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洗锋录-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尚又要上手去捉杞人的领子,早被杞人一侧身躲开了,“你这般为他讲话,他可是个色目啊!”
“色目又如何?汉人又如何?”听了彭和尚的话语,回想起今天午间在李思齐庄院中与察罕的谈话,杞人只觉得心头烦燥万分,“便算往日有些对不住,也是蒙古人将人分三六九等闹出来的事。今日必要怨怨相报,拚个你死我活才肯干休么?”“要!”彭和尚大喝一声,险些没把杞人耳朵震聋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斩切了许多年,如今偏不能够来他个天翻地覆?”
“谁是刀俎?谁为鱼肉?”杞人针锋相对地问道,“蒙古、色目,自有穷人佃客;汉人、南人仰人颜色,富贵荣华的也不在少。你待要怎生来个颠倒翻覆?”彭和尚气得双睛暴突,一跺脚,摊开蒲扇般的大手,向杞人喝道:“拿来,且拿你的菜刀来!”
杞人后退一步,脸上变色:“你待怎的?”
第四章 亲戚走死徒悲叹
未时将尽,四野苍茫,彭和尚这一声大吼,四面树上积雪被震得纷纷落下,倒仿佛大雪还没停息一般。杞人单掌护胸,倒退一步,望着彭和尚,仿佛看着一只猛兽,怕他会突然暴起伤人似的。
彭和尚冷笑一声:“怕甚么?怕洒家一刀宰了你?你救洒家一条性命,洒家可不会恩将仇报。且拿刀来,洒家自有话讲。”杞人愣了一愣,才犹豫着从怀里掏出那柄玄铁菜刀来,递到彭和尚手里。
彭和尚左手握着刀柄,凑到眼前,反反覆覆端详了好一阵子。此刀初看之下,与一般菜刀似无不同,只是要黝黑沉重得多。他又伸出右手中指弹了几下,其声清越,久久不息。“是了,便是这把玄铁宝刀了,”彭和尚皱皱眉头,转头望向杞人,“还得你祖宗么?”
“这是甚么话?!”杞人微微发怒,双眼直盯着对方。彭和尚冷笑道:“陈杞人,陈杞人。洒家料你忘不得,你祖宗可是抵抗鞑子入侵的大英雄啊!”
杞人吓了一跳,不由倒退了两步。彭和尚又以手指轻弹刀背,仰天叹道:“百年前,鞑子入侵中原,多少英雄豪杰奋起抵抗,不惜破家亡命。就中,洒家只佩服两个人。在南朝是蕲州余玠将军,北朝则是你的祖宗——丰州忠孝军总领完颜彝大人!”
“你之所以改姓陈,便因为你祖宗世以小字行,唤作陈和尚的,是也不是?”他望望杞人,见对方不答话,就接下去说道,“想望完颜彝公的伟烈英风,至今仍使人热血沸腾。大昌原之战,以四百骑破蒙军八千之众,还有卫州之战、倒回谷之战,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鞑子闻其名而夜遁。哈哈哈哈,你自比比看,可不惭愧么?”
“有甚么惭愧?”杞人嗫嚅着。彭和尚却似乎并没有听见,又厉声说道:“传言他在钧州城破后为鞑子所俘,鞑子首领要他归降,施以酷刑,击断了足胫,撕裂了口吻,他始终喷血号骂,至死不绝!要这般才是为国为民、顶天立地的真英雄、真豪杰!你呢,你也曾想望过么?”
杞人不答,只是垂头无言。彭和尚稍微放低了声音:“你难道不想复仇?”“复仇?哈哈,”杞人突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复甚么仇?俺巴孩被杀,蒙古人起而复仇,灭了金国;而今我们再起来复仇,一百年风水轮流转,你不为百年后的子孙思量?怨怨相报,又岂止在这江湖上哩!”
彭和尚怒道:“这是甚么话。他铁木真起兵,真是为俺巴孩汗复仇么?为甚么灭了金又灭了夏,再南下攻宋?宋又与他何仇?!复甚么仇,都只为了掠地掳人,称霸天下!”“那么你等呢?”杞人冷笑着问道,“便算你彭大师顶天立地,光风霁月,他徐寿辉呢?倪文俊呢?还不是为了掠地掳人,称霸天下!”
