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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幸残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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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你可听清了?”沐霖的声音很淡,却不容违拗,李兴心头透凉,勉强地答道:“是,未将听清了。”
  杨放伏在草木中,双眼似闭非闭,只有距他近的亲兵才觉出他的耳朵在微微转动,这是他在风南山脉中流亡年余养就的绝技,这方圆十里的马蹄声绝逃不出他耳去。他骤然睁开了眼睛,两名兵士拎着一个穿乡农服色的人往这边过来。“大将军,这人闯到了我们防区来了。”杨放问道:“盘问过了吗?”兵士道:“问过了,好象确是误闯进来的。”那乡农在地上捣蒜价的叩头,颤声道:“小人是这临近的百姓,出来砍柴的。求大人饶小的一命,大人公侯万代。”杨放见那乡农一双手上的厚茧确是长年砍柴留下的,与动弓刀的人绝不相同,便挥了挥手道:“先把他关起来吧。”
  雪拥关中,云代遥收到了信鸽传来的最新讯息,“远禁城中有船队出来?船上之人疑是沐霖?”他若有所思地背手而立,“难道沐霖真会从水路上过来么?”沐霈被困的地方,是在距噍城不足十里的怒河边上一座山头。他贪功冒进,追秦前的船队至此,被烧了船只,不得已逃上岸。他选的这个山头位置倒不错,确是易守难攻,水源充足,不过要不是本就想拿他当个饵,他是无论如何活不到今日的。走水路自是最方便的,不过,那一带的河面早已被赵子飞亲率的四艘神机大船封住,想要从那里过去,只怕不可能吧。“不过,对方是沐霖,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云代遥正如是想,却见云行风来禀,“城外有人自称是杨将军手下,有要事禀报。”云代遥道:“你可识得?”“杨将军手下众多,未将也不是个个识得。”“那我亲去城头看看吧。”
  两人来到城上,只见下面一支人马,打着火把,大约也就是四五十人,正焦急无比地向上望着。云代遥就着火光一看,那下面当头的一人果有些眼熟,对身边的亲兵道:“这几人你们可见过?可是常跟在杨将军身边的么?”亲兵们有些犹豫,道:“那个人倒象是见过几面,只是杨将军素来治军极严,亲兵都用的是新丁,略熟了就打发到下边去,身边的人是常换的,小人们也拿不大准。”
  “你们可有何凭证?”云代遥向那些人道。那人手中举起一只鲜血沐漓的信鸽,“小人巡山时发觉了这只信鸽被射杀,因距腾云岭远了,不及赶回去向杨将军请令,深恐会误了大事,是以一边让几个兄弟回去禀杨将军,一边就赶过来了,小人们也不需进城,只将信鸽传到便是。”那当头的人道。
  云代遥一听疑心倒去了大半,心道:“连个凭证也没有就想混进雪拥关来,也太托大了些。何况,杨放在腾云岭埋伏之事便是我身边也就几个人知晓,他沐霖除非真是能掐会算,否则就是算到有人埋伏又如何知道那人恰恰是杨放而不旁人。”便道:“把信鸽拿进来。”然后又对身边亲兵道:“去查看一下,他们的马匹上可有烙记?”
