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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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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料军资器械储备丰厚,这样一直被围下去,也不是个事情。难道是因为这些乱军比想象中强悍十倍,所以老种相公他们实在无法?

从燕京城被围开始,就有一队队的传骑从燕京城方向杀透重围而来,渡白沟河而奔汴梁告急而去。这些守备军将情切被围袍泽,每次经过传骑都动问那里局势。那些传骑也是一脸迷惑。

“俺们杀透重围,也没什么凶险的。那些鸟乱军营寨东一簇西一簇,乱七八糟的不成一个模样。骑军硬兵,不撒出去巡守哨戒,都收在营中度夜,大呼小叫的哪里象能打仗的军马?俺们轻轻松松就杀出来了,这等乱军,拉出大队就能平了,上面太尉相公们,却不住遣俺们一队队的去汴梁求救直娘贼,想不明白是什么一个道理!”

那些从燕京城中杀出来的传骑急递想不明白,这些守备后路的军将就更不明白了。官儿大一些的多多少少猜到是不是有养寇自重的意思在里面,不过这次老种相公他们,实在是玩得有些大。

如此之下,大家只有加倍谨守渡口,这些军将心里面都是盘算。燕京合围,一队队传骑急递派出去告急,这汴梁那里,应该有些说法了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燕京到手又丢回去?官家是个爱面子的人,再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罢?

从第一队告急传南渡快一个月了,终于到了今日,算是等到了汴梁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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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沟河最大一个渡口处,四个坚固营寨,就扎在白沟河渡口南北岸四下,将这里渡口遮护得严密之极。白沟河北,一片荒凉安静,只留下道路上面前些日子成千上万民夫车马留下的痕迹。

在白沟河南,两处遮护渡口的营盘外,大队民夫车马壅塞在左近。这些民夫车马按各自来路分成一团团的,在道路两旁猬集得密密麻麻。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日了,窝棚都搭了起来。自家随身带的粮食吃完,就将车马上军粮拿出来一些。现在正是吃饭时候,到处都是垒起来的锅灶,炊烟一丛丛一簇簇地升起,象是无数根灰黑色的柱子耸立在白沟河南岸。

那些随军押运的转运提举小司官们,也都聚在一处。谈谈说说,怨天尤人。跟这场北伐战事沾着边的当道诸公,无不被他们骂了一个遍。大家虽然这次负责军资粮饷转送,算是捞饱了。可是大宋的官儿,都不是很穷,也是安逸惯了的。这趟辛苦已经吃了一年,没想到燕京拿下了,还要大家在这里风餐露宿!

正乱纷纷的时候,就突然看见天边旗帜涌动,接着就看见大队大队人马,卫护着车马,从道路上面经过。这些人马,怕不是有一两千人。步军多而骑军极少,有的骑士,甚至骑着大走骡子。这些司官都是从军日久的,认得军中旗号,一眼就看出是环庆军旗号。

这场战事环庆军算是灰头土脸,有些残部,也都收容在河间府一带。怎么就突然又出现在白沟河渡口这里?再看看他们卫护的车马,不过只有十几辆,车边侍卫军将士卒,个个衣甲鲜明,打着的旗号却是汴梁禁军,当先车马认旗,却色做明黄。却是汴梁官家遣来的使节!

前些日子,不是有宇文叔通与耿道希两位天使抵达燕京城了么,现在怎么又派出了一批天使?

这里动静,顿时就惊动了守卫白沟河渡口的军将。不多时就看见营门大开,几名军将带着扈卫,骑马疾驰而来。转眼间就迎至车马之前,纷纷翻身下马行礼:“不知哪位天使驾临,末将等在此恭迎!”

车马里面天使架子大得很,却是几名随身扈卫的禁军将领迎上前来,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开口就有些火气:“你们西军架子倒是大得很,俺们出河间也有些时日了,也不先来迎候一下!这一路又是泥又是雨,全都是为的你们西军,现在到了面前才迎过来,架子直是恁般的大!”