“我们是为了铲除不平,拯黎庶于水火!”彭和尚气得差点没把菜刀举起来向杞人当头劈去。杞人急忙后退两步,摆着手道:“罢了,罢了,你们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你们都为了安世济贫——那你又来与我讲甚么复仇?”
彭和尚闻言一愣,想一想,长出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你倒设下圈套,在这里等着洒家……”“是你自己不识得讲话,也不晓得多年三湘传教,是怎生传的——且把刀还我,”杞人劈手夺过菜刀,“因此我祖父要将这柄先人传下的军刀改作菜刀,只盼着天下太平,烽烟不起,从此百姓们都可以过得太平日子。”
“太平日子?”彭和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古往今来,哪里有甚么太平日子。即便明君在位,圣贤在朝,百姓们也还不是九饥一饱的?”杞人叹口气,揣好菜刀,拍拍他的肩膀:“你晓得便好,既是如此……”
话没讲完,忽然一声呼啸从远处传来,声音清越。杞人打住话头,侧耳倾听:“有七八个人,朝西边去了。”彭和尚正想趁机摆脱和他谈论甚么复仇啊、英雄啊,急忙几脚踩熄脚旁的余烬,说道:“走,且过去瞧瞧。”
当下腾身而起,大步向发声处奔去。杞人看他腿伤未愈,短短的时间内便能行走如飞,心下好生佩服,急忙快步跟上。地上积雪颇厚,但二人轻功都极卓绝,不但落地无声,并且竟然连脚印也不大清晰。奔了一阵,两人已是并肩而行,同时转头,相视微笑,心中不由都暗赞对方了得。
奔出了七八十丈远,耳畔竟有“叮当”的兵刃交击之声传来。二人加快脚步,矫如惊鸿,倏起倏落,又奔了十余丈,忽听“哎呦”一声,似乎有人在不远处摔了一跤,呼声柔媚清秀,竟好象是个年青女子。
“啊哈,看你待往哪里逃,”一个又粗又哑的嗓音叫道:“老四、老五,你们再拾掇不下那个臭婆娘,俺们便先快活喽。”接着,一个较为耐听的声音说道:“二哥,城主叫捉活的……”“是啊,”先前那人道,“城主是要捉她做人质哩,可不是要做老婆,咱们先下手为强。老三,你真是雏么?哥哥便让你拔个头筹罢。”
彭和尚闻听怒不可遏,两三步蹿到说话人近前,大喝道:“甚么人在此无理!”倒好象半天里徒然起个霹雳一般,震得人耳鼓“嗡嗡”乱响。“噗——”一人手中的兵刃竟给震落在雪地里。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俯卧在雪地里,看不清面目,旁边两个褐衣大汉俱都手执长刀,一个布袄瘦子,正自弯了腰捡落在地上的长剑。不远处,尚有两个汉子围着个妇人,兵刃挥舞,恶斗不休。
“是、是彭大师啊,”嗓音粗哑的褐衣大汉陪笑道,“大、大师此来有何贵干?”彭和尚双眉一轩:“你们是罗山的人马不是?!”“在下,在下便是江湖人称‘浮光山五霸’的,”灰衣瘦子挺挺鸡胸脯,“才自投效了罗山义军。”
说话间,杞人已经奔到正在格斗的那三人跟前,喝道:“住手!”只是底气有点不大足,比起彭莹玉来,简直好象是蚊子叫。那三人理也不理,依旧你进我退地厮杀,忽听彭和尚大吼一声:“都聋了么,叫尔等住手!”“哗哗”几声,三人分两个方向各自跃开,就此罢斗。
杞人自嘲似地笑笑,正要转身走开,忽听那妇人叫道:“咦,你不是陈师叔么?”杞人一愕望去,只见那妇人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身披麻衣,头裹素巾,竟象是带着重孝。
“你是——”杞人一向在女人面前口齿不大呤唎的,更何况实在想不起来这妇人是谁。才自踌躇,那妇人却似久居客地忽遇了亲人一般,紧走几步,双膝跪倒:“师叔,我是绿萼啊!”
