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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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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知道中了敌人的圈套,人已困入埋伏以内,心中大惊。连忙收转法宝,化成一片黑光黄烟,暂且护住身体,抵御水光云气,不使侵上身来,正准备咬破舌间,施展出与敌俱亡的法术。
  突然只听一声轻雷,四周水光潮水般地退了回去,仅在十余丈外,立起了九根巨大的水柱,将三人团团围住,而老对头沈半峰正站在当头一根水柱上,含笑而立。
  三人毕竟修为多年,知道对头网开一面,老对头仅是数日不见,便换了满面清光一身道气,而且所用道法更是玄门正宗的先天五行禁法,心头更加惊奇,三人对望一眼,只得先收去诸般法宝。
  沈半峰开口笑道:“三位道兄,今日之争,就到此为止,以平局论如何?”
  闵先生上前一礼,道:“沈兄手下留情,我兄弟三人输得心服口服,自无异言。只是有一事不明,还望道兄相告。”
  沈半峰笑道:“闵兄欲知小弟师门来历,不如等七日之后,小弟亲到洞天庄,再作详谈。小弟现在尚有要事未了,还须在此地逗留半日,请吧。”
  闵先生也不多问,三人一举手,各将手一指,小船掉头而去,转眼就消失在水天之外。
  沈半峰将手一抬,江心小船缓缓升起,他一抬足,落在船中,手一扬,水柱也降落江中,转眼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沈半峰看了看江面几眼,从身上取出一卷竹筒,塞在昭华手中,笑道:“我将来要借助两位大力,免我大劫,今日也就投桃报李,解两位明日之困,让尾随你们追来的几方追兵无功而返。我再略尽绵力,送两位一程!等我此间事了,再去寻两位如何?”
  接着转过身去,对着江面上一指,江中清水突然冒了起来,越长越高,越来越粗,转眼就化为一根十余丈高下的水柱,耸立江中。
  沈半峰站起身来,长袖一拂。罗衍只觉一股浩然莫沛的力道朝两人卷来,将身子送入水柱中,还没有回过神来,晃眼就被万丈碧波包没,只听沈半峰笑道:“去!”船头水柱上白光一闪,两人就不知道去向,水也跟着平息还原。
  罗衍两人只觉周围白茫茫地一片,上不沾天,下不挨地,周围全是滔滔水响,隐约间传来他的长歌声。
  “天津桥上,凭栏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觉眼前一亮,顿时换了一个地方,只见足下碧波如镜,水光接天,正立身在一片湖荡中,当中涌起一座孤屿,四周是一广袤盆地,林木丛生,花香似海,数十间朱楼亭阁掩隐其间,宫阁相望,层宇叠翠,不知几落。远处岭列峰连,高耸峭立,岩壁千重,猿鸟难越,将此地团团围在中间。
  昭华一下惊呼起来,认出这里正是皇家别苑隐龙谷,此地乃是宇文家的发祥之地,第二百多年前,第一代家主宇文辽就是以此为根基,统一江南九郡,建立吴国,此后更成为皇家最隐秘的基地,天下间没有外人知道这个所在,只有皇室嫡系有限几个重要成员才知道,昭华自幼最受其父宠爱,来过此地三次。而且每次来此,都是假道他处,再暗中由谷中驻守的亲卫亲迎护送到此。那老人是如何得知道此地位置?
  不过昭华转眼就释然过来,那沈半峰既然是神仙中人,那这些凡尘之事,又岂能瞒他?心头正寻思间,脚下水花簇拥着两人,将他们送到湖岸边上,波光一闪,浪花就潮涌般地退了回去,湖中立刻恢复了平静。
  “何人竟敢擅闯皇家禁地!”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自远而近,从树林中传了过来,最后一字方完,只见一道人影挟凌厉的破风之声,现身在五丈高处。
  人影未到,两股细如游丝的猛烈真劲,业已无声无息向两人胸口大穴直袭而来。罗衍不明此地情况,岂容他人近身,手按向腰间剑柄,剑锋出鞘三寸,一道森森剑气狂涌而出,立将对方两道针尖般的真劲化去,而且剑气隐隐罩住了对手。
  来人一身太监打扮,中等身材,年纪在五十许间,容貌并不出众,但衣着极为讲究,衣带上皆绣有金丝黄边,予人整齐洁净的感觉,浑身似不着一尘。
  此人在虚空中顿了一顿,然后从天上掉下来般,笔直下降,落在两人身前,着地时全无声息,似乎他的身体比羽毛还轻,落地时候左右一晃,胸前立刻涌起了一道无形气墙,挡住了满空剑气,不过一张略显白皙的老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这两人竟然能躲过层层守卫,进入着中枢要地,分明是深悉此间地理,年纪又是如此年轻,一身功力丝毫不在自己之下,难道真是自家老了不成?
