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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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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纵这话说的已经不能算是突兀了,甚至是带了几分讽刺和嘲笑,可曹乔木听了却似是完全没感觉一般,蒋五的脸上甚至起了几分善意的惊讶——虽然掩饰的极快,可谭纵还是将之看在了眼里。

“我说蒋五怎么敢带着胡老三在南京府里头闲逛,这两个家伙果然把我卖给王仁了。”谭纵心里暗骂一声,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恨意,只能用着有些玩味的语气继续调侃曹乔木道:“只是不知曹大人这般行为,可曾为谭某准备好退路?亦或者曹大人是想接梦花一家去百里家暂住不成?”

“谭亚元说笑了。”曹乔木不客气的在谭纵右手坐了,也不管茶几上的茶都凉了,只是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后,这才笑着对谭纵道:“只是不知亚元公为何不肯入我监察,莫非是嫌我监察官小人卑么?”

“老家伙竟然还不肯死心!”谭纵心里头又忍不住骂一声,面上却是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容,放下茶壶的左手开始有规律的在茶几上敲击起来,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声音。想了许久,谭纵暗暗下了决心,这个口子绝对不能留,说不得今天即使拼了得罪人也要把对方的由头封死。

有了这等决意,谭纵便张口回复道:“我意实不在监察,曹大人又何必再问。”

“哦?”曹乔木见谭纵仍然拒绝,可他却仍然不想放弃,立即紧接着问道:“我若是许了亚元公正六品游击位置呢?莫非亚元公也不意动?”

正六品游击,是监察部特有的一个职位。看着官位不高,可权限却大,颇有点代天巡狩的意思,在地方上除非是王仁这样的一方大元,否则到哪都是见官大一级。最恐怖的,还是这游击管辖的范围极广,从地方政务到水利商税,几乎就没有不能管的部门。

当然,与监察的本职一样,这职位也只有监察之权,没有判决之权。可有这么一位能够上达天听的大神在边上矗着,换谁也别想好过。因此,这游击若是想捞钱,那是一等一的肥差,正好切合了谭纵既想要权又想要钱的心思。

最关键的是,正六品的官职已经远远超过了科举所能带来的权益——即便是新科状元得了官家的嘉奖,也只能得个副六品的翰林院编修职位,过得几年运气好了才能得了提拔。

因此,若是谭纵真取了这游击位置,基本就等于比旁人省了好几年。要换在后世,这么几年省下来,那几乎就等于多了无数的机会,谭纵要说不动心那就真太假了。

然而,谭纵早已然把入监察的利弊想清楚了,这会儿即便面对如此诱惑,可心里头的戒备一直提着,根本不敢把这诱惑一口吞下,说不得只能露出一副苦瓜脸道:“曹大人这话说的,当真让谭某为难啊。只是梦花科举入仕,想走的是步步为营的王道,而若是真入了监察,只怕这王道就走不成了。”

那边曹乔木听了,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说几个好字。

谭纵见他这般豪放姿态,心里头就忍不住打着突,寻思着自己刚才那句话会不会把这人得罪的太狠了。可是谭纵再细看曹乔木的表情又觉得不太像,一时间就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今晚上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不过,趁着这么几句话,能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谭纵还是觉得不错——外放为官。

等曹乔木笑声停下,谭纵已经稳住了心思,又恢复了起先的镇静,只是一双眼睛却是若有若无的在曹乔木与蒋五身上扫视着。

与蒋五曹乔木接触久了,谭纵心里头早已然有了些奇怪的想法:按理说,蒋五身为安王,能被官家指派着来江南查这河堤案,必然是其中主脑。可看他与曹乔木的关系,似是颠倒了过来,倒更像是以曹乔木为主,他安王倒更像是个打酱油的。

