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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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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开始来的商家还嫌村了一些,不是吃食店就是茶汤铺子,了不起再有几个卖耍货的。但是萧言和合作伙伴都相信,随着这里喧闹繁盛程度不减,出入的有钱人越来越多。汴梁各种商业娱乐事业的菁华,自然是要朝着这里涌动的。说不定还能盖尽汴梁往日繁华所在。

他们如此有底气的原因,也没什么出奇的,无非就是一个字,赌!

博戏自古皆有,从人类有记载起就一直绵延到现在,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会长久存在上去。而且总是能勾动人心的一项活动。而且历朝历代,如宋时汴梁赌风如此之盛的,也是少有。百余年的承平市民社会,挖空心思就为了这么耍乐怎么来得刺激,再加上天下财赋都朝着汴梁城汇聚,造就了汴梁城富户数量多到让人难以想象。这个时代说真的,哪怕以大宋商业社会的发达,投资渠道也不是那么多的。买土地,京畿之地差不多在几十年前就完全瓜分干净了,放贷,没有足够强的背景不是轻易就能从事这项产业。如许多财富淤积在汴梁城中,就造成了这个城市豪奢享乐的风气,但有所好,一掷千金也面不改色。

而且不仅仅是豪富门第如此,百年浸染下来,就算百姓们的风气也显得浇薄。时时刻刻以赌为乐。腰里揣着十文铜,足够早上在小贩那里来个一饼一酪了。可汴梁百姓偏不,非要和小贩们关扑。十文钱扑下去,赢了就白吃一饼一酪。就算输了,饿着肚子回家也是乐意的。而且是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乐在其中,不觉其非。

这边精彩的足球赛事,再加上每场比赛根据萧言意见推出的花样百出的赌博方法,岂能不一下就引起整个城市的癫狂?

每场比赛,在售票的地方除了卖门券以外,还有专门接受投注的场所。几文到百贯,铜钱金银交钞,无所不收。还有专门的朝奉鉴定金银成色,交钞新旧,按照公平合理的比率兑换。一旦投注,就换了凭证。一场比赛下来,或输或赢。童叟无欺。

这赌博花样,也再不是简单的对博。看铜钱掷下去是浑是纯。而是有各种各样让人绞尽脑汁也要钻研出来的花样。

赌胜负,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了。两队实力有差距,开出的盘口让一球或者让多少。没有太大的悬念,赔率也最低,无非是一换一而已。

还有赌胜负之间差距的,赢一球还是两球,甚或三球四球。根据每场比赛球队的实力,赔率也都不同。要是你心存侥幸,赌一方赢二十球以上的都有。那赔率自然也是天文数字。接受投注第一天就出了这么一桩奇事。神武常胜军步军蓝队,对高武翼家队乙队。本来实力差距还算是明显,神武常胜军步军蓝队应该赢对方两球左右。就算侥幸一点,赌蓝队和乙队平,或者蓝队赢四球以上,就已经是了不得了。一个家伙,却下注蓝队赢对手八球以上开出的赔率已经是一换二十。投注五贯零三十几文,大家都笑他傻了。没成想当日蓝队大发神威,赢到对手九球打得高武翼家乙队在场上都找不到北在哪里了。那家伙顿时就喜孜孜的扣除彩券纸笔钱之后,抱了百贯一大堆,雇了一个一人推的小车子,拱手向四下道着惭愧,就得意洋洋的回家去者。这一番意外之财的刺激下,顿时投险注的,在下一场就翻了十倍!