  不一会,亲兵带来了那人,那人把信鸽呈上,亲兵悄声道:“禀报将军,马匹上没有烙记。”云代遥点点头想:“前年沐霖回南方时,天侄送了他不少马匹,都有我们这边的烙印,如沐霖真想派人混进来,没有不用这批马匹的理。我原想到这点,叫杨放带去的全是没有烙印的马。”一看手中的信,不由站起来,叫声:“不好!”一边已有叫道:“不好了,起火了!”云代遥猛的起身一望,果见远远的一星火光,正是沐霈被困之处。他心道:“迟了迟了,这只信鸽也不知是被沐家的人射下来的,还是不巧撞上了那个猎户的箭上。”
  他又看了一眼信,上写道:“今日获一沐家细作,言沐家雷震火炮已成,将置于船上。又有言,沐霖甚厌其兄,拟将之一并除去。”想道:“不知神机大船上的护甲可敌的过这劳什子的火炮,早得了此事消息,却不想能如此快的用于实战。赵子飞可应付的过来么?”又想:“沐家即已有此物,水面上是不便与之争了,快着人从山原马道上过去吧,怎么也不让沐霈就这么死了,否则沐家就没什么制肘沐霖的人了。”于是对云行风道:“快,快点精兵,走山道去。看还来不来的及。”
  那送信之人察言观色知此事与信鸽有关,懊恼道:“都怪小人未能极早赶到,请老将军许小人随云将军同去,将功赎罪。”云代遥知杨放治军极严,此事虽与那送信人无干,只怕仍会加以怪责,是以那信之人望着能立功抵过,便道:“也好,你等同去罢。”
  一路上疾驰飞奔,前年与蛮族战时,这等山道不论人马都是走熟了的,不上二个时辰,便已到了山脚下,只见山上火光倒不显,却是浓烟蔽日。云军的将士退到了山脚下,见云行风来,战战兢兢的跪下谢罪,道:“山上烟太浓,实是呆不住人。小的们不得已才退下来的。想来那沐霈一伙已被熏死了。”云行风大为不悦道:“什么想不想,快领我上去。”云军将士无法,只得引了他们上去,密林中加上浓烟,五步之外不见人影。“这阵火起的好怪。”云行风听得领道统领如说,心头一动,问道:“不是火炮点着的么?”统领茫然,道:“什么火炮?”云行风突然醒悟,速去寻那几个传信的人,却已是不见了踪影,不由咬牙,气极而笑,“妈的,又上当了。”
  “大哥!”沐霈将捂在嘴上的湿巾拿开,“你是谁?”沐霈盯着眼前这个陌生人,那人抹去面上的妆泥,道:“是我。”沐霈惊怒万分道:“你怎么这会才来,你带了多少人?”沐霖淡然道:“就这几个。”“那船呢?”“河面上被封的死死的,哪里有船?”“那你叫我放火,不是让我死吗?”沐霈气急败坏地冲过去,全没想到沐霖此刻也身在此处。
  沐霖的亲卫立刻将他拦住,喝道:“住口,你凭什么对二公子无礼?”沐霖止住了亲兵们,道:“我没能带船过来,不过我带来了这个。”他敞开了衣襟,从身上解下一条皮袋来,他的石头兵们也纷纷从身上解下皮袋,多则三条,少则两条,沐霈这时头脑却又清醒些了,喝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吹气。”
  沐霈的手下马上醒过来。纷纷将皮袋吹鼓,此时烟色愈浓,河面上朦胧一片,赵子飞的船队正处下风,不得不向上移了数里,以避开这些呛人的浓烟。不到一刻,皮袋已纷纷吹鼓了,众人抱着下了水,沐霈瞧着滚滚浊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跳了下去。尚有数千沐霈手下没有皮袋,他们问道:“二公子,我们怎么办?”沐霖道:“你们降吧。向江面上的船队投降,那里多半是赵子飞在,此人行事温和,不会有杀俘的事。山下是云行风的人,他此刻正怒,只怕对你们不利。”
  在浓烟的掩蔽之中,这数百人悄没声息的飘了下去,待赵子飞得讯赶至,水面上的人已进了城头上雷震火炮和水中精钢锁的庇护下,他只得望江兴叹。事后那个与云代遥对答的兵士疑道:“二公子是如何知在山岭里埋伏的人是杨放呢?又是如何知他在腾云岭?”沐霖笑道:“其实也只蒙的,看到那个误闯进去的农人吧,他被打晕了带进去。要是令狐锋云行风都不会如此会仁慈,只会一箭射过去,再把尸首拖走。而赵子飞在云行天手下是最擅水战的,不会让他守在路上。至于腾云岭……可扼这一小段怒河走廊的不过就哪么几处。你不觉得腾云岭的名字对云家很吉利么?”