出迎西军将领是泾源军中的,挂着中卫大夫的阶官衔,职官也是泾源路一个路分都监,成伍出战,指挥着一厢好几个指挥使的军马,在大宋武官当中也算有相当地位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赔情,谁知道车马里面没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死罪死罪!俺们戍守在这里,兵荒马乱的,如何知道天使从河间府出?却不知道车马里面,是哪位天使,俺们也好上前行礼问安,等天使吩咐差遣…………”

那禁军军将冷笑一声:“此次天使,是官家身边的人,领一宫观的承宣副使差遣下行走,领三班奉直。特特为你们西军还有那个什么萧宣赞宣旨抚慰而来!还不开开眼,好好奉承一下,再拣选精锐,护送天使前往燕京城。有半点错处,都是你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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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西军将领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西军将领都是世家,这大宋内部权力体系个个都是精熟。

宋时宦官,远远没有其他朝代的威风。就算近年来多有宦官大用,如童贯杨戬之辈,可是远没有爬到士大夫上头去,对武臣的威慑更是不如士大夫远甚。不然老种他们怎么敢于和童贯叫板?更不用说这个装模作样的天使,不过是个三班承旨,连离着归选吏部寄注官资都差着老远,看来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加上一群禁军活宝给强派到这兵荒马乱的燕地传旨,没什么好忌惮的。

这个西军将领不知道,自从燕京被围之后。朝中折冲博弈之后,官家决定暂时满足这些武臣所欲,先安抚下来,平了燕地乱事大军班师以后再说。这等事情,文臣士大夫自然是拉不下脸来做这个,只有派出内侍。有头有脸的内侍也不肯来吃这个辛苦,只有随便选了几个倒霉蛋来吃这一趟辛苦。到了河间府,征发环庆军余部作为扈卫。环庆军是没娘的残兵败将了,是个神仙就得磕头,只得拼凑了一批人马,护送他们前来。

泾源军所部的心气如何是环庆军能比的,这位西军将领官阶也足够了。知道老种相公他们在燕京的举动终于让汴梁不得不反应,来了都是要抚慰全军,说好话给老种他们赔笑脸的。又是这么一帮不得志的倒霉家伙,顿时心下就慢了。心里面还在冷笑,跟俺耍这个威风!

他脸上顿时就露出了要笑不笑的神色,话语虽然还是客气,但是少不了就有些阴阳怪气:“这个差事,俺们岂能不伺候?只是白沟河南,几十万乱军蜂涌,已经隔断南北交通。要赶赴燕京,只能轻车简从,觅间道而血战破围,杀入燕京城中…………不是哥哥说你,俺们打仗打老了的,知道其中厉害,这般大摇大摆的可是不成。还请天使弃了车子,披甲上马,俺自然会挑选精锐扈卫,一路杀到燕京城!这位兄台,你是禁军宿将,又是扈卫天使军将,到时候说不得要看你大显神威。兄台为俺们西军这般尽心竭力,回转过来,不论是请酒请饭,都算是老哥哥俺的!”

一席话顿时将那禁军将领脸色吓得煞白,嘴唇都泛出了青色。在马上抖瑟了一阵,手软脚软的下马,奔到车上和那个内宦使节商量去了。那西军将领也不急,就在前面等候。

扈卫使节和这些活宝禁军的环庆军军将,看着那泾源军将领挤眉弄眼,偷偷答话:“现在是看着你们威风了…………俺们刘太尉却是跟错了人!现在俺们没爹没娘,是人就能来踩三脚,粮饷不周,什么苦差事都得伺候!

…………河间府那里消息灵通一些,听说燕京被围,汴梁官家那里已经震怒了。童宣帅和王相公他们闭门谢客,老公相那里已经是门庭若市,只要燕地事平就要复起了。老种相公这一招当真厉害!此次天使来,也全是来加官进爵的…………各位哥哥升官发财到时候觑在俺们都是陕西诸路出来的,还要多多照应俺们一些…………还不知道俺们这些孤魂野鬼,能不能得返家乡!”