杞人突然想起,这一惊更甚:“绿萼,你是绿萼?你、你这是为谁戴的孝?!”绿萼伏地哭道:“我丈夫他,他……”
杞人怔在当地,一时讲不出话来。只听身后彭和尚叫道:“怎么,你识得这妇人么?”又听那哑嗓大汉道:“咱们本来与这妇人并无仇怨,既是彭大师的朋友识得,也便罢了,这小妮子,还请大师……”彭和尚一声暴喝:“你插甚么鸟嘴!”
先前围攻绿萼的象是兄弟两个,其中年纪较轻的一个骂道:“呸,臭和尚,你狂个甚么!大哥,二哥,咱们几时受过这般鸟气,不如将他们都做了罢!”话音未落,彭和尚一挥手,“忽”地一声,那个一直未曾开口,象是诸人领袖的大汉一个倒栽葱跌了出去。
“敢伤我大哥,”瘦子一挺手中长剑,直向彭和尚面门刺到,“臭和尚纳命来!”彭和尚不慌不忙,待长剑接近身前,奋起虎威,徒然大喝一声,左拳冲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对方剑脊正中。只听“当——哎呦”,原来剑身禁不住这迅猛无匹的一击,竟然弯折成曲尺形状,剑尖倒弯回来,刺入了那瘦子右肩。
“且住,大家都是红巾一脉,”哑嗓大汉急忙跑出来打圆场,“彭大师,你可别骨肉相残哪。”“残?老子偏要残你这个淫贼!”彭和尚一个马步冲拳,当胸一击,把他打出三丈开外。
那兄弟两个又惊又怒,各挺长刀,直向彭和尚扑来。绿萼拉住杞人衣襟,叫道:“师叔,你师侄就是死在这干人手里的,你要为他复仇啊!”
“甚么?”杞人乍闻噩耗,一股气往上冲,浑失了往日里平和无争的态度,右手一晃,玄铁菜刀已到手中,再一微振,刀走弧线飞出,只听“啊呀”一声,那两兄弟中立刻倒了一个。
另一人吃惊之余,收脚不住,直闯入彭和尚怀里来,“啪”的一声,被他蒲扇也似的巨掌拍在面门,当下五官稀烂,哼也不哼一声,就见阎王去了。
彭和尚虎威重振,杀了一人,徒然兴起,迈上两步,向仍倒在雪地里的瘦子当胸踹下。眼见这家伙性命不保,斜刺里突然跳过一个人来,势如疯虎,照准彭和尚左肋就是一拳。
彭和尚没有防备,来不及躲避,只好运功于肋下,硬生生挨了对方一拳。那家伙只当得手,喜形于色,又是连环双拳,打向彭和尚小腹。彭和尚再一声暴喝,右腿飞起,将这家伙直踹了出去。
这才定睛细看,原来是这干人的所谓“大哥”。彭和尚揉揉肋下,笑道:“好小子,倒有一把气力,可惜伤不得洒家也!”一边说话,同时左足向后踢去,把意图偷袭的哑嗓大汉连人带刀,蹬出一溜跟头。
这时候,那被杞人一刀剁翻的汉子也挣扎着爬了起来。原来杞人手下留情,菜刀只是擦着他左肩飞个圈子,便又回到主人手中。这汉子摸摸肩头,濡湿了一小片,知道伤得不重,舒一口气。抬头见彭和尚杀了他兄弟,当下咬牙切齿地舞刀扑上。
这人使的,倒是正宗少林刀法,确也下过几年苦功,这一怒火攻心,拚了命似地杀上来,彭和尚一时倒也拾掇他不下。那“大哥”和哑嗓汉子见有机可趁,也都强忍疼痛冲了上来,只剩下个灰衣瘦子,兀自躺在雪地里哼哼,吓得发昏。
杞人见这三人虽然招术疯狂,却显然不是彭和尚对手。当下不去帮忙,转身来扶起绿萼,低声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桩事?你仔细讲来我听。”
绿萼掏出手帕拭净面上泪痕,突然象想起甚么似的,转头四顾,叫道:“咦,王小姐呢?王小姐……”“哪个?”杞人指指先前跌倒在雪地里,一直没有爬起来的白衣少女,“是那个不是?”