  但这段话是回到京都后才有机会说。因为他们一上岸,李兴就浑身血淋淋的跑过来,叫道:“二公子平安!二公子终于回来了,杨放带人打进城来了!”这时天色微明,远禁城中乱作一团,远处火光熊熊,到处是厮杀呼喝之声。石头营沿江口布阵,一时还抵挡得住,但沐霖一见就知,远禁城守不住了,他问李兴道:“杨放是什么时辰开始攻城的?陈将军何在?”沐霖此刻浑身湿透,形貌甚是狼狈,一双瞳仁中映着远处跃动的火光,现出倦到了极处的神情。但李兴一见他心便定了下来,方才几个时辰的忧急惊惶倾刻间消散无踪。
  李兴回道:“陈将军已阵亡了。杨放是在入夜时分开始城的。”“喔?”沐霖眉头一皱道:“这才一夜,怎就被他攻了进来?”李兴答道:“杨放在城处高挑出一个头颅,诡称是二公子的,城里将士本不晓得二公子已出去一日一夜,见二公子不现身出来,惊惶之下已是信了七成,就连未将也……嗯……”
  沐霖一听便知,城中几个知内情的只怕信的更深,连对他最为信赖的李兴也以为他带这么几个人出去是存心寻死去的。沐霖道:“就是人心惊惶,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定是人在城内响应吧?”“是!”李兴对于沐霖的未卜先知早已是惯了的,并不以为异,道:“城中有人烧了粮仓。”“粮仓不是有重兵看护的么?”“可……烧粮的人却是供应军粮的粮商,赵家!”李兴咬牙切齿的说道。
  “胡说,你胡说!”沐霈气急败坏地插话道:“赵家是我的舅家,与我沐家多年荣衰与共,怎会如此。你造谣,你失了城,却把脏水住别人身上泼。”李兴不屑的看着他,周围士卒也无人理睬于他,沐霈叫着叫着,最终只得悻悻地收了声。沐霖沉声道:“你们为何不走,却要守在这里?”李兴道:“二公子未归,我如何能走。我知晓二公子回来定是要从江上来,是以兄弟们一起定了,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把这处江口弃守。”沐霖苦笑道:“我去时说什么来着,你们如今是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好在我还回来了,走吧!回京都。”
  石头营的将士们娴熟地交互掩护,在杨军骑兵的砍杀之下,纹丝不乱地撤走,远处射来的箭在他们盾阵外纷纷坠地,攻到近处的骑兵又为不时齐射的弩弓所射下马来。骑兵不由自主的避开这个令人胆寒的队列,去追杀那些乱成一团的其它沐家兵士。眼见着他们已到了南门的吊桥之处,只需放下吊桥就可到了远江南岸,却有一队步卒从城中冲杀出来,步卒中的弓手放出箭来又急又密,于奔跑中却还纹丝不乱,箭矢尚极有准头。石头营正欲渡江,阵形不若方才整齐,当下便有不少兵士中箭倒地。
  沐霖抬眼看去,高声道:“唐真,是你么?”那领军之将听到此言,不由站住了,将手一摆,止住了身后的士卒。唐真走近石头营,在阵前行礼道:“二公子……”一句话未说出,已是眼眶微红。李兴喝道:“亏你还有脸来见二公子。你们那姓云的忘恩负义,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沐霖止住李兴,对唐真道:“你来拿我罢,让这些兄弟们回去。你们好歹在西京城中同生共死过,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何?”唐真突然于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向沐霖叩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道:“唐真向公子请罪了。今日跟唐真的这些兄弟都是跟二公子守过西京的,绝不敢与二公子为敌。只是,杨将军待未将也极好,今日放过二公子,来日战场相见,就请二公子恕唐真冒犯,二公子也不必手下留情,若是亡于二公子之手,唐真荣幸之至。”说罢便回到自家阵中,对士卒们说了些什么,士卒们齐道:“二公子保重。”
