先前一人道:
‘撕成八块,这门功夫非同小可,咱们以前是会的,后来大家
都忘了。’”田伯光断断续续说来,亏他重伤之下,居然还能
将这些胡说八道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令狐冲叹道:“这六位仁兄,当真世间罕见,我……我也
是被他们害苦了。”田伯光惊道:“原来令狐兄也是伤在他们
手下?”令狐冲叹道:“谁说不是呢!”
田伯光道:“我身子凌空吊着,不瞒你说,可真是害怕。
我大声道:‘要是将我撕成四块,我是一定不会说话的了,就
算口中会说,我心里气恼,也决计不说。’一人道:‘将你撕
成四块之后,你的嘴巴在一块上,心又在另一块上,心中所
想和口中所说,又怎能联在一起?’我当下也给他们来个乱七
八糟,叫道:‘有事快问,再拉住我不放,我可要大放毒气了。’
一人问道:‘甚么大放毒气?’我说:‘我的屁臭不可当,闻到
之后,三天三晚吃不下饭,还得将三天之前吃的饭尽数呕将
出来。警告在先,莫谓言之不预也。’”
令狐冲笑道:“这几句话,只怕有些道理。”
田伯光道:“是啊,那四人一听,不约而同的大叫一声,
将我重重往地下一摔,跳了开去。我跃将起来,只见六个古
怪之极的老人各自伸手掩鼻,显是怕了我的屁臭不可当。令
狐兄,你说这六个人叫甚么桃谷六仙?”
令狐冲道:“正是,唉,可惜我没田兄聪明,当时没施这
臭屁……之计,将他们吓退。田兄此计,不输于当年……当
年诸葛亮吓退司马懿的空城计。”
田伯光干笑两声,骂了两句“他奶奶的”,说道:“我知
道这六个家伙不好惹,偏生兵刃又丢在你那思过崖上了,当
下脚底抹油,便想溜开,不料这六人手掩鼻子,像一堵墙似
的排成一排,挡在我面前,嘿嘿,可谁也不敢站在我身后。我
一见冲不过去,立即转身,哪知这六人犹似鬼魅,也不知怎
的,竟已转将过来,挡在我面前。我连转几次,闪避不开,当
即一步一步后退,终于碰到了山壁。这六个怪物高兴得紧,呵
呵大笑,又问:‘他在哪里?这人在哪里?’
“我问:‘你们要找谁?’六个人齐声道:‘我们围住了你,
你无路逃走,必须回答我们的话。’其中一人道:‘若是你围
住了我们,教我们无路逃走,那就由你来问我们,我们只好
乖乖的回答了。’另一人道:‘他只有一个人,怎能围得住我
们六人?’先前那人道:‘假如他本领高强,以一胜六呢?’另
一人道:‘那也只是胜过我们,而不是围住我们。’先一人道:
‘但如将我们堵在一个山洞之中,守住洞门,不让我们出来,
那不是围住了我们吗?’另一人道:‘那是堵住,不是围住。’
先一人道:‘但如他张开双臂,将我们一齐抱住,岂不是围了?’
另一人道:‘第一,世上无如此长臂之人;第二,就算世上真
有,至少眼前此人就无如此长臂;第三,就算他将我们六人
一把抱住,那也是抱住,不是围住。’先一人愁眉苦脸,无可
辩驳,却偏又不肯认输,呆了半晌,突然大笑,说道:‘有了,
他如大放臭屁,教我们不敢奔逃,以屁围之,难道不是围?’
其余四人一齐拍手,笑道:‘对啦,这小子有法子将我们围住。’
“我灵机一动,撤退便奔,叫道:‘我……我要围你们啦。’
料想他们怕我臭屁,不会再追,哪知这六个怪物出手快极,我
没奔得两步,已给他们揪住,立即将我按着坐在一块大石之
上,牢牢按住,令我就算真的放屁,臭屁也不致外泄。”
令狐冲哈哈大笑,但笑得几声,便觉胸口热血翻涌,再
也笑不下去了。
田伯光续道:“这六怪按住我后,一人问道:‘屁从何出?’