若说是奴大欺主,谭纵又觉得不像。

大顺朝立国四百余年,皇权还真的从未旁落过,一直被皇家稳稳的攥在手心里,甚至连造反的都少见,也就百余年前有位外放北地的王爷昏了头,竟然勾结外敌入侵大顺,谁想事情泄露,反被大顺朝打了个伏击,把入侵的十万外敌给包了饺子,那王爷自然也是直接处死——连贬为庶民的过程都省了。

这正是因为这个,如今的王爷们才会齐聚京城,平日里根本没机会外出一步。

然而,蒋五与曹乔木的关系到底如何?难道是蒋五自知本事不济,主动把主导位置让给了曹乔木?特别是这会儿,先来的蒋五的几句话倒成了曹乔木的注脚,难不成里头真有什么奥秘不成?

“若是真的如此,只怕先前订下的勾引安王上钩去扯那张大网的打算只怕就要泡汤了。”想到这些,谭纵颇有些伤神的想到:“光光一个王仁的脑袋,只怕还不够给自己赚一个外放的机会啊。”

这边谭纵在伤神却未曾注意到,那边的曹乔木这会儿正给蒋五递过去一个眼神,而蒋五则立即陷入了懊恼之中。过的许久,蒋五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却让曹乔木叹了口气。

客厅里头便这般陷入了沉默,而主卧里也是难得的没了半点声响。

又过的一会,院子里头传来一声声响,却是不知道是谁从墙外头扔进来一个包袱。那边蒋五见了却是面上一喜,连忙唤胡老三去取了来。到客厅打开包袱一开,正是谭纵先前说的帐薄,只是在树洞里放了几日,又淋了雨,有些书页显得有些潮湿。

有这本帐薄作缓冲,几个人都收了心思,曹乔木从蒋五手上接过来后,则拿过帐薄小心翻看起来。

这本帐薄谭纵早看过了,里头记录了南京府近几年的水利相关事项的账目,不仅有修河堤,还有些挖沟渠之类的小项,林林总总的记了不少。只是正如谭纵所说那般,每一笔涉及到的钱数都不多,最多的也不过是两年前钱塘大潮后,杭州知府花了数万两银子修了海堤。

谭纵出身余杭,因此那一年“谭纵“却是知道的清楚,前年的钱塘大潮特别厉害,海堤破损极其严重,这几万两专款银子只怕没有作假,至多有些水分。

而这也正是王仁的高明之处——从不大肆捞钱,走的是细水长流的路子。若不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只怕一辈子都是个好官,甚至死后还能上《大顺清官录》也说不定。

等曹乔木翻看过了,这才长吁口气出来,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显然颇有些不知道下手。这账目作的实在是再清楚不过,根本没有半分弄虚作假的地方,某些金额巨大的地方甚至做了朱批——若是单从这上面的账目来看,休想找出半分漏洞来。

好在有了谭纵先前的提醒,因此这本账目的意义就不大了。可正因为如此,曹乔木却奇怪了,因为他不明白以谭纵的手段怎么会看不透此点,反要自己去把这本帐薄寻来。

想到谭纵上午的说辞,曹乔木忽地又是一笑,随手把帐薄扔给谭纵道:“亚元公可能为曹某解惑?”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矣。曹大人这一句解惑,梦花可不敢担。”谭纵接过帐薄,随口谦虚了一句,又把自己早先看好的几页找了出来,这才对着蒋五与曹乔木道:“两位且看,以南京府一府二州为限,每年修河堤所花银两不过十万有余。以王仁的老道,这里面必然是有真有假,决计不可能全盘为假。”

这一点,曹乔木早有了消息,知道王仁每年捞的河堤银子不过是几万而已,所以谭纵的分析完全没错,因此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同意谭纵的说法。

只是谭纵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同意,只是指着帐薄上的几处朱批道:“我细细看过这本帐薄,发觉这些批注有些奇怪,不仅说明了事项,还标了些数字在上头。若按我的想法,这些数字只怕有些玄机。”

“哦?”蒋五将帐薄拿过来,连续翻了几处,见某些朱批,特别是涉及到修河堤的款项时果然都有些数字在上头,顿时抬起头来问道:“果真如此。这些数字的确奇怪,难不成是什么暗语不成?亦或者有数字标注的便是王仁动了手脚的?”