  “柳公公!”昭华一见来人,连忙开口叫道。
  罗衍才收回凝而不散的先天剑气,还剑入鞘,满空寒气才顿然消去。
  来人上下打量了昭华两眼,突然跪了下去,道:“卑职拜见长公主!”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中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罗衍按在剑柄上的手掌才松了开来,这位老太监真情流露,他才相信此人并没有叛变投敌,吴国被夏所灭之事,应该早已经传遍天下,就算这里再隐秘,必然也得到消息,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异心,建业城被破,就是宰相石固诚私开城门,投降外敌,他已经上过一次大当,焉能不警惕于心?何况,阉党自古以来,就是奸臣的另外一个代名词,他当然放心不下。
  昭华这才替两人引见,罗衍才知此人是看守此地的总管太监柳水心,已经历时三朝,年近百岁,武功强横,名虽不显于江湖,事实上却不在一般名家派主之下。
  柳公公似望非望的扫视他几眼,吩咐道:“罗将军一路护送公主至此,想必劳累,请到宫中歇息!”说完一拍手掌,树林中转出两名小太监,引着他朝湖边掩隐在林木间的楼台走去。
  罗衍望了昭华一眼,见她一双星眸也朝他望了过来,对他微一颌首,言下之意好似要他无须担心。罗衍这才放下,随小太监走到一间楼阁中,放下一切,倒头大睡,这十余日来他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少有歇息机会,实在累坏了。就算此地万一有什么事故发生,也需先恢复体力真元再说,况且方才所遇仙人,语气也是甚好,他既然承受昭华公主恩情,想必也不会将她送到虎口之中。就因有了这两层原因,他才放下心来,转眼就进入梦乡。
  一缕琴音,弥漫在天地之间,朦胧细雨,笼罩了整个山谷,罗衍从最深沉的梦乡中惊醒过来,只觉真气浑然流转全身,体外几处伤口也被人包扎清洗干净,而且还涂上了药膏,心头一惊,连忙坐起身来,只见佩剑连同一套崭新的衣裤,整齐地摆放在床头小几上,一道笔直的青烟从案头的黄铜香炉上冉冉升起,给人以清心宁神的感觉。
  罗衍这才猜测出他沉睡不醒,应该是此香作怪,不然以他功力,岂能让人近身包扎了伤口还一无所觉,心中暗自一凛,知道依然不够谨慎细心。不过心头却欢喜起来,无人加害于他,说明此地十分安全,可保昭华公主不再担心受怕,也更没有了性命之忧,他肩头的担子也一下轻了许多。
  他抬头望了窗外一眼,天空阴云密布,细雨连绵,取衣穿上,走出房中,倾耳一听,只闻琴音是从前面湖中飘了过来,展开身法,朝前掠去。
  连绵细雨,笼罩着低低花树,轻烟虚浮,琴声开始时而如松涛怒号,时而如清溪流水,犹如百花怒放,渐渐转为幽怨悲怜,低徊抖颤,令人心酸凄切的乐音,回响在整个山谷之间。
  罗衍刚至湖边,琴声突变官商,只觉裂石穿云,音声激越,四山回应,震撼摇空。时如巨霆天崩,怒涛海啸;时如神龙血战,长吟曳空;再不就是繁音促节,巨响密擂,宛如一部钧天广乐,杂着百万天鼓一齐呜奏。
  罗衍寻声而去,只见湖边一座八角亭台里,一位白衣美女素手如凝,运指如飞,随着纤纤指尖的拨弄,狂风暴雨的雄奇节奏,漾溢空间。
  “叮冬”一声,弦断声止,满空杀伐之音如云消雾散,霍然而歇,天地间万籁无声,寂静如死。
  “公主!”罗衍虽然初明音律,但也听懂昭华弦中之意,一时间默然无语,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昭华公主站起身来,一双凤目紧紧盯着他,盈盈一礼,道:“将军来得正好,馨儿正欲往寻将军,只不过听侍女说,将军尚在熟睡,不敢打扰。”说完对旁边侍立的四名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罗将军有事相商。”
