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浮生梦之红尘篇番外前传-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李夫人到底是女人家,沉不住气,凄惶惶抓起清流的袖子:“这可如何是好?你快想法子,帮帮大哥啊!”


  怎么帮?难道要清流涂脂抹粉,上台去唱“凤飞离”?


  我自己也无法控制地喷出声带着几分嘲讽意味的讥笑,他们三人顿时齐齐安静,回头看我。


  心头不可思议地掠过一阵平静清明,我对龙将军笑笑:“让我来顶冯班主吧。”

  “你?!”


  龙将军和李夫人兄妹连心,不约而同地质问。清流脸一板:“莲初,别乱说话。”


  呵,再怎么视我如亲弟,他还是对我过去的戏子生涯讳莫若深。


  可这一次,我不再听任他的安排。我微笑着在三人面前双袖卷扬轻折腰:“这台姿,不比冯班主差吧?我以前,可也是红过一时的角儿,这‘凤飞离’还是我的看家戏呢。”


  没理会李夫人惊愕的表情,我施施然拂袖,走去后台。临转身那一瞥,看见清流气得发抖。


  他一定恨我滥铁不成钢。可我,只是不想让父皇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既然已打算日后再不相见,这出戏,就当我报父皇的生身之恩罢。


  匆匆描眉点胭脂,跟还有点摸不清头脑的对唱小生大概溜了遍词,就踩着鼓点儿袅袅上了台。


  台下的官爷们个个是犀利眼,眨眼就发现我不是正主儿,立即嘘声四起,却在我一个腰舞回风,假嗓的女音声穿云霄崩金石时,全场肃静。就连贺兰皇原本冷肃的面容也微微平缓。


  我庆幸自己的戏艺还未曾全部荒废。


  对戏的小生也慢慢放开了,渐入佳境。演到善猜疑的丈夫对新婚妻子咄咄逼问那阵,他眉眼凶狠,煞是动情。


  我的眼神,却时不时偷偷溜向人群逡巡。忽地看到清流站在夫人身边,面带薄怒地盯视我,我心一慌,忙不迭移开视线,竟偏偏与贺兰皇的目光在半空对撞。


  他容颜一如我记忆中威严,端坐如松,气势如岳。眼光也依旧明锐,却含着欣赏。显然对我这个临时上阵,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戏子颇为满意。


  双眼刹那迷蒙,尤记得当我幼时初初学会抓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楚”时,父皇便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抱起我,在我粉嫩的小脸上连亲几口,哈哈大笑。


  父皇的髭根,扎得我脸好痛,我任性地放声大哭,直到父皇趴在地上,让我骑了几圈大马,我才破涕为笑……


  我如痴如醉望着台下,猛听到小生在我耳边一声怒吼:“打你这贱妇人!”掌风亦呼呼随之而来,我方始惊觉自己是在戏中,急忙扭腰,还是慢了一拍。


  原本是个假动作的一巴掌,因我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抡在了我脸上,我腾腾跌出好几步。


  天旋地转间,台上台下一片颠倒。大伙惊叫声让我领悟到自己从台边摔了下来。


  “莲初!”清流焦急的呼唤在乱哄哄中还是异常清晰,但一把紧紧托住我的,却不是他的双臂。


  我的父皇贺兰倚天,居高临下看着我:“小心了。”


  我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只愣愣躺在他臂弯里。眼光穿过他龙袍的腋缝,落在后侧清流夫妇相握的手上。


  从台上坠下时,我眼角余光看到清流边喊边向前冲,可李夫人的纤纤柔荑及时搭住他的手,向他微微摇头。清流,于是顿住了脚步。


  “……呵,呵……”我扯开嘴角想笑,却是两声沙哑的干号。眼一闭,放任自己晕厥过去。







































第四章







  醒来,是在皇的寝宫。


  一群太监围着我,替我卸去妆容,又端来洒满了玫瑰花瓣的沐浴兰汤。领头的老太监一脸傲慢地恭喜我,皇帝今晚要留我侍寝。他的神情,仿佛我应该立即跪地三呼万岁,谢主恩宠。


  我如遭雷击,半天才收回惊失的魂,用力挣扎,死活不让他们沾身。


  老太监终于恼了,枯瘦的手指抓住我头发,一拳狠狠打上我肚子,尖着嗓咒骂:“贱戏子,不就仗着这张俏脸蛋么?能伺候皇上,是你天大的福分,别不识好歹!”


