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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十九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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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小龙的面子比天还大,他代表整个青华帮,得罪了洪老爷,但没有人追究,小角色有什么用,洪老爷要讨也找华老板!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山下突然传来呜呜呜的鸣笛声,竟是警车。 
有人走漏了风声,半山非法集结,党派争斗,警察闻风而至,最好一网打尽。 
车顶亮着闪动的双色彩灯,是特有的标志,唯恐没人知道,车未到,警报已响遍全山,分明是通风报信,叫犯人快快逃跑。抑或是他们自恃有十万大军,不怕虾兵蟹将? 
大家果然阵营大乱,速速有车即钻,开尽火力全速撤退。最早跑掉的,无疑就是幕后两位老板。 
小龙在混乱之中,把车子开到我面前,一如那时情景,他叫:“阿翰,快上车!” 
我如梦初醒,跳上他的车子。 
没有人的车子快得过麦小龙,他排众而去,但方向却不对。 
“你开到那边干什么?”我叫:“那里不是下山的路!” 
麦小龙没有听见,他一心一意,纵闯向前,我转过头去,只见他直奔了望台,那上面的女孩子因在高处,情况又发生得突然,一时下不来,大家四散奔逃,哪有人还记得她,她危危险险地正要走避,手里依然紧紧抱着那个大纸包。 

 

她匆匆跳到台下,小龙飞车一闪,抢去了她手中的袋子。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小龙的车子已经顺风而去,漂亮地转个急弯,自另一出路,飞滑到山下的道上。 
时间这一耽搁,后面已经有数部警车从岔道追出,紧跟在后。我频频张望,太近了,我甚至看得见后面车中身穿制服的两名警员。 
“快追上来了。”我说。 
小龙抿一抿嘴:“就凭警车也想追我,别搞笑了。” 
警察亮出对讲机,大喇叭,凌空宣布: 
“前面的车子,尽快靠边停下!我们是警察!再说一次,前面的车子,尽快靠边停下!我们是警察!……” 
小龙加大油档,车子厉吼一声,直如离地三寸,腾云驾雾,远远抛开后面一串死心不息的老弱残兵。 
夜风掠过,沁人肺腑,透心凉爽,但即使风景再美,在这种不停奔逃的生活里,也无心观赏了。 
麦小龙驾着他的车子,和我一起,在不知名的命运里驰骋,中途不设中站,不知哪天方可到达彼岸。 

 

