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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黑白小丛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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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杜拉斯黑白小丛书
  作者:e书时空
  内容简介:
  “玛格丽特·杜拉斯作为一个女人,你可以爱她,也可以恨她,而作为一个作家,她的艺术魅力则无可抵挡,是不朽的。” 她的文字本身,就是一个迷。是关于记忆与遗忘,距离与背弃,苍凉与激情、以及在黑暗中阅读与爱恋的各种姿势。她告诉我们迷恋是一种吞食,而她在燃烧后化为灰烬。冷静也是有的。冷静在杜拉斯从容不迫的叙述中,她在文字之中华贵。她以文字唤醒我们内心潜藏的欲念和泪水。可又有谁,真正读懂了杜拉斯?
  正文
  编者语
  “玛格丽特·杜拉斯作为一个女人,你可以爱她,也可以恨她,而作为一个作家,她的艺术魅力则无可抵挡,是不朽的。”
  她的文字本身,就是一个迷。是关于记忆与遗忘,距离与背弃,苍凉与激情、以及在黑暗中阅读与爱恋的各种姿势。她告诉我们迷恋是一种吞食,而她在燃烧后化为灰烬。冷静也是有的。冷静在杜拉斯从容不迫的叙述中,她在文字之中华贵。她以文字唤醒我们内心潜藏的欲念和泪水。
  可又有谁,真正读懂了杜拉斯?
  记忆与感悟
  ——张爱玲、杜拉斯及其它
  (一)
  1991年,我在武汉上大学,那时张爱玲还没有象现在这样广为人知,但张迷们已像一个秘密宗教团体一样悄悄传布她的作品了。
  那时流行的是一本《私语》,稍后则是《张爱玲散文全编》。在大学图书馆,我只找到两本张爱玲小说集,都很薄,总共才收四五篇小说。我想,要是哪家出版社出版她一本较完备的小说集,肯定销路不错。
  1992年冬天,期末考试到了。我们这些平时经常逃课的文科生,只好临时抱抱佛脚,紧张得天昏地暗。待只剩下最后一科待考时,我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天晚饭后,就去武汉水院有名的小草书屋转了转。就在那里,我惊喜地发现了一套四卷本《张爱玲文集》。
  那是我买的第一套张爱玲文集,价格只有20多元,而现在已翻了一番都不止。
  (二)
  不过,我这篇文章想谈的不是张爱玲而是杜拉斯,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题外话,下面言归正传。
  我前些时在想,杜拉斯——她的《广岛之恋》出了,《情人》出了,《来自中国北方的的情人》出了,《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出了,《物质生活》出了……为什么没有人出她的选集呢?正想着,就看到了《杜拉斯选集》出版的消息!这种境况,就像当年遇到《张爱玲文集》一样。
  杜拉斯和张爱玲,二者似乎有些共通的什么。对生命的破碎的深刻体验?对绝望和苍凉的精微洞察?一种类似的凋枯的心境?对欲望的书写?——不论是哪点,她们都是多么不寻常的女人,她们对女性命运的体察都是多么细致入微!