  沐霖长长的嘘了口气,望着那厢,神情比方才更见怅然。石头营放下吊桥,开始渡河。唐真率众将石头营紧紧围住,挡去后头人的视线。其它的杨军将士见这边有自家兵马,也就不再过来。沐霖守在最后,当所有将士均已渡江后,沐霖突然道:“唐真,你如何向你家将军交待?”唐真过了一会方道:“大不了唐真去职归田便是,杨将军也是极为叹服二公子的,未必便会怪罪未将。请二公子速去,多留一刻便是让未将多一分危险。”沐霖知他私下纵敌,所担风险必不至于此,但听他这般说,只得在李兴的百般催促之下离去。
  重光四年五月,京都城外。京都的围城已有两月。天气炎热,但人心更为燥热。两月来攻城不顺已使得整个云军大营中充满了火药味,好似只要一点点火光,便会炸开。这火气的来源就在中军大营那顶金碧辉煌,曾属于蛮族大汗的金帐。
  “可有对付那雷震火炮的法子么?”云行天在帐中转来转去,形同困兽,一时间到叫人难以分辨他倒底是围城之人,还是被围之人。袁兆周道:“一时也确难以破解。”云代遥端坐一旁,沉着道:“天侄莫要如此急躁,京都本是坚城,城中储粮颇丰,沐霖又在城中,便是没有火炮这等奇技淫巧之物,也难于一攻而落。好在令狐锋杨放赵子飞行风他们都打的顺手,沐家部将望风而降,我军给养不缺,眼下京都已成孤城,困他些时日,终会有不战而取的那天。”云行天听这话越发烦躁,正是手下诸将都战绩颇丰,他在此处无有寸进就越发难堪,“沐霖呀,沐霖,难道我就真的攻不下你守的城池么?”
  这两月来各等攻城的法子都已用尽,投石机地道高架车等诸般器物都一一试过了。将士用命,伤亡也自不小,但沐霖是守城的老手了,这些场面早就经过,是以云行天自已也未曾指望过会有效用。更兼沐家新造出的雷震火炮,威力极大,只发一炮便能将城下方圆十丈夷为焦土。云行天便是有千般智计,对此情形也是无计可施。他有时也无奈想,唯一的取胜之机就是如方才云代遥说的一般,待城中粮尽,使其自降。但云行天总有些不甘,他突然转念想到一事,对云代遥说了出来,云代遥点头道:“倒也可一试。”
  二人率军至城下,着令大军列队整齐。以盾护身,抬云梯出列,作出大举攻城的样子。守军起初也只是用着箭矢滚油之类向攻城士卒倾去,城下的箭手亦交续放箭,此阵去,彼阵来,箭支密的在空中撞击。不时有云军将士惨呼一声从梯上落下,但后继的士卒紧跟着上来,队列如此密集,任无数兵士未达城下便大片死去,那架式便如同存心想叫所有的云军都葬于城下一般。城下云代天与云代遥亲身督战,有传令兵来回大喝:“有敢退一步者,斩!第一个登上城头者,封伯,赏千金,授统领之职,如不能生还,则恩赏家人!”终于有一名悍勇的队长登上了城头,其后数人纷纷跟上,城头守军拥来,上百柄大刀长矛向他们攒聚而去,因城头可腾挪的地方太小,避无可避,终被扎成了刺猬,从城头滚落下来。传令兵高声道:“登上城头的第一勇者为谢明,着封武成伯,赏金千两,晋统领,由其子继父职!能再上者依例受赏!”于是攻城人群愈发无休无止的拥上来。守城之将见状已有些胆寒,急道:“快些把雷震火炮打开。”旁人道:“二公子交待过,眼下不是最危急之时,莫要轻用此物。”守将跺脚道:“这还不是紧要的时侯么?勿要多言,快些开炮。”