6
自此我的生活完全改变。
我和麦小龙,经此一役,再也无心责备对方了。
车子停在无人的海边。
小龙在黑暗的车厢中沉默地盯着我看,有一点歉意。
其实有点多此一举,一早把我拉下水,就该料到今天,不过生死逼至眼前,他还是会觉得内疚。
“放心,死不了。”我反倒要安慰他,“在分到你的金子之前我不会瞑目。”
他微微牵动一下嘴角,平时乐观得像个无知少年,一遇风浪还是禁不住心悸。
我们相对无言,谁也知道,那些金子根本动不了,要不小龙也不至等到今天。
看他这样落泊,还好,他喜欢,他说这是潇洒。
而我最近好像也渐渐适应他这样的生活方式了,虽然有点不理智,但一个人生在世上,每时每分每秒都保持理智行事,太过理想主义。
况且这也不由得我来决定。
天还未亮,小龙在车子归还之前载着我游走在漆黑冷清的街道上,大家都清醒得很,夜风迎面吹来,有种彻骨的寒意。
黎明曙光初现,小龙的车子慢慢地驶进了东区,那一条条的大街,在太阳的洗礼下又再展现出日间里原有的风貌,似乎不曾堕落过。
一切原好无缺。
可是这条平静的大道,这天早晨却意外地热闹,不知是哪里出了事故,消防队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挤在街头巷尾,平日宽敞的大街被行人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仰头观望,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东区里体面的建筑少之又少,大多是木屋或是板房,一年到头不知要报几多次火灾警报,条件仍是一日差似一日,完全得不到改善。
不知是哪家又遭遇不幸,听说十九街昨晚莫名起火,因风借力,烧了一整晚。好几栋房子也被波及,因为房子本身易燃,大火一直到清晨才得到缓息。
小龙的车子不经意地驶过去,我在窗边张望。
“怎样?”小龙问。
“烧得片瓦不留。”我说。
间或听到哭声,大概有人死了。没有人希望意外发生,一场劫难,又有无辜的人要流离失所,我说:“他们不会放过你。”
小龙不语。
他逃过一次,那下一次呢?
我也不语。
这只是一个警告,他们知道小龙不在,但也没有忘记给他教训。
“这次要搬到哪里去?”我问。
小龙不知道,无论到哪里,他的邻居总是会受牵连,但相对地,人多的地方对小龙来说比较安全。
天已经大亮,小龙去还车。
萧伯的车房闸门半开,看样子也是刚刚开始营业,小龙按了按车号,一个小工伸出头来,看见小龙便拉起大门让他通过。
“老板,小龙来还车。”
小工随便招呼一声,又自顾钻到车底去,熟得不能再熟,多余的礼节也省掉,根本懒得客套。
萧伯从里面模糊地应了一声,小龙表情冷冷的,有点无精打采。
我看了看车库周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是小小的生意,日子想必也过得安静而平稳,这些不必我多说,小龙也应该知道吧。
萧伯自内间走出,他上下打量小龙:
“赢了?”
小龙没有吭声,他只说:
“反正没输。”
他的神气也被那场火烧掉了一半,他指了指车子:
“是破了点,不过里面我没弄坏。”
萧伯沉默地看了看他,他也发觉小龙心思有异,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上前一步,更深地看进小龙眼里,萧伯问:
“你没有惹什么麻烦吧?”
小龙嘿嘿地晒笑一声,“我的麻烦多着了,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别紧张。”
我想就是小龙老摆着一副这样的吊儿郎当相才叫人担心的吧,不过萧伯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又再点了点头。
小龙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明知说也是白说,他还是忍不住:
“小龙,你萧老爷子没什么本事,我不指望你飞黄腾达,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小龙连连点头,像掩饰什么,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突然说:
“我大概这一段时间不会再来这里,先说一声,不用担心我。”
“为什么?”萧伯问:“怎么说走就走了,你回来也不过一两天。”
“有点事。”小龙说,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我,萧伯也敏感地看过来,他以为事情与我有关。
我移开视线,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小龙孑然一身,别无所有,尚可来去自如,生死由命,但这是他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干。
“小龙,别嫌我罗嗦,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
“得了得了,”小龙打断他:“你也晓得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别管我吧。”
萧伯只好噤声,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一老一少,站在暗无天日的车房里,明明都有一颗心关注在对方身上,却又相对无言,拙于表达。
我呆呆地斜站在一旁,就像昨天来这里的时候一般光景,我是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有立场没有身份没有发言权。
与小龙离去时已是正午。我们站在街头,一样的不知何去何从。
临行前萧伯对小龙说,雯雯快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好歹也回去看她一次吧。
小龙答应了。他怕以后没有这个机会。
我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妹妹。我还以为像他这种人,注定命犯天煞孤星,三岁丧父五岁丧母的那种,他甚少提及他的家人,或许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地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禁区,长年封闭,里面有各式回忆,无限秘密。
小龙在赛车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一辈子也没有多少可得展现柔情的机会,自己的妹妹要结婚了,他还是百忙中从旁人嘴中得到消息,这个哥哥也真正做得无情至极。
他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拉了我去高级的商场挑结婚礼物,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连自己的妹妹喜欢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一点头绪,揣测来揣测去,情态困窘,小龙似极连夜赶交作业的小学生,不安而无助,更兼点心烦意乱。
我也没有送人礼物的经验,唯一一次的记忆是收到邻桌女孩送出的圣诞节礼物。
不要以为有女孩子送你礼物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什么也讲求礼尚往来,尤其在女生之中,她送你花钱的东西就是在等你回送她更花钱的东西,那时我不明白,还自作多情地误会对方对我有意思,结果成了那个女生背后调笑的话柄。
女孩子的心思无法捉摸,极难臆测,那是我后来得出的结论。