  读杜拉斯,最欣赏的不是《情人》,——它写得太紧密,太收缩了,一种硬质的、紧张的文体,反而没有《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舒缓充分,那种伤痛、伤痛、伤痛到绝望永不醒来的无助,成为杜拉斯文本的核心,在这本书中有了最精彩的表达。
  最喜欢的还是《广岛之恋》。有别于《情人》中无法理解只可体察的绝望,《广岛之恋》的绝望与疯狂是明晰的,但也表现出向未知生长的倾向。这使得它既不象《情人》那样漫无所归,也没有形成一个有限性的文本。它是丰富和开放的。如果说《情人》只是对伤痛的回想,那么《广岛之恋》则是伤痛本身;如果说《情人》只是情感燃烧后的余烬,那么《广岛之恋》则是情感的火焰,是一种疯狂,一种燃烧。
  作者: 夜晚之心
  重读杜拉斯
  基本上是不喜欢看外国文学的人。因为不喜欢中文译者的某些风格。总觉得翻译过后的文字,象隔在玻璃后面的花朵,闻不到它在风中轻轻飘散的气息。独特的。无法被视觉涵盖。
  比如川端康成。我觉得他的文字应该有一种冷寂的艳丽。可是每次在书店翻到他的作品,心里总是失望。很久以前看他的那篇古都。印象很深是那段描写两姐妹一起度过的唯一一个夜晚,清晨的时候面对着分离。一段短短的景色描写。
  是清晨下起来的细细的雪花。看的时候,自己先把那段翻过来的中文改了一下。
  里面的意境,能体会的心,已经跨越了单纯的文字。
  但是我无法拒绝杜拉斯。她的两本情人是我喜欢的。比较偏爱的是纪应夫译的那本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简单,直接。有着钝重激烈的冲击力。视觉和想象都有。让人沉沦。
  重读杜拉斯,在一个下雨的深夜。
  突然想到有些东西是可以流传很久的。在一些相通的灵魂里面。它是生生不息的。
  城市的声音近在咫尺,是这样近,在百叶窗木条上的摩擦声都听得清。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他们从房间里穿行过去似的。我在这声音,声音流动之中爱抚他。
  大海汇集成为无限,远远退去,又急急卷回,如此往复不已。
  我要求他再来一次,再来再来。和我再来。他那样做了。实际上那是要死掉的。
  他对我说,他一生都会记得这个下午,尽管那时我会忘记他的面容,他的姓名。
  吻在身体上,催人泪下。也许有人说那是慰藉。我变老了。我突然发现我变老了。
  我对他的爱是不可理喻的。这在我也是一个不可恻度的秘密。
  我爱他,也许永远这样爱他。这爱不可能再增加什么新的东西了。
  那时我竟忘记了有死。
  湄公河。河水在稻田里蜿蜒流淌。
  文字在杜拉斯的笔下,自由飘忽。她可以随意地变换人称,变换叙述的时间顺序。相同的是一种绝望的张力,始终紧紧地绷在那里。无法松懈的阴郁和悲凉。
  她一生被酗酒和情欲所困。
  可往事是这样的清晰。爱过的男人。他的气息和皮肤的触觉,还在她的心底。
  15岁的白人女孩,穿着旧的丝质连身裙和金边高跟鞋,梳印第安人的麻花辫,涂着口红。
  贫穷,有放肆的眼神。然后在渡轮上遇见来自中国北方的男人。
  宿命的阴影,笼罩着一生。
  绝望的性爱。无言的别离。
  杜拉斯写尽了爱情的本质。
  不会再有更多。
  就好象深爱一个人。到了尽头。突然发现自己如此孤独。
  那天晚上,去图书馆找一本关于瑜珈的书。雨停了,空气中还有潮湿清凉的雨滴,天空是一种奇异的颜色。很空寂的蓝。翻涌着大朵暗黑色的云朵。贯穿城市的江流终于显得平静。
  大街上行走着一些陌生的人在我们生命的某处,总是有一个人会出现。也许肌肤相亲。
  也许又彼此遗忘。可是时光的尽头,留下往事。好象一道伤疤。