环庆军军将在那里长吁短叹,这泾源军军将却是强压着心中窃喜。老种相公不愧是老种相公,一下子就为西军团体谋取了最大的利益!如此说来,一定要将这些使节平平安安护送到燕京城中,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泾源军将领窃喜当中脊背上面也是冰冷,这次西军三路上下也都是如履薄冰,要和辽人打,要和那位童宣帅斗,现在更是要挟朝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现在总算是有一个说法了,但愿此后就是平平安安的了罢,千万不要再生出什么意外出来了!

他忙不迭的低声向自己扈卫下令,让他去调集精锐骑士。克复燕京,萧言发了大财,西军财发得也不算少。财物军资西军绝不缺乏,要的就是战马。萧干主力两万多骑军,战马数字差不多还要翻倍,萧言手指缝露露,西军也就多了几千上万匹北地雄俊。除了重组重骑之外(这个需要相当时日编练),就是补足各军战马缺额,连守备白沟河的这些军队,也多了两三百匹战马。精选骑士扈卫,冲破燕京城外乱军,杀入燕京城中,并不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情。

才吩咐下去,就看见车马上钻出一个戴软脚璞头,着圆领青袍的内侍服色模样人物,不过三十许年纪。跟着那禁军军将忙不迭的赶过来。此刻神色上面,再没有了半分刚才大模大样在车子里不下来的傲气。以天使身份,居然先向那泾源军将领见了一礼,堆笑道:“咱家算是命数不偶的,摊上这么一个差使。却没想到,燕京城那里危急到了这般地步!领的是皇差又不敢回头,只能咬牙向前,一路安危,全要太尉照应!只要能生致燕京,咱家自然有一番心意奉上!”

那禁军将领也在旁边说好话:“这位哥哥,俺也不瞒你,俺们这几十人,往日里就是在汴梁耍子,哪里上得阵?能骑马都不知道还有几个,扈卫的环庆军,你看还有骑走骡的,能用战马,挑不出三匹来。不指望哥哥,还能指望谁去?将来哥哥们班师,俺在汴梁置酒相待,让哥哥们高乐十日,都算是俺的!就算其他的不念,也念着俺们是来给西军诸位加官进爵,记发犒赏的,哥哥援手,也就是在帮自家…………拜求拜求!”

那泾源军将领忙不迭地还礼,拍胸脯大包大揽下来。那个倒霉内侍和禁军将领脸上堆笑,心里暗骂。这次官家是发了急了,政事堂相公们承旨也是飞快。临行的时候老公相还将他们召至府上,冷脸叮嘱,一定要尽快将旨意传至燕京!不成也就不必回来了。说句蒙面丧心的话,官家那里说不定还死不了,可是在老公相面前,到时候只怕就是求死不能!几人倒霉,摊着这个差使,还有什么说的?

好说歹说,这泾源军将领总算安抚好了已经吓得有点魂不守舍的天使和扈卫禁军将领,招待他们进营中先休息一下。环庆军扈卫好歹是西军一脉,自然也有一番安置。大队车马翻翻滚滚进了营中,周遭看着这一番热闹的那些转运粮草的司官们犹自在议论不休。

“燕京被围,天下大震,又有天使前来,看来是要给足老种萧言他们好处了…………这帮武臣降臣,如此飞扬跋扈,今后大宋,诚多事之秋也!”

“噤声!老种他们,听说已经勾连上了老公相,河间那里传来消息,老公相复位就在眼前。西军重兵在握,又再秉朝政,岂是你我议论得了的?当心再来一块宣和党人碑,到时候不要说顿在白沟河边上了,说不得要去沙门岛上走一遭!”