  我捂着肚子在地上呻吟,再没有反抗的力气。可他还是不放心,叫小太监们反绑起我的双手。


  “给我好好地洗,从里到外都要弄干净。”


  从前母妃受父皇临幸时,是否也要在一群太监面前被赤裸裸瞧个够?还要被擦洗到皮肤发红?可噩梦在我被架出浴盆后才刚刚开始。


  看见两人拿着一头带有细长竹筒类似水枪的器具走来,并试图插入我身后,我一下子领会了“从里到外弄干净”的意思。


  既然嫌我脏,又何必来宠幸个戏子?

  眼泪就此滚落,我闭目,狠下心咬舌,却被老太监捏住了下颚。


  “小贱人,想死也不是这时候,想拉咱们当垫背啊你,少做梦。”他尖声尖气地骂,用布条勒住了我的嘴。


  第一次,我相信,若能痛快地死去,是何等的一种幸福。

  可就是这点点微弱的愿望,对我,依然奢侈。


  身体被灌了几次水,洗到“彻底”干净,穴孔里也满满抹上了清香的膏油后,老太监总算满意,吩咐他们把已经被折腾得有气无力的我抬上龙床,回去复命了。


  殿里的宫灯次第灭,父皇来到了床头。


  他没有忽略我腮边凝结的泪痕,威严的容颜有点阴沉:“听说,你似乎不太乐意受朕恩宠。”他的手,却已缓缓宽衣解带,露出保养得法毫无赘肉的精壮躯体。


  呵,父皇的宠爱啊……我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求再重温一遭那温暖宽厚的胸膛。可我要的,不是如今这样的“宠爱”啊……


  父皇啊父皇,好好地看着我,难道你的双眼里,丝毫都找不到我幼年的一点影子?

  我是你的楚儿啊……


  呐喊在舌尖滚了千遍万遍,始终冲不出勒口的布。父皇进入我身体那瞬间,我泪如泉涌——这,可否算是母妃的诅咒?


  “真有这么痛?”


  父皇借着膏油的润滑,一口气插进最深处。布满情欲的脸上明显带点嘲笑:“莫非朕还是你第一个男人?”他一边讽刺我是在演戏,一边挺直腰,屈起我双腿,在我体内奋力顶动。那滚烫的硬物,几乎烧毁了我所有的神经。


  想昏过去,却偏偏晕不了,听到父皇暗哑的笑:“不过你流泪的模样确实楚楚可怜,别有番情趣,呵呵……”


  天光时分,他终于再一次释放了欲望。将我抱进怀里,解开了布条,轻轻揉着我勒出淤痕的手腕。


  “听李清流说,你是他三年前救回来的,你原来,是哪里的人氏?”父皇似乎对我甚为满意,居然跟我聊起家常。


  我不知道清流都说过些什么,可什么也都无所谓了。我只是痴痴凝睇前方,沉默着。


  “别再流眼泪了。”皇帝的温柔和耐心很快消失,扳过我的脸警告:“朕虽然喜欢你在台上望着朕时那种幽怨惹怜的眼神,不过你也要适可而止。朕不想看到你整天哭丧着脸,笑!”


  原来,还是我自己“勾引”了父皇。我的人生,为何要如此荒唐?


  我真的笑了,眼泪簌簌淌进嘴里,可我还在无声地笑。


  父皇的神情有些惊愕,但随后叹口气:“算了。”叫进内侍替我俩沐浴更衣。


  打点好上朝的一切,他突然问:“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今晚朕会再来看你。”

  “让我走。”


  我平静无波,看见父皇手背青筋突然横起,我半点不怀疑他会喝令内侍将我拖出去就地正法,那也好过继续做这可笑的禁脔。


  可他仅是瞪着我,最终压着满怀怒气拂袖而去:“滚!”


  我整了整衣裳,挺直脊梁,无视四下里的诧异目光和在我背后点点戳戳的议论,飘然走出宫门。


  回到清流的府中,已是晌午。阳光热烈,当头照下。青天白日,我却宛如刚从阴曹地府游魂归来,找不到方向。


  清流夫妇就在花厅用餐。看到我,清流惊喜地冲上前握起我的手:“莲初,你回来了!皇上还说要留你在宫里唱多两天,我还担心着你不懂宫里的规矩,怕你惹火了皇上呢。”


  他对我,是真的好。即使昨天我硬要上台,气着了他。可如今,他全然抛诸脑后,只挂念着我的安危。


  泪花渐渐迷糊了双眼,我哽咽着刚想伏在他肩头嚎啕大哭,却在旁边李夫人质疑的眼神里顿住。


  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正落在我颈中,尖锐得像把刀,在锯。


  “你不是去给皇上唱戏的么?”她的嗓音比平时要高:“脖子上的那些痕印,又是怎么来的?”