  四名宫女才行礼告退而下。昭华双眼转向湖中,悲声道:“九日前,大夏皇帝历明远昭告天下,追赠父皇为惠帝,在紫金山下大修皇陵,风光大葬,罗元帅被追封为忠烈候,建业战死将士,收骨于北山,立忠烈祠以祭祀。吴国旧臣,皆原职不动,俸禄提升三级,若是不愿为官者,赠黄金千两,东吴六道十七郡,皆降与夏。五日前,荆襄九郡,信王宇文现伙同太守刘钟,向赵国投下降书,信王改封襄王,至此我东吴两百一十三年基业,灰飞湮灭。馨儿不知如何是好,还望将军教我!”
  罗衍心头暗叹,东吴偏安江左,朝中上下安于享乐,政令腐坏,亡国只是迟早之事,父亲早在七年前就下此定论,本想归隐山野,只是舍弃不下忠义二字,到头来依然为国殉职。咳,那大夏摄政王,南征统帅历绝尘真是不世之才,这些安排必定是他一手为之,不仅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江南,而且能消除民间怨恨。
  “那石固诚呢?”罗衍沉默半天,才问道。
  昭华双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玉面恢复了平静,轻声道:“被封为留王,食邑万户,不日赴燕京见驾。”
  昭华顿了一顿,道:“昭华公主宇文馨改为安平公主,与留王石固诚一同赴燕京。”
  “什么?”罗衍一下惊叫起来,不过马上明白过来历绝尘这番安排的用意。
  “既然昭华公主已经远赴燕京,吴国已经不复存在,那世间只有宇文馨。馨儿想求罗大哥一事,还望罗大哥不吝指教!”宇文馨转头望向罗衍,眼光中射出万道柔情。
  “公主请说,末将一定全力以赴!”罗衍这时候倒有点不明白这位公主究竟打什么主意。
  “从今以后,天下已经没有了昭华公主,也没有了罗将军,只有馨儿和罗大哥,要是大哥不改口,那馨儿今后……”说到这里,宇文馨突然满脸飞霞,低下头来,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后面半句本想说“不再与你说话”,但根本说不出口。
  罗衍张口欲言,却又止住,沉默了半天,才摸棱两可地道:“究竟何事?”
  宇文馨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来,道:“大哥请看!”
  第九章 祸起萧墙
  罗衍接在手中,打开一望,正是沈半峰仙人赠与公主的那筒竹卷,上面绘了九副图象,或站或坐,姿势各异,当头是一个道人,两手直向膝头,双目垂帘内视,首微下垂,第二个头略正些,态甚安闲,第三个却作仰首吸气状,旁边也无文字,但栩栩如生,就连身上每一根骨骸,甚至于每一块肌肉,都能清晰在目!
  罗衍望了两眼,知道是吐纳之术,与他家传心法,只是大同小异,不过既然是仙人所赠,定有玄机,接着往下看去,手指不经意间摸道图上,顿时画面上遂即起了微妙变化。图画中的那个道人,居然宛同生人一般的移动了起来。刹那间,画面上形成了无数影子,这些影像,无不维妙维肖,影影相联,层层相叠,显示出一系列的连续动作,举凡转侧,仰俯,开口,娇舌,无不同于生人,细看他俯吐仰吸,翻腾转侧,清晰如生。图像舞动完毕,竹简上轻轻浮现出一片濛濛白烟,即见影像还原如初。
  罗衍翻到竹简最后,只见上面写着四字:“吐纳入门”,下面写着四句歌诀,浅显明白,他一读就大有领会,眼光一转,又往前面图象望去,心头大为惊讶,这几个姿势与这四字歌诀,看似简单,但玄奥无穷,一生修习都难臻止境。他不知不觉沉迷在奇奥巧妙的心法之中,浑忘了一切,就差没有手舞足蹈起来。
  宇文馨见他呆呆望着竹简,楞在那里,连忙唤了两声,罗衍才惊醒过来,忙将手中竹简递了回去,道:“末将该死!偷学仙诀,还望公主责罚!”