幸好我也不想花时间和精力去解读她们。自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目光就极少放在女生的身上,也不为着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对她们没有兴趣,仅此而已。
不过我想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没有吸引力,像小龙的妹妹,至少有一个男人就愿意花毕生的时间陪伴她守护她,先不论他以后是否真的能做到,起码目前她让他许下了这个诺言。
结婚大概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吧,我看着小龙东奔西走地挑选着一件一件的礼物,又一件一件地淘汰,我想在他的心目里,妹妹的婚事应该就是很神圣的。
“阿翰,你觉得这个如何?”小龙手里拿着一个超大的毛毛公仔,一脸兴奋地展示给我看。
“如果早十年送她的话,我想她会喜欢的。”我说。
“呵呵,我也觉得是幼稚了点,”他尴尬地笑笑,左看右看,又拿起另一边整套的化妆品。“这个呢,这个怎样?”
“结婚礼物送化妆品会不会不太合适?”我问。
“不合适吗?”小龙也没个主意,他问:“那送手饰如何?”
“手链戒指那些该留给她老公来送吧。”
“送精品摆设?”
“太小气了。”
“送厨具?”
“现代的女人不喜欢做饭。”
“怎么我说送什么你都反对?”
“那你不要问我了。”
“啧!”小龙皱了皱眉,说:“好端端的结什么鬼婚,真是麻烦死了。”
最后好不容易有了决定,小龙在帐单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大名,他说:
“这套音响三天后请送过来。”
店员连连颔首,忙拿出记录条,礼貌地:“请问地址?”
小龙兴高采烈的神色再一次僵住,他看着我。我苦笑:
“你不知道的事更加不要来问我。”
走出商店的时候天也黑了。
不知不觉一天已过去。正好,又是时候去还人情债。
小龙拉了我去萧伯家里吃晚饭,顺便介绍妹妹给我认识。
大门一开,前脚还没迈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便已经飞身向我扑了过来,几乎挂在了我身上,还没头没脑地一叠声大嚷着:
“小龙哥哥快教我飞车!”
仰起头来,发现我不是他要找的人,他嫌弃地皱眉噫了一声,丢开我找他的小龙哥哥去。
现在的小孩真没礼貌,人人都说孩子是未来的希望,我倒觉得明日的世界就是由他们来毁灭。
我拉了拉那件差点被扯破的衣服,抬起头来,便看见屋内一个女孩子在对我微笑。
“阿翰?”她偏偏头,挑起一边眉毛,试探地问。
“雯雯?”我也学她偏偏头,挑起一边眉毛。
她毫不忌讳就咭咭地笑起来,嘴边一个浅浅的酒窝,细小而雪白的牙齿,是个极爽朗的可爱女子。
小龙跟在后面,他奇怪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雯雯笑而不答,小龙疑惑地看着我们,但他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就被拉去打游戏机了。
屋子里面喧闹不停,三四个小孩子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直围着小龙转,我不喜欢小孩子,但小龙不同,他混在孩子堆里简直如鱼得水,他本身就是个小孩。
萧伯一直在厨房里忙,客厅就交由雯雯来招呼。她推开阳台的大门,我感激地跟了过去。
她笑笑:“不习惯吧,这里孩子多,难免就这个样子。”
我也笑笑:“那多热闹。”
她略带深意地看着我,说:“你不似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
我自嘲地问:“这么明显吗?”
“喜欢孩子的人大多都保留一点童心。”
“童心?”我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看眼睛就知道。”她说。
我不敢再作声,这个女子看来清纯又简单,心思却不一般。
她说:“我也不喜欢孩子。”
这次轮到我惊讶:“为什么?”
“理由有很多,或许是因为没有能力。”她说。“你知道,每个孩子都照着我们的样子做榜样,自己做得不够好,自然不希望连累他们。”
“这不似是一个快要结婚的女孩该说的话。”我说。
“是么。”她的笑意更深了:“一个快要结婚的女孩子该说些什么?甜美的梦话?”
她和小龙完全不同,我有点迷惑地盯着她,她说:
“小龙经常提起你,我听萧伯都说好几次了。”
“小龙也经常提起你。”我说。
“是吗?”她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不关心,目光放得远远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本来没想过要结婚,”她掠了掠头发,说:“不过有些事,人总不得不做。”
“怎么听起来似有人逼婚似的。”我笑。
“啊,”她回复刚才那柔柔的笑意,只是温柔的眼波下有抹淡漠的清醒:“我当然是愿意的。”
“他一定很爱你。”我说。
“是的,”她又习惯性地挑了挑眉:“他从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追求,到现在也快十二年了。”
十二年,哇。多么漫长,最难得的是坚持,他追了十二年,爱了十二年,要什么样的激情才可以维持十二年?
我说:“我相信他可以爱你,在未来更多的十二年里。”
“我也相信。”她说,“他是个很鲁莽的人,直接又冲动,唯一的优点就是爱我,小时候我常说我要嫁给小龙,他就去找小龙决斗。”
说完她哈哈地笑起来,但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得意的神色,却隐隐闪过一丝感伤。
她说:“小龙不是一个好哥哥,每次我被人欺负,遇到危险,第一个冲上来救我的人不是他。”
“他只是没有机会。”我说。
“或许吧。”她点了点头,“我那时也是这样告诉自己。”
我有点怀疑,这个女孩子的感情溢于言表,毫不掩饰,她像看出我的疑惑,说:
“你不必怀疑自己的猜测,我是喜欢小龙没错,我们也不是亲生的兄妹,我一直以为长大了之后他会来向我求婚,但我一直等,等了十二年。我不可能再等他十二年。”
“小龙知道吗?”
“他?”她自嘲地笑,“我想他关心他的车子多过关心儿女私情。”
“因为小龙一直没有女朋友,所以我总没有办法彻底死心。不过看见你之后,我才突然想到,或许小龙这一辈子也跟女人无缘,我想他需要一个兄弟多过需要一个女朋友。”她说。
大厅里一阵扰攘,又有新的客人来到,我望过去,进来的男子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衬衫,端正的五官,英挺的身材,略戴冷漠的脸孔难以让人联想他会为了一个女孩子痴痴爱慕了十二年。
“你未婚夫来了。”我说。
雯雯也张头望了一眼,说:“啊是。”
“你不去招呼他?”
“招呼?有什么好招呼的?大家一起长大,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有些感情便是这样,还未曾起过风浪,就已经静如止水。谁说这不是幸福,能够平平稳稳,细水长流,也不容易。
不过你这样想别人未必这样想,那一顿饭吃得极不自在,那个未婚夫,显然对我充满敌意,因为他刚才在大厅里看到我与他的未来妻子在阳台里亲密谈心,状甚愉快,他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我,一遍又一遍。
小龙问了雯雯新居的地址,他大概还不忘要把那套超级名牌的大音响风光地送到人家屋子里去,那个未婚夫坐在雯雯身边,极少说话,他对小龙也没有好脸色,冷冰冰的这个人,仿佛这一桌子坐着的都是他的情敌,个个都得小心提防。小龙不识好歹,还哈哈大笑地说:
“姓傅的,你这小子真是捡到宝了,我家的雯雯可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你敢对她不好我找人掀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
这就是麦小龙式的笑话,雯雯微笑地听着,我突然替她不值。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女孩的心,就连我这个外人也看得出来,麦小龙装了满脑子的猪油,迟钝加三级,我在一旁替他汗颜。
此次过后,大家还有多少见面的机会?我突然想到,说不定这一顿饭,便是最后的晚餐。
啧啧啧,真不吉利,我摇了摇头,最近常常想到说不定自己明天就死了,只觉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是,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包括我会遇到坐在我旁边这个飞车党。少了一根神经,缺了几个脑细胞,麦小龙是东区绝无仅有,少数相信世间情义长存的异类。
他有他的快乐。至少我认为是的,回去的时候,小龙问:
“怎么样,新娘子很美吧?”
这会是小龙一生的罪孽,我转开话题:
“别忘记我们早就无家可归,你打算今晚如何安置我?”
他走在寒风凛冽的街头,瑟缩了一下,转过头来对我咧嘴一笑:
“我带你上旅馆如何?”
“最好保证你可以付足一辈子的房租。”我说。
“那里最多只能住三个星期。”他说。
“是,因为三个星期之后就会有人把那家旅馆烧掉。”我痛心地说:“可怜的老板。希望他有买保险。”
小龙挑了挑眉,对我呵呵地笑,这个笑容很熟悉,我想起了雯雯,刚刚在屋子里认识的那个女孩子,她也喜欢这样子笑。
或许这是天意,没有关联的两个人,要怎样的缘份才可以相遇,结识,相互影响?最后不能结合,大概也是没有缘份的关系。
走进一家破旧的旅馆,小龙随便地订了三楼的一个房间,我环视一下周围,这里通风设备欠佳,主要的走火通道塞满旧物,还免费附送阵阵异味。
从一楼到三楼,一架隆隆的旧式电梯,似醉非醉地,花了二分钟,才惊心动魄地停在三楼的梯口处,小龙用钥匙象征式地插进门锁里,我怀疑那门根本不需要钥匙,我想只要稍微对它使用一点点暴力,它便会马上屈服。
房间里面也好不了多少,除了比小龙之前那个狗窝稍稍宽敞,稍稍干净之外,实在也不算是个让人愉快的地方,我首先走去洗手间检查卫生设施,幸好,还不至于太吓人,走出外间的时候看见小龙正推开窗户,研究墙外的水管排列。
真是好习惯,我悲惨地想,如果半夜有人闯进来,我想小龙也一定可以完美地把我抛出窗外,教我从那迂回曲折的路线跳下三楼。
我掀起那张看起来像会跳出数十只虱子的床单,对他说:“麦小龙,我们真的已经穷成这样?租个好点的房间不会比这里多花几十元。”
“不是钱的问题。”小龙一点也不介意,他一头就栽在床上,“这里是最好的啦,你瞧,这屋子下面是小巷,我留意到巷子外面停着好多辆车……”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多么周到的设想呀,他眼光独到,心思细密,这里是风水宝地,因为方便他顺手牵羊。
那不如租地下停车场吧,选择不是更多?小龙拿出那个纸包,打开来看。
“想不到华老板还满豪气的,我以前赛过这么多场,也没有这样好的价钱。”他说。
这些钱来得正是时候,有时我觉得小龙还是很有贡献的。
“麦小龙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我问。
“以后?多久以后?”他反问我。
“明天,后天,大后天,一个星期后,一个月后,一年后,反正就是以后。”
“想来做什么?”他很奇怪:“你有事?”
我哭笑不得:“如果没有事你就不想?”
他更加不知所以然:“如果没有事那为什么要想?”
我想我有必要给他上上课,我认真地坐下来,煞有其事地,语重心长地,望着他说:
“麦小龙,你上小学的时候应该有试过,老师布置作业,要求写观察日记,那么你一定会想,该写什么好呢?昆虫成长日记?社会时事日记?还是暑期活动日记?在开始动笔之前,仔细地思考接下来要完成的步骤,这就是计划。”
“写日记?好复杂,听见都头晕,所以我都不交作业的。”他说。
“噢。”我马上意识到自己举了一个错误的例子,于是我又说:
“那么我们不说作业,假如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打算要追求她,那么你会想,用什么方法好?是送礼物?写情书?还是从接近她身边的朋友开始?这也是计划。”
“女人?”小龙翻了翻眼睛:“我最烦就是女人,明明是白,她偏要说黑,明明想要,偏偏先说不要,明明喜欢,又要说讨厌,我不知她们想的是什么,她们都是火星来的。”
我一时语塞,有点不爽:“麦小龙,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是作业和女人吗?”他把手伸到脑袋后面,转过头来,“你脸色不好,早点睡吧。”
“麦小龙!我们现在被人追杀,不是旅行去游山玩水!你难道就不会计划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办?谁跟你说作业和女人,我是在和你说我们的处境,你没想过我们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要怎么解决,要怎么自救吗?”
小龙静静地看着我,思考了一阵,好像有点懂了,他说:
“你要说这个干嘛不一早就挑明,转弯抹角的一堆形容,你也是火星来的?”
这个人已经没得救了。我霍地站起来,他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仰视我,“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回火星!”我生气地说,拉开大门走出去。
“喂喂喂,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小龙在后面叫。
我没有资格怪他,我和他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一个虚张声势有勇无谋,一个徒有其表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他保护不了我就是我连累了他,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我也强不到哪里去。
在那种房间里面呆着不闷死也溺出一身病,我知道现在不是嫌弃房间装修好不好看,空气够不够清新又或是洗手间里有没有洒香水的时候,我只是有点心烦意乱,如果我和小龙之间必需要有一个人要为将发生的一切而操心,麦小龙一定不会是那个鸡婆。
我们不能一直持续在逃亡状态,我开始在想,小龙到底拿了人家多少金子?我根本一无所知,以前可以把这当作是意外,我以为只要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可以逃过这场横祸,而事实是每天各条街上都有死得不明不白的人。
我是不是该去报警?但小龙不会让我这么做。而且我也不确定我是否可以相信警察。警恶惩奸是他们的目标,破灭罪行是他们的任务,宣传片中他们奋勇杀敌,不畏艰险上天入地,不过你看现在社会罪案依然猖獗就知道广告用了多么夸张的手法。
第二天小龙去打电话,我站在电话亭外看着上面的太阳。听到他在里面说:“是是,最近有点麻烦,不过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想要辆车……”
看他长话不能短说的样子,我指了指对面,告诉他我要去买些东西。
我跨过马路,还没走进商店,突然身后有数个黑影一闪,天那么高,云那么轻,太阳那么猛,我的耳边却似听到一声闷雷,之后我便跌进了无边的黑暗。