  “是啊?莲初,发生了什么事?”清流也注意到了父皇留下的吻咬痕迹,追问。


  他眼里,有疑惑,可还是清澄得同当年一样。

  我收住了眼泪,慢慢抽回了手。


  那样干净的一个人,不是我再该触摸的。我更不想他知道真相,就算全天下都鄙夷我,以为我无耻媚上,我也不要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蔑视。


  我丢下他和夫人,径自回小院去了。


  小雨正坐在窗前的逍遥椅上,做着针线活。纤美的小脚悠悠晃荡,嘴里哼着儿歌。见我入内,她高兴得跳起来,扔了手里的活。


  “怎么做起小孩的鞋子?”我木然望着椅子上的鞋样。


  小雨取笑我:“李大哥没告诉你么?嫂子有喜了。我反正都闲着没事,帮她做些针线。”她拿起对已经缝好的虎头虎脑的小鞋子,突然脸微红,细声道:“不过这双鞋子,可不是替她做的。莲初,你猜,这双鞋是给谁穿的?”


  李夫人有了身孕?我茫茫然坐下。我最后能从清流那里得到的那一点爱怜,是不是也要被他将来出世的孩子给夺走了?


  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我凝视小雨秀气娇美的容颜,带着笑,快活无邪。这么个与世无争的女孩,其实根本不值得留在我身边。


  一身污秽,满心阴郁的我,给不了她要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小雨,你走吧。”一瞬间,我已做了决定,替她拉开房门:“回家去吧,好好找个老实人嫁了。”


  她吃惊地抬头,半天才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颤抖着抓住我衣袖:“你说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走?”


  我扯开她的手,指着脖子上的痕迹,一字一句:“你看不到吗?我有了别的女人。”


  “你撒谎!”她蓦然大叫,泪水已不绝滴落。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居然还笑得出声,原来我也是冷心冷血的人。


  “你一早该知道,我会迎娶大家闺秀进门。人家是千金小姐,见不得有个小丫头比她抢了先。你还是走吧。”


  我侃侃道来,眼也不眨。小雨终于失声痛哭,用尽全力扇了我一个耳光,哭喊着奔出。


  我摸着火辣辣的面颊,,心底却一片冰凉。直到再听不见小雨的哭声,才过去闩上房门。


  踏上椅子,将腰带抛过屋梁打了个死结,伸进脖子。

  这个被亲生父亲玷污过的身体,无颜苟活于世。


  愿种种烦恼哀伤,从此隔断,还我永远的解脱。

  我阖眼,脚尖用力一蹬,踢翻了椅子。


  魂灵儿飘飘荡荡飞上了九天,脑海里白花花的,一片片掠过,全是那年城门外落的雪。


  母妃,我很快就来陪你了,楚儿好想你啊……


  可上苍似乎连我这点乞求也不肯满足,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房门被踢开了。清流变了调的声音在狂吼。


  我最终仍是死不成。

  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清流。他眼圈发黑,下颌青青的须根显然几天都没修过。


  “莲初,莲初,你怎么如此傻?”


  他劈头就骂,下一刻却紧紧抱住我:“是我不好,不该让皇上带你回宫,害你遭这等罪。”


  我愕然,但看到自己身上崭新的睡衣,立时明白了。

  清流,一定已经发现了我被男人侵占的痕迹。


  我苦笑,即使清流一早预知这结局,难道他还能阻止父皇的决定?但我依然感激他。


  李夫人也在房内,站得离床远远的。名贵的素绢帕子掩着嘴,神色里有点怜悯,也有厌恶。


  也对。这身体,我自己都觉腌脏,何况是她。


  我慢慢又闭上了眼帘。听到李夫人松了口气,来拉清流:“让他休息吧,你也两天没合眼了。”


  清流叹着气:“我不走,我怕他想不开,又会做傻事。”沉默了一阵,又自怨自艾:“都怪我不好……”


  李夫人终是受不了他万事往自己身上拉,微恼道:“要怪也只怪他自己,偏要心痒上台出风头,唱什么‘凤飞离’,真是戏子改不了贱命。”


  我震惊,想不到这个人前仪态万千的女子竟口舌忒地刻薄。只是,她似乎已经忘了,若非我这贱戏子,谁来替她兄长挡过一劫?