“是,是,”绿萼急忙奔过去,抱住那个少女,轻轻翻过身来。杞人也跟过去,只见那少女不过十一二岁年纪,长得颇为清秀。她双目紧闭,面白如纸,似乎是昏厥过去了。
绿萼连忙给她推血过宫。杞人看那少女的相貌,只觉十分眼熟,想一想,不得要领,只好回头再看彭和尚斗那三条大汉。只听一声叫,三个中早已倒了一个,原来便是那使少林刀法的汉子,终于和他兄弟一起去见了阎王。彭和尚夺过那人刀来,银光霍霍,才三五招就迫得余下二人不住倒退。
又斗了七八合,彭和尚一声暴喝,手起刀落,将那“大哥”剁翻在地。哑嗓大汉见势不妙,卖个破绽,掉头疾奔。只听一声冷笑:“待往哪里走!”彭和尚手中长刀脱手飞出,插入那大汉后心,直没至柄。那大汉喉中“哑哑”作响,趁着刀势,又奔出去十数步,这才俯身跌倒,就此不动。
雪地里东一滩西一滩的血迹殷然。彭和尚顾盼自雄,“哈哈”大笑,向杞人道:“多亏你适才在洒家膻中穴上击那一掌,洒家又自运些功,将毒逼出来了。此刻倒似未曾着伤一般哩!”
“吹得好大牛皮,”杞人瞥他一眼,“也不觑自己腿上者。”彭和尚低头看去,“呦”的一声,原来经过刚才一场恶斗,右腿上伤口早已迸裂,鲜血直涌出来。他急忙坐下来,就手拖过一具尸体,准备撕条布来绑住伤口,暂时止血。
杞人回头去看绿萼。只见那倒在雪地中的少女已经缓缓醒来,见了他似乎有些怕羞,用袖子遮了脸,轻声问道:“韩姊姊,这位是……”绿萼答道:“休怕,这是我师叔,便是他与那位大师……”话未说完,忽然杞人身后打斗之声又起。
杞人急忙回头望去,不禁粲然。原来那个灰衣瘦子起初被震弯了长剑,刺入自己肩头,不敢再上,只顾倒在雪地里哼哼,待见众兄弟尽皆被杀,吓得慌了,也便闭目装死。彭和尚倒真的把他给忘了,谁想要裹腿伤,无巧不巧,正抓着了这具“尸体”。
那瘦子被彭和尚提在手中,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发觉对方来撕扯自己衣服,不由自主地将身体一缩,早被彭和尚察觉了。当下两人一个四体悬空,一个单出左手,各自施展小巧擒拿功夫,格斗了起来。
原来这瘦子兵器上功夫稀松平常,贴身擒拿,倒着实有几招绝活。彭和尚和他拆了二十多招,才寻着个空门,“通”的一拳擂在他左脑上。那瘦子哪禁得起这醋钵大的拳头,当下白眼一翻,真的昏死过去了。
彭和尚把他往雪地里一扔,就待补上一脚,了帐完事,却被杞人拦住:“留个活口罢,许还有事问他——来来,绿萼,来见过这位彭大师。”
绿萼扶那少女站起来,上前盈盈拜倒,口称:“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彭和尚忙道:“请起,请起,这位夫人是……”“她是我师侄媳妇,”杞人转向绿萼道,“彭莹玉大师的名字,你也听闻过罢。”
“正是,家师祖常时提起大师大名,赞大师是当今释门第一高手。”彭和尚哈哈笑道:“洒家虽做僧人装束,可算是甚么释门?——令师祖是……”绿萼道:“家师祖的名讳,向来无人知晓,只江湖中看他行事疯颠怪癖,都唤他作‘颠仙人’。”
“颠仙人?周颠?”彭和尚吃了一惊,问道,“咦,难不成他还活着么?”杞人笑道:“他年纪又不甚大,敢莫你咒他死么?”彭和尚拍拍光头,笑道:“对不住,只是江湖上长久未得他的消息……”
“你们究竟怎么一桩事?文焕他……”杞人回头问绿萼。绿萼长叹一声:“我夫妇本拟往濠州去望我爹的,走到汶水边上、真阳对面,就遇见那几人追赶这位王小姐……”说着话,把那白衣少女推到彭、陈二人面前。
那少女垂着头,羞答答地与二人见礼。绿萼接着说道:“我夫妇见恁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看不过眼,便出手相救。谁料、谁料文焕他,他竟遭了毒手……”
杞人摇头不信:“便这几人?他们怎有本领伤得了文焕?”绿萼一边拭泪,一边解释道:“原来还有个叫甚么仲勋的,功夫实在了得……”“李仲勋!”彭和尚叫道,“洒家听孙朝宗说起,他也到罗山来了。他娘的铁冠这老杂毛,尽教出些甚么徒弟来!”