  或者是温柔。或者是疼痛。或者是他遗留在身体深处的一滴眼泪。
  在生命的延续中轮回。
  15岁的杜拉斯在回法国的轮船上,看着中国男人的汽车急速驶去。
  最后汽车看不见了。港口消失了。接着,陆地也消失了。
  她闭上眼睛。
  她再见不着他了。
  在闭上眼睛的黑色世界里,她又闻到了丝绸,皮肤,茶和鸦片的气味。
  分离。永远的离弃。
  作者: 安妮宝贝
  重读百年经典
  青春是女人的荣耀,也是女人的天敌。荣耀带来喜悦,天敌则使她们恐惧。幸有生命中的情人,“他说他爱她将一直到死”。于是女人保持着荣耀,在一场深刻的爱情里,她抵抗着来自衰老和死亡的恐惧。在自冷自喜中,她渐渐地走近自己。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她们就揽镜自鉴,从清晰的容颜开始,她们一点点地认识自己,熟悉自己。等她们老了,是的,衰老正一步步逼近,关于爱的记忆,关于情人的丝丝入扣的细密感受,像明澈的光辉照耀着她们。他的深情注视,穿越了悠长的时空隧道,悄然莅临,如此的难舍难弃。在这种至死不渝的精神联系中,女人才真正地掌握了自己。
  杜拉斯说,“生命的历史并不存在”,那些嵌在时间链条上的过去是不存在的。它们漆黑一片,沉没了,生命在遗忘中慢慢消融。可那些曾有过的极致体验,以及和体验相关的绝对形象,被刻在生命的横截面上,是漆黑历史中的紫色闪电,眩目而美丽。这些绝对形象正精灵般游走在《情人》一书里。
  “渡船初遇”和“房间幽会”这两个形象在小说里不断出现,像银幕上的镜头闪回,其实记忆就是滑动的胶片,一些定格在生命中的画面,一定和我们的思想,情感,灵魂有着深刻的联系,这就是杜拉斯才有的精湛的心灵写实。女性记忆就这样依附在一个个场景,细节和画面里,树影一样地游移不定,但它驮着女人的柔情,执拗,在生命的苍茫时刻赐予我们温暖和力量。装束怪异的小女人上了那部黑色小汽车,从此开始遭遇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这是所有女性记忆的里程碑。它是生命的瞬间,但以后的一切早已宿命地,提前涌进了这一瞬间。
  小小的白种女人迷恋着情人的身体,迷恋它黄金一样的光辉。他是瘦弱的,但有着强大的力量,他给了他肉欲的极乐感觉,一种致命的飞翔。她占有着她的情人,她无可救药地沉醉于纯粹的青春欢乐之中,她说她的情人帮助她完成了年轻躯体的全部使命。为此,杜拉斯写出了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女性读本,女人成为爱的主体,她在创造,同时她享受着她的创造,她要为如此浓烈的,富有质感的爱去违抗母亲,违抗校规,违抗整个世界。男人把她看成孩子,他和她的孩子做爱,这是不可饶恕,令人窒息的。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痛苦,他陷入了一场糟透的爱情之中。
  肉欲之爱和情感之爱冲突着,撞击着。小小的白种女人贪婪地从情人里吸取欢乐,以此来逃避她窘迫,冷酷,险恶的家庭生活,她的母亲和两个游手好闲的哥哥,尽管她爱他们,但这种爱无力又无助,这样的时候,她就躲进那个堤岸的房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房间里不断扩大,时时都在形成之中,向着死延伸而去。”可见,《情人》并没有走言情小说关于金钱,门第,相爱却不能相守等等矛盾纠葛的老套路,而个人性的内在体验被强调和渲染,在一种巅峰状态下,去探求有关爱,自由和死亡的终极意义。很法国味的生命哲学,但杜拉斯是离经叛道的,她的坦诚,她的才华,使得她的灵魂赤裸,让所有时间的痕迹绽放出光芒。