  “你,你竟然说这种话?”清流也惊怒,低声叱呵:“妇道人家,多积点口德。”


  李夫人应是从未受过此等重话,嘤嘤哭道:“你就只知挂着他,不用管我们母子俩了。你陪他去罢,不然他又寻了短见,万一皇上哪天心血来潮,又要召他进宫,你拿什么交差?就等着咱满门抄斩算了。”


  她一路哭喊着跑了。清流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我要做爹爹了?啊,哈哈……”他像孩子般手舞足蹈地冲了出去找夫人赔罪。


  李夫人那番话,却也提醒了我。


  我呆呆地凝望屋顶,角落里,一只蜘蛛正忙碌吐丝织网。它的一生,就是织就一张牢固的网,从此捕食无忧。


  而我的一生,已经是张网,将我层层笼罩,无从逃遁。连求死,亦是奢望。


  我静静地休养,清流知道我将小雨赶了出府,也没再追问什么,只叹道:“也好。”


  他心里,似也已认定我扛不起一个男人的担子。毕竟,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男人,谈什么成家立业。


  他绝口不再提功名之事,我也日夜缄默。我们唯一的交谈,仅是在饭台上寥寥数语。以往那夜半剪灯芯,靠肩读诗书的日子,遥远得仿佛已是前生梦境。


  李夫人也全无那天的尖酸,对我依然笑脸晏晏,甚至比从前更亲切几分。也许她以为我不曾听到她那天的话,也许是清流告戒过她,也或许,只是因为不想我再度萌生死意,连累了李府。


  这一层利害,不用她说,我也明白。

  她的注,押对了。

  两个多月后,中秋。


  宫轿停在了府前。皇帝传旨,嘉奖我上回的“凤飞离”演得入戏,赐下几大箱的绫罗珠宝,还要我去为今晚秋宴献艺。


  还好,他用的字眼是献艺,不是赤裸裸的侍寝。虽然从跪伏听旨的清流夫妇到宣旨的太监,都心照不宣,我此去,不过是将在另一个男人身底下扭动呻吟。


  清流望着耀花了大厅的赏赐,脸上阵红阵白,拉着我的手嗫嚅,却终究没说什么。


  原本,他也确实帮不了我什么。

  我默默地朝他点了点头,上了轿。


  本以为轿子会直入父皇的寝宫,过廊里却被人拦下,有人盘问了几句,轿夫突然调了头。


  停下时,几个太监粗暴地将我从轿里拖出,压着我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眼前珠帘低垂,两边高脚紫铜香炉,凤凰喙里袅绕吐着龙涎沉香。


  这香味,幼年也常在母妃的殿里闻过,只不过母妃的香炉是丹顶鹤。只有皇后才能用凤凰图徽,这也是心比天高的母妃一直想一争高下的痛处。


  我低着头,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人把我带来这里。她也不开口,只听见轻轻的金属声,那是她长长的纯金护甲套敲在凤椅扶手上发出的声音。


  就当膝盖冻得发麻时,终有人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


  父皇一身便服入内,脚步在我身边稍稍停顿了一下,上前掀开了珠帘:“梓童,怎么不去秋宴?”


  “哀家若是去了秋宴,不就见不到皇上了吗?皇上难道不是想在自己的寝宫独自听这小戏子唱曲么?”相隔多年,皇后的语调比往日更冷淡,甚至带讽刺。我垂低的视线里,看到她纤长的手正缓慢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呵,父皇终于又有了子嗣?无怪皇后有对父皇冷言相向的胆量。


  父皇有些狼狈,旋即朗朗笑:“梓童多心了。中秋佳节,朕当然是要与梓童一起去御花园赏月。”


  “谢皇上,只是今夜风寒露重,哀家怕冻着这小家伙。”皇后指指自己腹部,冷冷的语气带着得意和欢喜。


  父皇一拍额头,笑嘻嘻地摸上皇后肚子:“是,朕糊涂了,冻坏了我的皇儿可罪过了。”


  皇儿?看来父皇真的是朝思暮想,也盼着再生一个男儿。


  可笑你的楚儿,就跪在你面前,你却半点也认不出。

  我双眼渐渐迷蒙,心,越来越冷。


  父皇却回过头,吩咐那几个太监放开我,叫我起身,就在这里为皇后唱上几曲。


  我诧异自己的忍耐,面对害死了母妃的皇后,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为她唱曲。

  想必,我的血,已经凉透。


  如果说那么年来,始终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重享父皇的爱,还憧憬着有否一日能为屈死的母妃伸冤,那此刻,一切已成泡影。