  守军将火炮掩体的盖子揭去,对着人群最密之处矫位点火,只听得“轰”一声巨响,地上的云军立时倒下一大片,尸首化为焦炭,一股浓烟从地上散出。云军将士先是一呆,然后如潮水般退下,任将官如何督促都止不住。而此时,云军中推出了投石机,一方方有些怪异的大石头从城下投上来,守军退开,并不理会那些石头,京都因是无险可守之地,城墙建的分处高厚,比之雪拥关毫不逊色,云军的投石机还从未能对之造成损伤。然而这些石头在空中纷纷炸开,大蓬的水样物落下。守军凑过去一嗅,突然变色道:“这是火油!”话音未落,已有无数火箭从高架攻城车上射过来,这些箭离的远了,即无准头亦无劲力,但火星四溅,霎间便见火光骤起,城头守军大喝,“火炮被烧着了,快逃!”话音未落,就是一天足令艳阳失色的强光闪现,然后是一声巨响,众人脚下的土地乱摇,砖石如雨而下,城下众人俱伏地抱头,就连云行天也为亲兵压在了地上。良久响声渐歇,地面微稳,云行天抬头看去,只见京都的城头已现出一个三四丈宽,二三丈长的裂隙,云行天哈哈大笑,道:“沐霖弄来的好宝贝,居然炸得破京都城墙!”正得意时,却听得身边传来哭声,“老将军,老将军,老将军快醒醒!”云行天收声冲过去,只见云代遥倒在亲兵的怀中,额头上插着一块锐如尖矢的砖片。
  云行天呆了一呆,喝道:“不许哭,老将军不会有事的,快快,送下去着大夫诊治!”说道就催着跟去。“那这里怎么办?”鲁成仲问道。城头出了这么大的口子,正是大好时机。云行天犹豫了一下,终道:“你们督着攻城吧。”自家却随云代遥的担架而去。
  随军大夫取出砖片,摇头道:“入脑太深,怕是……”“胡说!”中军大营里“唏哩哗啦”一通巨响,然后传出一声极为忿怨的嚎叫,一应将士听在耳中,俱是心头发毛。入夜,鲁成仲通禀,言沐霖以铁汁浇城,倾刻间便使得城墙厚固如初,攻城未果,本是提心吊胆的来报,云行天却毫无动怒的意思,只是命下:“速去宣行风将军杨大将军至此。”
  三日后,杨放与云行风快马加鞭赶至,遇人在路口守望,传云行天之令,着二人不必先来见过他,直去云代遥帐中。云行天得知二人已至,速往云代遥帐中来。及至,见二人出帐,俱是双目红肿,神情恍惚,尤其是杨放,非但是悲,更象是受了什么大惊吓,连云行天叫他都吓了好大一跳,半晌回不过神来。
  三人召见大夫,看南方可有什么名医能急速召至,大夫摇头道:“在下虽不敢称什么神医,但这外伤的症侯是在军中见的久了。如老将军这般情形能活到二位将军来已是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样子是有心愿未了的状况,即二位将军已见过了,只怕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了。不要说这等伤势救无可救,就算是有的救,请医生也来不及了。”果然这天夜里,云行天三日前派往各处求医的人还没有一队回来,云代遥就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云行天心头悔恨难言,早知就该听从云代遥的话,不必强攻,反正京都迟早也是掌中之物,可如今……想起小时侯初见这位族叔,被富家子弟数十个压在身上拳打脚踢,他与已素不相识却斥退众小,温言抚慰。后来丧父失母,丧事都由他操持。在他家帮工也是受他之恩才得以识了几个字。起事后,赏识自家才干,毫无忌防之心,主动将云军主将让与他,自甘幕后操办粮秣调和往来。多少年血雨腥风生死相随荣辱与共,着实是如父如师胜比亲生,如今好容易可以共有天下,让老人家安享晚年,却由于自家的固执毛燥,至其遇难……这,这其间的滋味,着实是没办法想,一念及此便心如火焚。