“也便昨日午后,文焕遭了毒手,但他也击中了那个……那个李仲勋一掌,敌人暂退。我只得将他匆匆掩埋了,护着王小姐逃来这里,却又遭遇那几个贼子,”绿萼继续说道,“幸得那李仲勋今次未有跟来,不然、不然……”
“这位王小姐,”彭和尚问那少女道,“他们为甚么要捉你——说是做甚么人质?”那少女只管低头捻弄着衣襟,羞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咱们且来问这厮,”杞人上前去踢了那瘦子一脚,“喂,起来,装的甚么蒜?”原来那瘦子早已醒觉,却是不敢动弹,此时被杞人揭破,遍体筛糠,只是一个劲喊道:“老爷饶命则个!”杞人蹲下身,揪住他脖领子,放缓语气,问道:“你叫甚么?”
“小人、小人唤作彭素王。”“娘的,”彭和尚骂道,“就你这般鸟人也叫甚么王啊侯的。适才大呼小叫、拿剑刺洒家的威风哪里去了?!”
杞人摆手道:“你且莫吓他,听他细细讲来,却为甚么要捉王小姐?”彭素王忙道:“不关小人的事,是罗山庄城主派我们兄弟去汝阳拿王小姐来做人质的。这位、这位大嫂的丈夫也是死在李仲勋手下,和、和小人实实是无干的。”
“人质?甚么人质?”杞人望一眼那少女,越发觉得眼熟,“捉了王小姐去要挟谁来?”“隐约是……”彭素王哆哆嗦嗦地回答,“隐约听得,是去要挟一个沈丘的大田主,唤作甚么察罕帖、帖木儿的……”
“察罕帖木儿?!”彭和尚怪叫一声,转向那白衣少女,“你是他闺女儿,还是小老婆?”那少女吓得面色苍白,惊叫一声,躲到绿萼背后去了。
“啊,你是——”杞人恍然大悟,“怪道恁么眼熟,王保保是你哥不是?”那少女只是一脸惊恐,半晌说不出话来。绿萼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是不是?休要惊怕,这位陈大叔问你哩,你哥是不是唤作王、王……”
那少女红唇嗫嚅:“王保保。”声音细小得几不可闻。绿萼道:“是了。”转向杞人:“师叔识得他哥么?”
“王——保——保——”彭和尚抚着光头,“便是今晨酒店里那个扮伙计的小子不是?那个用剑的小子?”“正是他,”杞人微笑着问王小姐道,“休怕,我午间才和你哥、你姑丈分手。现下就领你去寻他们,可好么?”
“你见了察罕?午时见的?”彭和尚悚然一惊,一把揪住杞人的脖领子。“做甚么你,又来了……松手!”杞人伸手去扳,却一时间挣扎不开。“洒家问你一句话,你且老实答来,”彭和尚一脸的郑重,“在察罕那里,你可曾见着李思齐?便是那个‘闪——电——刀’!”
“见了,”杞人没在意,“你作甚么?放开我!”彭和尚松开手,冷笑道:“果不出洒家所料,李思齐他是一个大田主、旧典史,哪里会真心向着穷人,一伙儿扯旗造反?——咦,不对……”
他一反手又揪住了杞人:“那他们也不怕你将秘密揭出去,还放你在庄外乱走?”“依你说待怎的?”杞人一愣,“杀了我灭口?”
“糟了!”彭和尚一拍大腿,叫道,“罗山要糟!”也不顾手里还揪着杞人,撒开两条长腿,就向东南方向奔去。“喂喂,放开我!”杞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
“你也跟我来,”彭和尚骂道,“妈的罗山出事,你也须脱不得干系。”“喂——绿萼,且保护好王小姐,”杞人只好向后叫道,“待我回来——”
苍茫雪地里两行足迹渐渐远去,很快就消失在渐浓渐重的黄昏薄暮中。
第五章 祸起萧墙大厦倾
罗山城中,此刻已经是血流成河!