“只怕不是如此。”谭纵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公子且看,每逢河堤款项时,这些数字看似变化多样,可却也有规律。例如南京府河堤款项,朱批里往往只有一二,苏州只有三四,杭州则是五六七,因此这些只怕不是表示动了手脚的,而是另有其意。”

谭纵正想继续向蒋五解说,冷不防边上曹乔木插口道:“谭亚元自然已然有了计较,何不直接说出来?”

蒋五似是也醒悟过来,符合道:“谭亚元若是心有定数,不妨直接说出来。”

谭纵原本计划妥当的,这一次原本是他向蒋五卖弄的一个机会,借机给蒋五种下他智高计多的印象,却不想被曹乔木一句话给搅合了。特别是看曹乔木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谭纵就觉得刺眼——有曹乔木在蒋五身边果然碍事。

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谭纵总不能再拉着蒋五往下讲,那样便太过露了形迹,反而不美。因此谭纵轻咳一声,缓缓说出心中答案道:“依我看,这些数字只代表同一种信息,那便是修筑河堤、海堤时,那些筑石的出处。”

说到此处,谭纵有意扫了曹乔木与蒋五一眼,见两人若有所思便趁胜追击般道出心里头思虑已久的想法:“南京府一府二州,多为平原河流,山却不多。虽说有些小山头,可可供开采的山石数量却也有限的很,因此修筑河堤时,必然不可能单从一处进货,必然要分摊开来。其中,余杭一带山少石少,这才多分出一个点来。

而大顺商律有言,但凡交易往来,双方必须同作账目。与官府交易时,所作帐薄更需特别保存,决计不可丢弃,以供官府查验。因此,咱们这本帐薄不管作的再怎么漂亮,可他却不能保证这七处石矿的帐薄也如此完美无缺。只需寻着一个由头,抓了其中一处,介时便能顺藤摸瓜,找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谭纵的这番话,再次给了蒋五与曹乔木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错觉。特别是以曹乔木而言,还从未试过这般办案的,竟然不盯着主犯,反而玩起了旁敲侧击剑走偏锋。然而,若真是如谭纵所言,这走偏的剑锋不仅能顺利得中,而且还不会打草惊蛇,当真是两全之举。

不过,曹乔木经验丰富,即便被谭纵一席话说的动了心,可还是找出了谭纵的漏洞道:“这南京府一府二州范围如此之广,采石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仅凭这七个记号,又如何能寻出来?”

见曹乔木发问,谭纵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道:“敢问曹大人一句,以贵部而言,若要外出采买物资,多去何处?”

曹乔木被谭纵这番话问的一愣,随即扫了蒋五一眼,暗道这等人情买卖自然是给有人情的。只是这话曹乔木却不能当着蒋五的面说,否则被这大嘴巴的小舅子说出去,虽然不会掀起什么波澜,可多少也有些不美。

只是想到这儿,曹乔木突然明白过来了蒋五的意思:既然他监察部都会做这种人情买卖,甚至全天下包括宫里头都在干这等丑事,那么这南京府难道就能免俗不成?说不得,还是个人情买卖!而只要是人情买卖,那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涉及的,说不得便是哪位官员亦或者是某些打通了关系的豪门乡绅。

想到此处,曹乔木已然全盘理解了谭纵话里意思,说不得再高看了谭纵一眼:似这等衙门里头的弯弯道道,谭纵一个毫无背景的士子却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若是真没有师长教导,说不得便是有些令人惊讶了。

“回去定要说服了云安这小子应下这件事情!似谭纵这等人物,又如何会配不上玉昭丫头。况且这谭纵家里头不过只有三个从良的勾栏,若是玉昭嫁过来,也用不着担心。此事须得早做决断,若是让他去了京城大考,只怕到时便是一飞冲天之势,便是后悔也是无用了。只是,如今离大考不足一年,说不得,还得寻个由头将这谭纵绑在江南,定不能让他进京。”