  最后,白种少女还是离开了堤岸,离开了她的情人。离去以后,她才沉思反顾,自己是否用她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他,她担心他会像水滴一样消失在沙里,这份担心验证了她的爱。她后来听说中国男人娶了个来自抚顺的北方女子。新婚之夜,他仍在哭,17岁的新娘就掀开红盖头和他一起哭。当然白种女人也结了婚,并且经历了多次婚姻,她终于明白她必须在《情人》这部书里写下那句陈词滥调:他说他会爱她到死。同样的话对于一个17岁和70岁的女人,一定有不同的意义和感受。此刻,她洞悉了一切,也就掌握了一切,她融入了万物又能淡出万物,一个爱情故事从不同的层面完成了对生命存在的多意诠释。生命不是一种结论,它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由不同阶段的几个绝对形象构成。人正是依赖这种致命的记忆,来摆脱焦虑和孤独,来抗拒遗忘,也就是抗拒死亡。
  杜拉斯式的叙述是零碎,散乱,跳跃的,很叛逆的女知识分子的风格。《情人》这部自传体小说也是如此,但却成了畅销书。读者给子夜出版社写信说为其中的情感,力量和激情惊叹不已。那就读读《情人》吧,去回望半个多世纪以前的风霜雨露,有份苍茫恒远的美丽,让你心痛,让你感动。
  杜拉斯:话多的女人
  当代西方女作家中,法国的杜拉斯是最为我们所熟悉的一位了。在《情人》走红图书市场之前,她的《琴声如诉》等作品已有相当大的读者缘。杜拉斯的小说,相对于我们的阅读传统,可读性并不强。阅读是一种传统,力量比写作传统更大。那么,杜拉斯对我们的魅力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肯定不是来自于她小说的陌生感。罗伯—格里耶的小说,在文本上比她更具创造性,也就是说更具陌生感。我们的阅读传统恰恰并不把这些看得很重要,甚至还要因此而排斥与拒绝。杜拉斯小说的魅力,在于她的自传自叙的色彩、氛围和品质。自传自叙的色彩、氛围和品质,其他作家的作品中也有,郁达夫甚至说过这样的话:“一切文学作品都是自叙传”。而杜拉斯的不同是她罩住我们,能够很好地利用欲望———她的欲望,我们的欲望,让它们彼此交换,又交织在一起。她想做个暴露癖,而我们则有刺探隐私的爱好。她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既满足了欲望,又觉得安全。只是欲望的满足意味着更强欲望的出现,更强欲望的出现使我们一下子暴露在明处,杜拉斯反而在暗处了。这是杜拉斯更不同的地方,几乎是天赋———漫不经心地就控制住我们。看上去漫不经心。这其中不乏智力游戏,也是杜拉斯的魅力得以放电的手段。因为她感性的文字,有身体的线条、状态,也有身体的温度。阅读过程中,你会冷不丁地觉得,你已被带到颇具神秘的是非之地;在一所空空荡荡的大房间里,你与一位坏女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杜拉斯的作品,透着股坏劲。迷人的声色,想想真迷人。当然,我站的立场是男性读者。
  杜拉斯的小说,从没有传统的高潮。但她抓紧了你,肌肤上都感到她尖利的指甲。明知道最后没什么,就是放不下。作为“新小说”(尽管她自己否认这一说法),她作品的不同之处是在词与词之间、句子与句子之间、段落与段落之间创造了空白。小小的空白。这是她暗处操纵的具体化———她在墙上挖了许多小洞,以便我们的刺探。刺探其实是一种想象。是我们的想象使杜拉斯的小说有了深度。