杞人和彭和尚赶到城边的时候,才不过申末酉初,冬季天黑得早,此刻丈余外已经难辨人影。只见城门口倚斜十几个黄巾裹头的汉子,手执火把,正在高声谈笑。
彭和尚一捏拳头,就要硬冲进去,早被杞人一把扯住:“事已至此,凭你一人,能救得了罗山全城么?”彭和尚咬紧牙关,恨恨地道:“娘的,洒家总须入去看个明白!”
杞人一个拦挡不及,彭和尚三两步已经奔到了城门前。黄巾汉子发一声喊,各执枪刀,围过来便要拿他,早被彭和尚左边一拳,右边一腿,打倒了两个,剩下的呼喝得更为起劲,身体却不住直往后缩。
彭和尚夺过一支长矛来,当先冲进城门。杞人随后跟上。那几个黄巾汉子见他身形较小,以为好欺负,一齐围了上来,早被他一阵连环腿踢翻数人。黄巾汉子再一阵喊,纷纷退到两旁,让开了道路。
罗山城中,无数房倒楼塌,几处残垣兀自冒着轻烟,焦梁断柱满街都是。两人一前一后奔了一阵,就看到路旁伏尸渐多,倒十有八九是平民百姓和头裹红巾的红巾军士卒。
彭和尚双睛倒竖,挺矛直闯,不时有几个打着火把巡行的黄巾汉子经过,被他一矛一个,尽皆搠倒。他曾被孙朝宗和罗山城主庄允请到县衙里喝过酒,当下一边揣摸着方位,一边向那里奔去。
约摸距离县衙还有两三条街的时候,忽听前面人声嘈杂,接着远远望到一片光亮,灯笼火把,耀如白昼。彭和尚貌似鲁莽,其实身为白莲教主、天完国师,用心是极为精细的。此刻强捺住怒火,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一路以残破的房垣为掩护,渐渐逼近县衙,只见数百名黄巾汉子,把小小一座县衙围得水泄不通。仪门前,众兵环绕下,一个铁甲将军跨着高头大马,手执马鞭,正在指挥进攻。火光映照下,他颊上长毛随风轻跳,不是沈丘的察罕帖木儿是谁!
这时杞人也已赶到,躲在彭和尚身后,轻声问道:“你现今作何打算?”彭和尚一时也没了主意,纵使他三头六臂,也斗不过这数百个人,何况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等也都武艺精熟,当下只得轻哼一声:“且看看再说罢。”
正在犹豫,忽听一声暴喝,东南角上黄巾汉子猛然骚动,只见一条长身大汉,手执双剑,舞成两道光环,自外突入,所到之处,当者无不披靡。杞人转头去望察罕帖木儿,见他正由随从手中接过一柄关王大刀,双腿一夹马腹,就要迎上前去厮杀。
“李仲勋,这是李仲勋!娘的,他果也到罗山来了,刘福通下的血本不小哇,”彭和尚一拉杞人,“近前去看。”
二人又掩上几步,只见李仲勋已经和一个青衣汉子斗到了一处。那汉子黑面短须,手中一柄单刀倏近倏退,竟似比电光还要迅疾。“闪电刀,”彭和尚冷笑道,“果然了得。我道他今晨斗唆督时怎恁么窝囊,原来是演戏给洒家看来着。”
杞人心道:“演戏虽是演戏,却不是给你看的。”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唆督已死的消息告诉彭和尚,忽见银光起处,墙里面跳出一个人来,青面长须,正是朝元观首徒孙朝宗。众黄巾汉子发一声喊,包抄了上来,却怎拦得住他食指周天笔运转如轮,顷刻间就已经点倒了三五人,眼看着把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缺口。
杞人正看得出神,忽觉头上一紧,好象被人裹上了一块头巾。转过脸去,只见彭和尚竟然已经除去了僧袍,一身短打扮,头扎黄巾,正在向他挤眼:“走,再近些去看。”
二人换了装束,当下大模大样地凑近去。彭和尚伸长了脖子,只是寻找可以接近察罕帖木儿的通路。杞人心下惴惴:“他若要刺杀察罕,我救还是不救?”