定下了心思,曹乔木看向谭纵的眼神便有了些不同,直把谭纵弄的心惊肉颤的,以为曹乔木还对自己不死心,想把自己挖过去当“锦衣卫”,心里面就不免有些惴惴。

等送走了蒋五与曹乔木,谭纵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实际上,到最后那会,他其实完全就是在借着两人的惯性思维在忽悠蒋五与曹乔木。

倒不是说谭纵骗了两人,实在是这里面有点小破绽,便是那几个标注。

虽然谭纵说的言之凿凿的,可谭纵自己知道,那些所谓的标注是采石场只是一种可能而已,而且可能性还不高。若是蒋五与曹乔木里面有一个人怀疑,只怕谭纵都很难圆过这个谎去。好在上午那副姿态摆的够足,所以两个人下意识地就跟着谭纵的思维跑了,即便两个人实际上被谭纵领着兜了次圈子都没发现。

不过,这也与谭纵最后那句点睛之笔有关。

正如谭纵早先所说,推论这些东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关键还是实打实的证据。而这一次也同样是如此:论断批注是没意义的,只有最后那句点醒曹乔木的话才是真正有用的。只要顺着这条线走下去,谭纵深信,这河堤案迟早会露出破绽来。

当然,谭纵心里头还是巴不得王仁能够把这边的破绽给抹平的,因为只有这样,王动才能启动心理面的第二条线。而也只有动了这条线,谭纵才能逼着想破案的蒋五与曹乔木去触碰南京府这张庞大的利益关系网,才能给王动提供晋升的机会。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弦月,谭纵喃喃自语道:“李熙来那老家伙说王仁手底下的幕僚极为不简单,只盼着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第二十五章 互算

关好院门,谭纵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进了客厅,而三个同样怀揣着心事的女人早早就在里头等着了。见谭纵回来了,莲香睁着一双媚眼一会儿在谭纵身上瞅瞅,一会儿又在苏瑾与清荷身上游弋,嘴巴似张不张的,显然有话想说,却又被谁吩咐了因此又不敢说。

清荷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双秀眉微微皱起,脸上带了几分郑重。

苏瑾神色也带了几分犹疑,可与清荷、莲香比起来又好了不少,只是拿着眼睛看着谭纵,显然也是在等谭纵解释。

有正六品的官职摆在眼前竟然不取,让这三个女人不可抑制的产生了某些不好的想法。

谭纵这会儿却懒得跟这些女人解释这么多,毕竟这事儿牵扯的太大,而且大多数还都是推测,一个说不好反而让几个女的担心,因此只得陪了会性子哄着几个女的回房间睡了,这才让几个丫鬟收拾好客厅,自己则踱着步子进了苏瑾的房间。

谭纵进房的时候,苏瑾已然摆好了东西,矮几、茶壶、长烛一个不少,显然是想与谭纵长谈一番。却不想谭纵作的更绝,蜡烛吹了,茶壶倒了,矮几搬走了,直接就拖着一身单衣的苏瑾上了床。

裹好了单被,苏瑾不肯睡了,只是侧着身子拿手抚着谭纵的胸,又忍着羞涩拿过谭纵的手放进自己单衣里,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谭纵的脸。

看着苏瑾这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甚至连色诱这等招数都使出来了,谭纵也是感叹一声,只得恶作剧似的在苏瑾还不甚茁壮的胸口狠揉了几下,又把这渐渐动起情来的小女子压在身下,好好享受了一番手足之欲,直把这个不经人事的小女子弄的气喘吁吁,几乎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把苏瑾搬到自己身上,一双手则固定在这娇媚女子的翘臀上。

瞧着眼前苏瑾这副红晕生霞的羞怯模样,谭纵调笑道:“小瑾儿,现在可还要听了?”