  宇文馨也不去接,板着脸道:“大哥难道忘记了方才的言语,还叫我‘公主’?而且沈仙长赠此简的时候,也说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向大哥请教,馨儿就是不知道如何炼法,才向大哥求教。”
  罗衍才定下心来,将竹简上的姿势一个一个讲解与她听,浑然不知道,就在讲述的过程中,这几个式子也深入他脑海中,他所得到的益处,远远大于宇文馨。
  等将这九个姿势讲解完毕,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罗衍将竹简一收,正欲递还给昭华公主,突见竹简背面有一行字迹,上书:“一切法力神通,皆由道生,我等修道之人,不可不知,万勿以诸般降魔护身,长生变化小术为念,舍本逐末,自误功行。”
  罗衍见这句话既无上文,也无后续,来得十分突兀,不过他见话中之意倒与老庄之说暗合,倒也不去深究细想,心头自思,他现在连门外汉都算不上,哪里又能分辨得出什么是护身之术,什么是长生法诀,什么是先天之道?
  此后十余日,罗衍见昭华公主每日都在湖边水榭中吐纳呼吸,调气归元,用功甚是勤奋,好似浑然忘记了一切,知道这位看似柔弱的公主正强忍悲痛,心头更生怜惜,本想开口劝说,但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何尝不是经日饱受各种痛苦交相侵袭?又何尝不想报这国仇家恨?不过奇怪万分的是,他对历绝尘生不出半点怨恨之心,他们两人之间,只有国仇,没有私恨。满腔的愤恨,全转注到投敌开城的石固诚身上,心头更是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必然亲手诛杀此贼。
  这日罗衍手扶长剑,单独站在湖边的礁石上,一幕幕的往事闪现过他脑际,城破之日的惨烈景象和杀声,让他热血沸腾,,弹身而起,挥剑直刺,转眼间,三尺青锋闪烁出的先天剑气,划破长空,兹兹有声,尖锐刺耳,充满了使人心寒胆落的威势,他的一腔怨愤,使他家传千锤百炼的剑法,更加凶狠威猛!
  开始时刻,他还是心有所骛,满腔的仇恨随着剑光四下飞舞,到后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到家传奇奥玄妙的剑法之中,浑忘了一切,舞到急处,他只觉手中三尺青锋有脱体欲飞之态,才明功力大有进展,这数十日中,先得昭华公主身上的神秘力道补益真元,后又得仙人所传玄门心法,再与他本身真气相合,三者相辅相成,让他百尺竿头再上一层。
  一声长啸,手中青锋光华如电,脱手而飞,声如龙吟,绕空飞起十余丈外,在身畔化出一道圆弧,才掉转过头,落入掌中。此等“以气御剑”之术,亦是他所修习的无上剑道之一,与先天剑气,身剑合一这两种绝世奇功虽有简繁难易之别,但其理归一。
  三尺长剑方落手中,他脑海中突然现出一幅负手长立,昂首向天的图案,正与他现在的姿势倒有几分相似,他心头一动,自自然然地摆出这个架势,灵台间一片空灵,再无他念。这境界与他以前静坐凝神运功下的的忘我之境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心头还有一份自我意识的存在,宛如他分身为二,一个沉浸在坐忘之境中,一个则在旁边静立旁观。
  就于刹那之间,他好似感觉到天地之间玄之又玄的道理,仿佛似有所得,又仿佛空无一物。体内甚为精纯的先天真气也在不知不觉中运转全身,每运行一周,就为精纯一分,他丝毫不敢分心,全力将心神投入到这奇异无比,妙不可言的状态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山谷外突然响起几下金铁交鸣之声,一下将他惊醒过来,想也不想,连忙朝声响传来处疾掠而去。
  罗衍到此地近一月,对整个地势略有所知,整个山谷四面峭壁千仞,仅有一个水洞可供人进入,隐秘异常,谷中一直留守有四十余人,全是原来驻守兵士的后裔,忠诚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此时传来刀兵之声,难道敌人已追上门来?
