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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殇(正文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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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厮一脸扼腕。
“你确定不悔?”长极细细眯着眼,用两指倒拎起折扇:“了怀那家伙……本王信不过。”
夜流云轻轻侧头,抬手卷过耳边一缕半白长发,手心,不知何时躺了一串佛珠。
“他若信不过,我也无法。但,总要试试。”
许久,长极仰首叹道:“罢罢罢,你要去便去,我也不阻你了。”而后突然一笑,“莲清君。”
“嗯?”
“这是本王第一次见到你为一件私事如此热忱……”
夜流云停下手上动作,盯着他:“不好吗?”
“怎会,怎会?你当该如此,莲清君,纵是该鸣于九天,却为何非要自掩锋芒?哈哈哈,如此甚好!”
眼光一柔,夜流云点头:“你眼倒利索。”
“此去不知要费时多久,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照应一下这边。”
“啊?”
夜流云也不理他越来越黑的俊脸,微笑中三分奸诈:“我去了那里,自然顾不到这边了,你便帮我一帮吧。啊,还有,灵鸳也该要来了,就留给你应付吧。”说着扬袖而起,身子轻飘飘浮在半空之中,倏尔向东飘出十几里。
他一扬手,一道碧影划来,射入长极袖中。
“此去归期不定,有事便用这个找我。至于你的身份,先不要暴露,就用我的皮相吧。”
声音越来越远,终致归为虚无。长极愣了愣,这才从袖中掏出那枚细小的碧绿耳饰,半晌,破口大骂:“姓莲的,你当本王是什么,你的跟班随从下属小弟吗?!姓莲的你给本王说清楚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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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尾山并不好找,不过是对一般人而言。他夜流云好歹也曾是一界之主,那地方自也算是好找的。
上了山,到处是密密的红叶枫林,时值初春,但此山仍然火红绚烂,自是一番摄人心弦。夜流云背着两手,脚步沾地穿林而过,面对此景却撩不起一丝心弦。只是骤然忆起那时,两人漫步林中,在那巨石之上,一人站,一人坐,任那秋叶拂过,拨乱两池春水。
如今却只剩惆怅。
罢罢,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徒添烦乱而已。
脚下轻点,转瞬间便出了枫林,再往前看,哗哗水声传来,一时只觉得豁然开朗。
清澈山泉边,有一处与之前水帘中所见一般的木屋。门扉微阖,想是有人在里面。夜流云想着便要入内,突然周身一个激灵。
一缕缕,一丝丝的。
杀气!
一道黑影直直冲着面门激射而来,夜流云侧身,两指不慌不忙对着它轻轻一弹。
叮————当啷!!
有东西被钉入身后大门,木门被大力甩出,隔了十几米才猛然摔在地上。已经破损的木门正中,一枚铜钱被斜斜插在上面,深深嵌入。
一滴冷汗划下,偷偷摸了下手,汗湿掌心。
屋中,斜坐了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的人。他抬手举杯,缓缓抿了一口,黑色玉石杯之上,有只过于苍白的手,其中暗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只见那人微一侧头,眸光流转,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好久不见,妖主,别来无恙?”
见鬼了!这人,怎么知道他要来的?!
靠……了怀,死和尚……你不会已经变成一缕冤魂了吧……?
33
微风拂过窗台的一盆兰草,枝叶轻摇,飘散出一缕缕清新香气。幽静简陋的小屋被夕阳的残光笼罩,竟也显得格外雅致。道道霞光射进来,映在桌面,椅背,蜿蜒而过,最终爬上角落那张木床,火红火红,照映出其上清清冷冷一个背影。他就静静卧在那儿,像是睡了,不曾移动过分毫。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立刻,床上的青年右手滑向斜侧面,不经意抽动了一下,但当听到来人吐息时,又渐渐垂于腰侧。
刚进来的人显然不知道自己适才堪堪从鬼门关荡了一圈回来,与其仍是说不出的苍老亲切:“施主,吃饭了。”微弱的晚霞照在他脸上,皱纹交错,俨然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和尚,长得慈眉善目,双目炯炯有神,阔鼻方唇,正气凛然,自是一副宝相庄严的得道高僧模样。
床上青年好似没听见一样,仍是静静躺着。
那老和尚看了也不恼,放下手中的托盘,然后从盘中拿出三碟素斋,依次摆在桌上,才道:“饭菜是老衲自己煮的,只是平常人家的油盐酱醋,施主若信得过老衲,多少吃一些吧。再如此耗着,垮了身体,总说不过去。”说着他看看丝毫未动的青年,那背影,显然极其不信任他,再看看菜色,老和尚摇头自语:“怎么这么倔,三天都不吃老衲的饭,怪哉~!难道老衲手艺,真的如此欠佳……?唉……悲乎……悲乎……!”