那边苏瑾被谭纵折腾了许久,看似神智不清的样子,可心里头却紧守着最后一点清明。这时候听谭纵终于肯说了,连忙挣扎着睁开了水雾般的眼睛,下巴磕在谭纵的胸口上道:“只要相公肯说,妾身便愿意听。”

“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听,我便捡些东西与你分说一二。”谭纵心疼这女子的执着,更心疼这女子执意要与自己分担的心思,这才张口说道起来:“你且说说,你先想知道些什么?”

苏瑾是个聪慧的,因此根本不给谭纵忽悠的机会,直接就把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抛了出来:“相公今晚为何不允了曹大人?有安王在场,害怕他反悔不成?”

听苏瑾果然问了这个问题,谭纵不觉哑然一笑,伸右手在苏瑾翘臀上轻拍几记,左手则渐渐滑到这乖巧女子腰肢上来了一回轻拢慢捻抹复挑,直弄的苏瑾娇躯轻颤了这才开口道:“这世上又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只看见他允了我正六品的游击,可见他要我作什么?这监察真是这么好当的?”

见苏瑾似想反驳,谭纵却在她背上轻拍几记,复又开口道:“况且我走的是科举入仕的路子,这是堂堂正正的王道,所遇不过是些官场风险,我自信尚可应付。可若是进了监察,只怕便由不得我了,说不得还得干些暗间的勾当。你在江南中遇的官场中人多,想必也听说过,这大顺朝现在正是文武合力斗监察,你说我日后暴露了还有好日子过么?”

谭纵讲的笼统,可苏瑾也是冰雪聪明的,稍微被谭纵点拨一二便明白了谭纵的心思:大顺朝只有走科举的路子才是王道,若是入了监察,只怕反而耽误了仕途。

可苏瑾却是不知,谭纵虽然不甚熟悉明朝历史,可那些个有关明朝锦衣卫的小说、电视、电影却没少看,对于这种人的下场他却是最清楚的:莫看生前如何富贵,死后只怕还要连累家人。况且,似这种组织,内部倾轧只怕比官场内还要厉害,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局。

而且,这等组织,说不得还得帮着官家做点见不得光的事情。若是能一生得享圣眷还好,可若是有朝一日不行了,只怕多的是人下黑刀子。

只是,这些东西,天知地知我知,却不可公然说出去给别人知,即便是苏瑾这等极为亲近的人也不能说,否则只怕引来轩然大波——你一个尚未接触官场的士子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秘辛的,莫不成是有人告密?没有?没有就打的你有!

正是这些顾虑,让谭纵只挑了些相对好理解的东西给苏瑾知晓。再看苏瑾这副略懂的神色,谭纵便知道自己好歹算是过关成功了。

那边苏瑾将谭纵的话消化了,又似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今儿个晚上你与安王以及曹大人说话的时候,怎的有些古怪?”

“古怪?”谭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是说我对他们冷嘲热讽吧?”

见苏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谭纵心里好笑,便将这女子搂紧了些道:“你还不知,我原本也打算对这两人客气些的,毕竟你家相公日后还需这两人推荐为官。可今儿个他们却是做的不地道了,竟然把我给卖出去了,我又怎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啊?”苏瑾立即不解道:“相公话里的‘卖出去’是何意?”

“嘿,这个怎么说,左右不过是我家里的俚语,意指被人出卖了。”见苏瑾仍然是一副不懂神色,谭纵想了半天,只觉得这个词还真不好解释,只好直接说事情道:“你也知,如今你家相公正帮着朝廷查当今南京知府王仁一事,而王仁在这南京府经营多年,想必在全城都布下了眼线。即便没有,可以他一府知府的地位,想必也掌握了这南京府里头的青皮。

这些青皮平日里看起来不过是些狗仗人势的家伙,可若利用的好了,要打探些消息、寻个把人只怕最是方便不过。而今早我将这两位越去茶楼,想必就将他们的行踪暴露了。而他们想必也是察觉了此事,就将计就计将那些眼线又引至我身上。”

苏瑾听到这儿,立即反应过来道:“以相公话中的意思,是说安王与曹大人以自身为诱饵,故意让王知府知晓,你与此事有瓜葛?”