  当死都成为遥不可及的美梦,我只有好好唱我的曲,好好演我的戏。希冀不要触犯了任何人,殃及清流。


  他,大概是这世间我最后牵挂的一点东西了。

  皇后看我的眼神一直高贵不屑,但慢慢漾起点惊惑。


  我笑了,做了亏心事的她,这些年来,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在梦中见到母妃的鬼魂呢?她,一定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母妃的些许影子了吧。


  “皇上,哀家想休息了。”她转头不再望我。

  父皇自然留在了皇后寝宫过夜。


  我被太监带到皇后宫门外。父皇既没交代他们送我去何处,也没说我可以回李府,所以他们就让我跪在宫门外空旷的青石板上。


  今晚的月亮,真是很圆。

  我茫茫望月,什么也不想。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再去想。


  风也很大,我试图数着那些飞过面前的落叶入睡,可地上阴重的湿气叫我觉得,倘若就此睡去,可能从此不会再醒。


  我就这样,看了一夜月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宫门开了。父皇威武的身影投在我身前。微露轮廓的旭日在他身后。他高大伟岸,宛如天神。


  我没有对他磕头三呼万岁,因为全身的肌肉已经冻结跪僵了。能动的,只有眼珠。


  我费力抬起被夜露浸湿的沉重眼帘,望着他。

  他也望着我,神色复杂而变幻。


  蓦然将我打横抱起,低沉的嗓音里有着迷惘与无可奈何:“两个多月了,朕也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时不时地想起你。明明朕已经宠幸过你,毫无新奇可言了。呵,你赢了,逼得朕先向你低头。”


  他自嘲地笑,我也牵着僵硬的嘴角,想笑。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举起麻木的双臂环抱住他的脖子,干疼得像火燎的喉咙里沙哑地挤出点声音。


  “……好,好冷……”


  这个男人,是不是我的父亲,对我,已无任何意义。我只知道,他的体温,是我此刻唯一的慰籍。







































第五章







  我像渴雨的藤蔓,牢牢攀住他不放,任父皇抱着我回到他的寝宫。


  龙床上的气味是熟悉的,仿佛还残留着两个多月前那叫我痛不欲生的淫靡气息。可我,什么也不愿再去思索。


  我只是裹紧了父皇替我盖上的两条厚厚丝被,但还是冷,嘴里却干得发疼,我瑟瑟抖,梦呓似地喊着要喝水。


  水来了。父皇亲自含着清凉如甘霖玉露的水渡入我口中。他的唇,随后落在我眉尖、额头,温暖一如记忆中。儿时的我,发了高烧,父皇便是如此亲着我,抚慰着焦躁不安的我。


  真与幻,我分不清。倘若这一刻是梦,我希冀长眠梦中。


  “不,不要走……”我挥舞着手,在空中乱抓,拉住父皇的衣袖后,就再也不想放开。


  父皇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我听不真切,仍旧紧抓不放。我,舍不得这梦里的温暖。


  依稀听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慢慢解着我衣襟。

  他和我,衣带尽宽,紧紧相拥在被窝里。


  父皇的胸膛,热得如暖炉。我终于不再发抖,安静地蜷缩在他怀中,享受这梦境般的祥宁。


  这一天,父皇没有上朝。我后来听说,那是父皇登基至今第一次误了早朝。


  吹了一夜冷风,我的风寒并不轻,但皇帝一声令下,哪个御医敢不尽心尽力?三天后,我已经彻底清醒。


  父皇坐在床边,看小太监服侍我喝了最后一剂药,若有所思。突然问:“你的父母,是否还安在?”


  我呼吸骤停——难道父皇发现了什么?


  “你不用害怕,朕只不过随口问问。”他淡淡笑:“你发烧那几天,神志不清,一直在叫爹爹娘亲,朕才有此一问。”


  幸好!我喊的不是父皇、母妃。我低头,恩谢皇帝的关心。

  “莲初的双亲,已谢世多年了。”


  我提醒自己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戏子莲初。今后,即使是在梦中,我也绝不允许自己再呼唤任何人。


  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无法再回头。一字错,可能就有千个人头落地。


  父皇没有再追问,只笑了笑:“想必你病中是将朕认作亲人了,还一个劲地搂着朕,不住叫着爹爹。”


  “是莲初昏了头,冒犯了皇上,请皇上降罪。”我的头叩在床沿,不想任何人见到我脸上比哭更难看的苦笑。


  父皇当然不会责我的罪,反而笑道:“思念亡父,是人之常情,也是你一片孝心,朕怎会怪罪于你?只是——”他托起我的脸,目光炯炯凝视着我。


  “朕的年纪,虽然足可以做你父亲,朕却不想你的心中,真把朕当作爹爹,呵!”