  我更爱读杜拉斯的随笔、谈话录。她急于表达,但有一种精神上的口吃————现实已使作家辞不达意了,她不绕圈子,就把这辞不达意表达出来————东一榔头西一棒,胡说八道,回味无穷。因为这胡说八道是反禁忌,是“子不语”。我们见多了一本正经的文章,藏拙的文章。而杜拉斯却不怕漏洞百出。她喜欢谈论政治,可说是无知,没章法,也就很率性。这是难得的,起码为我们这些读者留下了一位女作家对二十世纪的自己的看法。作家出版社最近出版的《杜拉斯选集》三本中的一本,在出版之前,责任编辑请我妻子最后校读一下,我有幸读到后来无奈被删除的一些词、句子、段落,打破了我过去的看法:以为她是酒精中毒,胡说八道是酒精带来的。其实是她的自觉。
  《杜拉斯选集》中的个别篇章是我先前读过的(比如《如歌的中板》,就是以前译为的《琴声如诉》),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介绍到中国。有小说,有剧本,有谈话录,体式不同,但味道都差不多。读了呢,与印象中杜拉斯的作品没什么区别;不读呢,又总觉得是份遗憾。这就是杜拉斯的魅力,也是坏女人的魅力吧。杜拉斯的魅力在我看来,已超过杜拉斯作品的魅力了。漓江出版社近来也出了“杜拉斯小丛书”,我买了本《外面的世界》,与作家出版社的《话多的女人》(《杜拉斯选集·3》)穿插着读。杜拉斯之所以话多,不仅仅是女人的缘故,更因为外面的世界使她觉得不能沉默。她要坏一把,坏是自由,是反抗,是惊世骇俗,也是她的天性。她天性如此———所以杜拉斯只有一个。一个总是有魅力的。
  作者: 车前子
  杜拉斯语录
  记不清最早读玛格丽特·杜拉斯是在什么时候。也有十来年了吧,就好像没有怎么认真读过,印象深刻的都是她的只言片语。她是那种善于制造警句的作家,具有非常挑剔对象的冲撞力,如果你正好是她的句子所选择的读者,她的句子就会给你迎头一棒,很痛。
  我还记得她的一个句子,第一次把我给吓坏了的一个句子。
  她写一个印度女人,说“……她只能生活在那里,她靠那个地方生活,她靠印度、加尔各答每天分泌出来的绝望生活,同样,她也因此而死,她死就像被印度毒死。”
  被一个城市分泌出来的绝望毒死。这种妖冶冷酷到了极致的意象就被杜拉斯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道了出来————我在此目睹了魔鬼与天使混合的面孔,焉能不惊骇?可以说,因为这句话,我爱上了出语惊人的作家,或者说,我爱上了智慧、怪诞、霸道、夸张的作家。一个作家的看家本领就是语言,先礼后兵是一种风格,先兵后礼也是一种风格,我偏爱后者。在我的理解里,作家和读者的关系其实是一种敌对的关系,在征服与被征服的过程中,礼与兵都是一种手段,其最后结果是读者是否臣服。我自己的阅读爱好,是倾向化干戈为玉帛这种形式的。
  后来,也就开始记录杜拉斯语录。
  现在检点几个笔记本里的杜拉斯语录,发现好多不可思议的蛮横和不可思议的俏皮。我已经不能认同杜拉斯了,年岁渐长,与她那些癫狂思想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按着一个主流社会应有的规范和礼仪要求自己和教育孩子。她的很多句子让我微笑。杜拉斯在我心目中成为一个沉闷聚会中翩翩而至的美丽的异类,语无伦次,胡说八道,但聪明绝顶有趣之极。大家在道貌岸然的面具之下喜欢她、宠她,最后起哄把她赶走。
  一个从少女时代开始阅读杜拉斯的人,往往要经历一个从信到不信的过程,这个过程让自己与杜拉斯血肉相连亲密无间;与之剥离的同时,也渐渐地获得了自己的思想。到现在,对于杜拉斯,我可以说,我并不崇敬她,但我爱她。她像一把剑,曾在十年的时间里插在我的心上;现在她依然是把剑,只是插在心灵之外。关键是,任何时候,杜拉斯于我都是剑,她是一个品质可以保证的传世作家。谁能否定这一点呢?