  他刚到入口树林边,只见太监总管柳公公已经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冷冷地望着洞口走出的数十名彪形大汉,人群中夹着一位身穿黄袍,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双目神采逼人,顾目四盼,神色颇有几分得意。
  罗衍一见,心头一动,也不现身,藏身林中静眼旁观。不过此人的神色穿着,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此人既然能自由出入这里,而且又身穿皇服,自然是皇室中人,但吴国已亡,隐龙谷外,已经名义上是赵国的地盘了,来人依然能前呼后拥,身穿皇服来到这里,必然另有原委,唯一的结论就是此人就是已经投诚于赵,改封襄王的宇文显了。
  此地如此隐秘,更是历代先皇发迹之根本,其中定然藏有宝藏,怪不得他会如此得意。
  “柳公公,你这是何意,难道本王出入此谷,都要征求你的许可不成?为何私放刀闸,难道想造反不成?”宇文显一道,立将脸板了下来,开口训斥道。
  “王爷息怒,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望王爷见谅!”柳公公先行一礼,口中不咸不淡地回道,他身为三朝元老,侍奉过四代帝王,早就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
  “奉命行事?你奉谁的命,敢阻挡我父王?”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宇文显身边响起,柳公公与罗衍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穿甲胄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冷冷喝道,若是光论容貌,此君亦算英俊挺拔,惟有嘴唇略薄,给人一股冷酷无情之感。
  “当然是奉昭华公主之命!”柳公公浑浊无神的双目扫了那人一眼,连最基本的礼节都省了。
  “胡说!”那青年男子一楞,旋而勃然大怒,伸手按向腰间镶着一颗火红宝石的剑柄上,正准备斩下这狗太监的脑袋。
  “柳公公此言何意?”宇文显伸手将爱子宇文鸿拦了下来,他可知道,这个老太监可没有这么容易对付,不过从他开放闸门,让他一行进谷,至少说明他依然忠诚于宇文一家。
  “七日前,昭华公主返谷,令小的没有她的令喻,不得轻易开放甬道,要不是今日小的见王爷亲临,方擅做主张,私开关口,让王爷一行进谷,其中为难之处,还望王爷体恤。”柳公公斯条慢理地说道。
  “那公主现在何处?”宇文显一听,双目一下亮了起来。
  “请随小的来。”柳公公侧转身子,带着几人朝湖畔走去。
  罗衍心中一动,收敛毛孔气息,藏身树后,静等那一行人离开眼前视线,才腾身而起,绕道朝昭华公主所居住的湖心水榭奔驶而去。当他身形在林中闪移挪腾之际,只觉每一次飞腾,都与原来有了细微的差别,仿佛一切更为得心应手,好似他就算闭上眼睛,都能在林中行动自如,没有丝毫障碍,林中每一根枝桠,每一片树叶,每一片花瓣,他都能准确无误的知道位置。
  数十丈的树林转眼就消失在他身后,他才放慢脚步,慢慢朝湖中水榭走去,人还未到,半途就被两位宫女拦了下来,陪笑道:“公主午睡未醒,还请公子暂回。”
  罗衍一听,心头越发不安,不过却不形露于色,转身就朝自身歇息之处走去,他绕湖畔走了半圈,见四下都有侍卫站立,心知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潜入公主住所,除非他变成无所不能的神仙。
  一想到神仙两字,他心头一下落了下来,转眼就有了主意,返身回到林中住所,自去暗中准备。他心知肚明,柳公公葫芦里卖什么药,晚饭时分就见分晓。不过片刻之后,他才知道这个想法大错特错!
  “罗将军,老奴有句话,不知问得问不得?”柳水心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罗衍住所的厅堂中,半边屁股搭坐在椅上,将整个身子朝罗衍这边靠了过来。
  “公公请直说无妨!”罗衍双目平视前方,好整以暇道。
  “如今天下,两雄争霸,将军看好哪一方?”柳水心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古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你就是亲口去问历绝尘,他恐怕也不知道答案!