这些小司官们喋喋不休,无非各种羡慕嫉妒恨。只有一个清流出身,不是童贯王黼一党,更不是蔡京那一系的小司官冷笑一声:“燕京城中,还有耿道希和宇文叔通!他们也是天使身份,宇文叔通智计百出,也还是天使身份,未必就扳不回这一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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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沟河南岸扰攘之际,燕京城中天使衙署内,宇文虚中正一书一茶,在书房中安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前些日子,他不断去求见姚古不得,又写了几封极长的书信之后,就一副撂开手的模样,在府中安居燕坐。外面复辽军将燕京城围了数重,就连西军上下也都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却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也似,在府中闭门不出。

此刻他也绝不是装镇静的模样,读书的时候,还不断在书页天头地尾密密圈注,显然是完全看进去了。

正在看得入神之际,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还没等门外下人通传,耿南仲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宇文叔通入神模样,扶住门扉摇头大声道:“叔通兄,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某听你话语,这些日子在燕京城中安坐静观,现下却是坐不住了!现在燕京城中西军上下都有些扰攘议论,正是你我居间行事的大好时机,你如何还在这里不动?难道真的就放弃了不成?”

宇文虚中啊了一声,抬头看着耿南仲,笑道:“道希兄,某正在书中饕餮,却被你惊动!吾辈士子,扰人读书,可是大罪过。”

耿南仲哼了一声,走近宇文虚中和他对坐下来,伸手就将他手中书卷抢过来,重重拍在几案上头。看来这个方正闻名的老夫子真是动了气了,居然做出这般举动。抢下书之后,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宇文叔通,而宇文虚中只是淡笑。

耿南仲和他对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叔通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计策是你定的,现在无所事事的又是你!这帮武臣如此跋扈,行此等要挟朝廷之事,吾辈中人,如何能看得下去?你我二人奉诸君子之望而来,若是不成,你我二人名声事小,这乾坤倒置却是事大!”

耿南仲虽然号称迂腐方正,可不过就是见事慢了一些,遇变要想上好大一阵功夫才能理清楚头绪,没有机变的本事。可是自从那日西军演戏一般的闹饷之后,现在也有十几日快二十日的功夫了,他脑子转得再慢,这个时候此间局势还有随之而引起的汴梁朝局变动,也都想得清清楚楚了。耿南仲毕竟也在大宋官场沉浮了快二十年!

看宇文虚中不说话,耿南仲就自己说下去:“…………叔通,西军如此举动,已经恶了童贯王黼之辈,再难转圜。朝局当中,他们就指望老公相一党了,更不用说北伐之前,老种和老公相早有勾连!我辈本想借此机会出头,一举能跻身中枢,众正盈朝之后,再行革故鼎新之举。现今如此,还谈得上什么众正盈朝?老公相何等人?必然要借这机会出手,官家性子,又是早已深以北伐战事延绵不绝为苦,有老公相出手,正好化解此间僵局,也就是老公相复位的张本!叔通兄啊叔通兄,要是老公相再度秉持朝政,大宋朝局,将不知伊于胡底!难道你就不为这个痛心疾首么?”

耿南仲说得颔下三缕墨髯颤动,他一向气度雍容,被时人许为风度绝佳。此刻却激动得都坐不住了,仿佛对大宋朝局一番赤胆忠心,恨不得就在此刻披肝沥胆而出

宇文虚中笑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耿南仲能想明白其间虚实也是理所当然的。能在大宋官场沉浮不倒,自然不是笨伯。耿南仲一副急切若此的模样,宇文虚中也了然得很。他耿南仲除了是清流人物,还代表太子。太子深恶老公相,而老公相秉政之时,对太子也有诸多手段。老公相复位,对清流说不定还没什么,了不起不让他们跻身中枢,继续压制下去,他耿南仲却很有可能被当成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事关自己身家权位,也难怪耿南仲如此不淡定了。

看自己再矜持下去,耿南仲只怕要脑充血了。宇文虚中只有笑笑开口:“道希兄,燕京城中,诸军扰攘起否?”