除了这些还算说得过去的赌注,还有各种花样百出,趣味性比赌博性要多的投注方式,什么开赛一刻钟内进球还是两刻钟进球。第一个进球是用脚还是用头。到底是哪个球员进球。这场比赛下来,到底会有几个球员受伤下场…………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饶是来观战的百姓没有什么赌性,看到这些足够让人一噱的花样,多多少少从袖子里面将出些钱来,换张彩券,那就是真的胜固欣然败亦喜了。这等花样,其实也是最难赔付出去的,只要投注进来,接受投注几乎就是白赚。

这些时日比赛下来,有的球员已经有了多多少少的拥趸,尤其以前锋为最。不少女娘小脸红扑扑的,帕子里面攥着几枚香粉钱,也投到心仪的球员身上,博他们在这场比赛当中进球。莺声笑语之间,更为这场博戏,平添几分旖旎色彩。

这些投注花样,基本上都是萧言拿出来的点子。他的商业合作伙伴也甚是有气魄。全部都按照萧言的建议行事。效果如何,外面人自然是不可知。不过从第一天接受投注之后,经常出现在赛场中高衙内石衙内等人那喜气洋洋,甚或都兴奋的有点失却控制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出一点端倪出来。

这种新鲜而且观赏性极强的比赛一旦出来,汴梁城中明眼人都知道足可在汴梁城的娱乐生活当中牢牢占据一角了。这投入一旦跟上,基础设施建设加紧。再加上这种花样百出的赌博和足球游戏一结合上,汴梁城中人就知道,不可复制也!眼看得在今后几年十几年当中,甚或更长时间,就会是汴梁城中最为赚钱的行当。主事者是势力根深蒂固的禁军将门团体,和暗地里那么多和皇家有关系的贵戚。动摇是动摇不得了,还不如想法子能参与一脚,分一杯羹!

汴梁那些闲汉们也轰动了,不少闲汉本来就是靠蹴鞠对扑,在各种鞠社,各种扑社混一碗饭吃的。现在传来风声,这些现在参赛的队伍。每个球队一场比赛,球员就有五足贯出场费,还不是交钞。进球者还加三足贯。有些已经略略打出名气的球员,据说养着他们的家主,出场费已经给到了十足贯。如果受伤,将养期间,每月也有几贯汤药钱好拿。自己在扑社当中厮混,自家浑家脱光了和别的女娘厮并,自己在一旁做张做智,鼓动观者下注。一天下来,除了扑社拿的大头,落手不过十来贯。而且扑社当中,一场比赛维持秩序就得多少人手,这十来贯还得这么多人分去。何如组队参加比赛,只要光身子上场就是,维持秩序,卖票受注,全是那帮组织者的事情。一场比赛气喘吁吁的踢完,就是净铜入手。这般的事情,如何不做得?要是踢出声名,那更是汴梁城的高薪阶层了!

一时间汴梁城中蹴鞠扑社从业人员大减,都转向于新的行当。街头巷尾,都在有人练习这叫做足球的新玩意儿。队伍组建起来,稍微有个模样,就寻一高门托庇。以这高门的名义看能不能申请参加比赛。

这些高门当中,总有一些好玩的衙内们。看着那些禁军将门子弟,现在领着一支支队伍,在如今汴梁城最风光的赛场上神气活现的。比赛的时候还能坐在场边,自家养的队伍进球就能跳起来拍拳打掌,接受全场欢呼。又有利益又有面子,如何能不眼里出火?要是自家拉一支队伍出来,加入赛事当中,只要能踢出名气,吸引观众,说不得就能要求分点红什么的————就算是没有好处,俺只有钱,想寻个乐子,得个体面,又如何了?这些日子饮宴当中,那些名下有球队可以入场比赛的衙内们,平日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人物,手面也豪阔不到哪里去,娇滴滴的女伎们总是围着他,软语央求,希望得一张在雅间甚或坐在场面衙内身旁观球的门券,享受那种万众瞩目的光彩。将自己这等往日最受追捧的豪客,比得一丝光彩也无

当下都绝了其他玩乐之所的足迹,挑几支看得上眼的队伍,或者在自家府中,或者在城外庄园,如火如荼的操练起来。一头再卑辞厚礼,拉关系找到那禁军将门中人,看能不能有机会加入赛事当中。