终于,床上那人动了动,启唇:“……云儿……”
那老和尚轻轻掂了碗饭,推了张椅子坐下,开始挑盘里煮的水嫩的青菜,一边嘟嘟囔囔:“你那云儿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这青菜豆腐实在些……”
“……云儿……”
“这名字三天里你也叫了二百七十来次了,还不是怎么叫都没反应?何必这么想不开。”老僧放下碗,叹道,“施主若是还不吃点东西,只怕不用这位云儿来找你,你也已经没力气睁眼看他了。”
“……”
那老和尚似是脾气极好,也不管青年根本不甩他,仍是在一旁滔滔不绝,努力劝说:“施主正值年壮,大好的青春还不曾耗费,怎就这么个苦大仇深样?年轻人嘛,就应该朝气蓬勃,当然,太盛气凌人就不好了。不过年少气盛是对的,你看老衲,已经是根老木了,但我心仍向往朝阳啊,可是你看你,一个大好青年,整日不吃不喝,为情所困,萎靡不振……”
“……”
“估计就是你那云儿来看了,见到你这副模样,也要丢下你不管了。”
“……”
“施主,你真的不吃?”
“……”
“施主,老纳照顾你这么久,好歹给个面子?”
“……”
“……施主……你在听老衲讲话吗……?”
“……”
老和尚停下,叹了口气,慢慢踱到桌旁倒出一杯滚烫清茶,吹着气趁热喝了,过一会儿才道:“不说便不说罢,老僧本就没指望感化你。”说着拂袖便往屋外走,边走边随口抱怨,“唉,没想到,传说中的夜离殇竟是一个冰坨,真是难为莲清君了……嗯,不对,如今是夜流云了啊……”
此话一出,果然,身后空气突然变得焦灼,冷冷清清的低音在小小木屋里格外响亮。
“站住……”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左袖空荡,却仍显剽悍。青年背脊一挺,双目中眸光犀利,其间弥漫的浓浓冷意,即使是个平常人也能感觉到。
狭小的空间中,剑气纵横。
“我没告诉过你名字。”不论是他自己的,还是云儿的。“你怎会知。”
堪堪走到门口,老和尚转身说得老实巴交:“施主第一天晚上梦话说漏的。”
“你以为我会信?”
“会……”一道剑气险险划过耳垂儿,和尚改口亦是老实巴交:“不会。”
夜离殇手指轻轻放在床沿上,一下一下扣着,两眼牢牢盯着他不放。老和尚等啊等,等啊等,等得几近昏睡,终于在口水即将滴下时,等来这冰块儿的冷言冷语:“你究竟是谁?”
“呵呵,”和尚两手收在宽宽的道袍里,笑得极有大师风度,绝对的温文有礼飘然出尘正气凛然老实巴交佛法无边拈花一笑:“得施主询问,真真三生有幸。老衲法号了怀。”
“云儿在哪儿?”
“不知。”
夜离殇微微眯起眼,手指再次上移,“你,不,知?”
“是……是不知啊……”又一道劲气,和尚回答的极度诚恳。
夜离殇定定看他,什么也不说,最后连手也收了,又默默躺回床上。
“施主莫急,”了怀看起来倒是心情极好,“可愿等上两日?”
“施主可知自己身在何处?”
慢慢转过来的容颜上大雪冰封,眸子黑得赫人。了怀也不指望他说话,继续说得恳切:“说不定会吓你一跳哦!”