  三日之后一早,守城将士发觉城下的云军营中人马不绝而出,看来竟是全军出动的样子。俱着麻衣白冠,列阵城下,白茫茫一片,声势端的骇人。人马立定,中间分开,云行天等诸将拥出一具棺木,竟似个出殡的样式。城头兵士疑道:“莫不是葬于城下?”却有十余传令兵齐声喝道:“京都城中人听着,因尔等顽抗,致先叔代遥公罹难,破城之日,我云行天当屠尽此城一应生灵,以此废墟为先叔代遥公归葬。”杨放闻言大惊,急欲劝阻,却为袁兆周所止,袁兆周道:“项王此刻急怒攻心,你劝不来的。不过他话里还留着退路,只说是破城之日屠城。但若是城中守军开门献城,则不在破城之列。此言一出,沐家守城的意志还能有多久,倒也难说。如此一来,或者可以早日结了这无趣的最后一战。”
  承平堂上,沐家众人团坐无言,虽隔着重重高墙深院,却依旧听得外头喧哗之声不断。高总管进得堂来,沐郅闵急问道:“怎样?请愿的百姓们还是不散么?”高总管摇头叹道:“虽是赈粮抚慰,却依旧不肯离去,反而愈来愈多。都道请王爷出降保全一城百姓。”
  “哼,”一将怒道:“京都百姓受我沐家重恩多年,如今却这等作派!岂有此理,我沐家便是不成了,也少不得拖上几个陪葬的。”沐郅闵苦笑道:“贪生怕死,本是人之常情,也怨不得他们,且说我等今日当如何罢。”却有一人怪声怪调道:“当初也不知是谁要助云行天的。”众人看去,正是沐霈。沐霖淡然道:“那时我早已说过,若是助云行天可再捱得三四年,至今日正是三年。”沐霈还待说些什么,沐郅闵已是恼道:“叫你在屋里呆着,又跑出来作甚?若不是你,远禁城又如何会如此失去,出去出去。”沐霈面上腾的一红,张惶失措的跳了起来,在座上站了片刻,终于掉头离去。
  沐霈出去,众人齐望向沐霖。沐郅闵道:“沐霖,你看呢?”沐霖神色悒郁道:“我原也说过不守京都,退到岭东一带,或可支撑的久些。眼下我等被困在京都城中,外头的部将那个还能尽心作战?自古守城,莫不是指望有援兵来到,或是待敌军粮尽自行退去。如今京都并无外援,云行天给养充足,这守的不过是座死城而已。若是父王叫沐霖守,沐霖可以守个一二年,只是,那就要到人相食的地步了,能叫云行天进城时找不到杀的活物。由父王与各位叔伯定夺罢。”说罢,离席而去。
  沐霈呆立于房中,听得待妾在外头传道:“大公子,高总管来了。”忙道:“快请。”帘子挑起,高总管已走了进来。沐霈问道:“高总管,不知父王意欲如何?”高总管道:“众说纷纭,尚未定论。”沐霈突然失笑:“我却是何苦,云行天最恨之人又不是我,降与不降,与我何干?”
  高总管瞅了他片刻,道:“大公子莫不是以为云行天最恨者为二公子么?”沐霈奇道:“不是么?云行天数度受挫于他,对其恨之入骨。”高总管喟叹道:“不是小人说大公子,大公子在见事明白这一条上,比二公子差的远了。云行天固恨二公子,然并非是想置他于死地。云行天要的不过是二公子低头服输,便可去了心头不快。他终究有功于云行天,云行天又爱重他的才干,便是目下气恨,也未必会杀他,这一阵过去了,或者就会依旧起用他。只不过……”“如何?”“日后沐家在云行天手中的生死荣辱皆掌于二公子,只怕是王爷大公子日后都要仰赖二公子度日了。”
  “不……”沐霈一听此言,双目中突然现出凶光,咬牙切齿道:“我宁可饿死在这城中也不愿降。”高总管叹道:“只怕王爷还是欲降的。”沐霈躁急道:“那该如何是好?”高总管道:“小人倒有一计。只是,唉,大公子素来心慈,不知可狠得下心?”“如何,你且说来。这等时辰,还有什么恨不下心的。”高总管窜至门口窗边听了片刻,这才趁至沐霈耳畔轻言数语。沐霈听了面色一变,道:“这……可使得……总管方才不是道云行天并不想他死么?”高总管道:“他心中固不见得想沐霖死,然他叔父死于沐霖所守之城下却是无疑,他此刻定是急怒欲狂。此事做出,云行天便是心中有些惋惜,也绝不至降罪于大公子的。”沐霈听着,神情却是愈来愈镇定,他突然冷笑道:“日后如何也不必提了,我沐霈是完了,你沐霖也没有明日!”