  他笑容里,有揶揄,眼神却是无比炽热和认真,不容人抗拒。


  我只能深深阖眼,承受着他落在我唇角,火一般热的吻。


  “朕不要当你的长辈,朕只想做你的男人……”他的呼吸也灼烫似火,拂过我耳后,呢喃叹息:“莲初啊莲初,为什么朕会越来越放不下你呢?你生病的时候,朕的心也跟着不踏实啊!朕想一直抱着你,看着你,等你的病好转。你说,朕究竟是怎么了?……”


  他要我解释,可我给不了他答案。我只是默默地,等着他即将施与我的又一次恩宠和痛楚。


  胸中,没有初次那种撕心裂肺的悲哀与绝望,我平静得近乎麻木。如果非要问我这遭的感觉,那或许有一点点的感激——父皇,毕竟是在乎我的。


  是父子天性也好,是君王好色也罢,他多少还关心我,放不下我。有父皇那番话,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咬着牙,低声呻吟,任他索求。


  反正,这具臭皮囊,早已污秽不堪。所以,父子相奸,逆乱人伦,这一切秘密,满身罪孽,就由我来背罢。上苍若要罚,也请只惩戒我一人。


  他是一国之君,当不得这个罪啊。

  我从此,被留在了皇帝的寝宫。


  父皇他,其实是不近男色的,却为个小小的戏子破了例,忘了早朝。后宫的妃嫔,个个骂我狐媚惑主,扎着草人,咒我快死。连皇后也跟父皇大吵一场,最终被父皇警告不准来寻我晦气。


  这些,都是伺候我的小太监为讨好我,告诉我的。我笑笑,不置一词。


  外面的风风雨雨,风言风语,我不想理,也理不清。我只是每日里呆在寝宫,半步也不踏出——寝宫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想置我于死地。


  父皇也特意加派数队侍卫,日夜巡逻,严禁任何闲人来扰我清净。让我错觉,自己仿佛成了笼中鸟。


  我的沉默和忧郁,即使面上挂再多的微笑,终究逃不过父皇的眼睛。


  这天云雨之后,他环抱着我等呼吸平定,禁不住叹气。

  “你最近越来越不开心,有什么心事,告诉朕!”


  我摇头。我的心事,就算可以说给全天下任何一个人听,惟独不能告诉父皇。


  他瞪着我不变的微笑,忽然哼一声:“你在想念那李清流,是不是?”


  他话里的怒气和醋意,我怎会忽略,一下变了脸色:“我没有。”


  我是真的没有。那个干净的人,那相依度过的三年时光,我统统锁进了记忆最深处,想都不敢去回想。更不敢想象,清流听到宫内的流言蜚语,会怎么看我?


  父皇见我走神,更不相信我的否认,斜睨我:“他不是你的义兄么?你还在他身边生活了三年多,居然说不想他?呵,可笑昨天退朝后,李清流还来见朕,求朕放你回家呢。嘿,好大的胆子。”


  我惊愕万分,清流那么明哲保身的人竟然会为我不惜触犯天颜?


  眼发着酸,我低声替他开脱:“他素来当莲初是亲弟弟,念弟心切,才会斗胆求皇上的。皇上要怪罪,就怪莲初吧。”


  “你明知朕不会责罚你的。”父皇苦笑:“他当你是亲弟弟,那你呢?你又当他是什么人?”

  我缄口。


  父皇也没指望我会回答他,只紧紧搂着我:“莲初,朕不来追究你的从前,可既然你和朕在一起,就得一心一意。否则,朕第一个便拿那李清流开刀。”


  他半是恳求半是威胁,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清流的命就捏在我手里。


  我脸上的神情,也许很凄凉。父皇看了片刻,在我耳边轻叹:“朕知道自己年纪比你多上一大截,比不得李清流年轻俊秀。算了,只要你不再跟他牵扯,你心里怎么想念他,朕也管不了。呵,朕这辈子,真是栽在你手上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