7
我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我甚至无法眨动眼睛,因为脸上被蒙上了一块质感不良的破布,当然我口中的那块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以为像我这种穷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遇上绑票案,但是我现在身价当然已经不同了,我有一个伟大的同谋麦先生,他喜欢带着整个金库到处跑。 
既然要抓就抓他呀,即使做贼也该讲讲职业道德吧。不过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民主地让我提出这个建议。 
车子若无其事地行驶在马路上,我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繁嚣的声浪,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被收押在一辆神秘的座驾中,看不见来者,辨不清方向,就跟着大队上梁山了。 
我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场面:一个小小的密室,里面尽有各式可怕的工具,墙上的铁链布满青锈,挣扎起来铮铮作响,极富动感,前面还有一只四季不灭,烧得兴旺的火炉,上面的烙铁当然也如火焰一般热情劲辣。 

我对黑社会仅有的认识来自电视连续剧,我已经没有更好的想像力去猜测自己的下场,不过现在科技发达,说不定那些古老的逼供设备早也换了排场,希望我不会在他们的地下室里看见电椅。 

我想就算黑社会也该会有些讲道理的人,不过我也没有跟人谈判的才能,如果他问我金库钥匙在哪里,我该怎么回答? 
听说在地下党派之中,“不知道”是句禁语,说过的人不是丢了手就是没了脚,我大概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珍惜目前这数小时尚还健全的美好时光。 
当然我还有更好的答案,例如我可以好心地告诉他:钥匙在麦先生身上。 
那时我的作用大概会机动地转变为邀请麦小龙荐临某地的优质通迅器。 
情况最糟的还在后头,如果麦小龙不出现,那么我的死法就多了,要不被扔进海里喂鱼,要不被碎尸后散布在各大街小巷的垃圾筒里,遇上个稍有艺术感的,就直接把我从三十八楼的窗外扔出去,成就一场力与下坠的真人飞行表演了。 