  “二公子!二公子,三夫人,她,她过世了!”沉香撞撞跌跌的冲进房来,手中托一方白绢。面上啼泪纵横,妆容不整。“你胡说?”沐霖一惊从榻上跃起,“早上还好好的,大夫都道老毛病不碍事的,怎会……?”沉香双膝跪下,将白绢举过头顶,泣道:“三夫人是自尽的,便是用这段白绢悬了梁。”沐霖一交坐倒,喃喃道:“怎会,怎会,早上我去请安时,她还好好的……”沉香道:“三夫人去时留下的话在这里。”沐霖双手颤抖,取过白绢细阅。
  “沐霖吾儿,母今去矣。吾儿天资过人,性近佛道,本非杀伐中人。数年来皆为母所累,母心难安。吾儿若非有母在,必早不为沐家效命,今日大军压境,母何忍儿再为母受制于人。今母去,儿可由自家意愿行事。闻云氏甚惜儿才,定可容儿离去。我儿若可就此无羇无碍,行止由心,则母于地下,也当心慰。母绝笔。”
  沐霖看着看着,并未流泪,却是全然镇定了下来,问沉香道:“她还有什么话留下来?”沉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知三夫人还有话留下,道:“三夫人身边的小翠说,三夫人遣她出去时对她道,此生最愧之事,便是阻公子出家。那时并不全是为了母子之情,更是为了公子是她唯一的儿子,若公子一去,她在府中就全然没了依靠。这多年来,每一念及都是心痛如绞,只怕是……死去后,菩萨是不饶的。”沐霖惨笑,道:“世上那里有什么菩萨,她也真是多虑了。”一句话未完。却有一人从窗中跳了进来,手执长剑,向沐霖刺来。因是内室,本无兵勇看守,沐霖的石头兵都不能进府守卫。这一下变起肘腋,沐霖竟无人可呼。
  沉香扑过去拦住那人,高呼道:“大公子,你要干什么?”沐霈双目尽赤,将她踢开,一剑向沐霖背心捅去,沐霖随手操起一只绣凳挡开一剑,便欲去取那墙上的宝剑,然而论起格斗之术,他输与沐霈的只怕要比沐霈在用兵之道上输与他的更多。沐霈侧身避开绣凳,剑一横,将沐霖从墙前逼开,沐霖欲跃出门去,却已被剑从后心贯入。“二公子……”沉香惨呼一声扑上去。她一世一生也不能忘却沐霖此刻的神情,他没有半句质问的话,亦无忿恨之色,便如同一个人走了极久远极幸苦的路途,终于到了头安心睡下。沐霖合上眼,却又睁开,推沉香道:“快走,去……去找李兴,告……告知他,记得我在……远禁城中的话……快走。”
  沉香浑浑顿顿的在城中跑着,她不晓得自已是怎地从府中出来的,只约摸觉得府中有人发觉了沐霖已死之事,正乱作一团。她只有一个意念,便是寻到石头营,完成沐霖最后的嘱托。城中此刻亦是骚动不安,好似有呼喝打斗之声远远传来,但石头营所驻的西门尚还平静。她闯入石头营中,只来得及说了句,“二公子为沐霈所杀。”便晕倒在地。待她醒来,见自已又回到了沐霖房中,沐霖的尸身仍在原处,却是……已被割去了头颅。沉香一惊,转身看到李兴等石头营将士聚在身侧,方明白过来。她想起沐霖最后的话,对李兴道:“二公子要你记得他在远禁城中之语。”然后一头撞在了墙上。
  李兴见沉香说话的神情,便知她想如何,却没有阻止,他心中其实甚羡之,如没有沐霖着他为石头营兄弟的托付,他也极想就此一了百了。李兴一把抱起沐霖的尸身,对身后痛不欲生的众人道:“二公子最盼的就是诸位兄弟们平安,如今沐家云家都不必管他了,我们走!”
  沐霖的头颅此刻正放置在云行天的案头。云行天踉跄几步退后,撞倒几凳烛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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