见苏瑾猜中,谭纵便点头应是。谭纵正待继续解释,却不料苏瑾竟然自个继续分析了下去道:“以我这几日的观察,安王与曹大人对相公所求甚重,此举断然不会是要陷相公于水火之中。既然如此,只怕目的就是想逼相公向其低头,好求其庇护!”

“瑾儿果然聪慧。”谭纵欣然笑道:“这两人抱的便是这么个目的。只不过,两人却是太过急切了,想必是那位安王不甘心为我左右,想要扳回一局,不想这些手脚动下来反而落了下乘。若是那位曹大人,只怕不仅不会将我暴露出来,反而还会遮掩一二。”

苏瑾虽然聪慧,可对这官场里的事情终究经验不多,因此就猜不透谭纵话里的深意,只得询问道:“这又是为何?”

“说来说去,还是面皮二字。”谭纵轻笑几声,眼前似是已经出现蒋五那副面临失败的懊恼神色:“蒋五身为皇子,只怕还是首次办这等案子。而这等皇子,只怕最缺的便是曹大人这等老刑名的耐性,稍微有点线索便以为能够把案子破了,却不知这实在是大谬。只是,正是因为他存了这等心思,因此便自觉日后用不着我了,因此便想着趁这机会逼迫我低头。

可若是换了曹大人,他只怕一眼便能看出此案深浅。就好比今日所谓的线索,只怕查不到最后便要断掉。到时候,他们终究还是要找上门来询问于我。若是因为一时之气置我于危险之中,你说我日后还会诚心与否?所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便是这么个意思了。”

有了谭纵解释,苏瑾便明白了此中奥妙。只不过,与曹乔木一样,她也忍不住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只觉得身下的谭纵似乎与以前那个谭纵有了极大区别,就似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不仅思维敏捷,更是对这人心揣摩的极深。

只是,在苏瑾眼里,谭纵依旧是那个谭纵,虽说有了些令人琢磨不透的变化,可人却还是那个人,因此苏瑾只得将这些东西归咎为谭纵有长辈提携…苏瑾倒是清楚谭纵与鹿鸣学院的孙延相熟,否则谭纵也求不到这位大儒为自己几个卑贱女子写婚契。

除了暗自感慨谭纵与孙延的关系实在是深厚外,苏瑾也没别的好想了。

看着苏瑾沉沉睡去,谭纵终于有了时间来考虑自己的事情。

今儿个被蒋五这么一闹,虽说会引起王仁的怀疑,可谭纵却能断定,即便王仁心有所疑,除非鱼死网破,否则也必然不能真的对自己动手。一来谭纵还顶着南京府亚元的名头,二来则是谭纵与苏瑾几人的婚契了。

婚契这等物事,看似简单,甚至不需女方当面签字画押,实则不然。

一者谭纵此时名头正响,与苏瑾、清荷、莲香三人之事又传的满城风雨,必然做不得假。二者这婚契上除了谭纵与女方的名字外,却还有个见证人的名字,这本应是媒人之类签字画押的地方。可谭纵却求得了孙延的墨宝,自然不会放过让他当回见证人的机会。因此,正是有了孙延这等人物的签押才让谭纵得以如此顺利办好。

然而,谭纵去找孙延自然不是为了省事方便,实则还是存了借孙延的名头的目的。这就好像后世总有些皮包公司喜欢将某某领导参观,或者老总与某某大佬见面握手的照片高挂墙上,让人猛一看就觉得这公司大气。可实际上,指不定那大佬自己都不知道这位老总是干什么的,只是被人托了来喝了杯茶而已。

说到底,终究还是个扯虎皮拉大旗的问题。

而谭纵这一次,便是扯了孙延的虎皮,拉的孙延的大旗。有了孙延的名头在外面,即便王仁要动他谭纵,想必也要三思而后行。至于王仁会不会不知道,谭纵却是不担心的——孙延的名头太响,跺跺脚甚至南京城都要晃几晃,这次给人当了见证人,那押司敢瞒着才怪,只怕早报上去了!