“……无聊。”墨眸缓缓转回。
“不想知道啊……”了怀也不介意,看看桌上早已经凉了的饭菜,重又把他们放入盘中,满是皱褶的脸上,笑得开怀。
“没关系……呵呵……咱们两日之后,个中机缘,尽见分晓……”
莲施主,你我,也要因这机缘,见上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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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妖主别来无恙?”那个人拿着杯猩红的像血一样的美酒,对他遥遥举杯,一手拂过袖际流苏,动作优雅,也尽含杀机。
夜流云两手拢在一起,长指轻轻抚上左手手背,停在食指均匀优质的骨节处,细细摩挲。良久,才好似惊醒一般啧啧叹道:“确是好久没见,不过御王还能记得在下,倒是着实让在下大大惊异了一把~!”
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御王狂妄一笑:“天下人,本座记得不多,妖主,恰恰是其中一个。”说完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挥手随意将黑玉石杯抛向一旁,那玉杯一闪便到了半空,却在行至最高点时,无声无息爆成一团粉末,洋洋洒洒,散在风中。清浅酒香微微荡漾,飘散,终至虚无。
夜流云心下却是狠狠松了口气。
清冽酒香,不是浓郁血气。
虚界至尊,御王,性喜食人,嗜血,脾性多疑,其残暴嗜虐的心性,早已在众界中广为流传。
了怀,幸好幸好,你还知道自己那两条腿可以用来逃跑。
“如此闲情,御王可是来赏花的?”夜流云微微叹气,“却是赏到别人家来吗……?”
御王侧头,灰发因这这个动作垂落在脸旁。
“妖主,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仍是不知死活。”
夜流云听了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盯着那人,目光灼灼:“你要杀我吗?”
“……”
夜流云死死盯着他,又笑着开口:“不对,应该说,你要再杀我一次吗?”
御王终于有了动静,他缓缓抬头,淡然道:“有何不可。”说着抬手劈下,巨大威压呼啸扑来!
顿时周围器物俱毁,本就不结实的木屋轰然欲倒!
34
“该死……”打到左胸了……
“感觉怎么样?很不错吧。”御王站在木屋正中间,射过来的目光有如盯上青蛙的毒蛇,一扬手,掌中现出一只墨玉瓷瓶,“这东西真的不错,你用过的,只是没有注意到。”
“……”胸口越来越痛了,夜流云紧紧抿唇,“是吗……”
“它很特殊,用在特定的人身上,才有效果。”御王漫不经心地把瓶子收进怀里,“本座为了对付你,用去了整整半瓶,真是浪费呢。不过,效果还是有的……”说这一抬手,夜流云躲闪不及,右肩被拉开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顿时染红白衣。
“它让你行动迟缓了。”御王一笑,“这一点,足够杀了你。”指尖黑气一丝丝溢出,慢慢腾起,将他笼罩其中。
流苏摇曳。藏于其中的手如厉爪般张开,虚抓!带出五道血印,慢慢将长衫浸得面目全非。
“唔……!”真是讨厌的毒……
“那么,”御王轻轻弹掉指上还在向外溢出的黑色无气,淡淡道:“差不多该了结了。”黑气急速游走,弥漫,所过之处,桌椅尽毁,发出“呲呲”的响声。煞雾猛然张裂,向着夜流云当头罩来!
黑气罩身的那一刻,瞬间,所有负面的思想扑面而来,怎么挡,也挡不住。
——杀了他……杀了他们……!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
——妖主,这是你的责任!你,推卸不得!
不要!他们不行……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没做过,我怎么能……我怎么能?!
——……哈哈,哈哈哈!妖主……保藏祸根……其……心……可……知……!我们不介意……将你一起诛杀……嘿嘿……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是啊。我是需下十八狱的妖祸,一生孤寡的煞星。沾了无数人的心头血,好人的坏人的,碎了无数人的命魂,好人的坏人的,施用了无数禁忌的道法,甚至,掏心挖肺,忍着恶心,将所有东西,一一蚕食。眼瞳中,藏的是最耀目的红,妖艳勾人,那是,浸染过了无数生灵的血,才得以生成的……
所谓赤瞳……!
不过,便是如此罢了。
真是……肮脏。
飘渺云烟中,只有一个声音忽轻忽慢,似缓似急。
“忍耐了这么久,歇歇吧……”那个声音在笑,犹如大提琴划过,“让另一个你,解放吧……”
好困……
“……好……”
轰——轰轰——————!