正自没有主意,忽然衣袖被彭和尚扯了一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孙朝宗已经冲到了察罕帖木儿马前,正和一个白衣少年斗在一处。彭和尚笑道:“王保保哪里是他的对手,再有个四五合便要糟糕——咱们且宰察罕去!”说着话,顺手打倒身边一个黄巾汉子,夺过柄单刀来,递在杞人手里。
杞人心下一片茫然:“我相助彭莹玉的为是,还是相助察罕的为是?他们杀来斗去,本来也没我甚么事,何苦要来淌这混水?只是,我便眼瞧着彭莹玉将察罕杀了么?他与我交情也非泛泛,他养子还要唤我一声叔叔哩!”
正自彷徨不决,忽然看见墙里面又跳出一个人来,遍身短打,手挺双戟,杀入黄巾阵中。“那,那是……”杞人急忙一拉彭和尚。彭和尚点点头:“哦,那便是罗山城主庄允了。”
庄允趁着孙、李二人绊住敌方几个高手,本想杀一条血路,冲出阵去。但他的功夫比起那两个人来可是差得太多了,不过一眨眼功夫,就被黄巾汉子团团围住,一步步地又给逼回了墙脚边。
彭和尚跺一跺脚,咬牙道:“咱们且去救他。”杞人奇道:“他险险要了你的性命,你却……”“私怨是小,”彭和尚长枪抖开,早搠翻了两条大汉,“国事为大!”
正在杀得性起,忽见敌人潮水般向两旁涌开,中间一声暴喝,人堆里跳出条虬须大汉来,双手提一柄西瓜般大的乌铁锤,也不答话,搂头盖脸就向彭和尚打了过来。
彭和尚横过长枪,运足双膀力气迎去,只听“喀——”的一声,枪杆已自断为两截。他忙中不乱,右手半截枪杆一招“毒龙取水”,直刺向对方咽喉,迫得那虬须大汉撤招自保,这才问道:“甚么人?好大的膂力!”
虬须大汉铁锤一立,喝道:“老子唤作李保保的便是,你是甚么鸟人,胆敢混进来胡搅?!”“啊哈,又一个保保,”彭和尚手中断枪交叉而立,“看洒家取尔狗命!”
两人正在对骂,忽听墙边一阵喊声,杞人转头望去,只见庄允左手捂着胸口,右手短戟飞舞,正和两个黄巾汉子在墙头上恶斗。墙边围满了敌兵,不住用长矛去刺他小腿。
彭和尚一声大喝,左手断枪脱手掷出,射出三丈多远,不偏不倚,正钉在合斗庄允的一个黄巾汉子后心。那人惨叫一声,一个跟斗栽进了墙内。另一条汉子见落了单,虚晃一招,想要跳下墙来,早被庄允一戟割断后颈,鲜血狂喷,眼见得也是活不成了。
庄允一招得手,正要跳回墙内去,忽觉身后风声骤起,似有羽箭飞来,急忙反戟去格,只听“当啷”一响,右手短戟把持不住,脱手跌落。墙下众军齐声叫好——却原来这力道强劲的一箭,正是察罕帖木儿射的。
庄允纵身跃回县衙,这边几个黄巾汉子也口衔长刀爬上墙去,却被墙内稀稀落落射来几支羽箭,又逼退了回来。李思齐纵声大呼:“贼子箭不多了,大伙并力杀进去啊!”手中一刀快似一刀,逼得李仲勋不住倒退。
这边王保保却已经挡不住孙朝宗的猛攻,渐退到察罕帖木儿马前。察罕帖木儿瞅一个空档,手中三十斤重大关刀居高临下劈将下来。孙朝宗一个错步让开大刀,却不防被个小卒子一枪捅在后臀上。他长啸一声,反手把那小卒打得肋骨齐断,倒飞出丈多远去。
王保保见敌人受伤,精神倍长,猱身再度扑上。孙朝宗只觉得右腿肌肉一阵阵抽搐,只怕这一枪无巧不巧,偏偏伤到了经脉,当下“呼呼”两招,逼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黄巾汉子,口中唤道:“四师弟,先退回衙里去再说罢!”
王保保哪容他轻易脱身,挺刀直进,连下狠招。孙朝宗虽然功夫比他强上何止一倍,但身陷重围,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