耿南仲平了平气,回答道:“岂能没有议论?孤军被围燕京城中,粮草积储日日消耗。就算早有预备,也不能让人始终安心。城中驻军,连日都有行军法事,处置扰攘军中之人。越是这般,越是表明军心不甚稳了…………可是老种亲自坐镇,以他威望,又有什么压不下来的?这般拖下去,燕京城中粮草积储至少还可支三月,汴梁来人,此刻却只怕已经在途中矣!”

宇文虚中仍然一笑:“你我无拳无勇,身边只有王禀的三千环庆军残兵。若是没有西军配合,能扫平乱事么?”

耿南仲摸不清宇文虚中心思,沉住气道:“这是什么话!王禀是绝不肯出战的,你我两生也,岂能平乱?”

宇文虚中一拍手:“着啊!既然若此,没有西军重将配合,你我再如何活动,又能济什么事情?其间要害,我能对西军除老种外诸将,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也只有等他们找上门来,不然只能仰屋。与其焦躁,不如读书,道希兄,你说是也不是?”

耿南仲一下站起,甩袖子怒道:“老种坐镇,西军诸将如何肯找上门来配合行事?叔通兄,你这是坐而待毙!”

宇文虚中笑着延耿南仲再度坐下,淡淡道:“西军如此行事,朝廷如何不忌惮?就是西军上下,自己心里都是虚的…………老公相就算借此出手扳倒王相公和童宣帅复位,也必然对官家有所承诺,对西军将来有一个处断法子。依某思之,无非就是借萧言如刘延庆一般牵制西军上下,萧言无根无底,比起西军盘根错节来,更好操纵一些。老公相自信驾驭得来…………西军诸将,岂是无知之辈?此间道理,这些天来他们自然也相得明白的。加上清虚,城中军心已经有些不稳,岂能不有所动作?道希兄,以我观之,就在这三两天里头!与其让萧言得了这大便宜,不如自己来,到时候只要说动西军诸将中有力之人,燕云乱事,可立致太平!”

耿南仲听得惊疑不定,想找宇文虚中话语里头漏洞,却又没那个急才一下找出来。其实此时此刻,他不相信宇文虚中,还能相信谁去?他垂首沉吟一下,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我却想不明白,老种为什么就死死勾连住萧言,不肯放手?”

宇文虚中苦笑一声:“这个我也实在想不明白,老种是有自己主意人,轻易难得打动,好在我也没有指望他…………”

耿南仲长叹之声不绝,最后又问了一句:“这三两天就会来人…………来人又会是谁?”

宇文虚中目中精光一闪,斩钉截铁就说了五个字:“姚古姚希晏!”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46章 说动(二)

姚古衙署内院里头,这些日子,都是一片安静。人人都知道这位相公,随着燕京被围日久,越来越是气性不好。留用的那些前辽高门贵户的下人,已经有人不知道犯了什么,被打得起不了床,一摊烂泥也似的丢出了府门。府中下人,都不是姚家久用的有根脚之人,一个个的都加倍的噤若寒蝉起来,谁都是小心翼翼到了极处,生怕招惹到这位相公。

原来姚古每日还要到老种相公处去转一圈,看看老种有什么吩咐。这几天都托疾不去,偶尔却上城墙转上一圈,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的奉天倡义复辽军旗号在远处闪动,脸色又加倍的难看起来。

此时虽然还是白天,可是内院里头,就如灵堂一般死寂。下人偶尔有所奔走,都一个个踮起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多余声响。

姚古虽然是军将,却不是无文之辈。其实此刻西军将门,也多有书香门第。这些将门传承至少都是几十年了,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怎么可能还是粗鲁武夫。