木屋似乎再也经不起打击,终于摇摇晃晃,在一瞬间倒塌!巨大的声响在林间回荡,惊起无数飞鸟,烟尘在空气中弥漫荡起,着主了全部视线。
御王皱起眉心,待再次挥袖拂清尘埃后,原本该在面前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逃了吗……被救走了……”
“也罢……妖主,本座就看你能逃到几时!”说完头也不回,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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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施主安好?”
“你……”夜流云靠坐在一块儿巨石旁,全身伤口都在流血,眼前只看到一个人影不停晃来晃去。
“……了……了怀啊……?”
“是。”
肩膀上突然一凉,又股清新的药香传来,夜流云待晕眩过去,这才看看四周,道:“这是什么地方?”
了怀穿这件朴素的黄色法衣,衣摆已经被洗得发白,虽面目衰老,却仍然气度不凡。他将药膏一点点细致涂在伤口上,答道:“老衲陋斋下面,有一条暗河。”
夜流云看看左边一条不小的河,想起自己对这位老和尚的了解,终于忍不住挂了满脸黑线:“……逃跑暗道?”
“阿弥陀佛,莲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尚也是人,老衲只是以身作则而已。”
相信你才有鬼~!
嗡————
捂伤的手一顿,夜流云看向了怀:“什么声音……?”
和尚只是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顺便也拉了他一把。
“时候不早,老衲来送施主一程吧。”了怀将夜流云拉至河旁,看着奔腾不休的河水,指着深不见底的河心,转头对夜流云说:“你的愿望,就在这里。”
“我……不懂你的意思。”
“莫急,莫急。施主来此地,不也是寻个方向吗?如今,老衲就将这方向指给你。”了怀一笑,左手在夜流云胸前一划,顿时掌中多出一串小小佛珠,“这佛珠,老衲就收回来了。从此,你我两不相欠。”说着右手两指使力,陡然间在夜流云肩上一点,眼睁睁看他坠入河中。
“什……!?”
“那河里有块儿白玉,它会带你寻着你要找的那人。莲施主……此去一路小心……见到我好友那不争气的徒弟,便出手帮他一帮罢……好自为之……”
眼前是暗色的河水,再也听不到上面一点声响。肺部在叫嚣,夜流云捂紧仍在流血的肩膀,慢慢沉入河底,只听到水流翻腾的声音。身子越来越沉,却无法动弹,只能随波逐流,跟着流势越冲越远,直至,身边不再有任何波动。
咦?!
夜流云睁开眼,浑身一震。
入眼是个溢满河水的深潭,潭水清澈,却不见底,可见真的很深。令人惊异的是,夜流云抬手撩起一捧潭水,再高高洒入潭中,竟无法撩拨一丝涟漪!
“温润无波呵……”夜流云若有所思,“箕尾山……果然……”
“箕尾异水,蕴有白玉,白玉……”
深潭之下,有一物,若隐若现,依稀,白光闪过。
纵身向下探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能看到那闪着摄人光芒的玉石,在无波的水流中,异常动人。他轻轻落在一旁,伸手,掌下一片温凉。
唇角,轻轻撩起一抹浅笑。
“就是你了。”
白玉莹润,在扭曲了空间的深潭之下,流光异彩,熠熠夺目。
……
暗河之上,了怀慢慢将佛珠纳入掌心,用力,一点一点磨成粉末,撒在河中。仍是同样的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一切皆有缘,莲施主,你的孽根,早在那时就已种下,只是现在你仍不知。不过,说是孽根,其实,也不过是情根啊……”
“唉……这是老衲管那么多做甚?!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搬家吧,箕尾山也不能住了。可怜了那枫林美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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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白玉从河里游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夜流云挣扎着爬上岸,马上倒地不起。看看肩上还在流血,夜流云摸摸下巴:“御王,你果然是一切下三烂招数的始祖啊,唉唉唉,可怜了一件上好的云绸丝衣。”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未待夜流云回过头,耳边已传来稚嫩童音,轻轻冷冷:“你是什么人。”
这声音……
回头的时候,一瞬间,夜流云张大了嘴巴,大脑彻底死机。
不等他说什么,那黑衣小童又道:“夜家重地,擅闯者,杀无赦。”
“……”
不是吧……
不会这么巧吧……?!
不是这么倒霉吧……?!
老天啊……你还想玩儿我玩儿到什么时候啊啊啊……!!