另一人道:‘屁从肠出,自然属于阳明大肠经,点他商阳、合
谷、曲池、迎香诸穴。’他说了这话,随手便点了我这四处穴
道,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田某生平少见,当真令人好生佩
服。他点穴之后,六个怪物都吁了口长气,如释重负,都道:
‘这臭……臭……臭屁虫再也放不出臭屁了。’那点穴之人又
问:‘喂,那人究竟在哪里?你如不说,我永远不给你解穴,
叫你有屁难放,胀不可当。’我心里想,这六个怪物武功如此
高强,来到华山,自不会是找寻泛泛之辈。令狐兄,尊师岳
先生夫妇其时不在山上,就算已经回山,自是在正气堂中居
住,一找便着。我思来想去,六怪所要找寻的,定是你太师
叔风老前辈了。”
令狐冲心中一震,忙问:“你说了没有?”田伯光大是不
怿,悻然道:“呸,你当我是甚么人了?田某既已答应过你,
决不泄漏风老前辈的行踪,难道我堂堂男儿,说话如同放屁
吗?”令狐冲道:“是,是,小弟失言,田兄莫怪。”田伯光道:
“你如再瞧我不起,咱们一刀两断,从今而后,谁也别当谁是
朋友。”令狐冲默然,心想:“你是武林中众所不齿的采花淫
贼,谁又将你当朋友了?只是你数次可以杀我而没下手,总
算我欠了你的情。”
黑暗之中,田伯光瞧不见他脸色,只道他已然默诺,续
道:“那六怪不住问我,我大声道:‘我知道这人的所在,可
是偏偏不说;这华山山岭连绵,峰峦洞谷,不计其数,我倘
若不说,你们一辈子也休想找得到他。’那六怪大怒,对我痛
加折磨,我从此就给他们来个不理不睬。令狐兄,这六怪的
武功怪异非常,你快去禀告风老前辈,他老人家剑法虽高,却
也须得提防才是。”
田伯光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六怪对我痛加折磨”,令狐冲
却知道这“痛加折磨”四字之中,不知包括了多少毒辣苦刑,
多少难以形容的煎熬。六怪对自己是一番好意的治伤,自己
此刻尚在身受其酷,他们逼迫田伯光说话,则手段之厉害,可
想而知,心下好生过意不去,说道:“你宁死不泄漏我风太师
叔的行藏,真乃天下信人。不过……不过这桃谷六仙要找的
是我,不是我风太师叔。”田伯光全身一震,道:“要找你?他
们找你干甚么?”
令狐冲道:“他们和你一般,也是受了仪琳小师妹之托,
来找我去见……见她。”
田伯光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不绝发出“荷荷”之声。
过了好一会,田伯光才道:“早知这六个怪人找的是你,
我实该立即说与他们知晓,这六怪将你请了去,我跟随其后,
也不致剧毒发作,葬身于华山了。咦,你既落入六怪手中,他
们怎地没将你抬了去见那小师太?”令狐冲叹了口气,道:
“总之一言难尽。田兄,你说是剧毒发作,葬身于华山?”田
伯光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给人点了死穴,下了剧毒,命
我一月之内将你请去,和那小师太相会,便给我解穴解毒。眼
下我请你请不动,打又打不过,还给六个怪物整治得遍体鳞
伤,屈指算来,离毒发之期也不过十天了。”
令狐冲问道:“仪琳小师妹在哪里?从此处去,不知有几
日之程?”田伯光道:“你肯去了?”令狐冲道:“你曾数次饶
我不杀,虽然你行为不端,令狐冲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你
为我毒发而死。当日你恃强相逼,我自是宁折不屈,但此刻
情势,却又大不相同了。”田伯光道:“小师太在山西,唉……
倘若咱二人身子安健,骑上快马,六七天功夫也赶到了。这
时候两个都伤成这等模样,那还有甚么好说?”
令狐冲道:“反正我在山上也是等死,便陪你走一遭。也
说不定老天爷保佑,咱们在山下雇到轻车快马,十天之间便
抵达山西呢。”田伯光笑道:“田某生平作孽多端,不知已害
死了多少好人,老天爷为甚么要保佑我?除非老天爷当真瞎
了眼睛。”令狐冲道:“老天爷瞎眼之事……嘿嘿,那……那
也是有的。反正左右是死,试试那也不妨。”
田伯光拍手道:“不错,我死在道上和死在华山之上,又
有甚么分别?下山去找些吃的,最是要紧,我给干搁在这里,
每日只捡生栗子吃,嘴里可真是淡出鸟来了。你能不能起身?
我来扶你。”
他口说“我来扶你”,自己却挣扎不起。令狐冲要伸手相
扶,臂上又哪有半点力气?二人挣扎了好半天,始终无用,突
然之间,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
田伯光道:“田某纵横江湖,生平无一知己,与令狐兄一
齐死在这里,倒也开心。”
令狐冲笑道:“日后我师父见到我二人尸身,定道我二人
一番恶斗,同归于尽,谁也料想不到,我二人临死之前,居
然还曾称兄道弟一番。”
田伯光伸出手去,说道:“令狐兄,咱们握一握手再死。”
令狐冲不禁迟疑,田伯光此言,明是要与自己结成生死
之交,但他是个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自己是名门高徒,如
何可以和他结交?当日在思过崖上数次胜他而不杀,还可说
是报他数度不杀之德,到今日再和他一起厮混,未免太也说
不过去,言念及此,一只右手伸了一半,便伸不过去。
田伯光还道他受伤实在太重,连手臂也难以动弹,大声
道:“令狐兄,田伯光交上了你这个朋友。你倘若伤重先死,
田某决不独活。”
令狐冲听他说得诚挚,心中一凛,寻思:“这人倒很够朋
友。”当即伸出手去,握住他右手,笑道:“田兄,你我二人
相伴,死得倒不寂寞。”
他这句话刚出口,忽听得身后阴恻恻的一声冷笑,跟着
有人说道:“华山派气宗首徒,竟堕落成这步田地,居然去和
江湖下三滥的淫贼结交。”
田伯光喝问:“是谁?”令狐冲心中暗暗叫苦:“我伤重难
治,死了也不打紧,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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