这段时日,汴梁扑社蹴鞠社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问可知将来也是前景惨淡。但是禁军将门团体,本来就是这种需要大量人手,大量壮健汉子的娱乐产业的大后台之一。黑社会再厉害也拼不过军队的。更不用说还有贵戚皇家牵扯其间,说不得只有捏着鼻子认了。要不就苦苦维持,要不就转行拉倒。

一场名为足球,由萧言发明出来的博戏,一下子就卷动了汴梁风潮。还拉拢了在汴梁城中根基深厚的禁军将门团体。在有心对付他的人踌躇迟疑之间,已经形成了再难遏制的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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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是午时才过的时候,那个在吴敏身边,叫做第八平,很有些神秘色彩的晦气脸三角眼男子,正安步当车,施施然的来到金水门大营左近。

这几日吴敏在高俅那里碰了钉子,上头又遇到梁师成施加的压力,正是最为烦躁郁闷的时候。原来一向盯着萧言那里的各项事情,也无形都停顿下来。吴敏连人都懒得见,只顾繁复筹谋其间轻重。第八平没了差事,自然就有了许多空闲时间。他本来就是吴敏留用的私人,平日里存在感又极低。今日晃到这里来,浑没有人在意。

才入金水门左近范围之内,第八平就眼皮一跳。好个热闹所在!人头涌涌,比起大相国寺万姓交易在上元节前后最繁盛热闹的时候,也不差似什么了。入眼之处,全是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车马涌涌,在外间混成一团。除了贩夫走卒之外,也很有些长衫飘飘的士子模样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下值的小官还是太学的学生。还有些明显是豪富打扮的人物,在奴仆从人的簇拥下昂然而过,直向那一排出售门券和接受投注的席棚走去。还未曾近前,就早有人迎出来,打躬作揖的从别的通道直带入清净些的所在,不必和那些贩夫走卒们挤成一团。

人潮当中,间或有俏语莺声,巧笑嫣然。却不知道是谁家女娘或者是哪处瓦子的女书,也成群结队的而来,招来了路上无数目光。

四下空地里,已经明显看出划分了区划,留出了道路。道路两侧店铺已经有了模样。还在紧锣密鼓的施工当中,竹子搭成的阁架之间,小工们正忙着上梁扑瓦。不时还朝球场方向看上一眼。

这边商业区和球场之间,又是一大片空地隔开。骡车拖来了一株株根部还裹着泥土的树苗,准备移栽在这空地之间。地上已经犁开了浅浅的沟垄,里面洒下了草种。这片空地都用麻绳拦住,只留下几条通道。几十上百条闲汉守在这通道左近,不让人随意践踏这洒了草种的土地。这空地当中,还有一处居然修出了庭园的模样,艮岳大工废弃的怪石现在胡乱的堆叠在一处,施工材料也堆叠得到处都是。还散乱的放着几百个大花盆。明显是要将这片空地修建成一处景观,将来可供人消散高会之所。

第八平心里一笑,这帮逐利之夫,到还算是略略有点丘壑。

最显眼的自然就是赛场所在了。四个正规赛场,已经用三重木栅隔开。每个赛场都开有四门。供人出入。赛场大门紧闭,门外都有挺胸凸肚的禁军军汉守备。下一场等着入内的观众已经在外等候了,给禁军军汉们隔出了数十步的距离。无不翘首踮脚,仿佛这样就可以看见里面的赛事了也似。

木栅本来就甚高大,说不定还是动用的历年积储,准备用在河工上的上好木料。里面情形如何不大看得清楚,只能看见紧贴着木栅却高出一头来,足占据了半圈的竹木为墙,铺着簇新的稻草草顶的轻便雅间。这般结构,本来就是为了减轻看台的承重,但是在汴梁这个都丽之地,竟然别有几分野趣。更兼居于高处,四下视野开阔,算是一等一的看球所在了。

这雅间两面开窗,雅间内人主要的注意力自然都是集中在赛场当中了。但是远远望去,也能从朝外的窗户里隐隐看到里面环佩叮当,丽影闪动。里面又不知道是哪家五马轻裘的衙内,在拥着丽人,为球赛呐喊助威!