此处虽然不过是临时暂居的衙署,却也陈设了好大一个书房。书架上都是从燕京城高门大户中搜检出来的珍本,不少还是当年辽人皇帝阿保机从汴梁掳去的。可是姚古这个时候,却没有半点翻看的心思,只是穿着一身圆领紫袍,戴着交脚软璞头,坐在一张胡床上面若有所思。

书案之上,摆着几封书简,用青玉镇纸压着。书简角都已经翻卷,不知道已经为姚古翻了多少次。

外面突然传来响动,姚古眉毛一挑,正要发作,那在门口值守的下人已经微微颤抖着忙不迭地回禀:“侄公子到了,求见相公。”

姚古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示意来人进来。就听见靴声响亮,一个三十出头的红面汉子走了进来,来到姚古书案之前,深深行礼下去:“末将参见相公。”

姚古坐直身子,淡淡道:“平仲,且叙家礼罢,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军务,无非都是坐困城中,等着看萧言平乱罢了。”

来的这个红面年轻汉子,八尺昂藏,高大粗壮,微微留了些须髯,顾盼之间,凛然有威。脸上风霜之色颇重,却是长年在与西夏作战的第一线风餐露宿留下的痕迹。他正是姚古的亲侄姚平仲。自幼母亲去世,父亲又在与西夏战事当中牺牲。姚古怜惜,将他放在身边当儿子养。姚平仲胆大如斗,剽悍敢战,将姚古的亲生儿子几人都比下去了。有时姚古私下与人谈起,都说自己这一番事业将来是要交给自己侄子的。

此次北伐战事,西军泾源秦凤熙河三军打酱油的时候居多,姚平仲也没显露什么本事。只是跟在伯父身边帮着管军。此时姚古懒去营中,都是姚平仲在军营里坐镇。每日都来回报一番。姚古自从不去老种那里之后,也不和其他将领交接。不过这个侄子,却还是要见的。

看着姚古摆摆手,姚平仲找个胡凳也就坐下了,双手垂在膝上,仰着脸等姚古问话。

姚古沉吟了一下,问道:“军中如何?”

姚平仲摇摇头:“还能如何?就算外头都是些土鸡瓦犬,可将燕京城围之三匝,这十几二十天下来,军心也就自然不稳了。大军孤悬在外,怕的就是被围。虽然上面诸位相公自有心思,可是底下军将士卒如何知道?都闹着要赶紧出战打通退路粮道…………俺虽然和诸将竭力弹压,却越来越有些压不住了。”

他容色严肃,看看姚古脸色,没有什么作色之态,继续就说了下去:“…………北伐以来,俺们西军其实没打什么露脸的战事,白沟河那里倒是伤损了几万人马,更不用说环庆军了,士气本来就不甚高。对几位相公的牢骚就很不少。现在老种相公严令诸军坐困城中,底下军卒都私下议论,难道老种相公当真要将西军葬送了?就算和朝廷闹上一闹,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再迁延下去,只怕俺们自己反倒是要不妙…………”

姚古猛地一击眼前书案,那青玉镇纸一下就跳得老高,再重重落下:“什么反倒是要不妙!老种相公有什么安排,大家谨守遵行就是了,还说什么话?再有扰乱军心,不遵守军令者,难道军法都是虚设么?”

姚平仲一下就听出了姚古话语中的怨气,顿时就觉得有了进言的余地。他本来就是心热之人,并不以姚家现在在西军地位为满足。

在真实历史上,姚平仲也可谓是一个奇人。攻灭方腊之役,姚平仲所向有功,童贯问他想要什么赏赐超转,姚平仲却说只要面见官家。童贯一看他热衷若此,反倒没有安排。女真南下包围汴梁,姚平仲又献奇计,要带领禁军这等毫无战斗力的人马去夜袭女真营盘,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败仗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时候肯与女真死战已经是不容易了。出奇的是这位姚平仲却没回汴梁,一口气向西逃出了七百五十里,到了华山才停下脚步。犹自觉得不安全,干脆一口气又奔到了四川,隐居下来,八十多岁之后才出山。

此人性格,胆大包天,愿意行险以立奇功,获不次超迁地位,在生平行事当中表现得再淋漓尽致不过。

此时此刻,在他看来,也许就是姚家取代种家在西军地位的时候!