这人……这人……
怎么可以和老爹长得这么像……?!像就算了,怎么可以气息感觉全部都一样……?!
35
等不到回答,那小童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人?”
“……”九成的可能,我就是你儿子……
夜流云干笑一声,刚想站起来,肩膀上一阵阵的剧痛令他皱眉。奶奶的……御王,下次见面,定要向你讨回这一爪之痛。
许久等不到回应,黑衣小童不耐烦的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强迫性地把他的头向上抬起,瞬间,小童吸过一口气。盈盈月光下,露出的一张脸上看不到表情,那鲜红的血迹倒是无比醒目,满脸都是。
小童一张冷脸上闪过丝讶异,手上更使劲了点儿,把他拽到面前,两张脸几乎要碰在一起。
“受伤了。”
“嗯。”夜流云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
“从哪儿进来的?”小童看看四周,试图找出他进来时的踪迹,找了半天仍然什么也没找到,只能放弃。
“……”夜流云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指旁边:“那儿。”待看到小童似笑非笑的抬眉,他扭头一瞧,指尖正对着一条连狗都淹不死的小溪,于是无言,心中咒骂了怀死和尚一千遍阿一千遍。
“这里是……?”
“夜幽堡,棋岚院。”
棋岚院,不是很久以前就荒废了吗。
“那个……”夜流云尴尬的放下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夜离殇……?”
“……”眼看他眼中突生的警惕,夜流云忙挥挥手道:“呃,我没恶意的……唔……”右肩上的伤口被无意中再度扯开,立刻,鲜血汩汩而出。
小童看了他几眼,慢慢站起来,淡然道:“你走吧。”小巧白嫩的食指从黑色长袖中伸出来,指着东边一条小路又说:“从这里一直走,那边是夜幽堡的后山,防守稍微松一些。你若能出去,再走几十里路就能找到大城镇,兴许这些伤还有得救。”
夜流云蒙蒙看着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张开口,喏喏地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那双漆黑如墨的眸,看过无数次,早已印在了心里,如冰似焰,却从没有现在这么冷漠过。
“没事……”苦笑着自己多么不切实际,竟是希望他多看他一眼吗……?幼年的殇,根本不认识自己。胡乱按住伤口,他吸了口气,强笑道:“好吧,我走便是。”
拍拍沾满灰尘的长袍,夜流云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东走去,却是一步三回头。好歹看不到他的殇老爹,所以,看看变小的爹爹,借人思人,这总可以吧?呜呜呜呜爹爹小时候好可爱啊啊啊……!
“擦擦你的口水。”身后突然响起某人的恶毒言语。
“……”
丢人……丢到十几年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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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着二郎腿斜躺在贵妃椅上,白衣少年怀抱一壶上好花雕,醉眼看着窗外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要不要见他呢?”白衣少年摇着手中酒壶,遥看着人头攒动,不久又自语:“可是,让我去看一个小孩儿,这就是了怀死和尚的意思吗?”
壶中酒水撞上青花的瓷壁,传来细微的声音,百年沉香,顺着瓶口轻轻飘了出来。
果然好酒。
“呸。”夜流云酒瓶抛到身后,咣当一声,砸了一壶好酒。随即长身而起,慢慢向客栈外踱去。
那是他,只要是他,便什么也不用说了。
唉,还是去看看吧……
走过人群拥挤的大堂,顺便在掌柜那里结了一晚的房钱,举步出门时,正与三五个劲装大汉擦身而过,耳边隐约飘来几句言语。
“……向霄九亲自带了人去……夜家……凶多吉少阿……”
“……向霄九……那魔头……真个是杀人不眨眼……!”
“……嘘,小声点……”
脚步一顿。夜流云仰首望天,抬手拦下那几个大汉,淡淡道:“几位,恕在下冒昧,想问个事。”
“啊?干什么?”为首一人看他一身打扮,警惕答道。
“不好意思,”夜流云抱歉地笑笑,“在下想问一下,你们刚才说的向霄九,是个什么人?”