赛场里面,呼喊声震天动地也似的响起。夹杂着欢呼声和惋惜之声。就算在周遭商业区中的百姓,也无不时时翘首注视赛场方向。每个赛场正对那半圈雅间的高处,竖起一个高杆,两面都可以升旗的。此刻已经挂起了左边两面青旗,右边一面红旗。第八平就算没来看过,也能明白这恐怕就是表明青色一方比红色一方多得一筹的意思。对场外观众而言,也足够的直观方便。

这帮禁军将门,的确是实力深厚,短短时日就经营出这般模样来。而可怖的是,自家恩主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却拉拢上了这帮汴梁城中谁也无法轻动的人物

第八平自然不知道,这番筹划,整个商业区和赛场区的布置,萧言提出的意见最多。萧言原来也跟着专跑体育新闻的记者同事,朝俱乐部或者赛场去玩儿过几次,还混过一次丰田杯。足球圈黑幕看了不少,这场地如何经营的模样也看了不少。也算是见过猪跑的(也许在萧言穿越之前所在时代,这句话应该改称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吧?),依样画葫芦指点一些,也算是难得的经验之谈了。比起这些禁军将门团体原来的规划高明个七八成总有的。萧言也知道这个时候显本事的时候,自己拿出的东西越多,在这个联盟当中地位也就越为稳固一些。这些日子也算是殚精竭虑,打仗只怕都没死掉那么多脑细胞。

第八平此来,也不过是突然兴致起了,想看看这个毫无根基的萧显谟,在朝中几乎是联手压制的情况下,居然能王八翻身。实在是有点好奇,想来见识一番这到底是如何事业。心中所思,也不过一掠而过,并没有细想。信步就朝那卖门券和接受投注的一大片席棚处走去。

这一溜席棚之前,热闹更过于周遭三分。挤挤挨挨的全是人。但是每个席棚之前,都用粗麻绳隔出了通路。只够人鱼贯列队的。两边全是禁军军汉和开封府衙役模样的人在维持秩序。还有若干闲汉破落模样的人物在帮手。谁也不得乱了秩序。至于真正有资格不必排队的人,早就迎到了别处。这些禁军衙役,已经足够镇得住场面。

第八平没什么身份好张扬的,他恨不得整个汴梁都忘记了他这么个人物才好。老老实实的就在其间排队。左顾右盼之间,才发现一个现象,这里是神武常胜军地盘。居然没有一个神武常胜军服色的军将士卒出现!

这萧言或者神武常胜军的将主不凡!对汴梁这等富贵之地到底对军心士气有多大瓦解的力量清楚得很,这番事业是由他们而起,现在却绝不插手。明知道哪怕派些人手来参与维持经营,就有更多的好处,居然也抵得住这等诱惑!

第八平淡淡而笑。如果萧言万一能上位用事,只怕这金水门大营就要彻底腾出来吧?神武常胜军他是宁愿放在汴梁之外,也绝不会放在汴梁城内!

与第八平所认定的稍稍有些差池的是,在他排队期间,还是看到了几个神武常胜军中人。一个粗豪汉子,穿着一身便衫,卷着衣袖满头大汗的从席棚当中出来,身后几名扈卫,却穿着带神武常胜军符号的衣甲,如此天气,仍然顶盔贯甲一丝不苟。那粗豪汉子环视左右,看看那些禁军军汉和衙役,挥手笑道:“弟兄儿郎们吃了辛苦了,这鸡巴天气,实在热得熬人!顶着大日头晒,谁也不是铁打的!要不是弟兄们这般勤力,俺们军中儿郎岂能安坐营中?没说的,今日散值之后,各队领班押队到俺军中司马那里去,一队领十贯走。喝酒不醉,吃饭不饱,多少是个心意!”

那些禁军军汉和开封府的衙役们纷纷叉手行礼:“谢韩将主赏!”