  杜拉斯是可以让我一直读下去的,只要我拒绝中毒。她自己就是一个分泌绝望毒液的城市,是令人事后难堪的欲望之夜。我想,我也许有能力拒绝中毒,因为我已经爱她而不是迷恋她。她自己说:“迷恋是一种吞食。”这话不仅妙,而且准确。杜拉斯很少说准确的话。
  作者: 洁尘
  距离或绝望
  J·贝尔沙尼等著《法国现代文学史》说:“不管玛格丽特·杜拉斯搬上舞台的是一个什么家务都做的女仆或一个工业家的妻子,一个副领事,一个年金收入者或一个‘左派’小知识妇女,她给我们叙述的始终不是一次恋爱的故事,而是爱情的故事。……玛格丽特·杜拉斯写道:”世界上没有一次恋爱能代替爱情。‘“
  这提示我们,杜拉斯的小说恐怕应该是另外一种读法;而我们往往把她写的 “爱情”看成“恋爱”了。所谓爱情别有意义。在她的所有小说中,都存在着一个可以被视为主体的东西,就是距离。这是一位关于距离的作家。她的人物永远停留在起点,无论经历过什么,人物之间都不可能相遇。杜拉斯的《情人》出版之后,“有人问这位作家,在重读自己的这本小说的时候,是不是有某些懊悔、感到遗憾的地方。回答是:没有,只有小说的结尾是例外,即小说最后十行文字写打来的一个电话。”(见上海译文版译者前言)我觉得正因为这一笔似乎意味着有缩短距离的可能,所以她才感到遗憾。
  杜拉斯小说中总有一个“他”和一个“她”。“他”并不是某个男人,甚至不是作为整体的男人:“她”也不是某个女人,譬如说,杜拉斯自己,甚至也不是作为整体的女人,他们是这世界上相距最远的两个点。距离,换句话说,也就是绝望。因为距离的一端或两端,总是试图缩小这一距离,结果总是徒劳的,所以是绝望。这也就是杜拉斯意义上的爱情。爱情,距离和绝望,是一个意思。我们也可以说,爱情,这是她的人物的生存状态,或者说是一种基质。杜拉斯关注的不是人的生活,而是人的存在。
  杜拉斯的作品,我最喜欢的(在目前所能读到的译本中)是《琴声如诉》、《长别离》、《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印度之歌》和《蓝眼睛黑头发》。不妨以《长别离》来做代表。书里真正的人物只有两个:黛蕾丝和流浪人。流浪人丧失了记忆,而黛蕾丝试图唤醒他丧失的记忆。这里她做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始终没有恢复记忆。杜拉斯的小说没有事件,也没有过程,事件和过程都是虚幻。前面我们讲到人物,然而他们与其说是人物,不如说是一出戏里的两个戴面具的角色。
  这一切就像米歇尔·莱蒙著《法国现代小说史》讲的那样:“如果说娜塔丽·萨洛特写的是反小说的话,那么,玛格丽特·杜拉斯可以说写的是前小说:在这个空间和她开了个头的这个时间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着重写的是一个故事的可能情况,但故事却永远不会发生;万一发生了,就暴露了世界上存在的奥秘。她只讲述发生的很少的一点点事情,再添上心里所想的很少的一点点东西,就这样她成功地创造了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怆气氛;这种悲怆气氛与人的存在非常逼近而和愉快的心境相距甚远。”
  杜拉斯常常喜欢从一己的经历取材,写成她的作品。不过从经历到作品并非一蹴而就,其间尚有过程。杜拉斯是把经历的碎片纳入她的哲学,而不是把哲学纳入她的一段段经历。也许根本没有小说家杜拉斯,只有哲学家和诗人杜拉斯。达到极致的时候(例如写《蓝眼睛黑头发》时),她与洛特雷阿蒙、兰波、圣一琼·佩斯是同一序列的作者。我们当作“写实”或“仿真”来读,恐怕是看走了眼了。