“向霄九……”那人怪异地看他一眼,沉吟半天,终于环顾一下四周,悄悄凑上前在他耳边道:“向霄九,魔教教主,是个嗜血魔头,善于用计,尤其是为江湖人不齿的,下三滥的下流招数。杀人最喜腰斩,而且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大煞星。”
“那么,”夜流云眼皮一跳,“这夜家……”
“这个你都不知道?”那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夜家,夜家!当今天下,敢以姓氏称雄于世的,除了轩辕皇室,怕也只有夜幽堡的夜家一脉了。唉,可惜呀……可惜……向魔头发了夺命帖昭告天下,要夜家所有人项上人头。凭他那毒辣阴损的招数,唉……过了今夜,不知还有没有夜家了。”
“是吗……”夜流云慢慢将手背在身后,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瞳孔,红光一闪而过,“多谢相告。”
那人默然摇摇手,领着一帮人走了。
慢慢摩挲着指节,夜流云心中念头一个接一个的飞闪,渐渐淡定下来,望着天,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万里无云。
夜幽堡这一趟,若是不去上一去,恐难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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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身上带了银子,也幸好十几年后的银子在十几年前也同样可以用。匆匆在一家面馆吃了饭,走在大街上时,买了顶纱帽,随手戴上,就这样遮了那张和夜家人有八分相像的脸,这样也能免去许多误会。甩开袖摆,脚尖轻点,顺着来时的原路向夜幽堡的后山急奔而去。
希望能赶上……
穿林而过,入目的全是肢体残骸,摸摸旁边枝叶上飞溅的血液,早已风干了,显然这些人已经死了很长时间。
“这回,麻烦大了……”看着手指上泛绿的血,夜流云唇边溢满苦笑。
血里有毒,还是剧毒。搞不好全堡的人都已经中毒了。
心中暗道不好,夜流云脚下生风,飞快度出几十里地,瞬间,便看到一角亭台,正是棋岚院。
血腥味浓重,胸中的不安缭绕不散,脚下不禁又快了几分。待看到棋岚院全景,夜流云深深吸进一口气,这才控制住不让双手颤抖。
慢慢走近去,最先看到四名侍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已经死了。四个人身上无一处完好,尸臭已经招来了一些蝇虫。夜流云看着,嗓子火烧火燎,几乎发不出声来,手指在颤抖。只是没看到有孩子的尸体。
“……夜……夜离……殇……”
无人应答。
不在这里……一定是不在这里……!殇他……怎么也不能死……!
“……夜离殇!”
拖着沉重的两腿,开始在巨大的夜家院落里不停地找,不停地找。扒开死尸,看有没有幸存者,翻找着所有身形幼小的尸体,却又怕真的在这些人中找到了他的。
“……夜离殇!”
“……夜离殇……你在哪儿?”
“……夜……离殇……”
“……殇……殇……殇……”
“……”死死咬住唇,夜流云看着自己满手血污,可是,没有一滴是自己的。
不久之前,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走在许许多多尸体之中,慢慢寻找着,找着同一个人的尸体……
口中渐渐有了相同的甜腥味……
“……殇……”
缓缓地,不远处一堆尸体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如同回应一般传来。
“……嗯……”
几乎不曾思考,直接整个人都扑了上去,扒开几具疑似死士的尸体,渐渐现出里面,这些人所保护的小小躯体。
夜离殇稚嫩的小脸上染满鲜血,双眸轻轻合着,虽然微弱,但还是能感觉到他仍在呼吸。
他微微睁眼,看了夜流云一眼,又合上:“……是……你啊……怎么又……又回来……来……了……”
“殇……”夜流云小心将他抱起,护在怀里,摸摸他的脸,摸摸脖子,再摸摸手臂,最后停在心脉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放心了,呵呵笑了起来。
眼角两道泪痕划过。
“没事了……我来保护你……殇……爹爹……”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36
眼皮密实的紧闭着,睫毛颤动,抖了抖,最终缓缓睁开。身下是柔软的床褥,触手丝滑,应是上等面料,他怔愣了许久,这才将两眼转向窗外。
已是深夜了。
屋外,萧声呜咽。
一瞬间所有记忆席卷而来,夜离殇咬着唇攥紧手中锦被。
父亲被招去皇宫,那帮人便伺机而动,在夜幽堡的日常水源里下药。娘死了,他的书童替他当了一刀,还有那个小他两岁的弟弟,在他眼前被斩成两段。
一滴眼泪悄悄落下,滴在被上,又迅速被一只小手抹去。
“为什么要救我。”
外面的人没有回应,萧声转而温婉缠绵。夜离殇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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