第八平眼波一动,遮莫这不是神武常胜军将主之一韩世忠?如此猛将,却甚是会做人,和三衙禁军上下拉拢得甚好啊…………

韩世忠身边还有一个衙内模样的人物,也是热得一身是汗。才和韩世忠在席棚当中对了今日上午的账出来,当下一笑:“你个泼韩五,倒会对俺们儿郎使好处了…………不过今日分润又是这个数,也赏不穷你。口渴思酒,实在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了,去寻个赛场雅间,赌赛一番酒量如何?”

韩世忠叉腰哈哈大笑:“你这般人物,再来十个,也灌不趴下俺老韩。找些帮手是正理!说得俺口中也焦了,走,寻地方吃酒去!”

两人好得勾肩搭背也似就去远了,对韩世忠代表的萧言派赏。禁军将门团体也是乐见其成。萧言此举自然就是为了释放善意。别人对你讨好,还不花自家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双方现在的的确确是在蜜月期当中。如果萧言不能顺利上位,这蜜月期过后如何就不好说了,但是萧言如果能上位用事掌权,那双方这个基于利益结合在一起的联盟,就将会是异常的巩固!

见微知著,第八平藏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是在心中为自家恩主一叹。萧言麾下一个将主都有这般手段,萧言想必更是不凡。想压下他,只怕是越来越难了啊…………

沉思当间,不知不觉中,第八平就被后面的人涌进其中一个席棚当中。一入席棚,里面热浪差点就将第八平推了个仰面朝天!

无数人拥挤在一排高高的实木柜台前面。将一叠叠交钞,一串串铜钱,甚或金子银子,首饰珠翠朝里面递。这些柜台上面都挂有牌子,分别是交钞通道,铜钱通道,金银通道和实物折价通道。这样分出路径,倒也显得忙而不乱。

在实木柜台后面,挂出了四块巨大的水牌。上面都写着比赛场次,对博两队。下面列出一长串投注方式和赔率。底下人忙不迭的想将钱递进去,个个口里乱嚷。

“俺买小石衙内家队白队胜常家甲队单胜,不比进球。二十贯新届交钞!”

“五贯足铜,五贯足铜!神武常胜军马军黑队是必胜的,俺押他们赢对手四筹以上!就是一赔五那个,快快与俺写上!”

“下面那场萧显谟家队白队出场,神武常胜军都这般手段了。萧显谟家队又是何等气象?两张门券,再押萧显谟家队白队胜神武常胜军马军青队五球。这钗当抵两贯足铜。一赔八俺不敢指望,赢了便是赚了,输了就是能看看萧显谟,也算是值了!”

“莫不是你浑家的钗子?这位兄台,押个胜负也就罢了。萧显谟家队是让球半的水,好歹安稳,要是回家交不了账,却担心家里葡萄架倒下来!”

实木柜台之后,一排排长衫文士奋笔疾书,将一张张麻纸上写下场次投注额,画上花记。另一人核对过后,骑缝盖上章一破两半。连着充当门券的竹牌一起发下。拿到这一切的忙不迭的小心揣好,从另一边门飞快离开。实木柜台里面,何止有二三十长衫之士在那里忙碌?

不少人瞧得眼熟,只怕都是在庙会当中替人代书,打卦算命的穷酸。现在却被人搜罗一空,安置在这里。虽然忙碌,但是人人脸上泛着油光。看来在这里虽然忙碌,但是供养得着实不错。

每间席棚虽然都很不小。可是这些代书挤在一起,再加上实木柜台前面拥挤的人群,让席棚里面如蒸笼也似。不时有厮仆模样的人物进来,在房间四角置下冰盆,稍稍能降低一点席棚内的温度。

实木柜台后半截却又是隔开的,用板子封住。只是中间开了几个窟窿。收进来的交钞铜钱金银还有折价过的实物,流水价的递到后面入帐。这板门后面,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忙碌。只听见大堆大堆铜钱倾入筐中的声音。

第八平稍稍估算一下,就在他被推挤向前这短短时间里面,这一溜十个席棚中的一个而已。只怕就有三四百贯的投注额入内了。这样下来,十个席棚是多少?一天四场比赛。全部加在一起又是多少?还不用说更多的投注在其他地方交易,是那些在雅间当中安坐的豪客们带来的,这一年下来,期间流动的金钱,竟然是如此惊人!