姚平仲定定地看着姚古,突然大声道:“伯父,侄男说一句话,您可不要见怪。”

姚古胸中气息犹自未平,皱眉冷冷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在某面前,你还藏着掖着什么?”

姚平仲吸口气,起身道:“凭什么就俺们坐困燕京,等着萧言来立下这等平乱大功?为什么就不让俺们西军得这个功劳?直娘贼,俺却看他不过!只要伯父一声令下,侄男就点兵出发,十日之内,就扫平那个鸟耶律大石!”

姚古却没有发火,罕见的只是叹了一口气,懒懒摆手:“这等话不必再说,某已经向老种相公进言过了,却是无用,现在就安坐城中罢。一切听老种相公吩咐行事。”

姚平仲却不罢休,直着脖子抗声道:“老种相公老得糊涂了,在白沟河就葬送了几万儿郎。现在却还为什么要听他的?这场大功,种家不肯要,俺们姚家要!秦凤军也有两万健儿,包打耶律大石足够!天使就在城中,口口声声就要俺们出兵平乱,俺们听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一场战事打下来,只怕节制西军四路的位置,挂使相衔的人,就是伯父您了!”

姚古霍然站起,容色如铁,狠狠盯着姚平仲,怒声道:“你说的什么浑话!要不是你是某家侄儿,说不得就要行了军法!滚下去!”

□□□□□□□□□

在燕京城中另一处,老种衙署里面。一个白面英俊青年武官,正为旗牌官引进来。这看起来颇有点汴梁风流浪子模样的青年军官,正是萧言派驻在燕京城联络的自家貂帽都亲卫指挥使张显。

他在燕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每日里除了到老种衙署前听候差遣指示之外,就是在燕京城中各处走动。住就住在萧言原来在燕京的衙署那里,萧言原来衙署里面的下人还有留下的部分财物,全部由张显调派使用。每夜张显还要在衙署内陈设筵宴,招待西军中的军将。

张显虽然是泥腿子出身,可是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又不怯场,交游本事近乎天生。这些天下来倒也过得还算是热闹,在西军里头拉了不少朋友。不过两天,随着燕京被围日久,就有些不对了。邀约的军将来衙署内筵宴,多推托不去。原来西军城中营盘,张显通报一声就能进去,现在也多被挡驾。

张显自己也知道原因,西军上下,除了老种深为赏识萧言之外。其他的和萧言这一系,关系就算一个不好不坏。老种主持和萧言联手,在老种积威之下,情势还算顺利的时候,大家自然有来有往,面子上怎么都过得去。可是现在被围日久,军心自然动荡,而不论汴梁,还是萧言那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这些西军团体当中的军将,岂能没有别样的心思

西军当中,要求自家出兵,先将这乱事扫平的呼声,张显已经灌了一耳朵。也正因为如此,他朝老种这里跑得越来越频繁了。西军上下,还要老种才压得住!

不过老种毕竟老了,精神已经不济,现下除了大方向外,已经少理军中庶务。张显不过是个亲卫指挥使差遣的小小武官,这老种相公,岂是他说能见就能见到的?每次过来求拜,总是失望的时候居多。可张显也只能一趟一趟的跑,外面风声越紧急,他就跑得越是频繁。宣赞将联络大任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岂能坏了宣赞大事!

却没想到,今日出现了奇迹,老种居然要见一见自己这个小指挥使!

在旗牌官引领下,走过外间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披甲卫士的外院。再进了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侍女下人的内院,几经转折,那旗牌官才将张显引入花厅之前。

这衙署也不知道是以前哪个辽人王爷的,汉学浸淫深了,服用享受也就完全汉化了。这个花厅左近都是移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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