不过如果小龙出现,那么被丢进海里喂鱼,被碎尸或空中飞人的主角大概就会换成是他,总之无论怎么样,结果都不太理想的样子。 
我奇怪自己为何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还能思路清晰地想像出种种场境,我保持着安静的姿态,我知道敌人一定喜欢极了我这个安分守己,不吵不闹的人质,因为他们以为我还在昏迷中。 

外面的声音逐渐在减少,车子已经驶出了市区,大概走在郊外的路上,又大约走了二十分钟,车子停了下来,然后我被极粗暴的方式“叫醒”,之后大家开始上山。 
我想他们离市区并不算太远,附近有山的郊区不外就那几个地方,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我有机会逃跑的话,不知能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不过上山比下海好多了,我安慰地想,起码我不必在生死关头挑战自己那破得不能再破的游泳技术。 
就像预定中的一样,我被关禁在一个窄小的房间里,虽然看不到四周的布置,但以声音的空旷度来估计,这里的杂物并不多,而且必定弃置甚久,厚浊的灰尘和潮湿的晦味充斥每个角落,我开始怀念小龙随意租下的那些糟糕的房间,人大概天生都犯贱,任何事情一旦有所对比,才晓得天堂与地狱的分别。 

这里既没有铁链也没有火炉,更加没有电椅,我怀疑这里连电也没有。 
或许他们有更好的方法来可以用来对付我?我心情紧张地等待,可是连续数个小时过去,我却像个完全被遗忘的角色,被丢弃一旁无人理会。 
因为眼睛无法看到任何东西,时间就显得特别的漫长,一分一秒都过得似场拉锯战,中途既没有人前来恐吓,也没有人前来盘问,更没有人来找我谈心。我忐忑地等了又等,我开始纳闷他们是不是抓错了人? 

不过这里的膳食服务倒是少见的周到,你一定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却有专人来喂,负责我伙食的是个沉默的家伙,他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把匪夷所思的食物通通塞进我的嘴巴里,如果我稍有微词,那么得到的惩罚是到明天傍晚以前也喝不到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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