萧言好大手笔,献捷惊动汴梁。发明一个足球出来,都是如此气度,带来了这般惊人的收益,他有这般本事,谁能压得住他?隐相和吴枢府,甚或那个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宇文学士,劳心劳力,恐怕都是白费!

实木柜台前面人潮,来得快去得越快。转眼之间,第八平就被推倒了实木柜台之前。一个代书满脸大汗,调转笔杆指着第八平鼻子:“这汉子,买哪场门券?投注什么?注额多少?”

第八平本来就是兴之所至来看看这里到底如何,也不知道看哪场才好。不过看到水牌上居然有萧显谟家队,心中一动。萧言会不会也来到场中?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

当下笑道:“有劳了,便看萧显谟家队白队那场,至于投注,倒也不必。”

那代书摇头晃脑:“唉也,萧显谟家队今日初登场,最是紧俏。已经没甚好位置了。可惜你来得迟了…………既如此,也罢了。不投注也是好事,瞧瞧这如痴如醉的样子。萧显谟怎生就想出这般来钱的财路?”

大概是难得碰倒一个不投注的人,这代书省了多少写字的功夫。和第八平唠叨两句,也算松口气,手脚麻利的将竹牌递到他手中。

第八平还未曾接过细看,就被后面等不及的人推开。他苦笑着让路,朝着出口走去。一头走一头细细打量手中竹牌。就看见这竹牌并不甚大,上面用火钳烙出了一个蹴鞠图。不知道是哪个高手匠人做的模子,线条简单,却偏偏栩栩如生。让人轻易仿冒不得。竹牌上还深深刻了几个字,用红油漆描过了,内容简单,就是丙区十六排子座寥寥几字而已。想必就是入座的号头。这竹牌在短短几日内也不知道经了多少人手,已经被揣摩得温润。

第八平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竹牌,原来是无可无不可的心思,现在也忍不住有了一点好奇。这萧显谟到底是存心还是无意,居然想到用这招来出头。而且转眼间就是这般局面…………此人要是真的上位用事。莫不成还真的能搅动汴梁这潭死水?

瞧瞧吧,瞧瞧吧…………也许心灰意冷这么多年,这位萧显谟倒能给人一个惊喜!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89章 张郎君

欢呼声骤然从整个赛场卷起,充盈四处。连高处雅间朝赛场的窗户都已经大开,里面的高门子弟,如花女伎都探出半个身子来,朝着场中欢呼。

赛场看台十个区,每区二十排,每排十二个座位。全部坐得满满当当。周遭观众全都一脸狂热,起身欢呼。第八平的位置不算太好,已经甚高,雅间又正压在头顶,显得有些局促。他第一次置身这种集会了如许多人的场所当中,正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周遭人起身欢呼,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也不得不站起来。才能看见场中景象。

球场已经被一众穿着马甲的工役推得平整,又稍稍洒了一下水。这个时代指望场地是全草皮覆盖,那是没戏了。洒草籽长出草皮来,三下五除二就折腾得干净。也不会有后世那样大规模种植出来的草皮随时可以替换修补。就干脆是一个土场。最初几场比赛踢下来,就看见尘烟翻滚,晦暗当中两方球员杀进杀出…………

后来才知道也洒水压住尘土,这还是一个技术活。一开始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要不依旧尘烟漫天要不就是成了烂泥塘。现在才算是摸到经验,就连洒水的水夫都成了技术工种,待遇还颇不错。

土场当中,大大小小的白色方框画得规整,仿佛大兵校阅操练的场地。就是空荡荡的摆在那里也觉得气象开阔,只觉得一种雄性气息油然而生。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在木头搭建起来的通道出口,两行球员鱼贯而出。球场四下的欢呼声更上了一个台阶。第八平第一次经历此种局面,只觉得头脑被震得一阵阵发晕。环顾四下,只觉得身边的人脸都扭曲了,仿佛用尽了平生气力在呼喊。