  1986年杜拉斯在美国获得过一个以海明威命名的奖项。授奖的理由仿佛是说杜拉斯的文体具有海明威的特色。但是我记不大清楚了。我以为在杜拉斯与海明威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共同之处,他们都认定陈述真相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从操作意义上而是从哲学意义上讲的,因为他们本身都是刻画方面的高手。《长别离》中有段对白,正是这个意思:“皮尔:”你是不肯呢,还是不能把心事告诉我?‘黛蕾丝轻声答道:“不能。我即便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类似的说法,多次见于她的作品。杜拉斯的小说都像是电影剧本,仅仅是对将要拍摄的电影的一种提示:然而她的剧本拍成电影也不就是最终的陈述。我们很容易由此联想到中国画的“留白”,然而毕竟是不一样的;留白意味着可能,杜拉斯所揭示的恰恰是不可能。换句话说,留白出自一个可以主宰一切的神之手,而杜拉斯与她的新小说派朋友不承认有这样一个全知全能的神存在。这里,写小说的她类同于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受到绝对限制,逾越不了她与对象之间的距离。
  作者: 洁尘
  不可模仿的玛格丽特·杜拉斯
  要做玛格丽特·杜拉斯小说的读者该具备怎样的条件?对语言的敏感,对激情的欣赏能力,怀有深刻而复杂的心理体验,对于异类形象的理解与包容……是,又不是。即使在那本轰动全球的《情人》出版以后,即使有大多数人终于认识这位晦涩难懂的女作家原来是当之无愧的大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作品的那种深情与多义性仍使透彻了解与评介作家的工作成为一种不可能。
  杜拉斯的文笔与独特风格使许多当代女作家为之着迷。她们拜倒在杜拉斯的脚下,把她的作品当作《圣经》,她们因为有一些令人心碎的感情经历与生活痛苦而自以为在杜拉斯的作品中找到了一种源于女性的姐妹般的共鸣,她们写作时把杜拉斯的作品放在工作的桌子上,她们刻意模仿杜拉斯式的优美、绝对而神秘的句子:“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这个形象,我是时常想到的,这个形象,只有我一个能看到,这个形象,我却从来不曾说起。“”我的生命的历史并不存在。那是不存在的,没有的。并没有什么中心。也没有什么道路,线索。“
  她们模仿的诸如此类的句子与腔调,事实上只是王道乾的译笔。一个作家与另一个作家有足够的距离,语言的障碍更成距离。自始至终,杜拉斯是一个法语作家,一个典型的感性而又不可捉摸的法兰西女性。在阅读那些拙劣的杜拉斯文本的仿制品时,不由自主感叹:读懂她才是真正的敬佩。法国的评论家米雷尔·卡勒一格鲁贝尔称“承认或者隐而不说,是形成杜拉斯作品风格的魅力之所在:意指的震颤波动。”“意指的震颤波动”,它来源于灵魂的力量,而灵魂附属于一个特定的肉体,老天,它怎么可以被随意模仿呢?
  1984年玛格丽特·杜拉斯写出了自传体性质的小说《情人》并凭此获法国著名的龚古尔文学奖,其时,她已70岁了。对于15岁半在印度支那湄公河的渡船上与中国情人相识相爱的那段经历,70岁的女作家仍写得饱含激情。因为时间的尘封、记忆的积压以及作家对历史俯瞰式的洞察力,这激情被表现得丰富深邃、充满张力。这种非线型的、把故事寓于情绪之中的如泣如诉的写法对传统的文学阅读是当头一棒,全世界的读者都惊奇于这种杜拉斯式的写法。爱情故事之中交织着在殖民地家族创业失败的背景、对母亲与兄弟的爱与恨,青春的希望与绝望……所有的这些形象这些感情都以极端而惨痛的语言来表现,悲怆而低沉。它们使人想到当作家年轻时,或者盛年时,未必能获有如此表达悲剧的力量。一个女人在她白发苍苍时回首她的青年时代,对爱的恨的可能都付之平静而温厚的一笑,时间打磨、削平了一切极端化的情绪。如果是一位女作家就不一样了。爱的更爱,恨的更恨。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写法其实就是诗。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使这诗显出一种隧道般的幽深与霹雳般的亮度来,简直能杀人。
  玛格丽特·杜拉斯是一个少女时,曾经美丽动人,中年始却因酗酒而形容枯槁。是否像她在《洛尔·瓦·斯泰因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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