只不过,谭纵也清楚,孙延的虎皮不好扯,只能算是护身的东西。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王仁自己都保不住了,又如何会去顾及孙延的面子。因此,谭纵才会问曹乔木可曾为自己准备退路。

而到了这里,两人自然就有了分歧。

蒋五与曹乔木自然是想趁势将谭纵逼入监察,可谭纵却是不愿意的。因此,谭纵便失去了一道护身符,说不得还是要看准时机抽身离开南京府才行。

然而,谭纵又岂是这般好想与的?蒋五与曹乔木既然做了初一,他谭纵自然不介意做回十五,说不得谭纵就要把这潭水再搅浑一点,至少得把南京府里头那些看戏的人一起拖下水来,大家一起抓瞎才行。

“你可瞧清楚了?”春二砰的一声把手里的酒碗放下,清黄的水酒洒了半个桌子,把那碟子里上好的酱肉浇了个浑透,一股腻人的肉香顿时四溢开来。

大头偷偷咽了口口水,再把盯着酱肉的贼眼收了回来,这才陪着笑脸道:“春头,虽然离的远,可小的肯定没看错,那两个人绝对进了那院子。我还看见了,就是那遭瘟的书生来开的门,过得好一阵子才出来。”

“哦,这可邪性了,这两人怎会搅和到一块去的!”春二沉吟一声,随手从桌上拾了两粒银裸子丢到大头身上,又挥手把这大头赶出去。

大头正退到一半呢,春二忽地又叫住道:“明日个起,你就专门盯着那谭纵。不管他去了哪,见过什么人,你都要给我报来。这事若是办好了自然有你的赏钱,若是耽误了事情,你便准备好铺盖滚回乡下去!”

大头点头哈腰着应了,这才从房间里出来,可立即就被两个人拦住了。打头这个长的粗壮,光着脑壳,一副酒糟鼻子即便在夜里也发着红。后面一个瘦不拉几的,穿了身打着补丁的破布衣裳,两只手都缩在袖笼里,这会儿正在风里头跺着脚。

“大头,春头赏了多少?”光头一把抓住大头的肩膀,手臂一用力,不自觉间就把大头给拎了起来。

“死光头,快把老子放下来。”大头吃疼,这回都疼的变了脸色,偏生不敢放大了声打扰里头春二的兴致,只得哑着嗓子说话:“再不放下来,今晚就没你的份了。”

那边光头得了威胁,不仅不怒,反而听话的很,又给大头揉了回肩膀,这才谄媚着问大头道:“大头哥,春头到底赏了多少?”

“嘿嘿,瞧瞧这是什么!”大头手一举,立时把一粒银裸子拿了出来,在月光下亮堂堂的直闪花了光头和那瘦麻杆的眼。

“春头果然豪气,竟然直接赏了银子,看来晚上的酒钱有着落了。”光头一高兴,直接就给大头手上的肩膀上来了一掌,直把大头推的一个踉跄,差点站之不住。

那边瘦麻杆见了银子,眼睛也是一亮,可他却不似光头这般莽撞,只是跺着脚道:“大头哥,快把银子给了我,我去给你们沽了酒来。”

“你小子可别给我偷账,我明日个可会去问。”

“您就放心吧,我哪次偷藏过东西?”瘦麻杆连忙一阵指天指地的发誓。

大头狐疑了半晌,终究还是信了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引起递了过去:“你小子手脚麻利点,这可快宵禁了,你莫要被那些军汉逮了去作一晚上的狗蹲!”

“您就等着吧,老地方见。”得了银子,瘦麻杆也不觉得冷了,拔腿就走,三抹两转的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春二这一晚上也没休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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