两行球员当中,一行穿着黑衣的想必是场中观众熟悉的。不少人还呼喊着其间球员的名字,那些被叫到名字的球员不时还抱拳回礼,激起一阵更大的欢呼。

现在可以在这博场里面稳定出场的球队大概有二十七支,这支黑衣球队就是神武常胜军步军黑队,也算是排在前三的队伍了。燕地出身的高头大马的汉子居多,身强体壮,球场风格就是怎么强硬的冲撞都不怕,还以此为荣,每场都罚下去一两个人。足球毕竟是拼身体的运动,那些所谓技术好的球队比起后世来说也是天差地远,这个时代是谁最能撞谁就能赢。神武常胜军步军黑队上场,往往拼得一场赛事血花四溅,最是能调动观众情绪。他们这一出来亮相,顿时受到全场热烈的欢迎。

另外一队就比较陌生了,穿着白色无袖短褙子。也都是个顶个的壮健汉子。肩膀上,胳膊上肌肉鼓鼓的。不少人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带着长长短短的伤痕。不问可知是临阵当中受到的伤。这白队和黑队也颇为熟悉,并肩出场的时候还不时谈笑两句。这支球队是第一次出场,没有得到多少采声,但是大家还在不住的打量着这支球队。原因无他,这是发明这种足球博戏,平燕无敌统帅萧言萧显谟操练出来的家队!

神武常胜军马步两军共十六队,一直是汴梁观众最为追捧的对象,这萧显谟亲自操练出来的家队,更不知道是何等样的气象!

这白队最前面,站着一个挺拔青年,胳膊上满满都是纹身。站在那里头发束紧,腰间皮带也杀得紧紧的。更显得猿臂蜂腰,唇红齿白。吸引了场中那些女娘们最多的目光。只恨不知道这郎君叫什么名字,不能叫着他的名字为他喝彩。

两队入场分左右站定,三个裁判也叼着木哨各自就位。人人都扎束整齐,一身短衫。脚上套着皮套,穿着木底短钉麻鞋。大家负手跨立,站得笔直。

欢呼声在这个时候也渐次平息下来,大家却不坐下,还在那里引颈望向通道出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第八平不知道赛场规矩,自然不知道还有什么蹊跷。不过也没让他疑惑太久,就看见通道中先出来一人,虽然穿着长衫,但是仍然是武夫气概。出场之后,向着四下团团拱手抱拳。周遭观众也答以礼节性的欢呼。此人走到场边,第八平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在球场边分左右放着两排长椅,遥遥相对。这些长椅旁边还有小几,放着茶汤。还有两个同样穿着短褙子的小厮伺候,随时准备添茶倒水。

第八平看着这武夫做派,心下暗忖,这遮没就是两队队头?坐在场边,却又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难道是监督场上球员卖力与否?这规矩倒也有些古怪。

接着他就是呼吸一窒,难道下面出来的就是萧言家队的队头?却不知道是谁人带队?难道还是萧言不成?

萧言自然可以随意出入汴梁,他又不是待罪之人。只是不知将来如何罢了。但是照常理看,萧言在面临朝中如此多人要对他下手的情况下,也只能闭门不出,韬光养晦。前些日子他避居南门外面,倒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种局面下,他还做出了这么大事业,轻轻巧巧就有翻盘迹象。此时此刻,就算他出现在场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第八平也觉得自己这点想头奇怪,难道自己还渴盼与这萧显谟一见不成?

场中突然爆发出巨大到了极处的欢呼之声,有些人都举起了双手来。如果这个球场上空有屋顶的话,居间之人,毫不怀疑这种欢呼声浪会将屋顶整个掀开!

就看见通道之中,一个青衫身影快步走了出来。身形高挺,略显瘦削。眉目如漆,举止当中自然有一种与这个时代大宋人物不同的锋锐沉郁之气。

正是萧言,正是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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