  罗衍心头一叹,终于知道这位老太监想干什么。
  “在下不知,这问题只有上天知道最后的答案。”罗衍神色如常。
  “若是他日将军亲率大军,能与历绝尘沙场相见,又有几分胜算?”柳水心坐回椅中,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在下不懂统兵之道,要是真有一天,能在沙场与他相见,唯一能做的只是血战至死!”罗衍转过头来,双目紧紧盯着这位老太监,眼中露出熊熊怒火。
  柳水心心头大定,端起手边茶碗,轻轻茗了一口,双目遥望着前方庭院,开口欲言,转眼又止住,寒暄几句后,就起身告退。
  罗衍将他送到门外,心头倒有几分佩服起方才所见的宇文显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就能让这个老太监靠了过去,只是可惜,原本该他说的话让这个老太监先说了。要是论争权夺势,明哲保身,这老太监可能不弱于任何人之下,但要论战场上的事情,这老太监就是有投鞭断流之能,也不是历绝尘的对手。
  哼,一堆妄人!妄想趁夏赵两败皆伤后举兵复国,却浑然忘记了民心已失,纵使是千年前绝代兵圣孙武复生,也不可能凭荆襄九郡一地之兵,重夺天下。行军打仗可不比朝堂上的阴谋诡计,相互倾扎,光耍耍手段就可以的。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夜幕笼罩了整个山谷,罗衍再次来到昭华公主所居的湖心水榭,不过再次被六名甲衣卫士给拦了下来,其中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冷冷道:“我家王爷正与昭华公主商议家国大事,还请阁下暂回。”
  辞色十分傲慢,浑然不将罗衍放在眼内。
  罗衍见前方水榭中灯火辉煌,数十名卫士不时巡游左右,戒备甚是森严。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如此大张其鼓?心中倒有些不安起来。当下想了一想,就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那几名侍卫的小声议论:“这就是护送公主来此的那个小白脸么?”“当然是他,听说公主对他青眼有加,十分信赖。”“你说会不会这小子……”
  罗衍听他们后面言语越发不堪入耳,心头越发不安起来,手下都是如此,那主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既然王爷存心不想让他参闻,那他偏偏要看看,这王爷究竟有什么话说?
  罗衍走出数十丈,功凝双耳,倾神听去,不过,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吓了一跳,数以千计的虫鸣之声井然有序而又铺天盖地地朝耳中涌来,而树叶飞舞摇动,则又以另外一类声调传了过来,至于早已不可闻的那几位甲衣卫士的谈论,又再次清晰起来,一字不漏地尽收耳底,更远处还有使女的脚步声,摆弄物体发出的碰撞声,甚至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悠长绵延的叹息声,罗衍一下就听出来了是柳公公那独有的声气。
  他略一计算立身之地,距离水榭约有两百余丈,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耳力竟能听到如此遥远的地方,与传说中的天听地视奇功不差分毫?不过,答案立刻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竹简中的九个形态各异的姿势在他脑海中涌现出来。
  下一刻,他化为一丝青烟,腾身到树颠之上,几个起落,就来到距离水榭最近的树上,望着湖中水榭四面斜飞的屋檐,心头顿时有了主意,屋顶距离他藏身的树颠约有十余丈的距离,本来要是在一个月前,他勉强能够一越而过,但要隐藏声息,瞒过屋内那功力深厚的老太监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但现在功力大为长进,自然有法力顺利潜入到屋顶上去。
  本来,他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从水下潜入进去,不过有更好的选择,当然不用这么麻烦了。一阵微风从身后卷来,他提气轻身,整个身子化为一道流光,掠过十余丈的空间,悄然无声地站在了琉璃瓦上。
  他脚勾殿顶,探身下望。
  通过接近屋顶透气窗隔,水榭内灯火通明,昭华公主端坐在香塌上,面若寒霜,不发一言,对面则坐着早已投降赵国的襄王宇文显,面色阴沉,一双虎目紧紧地盯着昭华,仿佛一眨眼,这位倾城公主就要化蝶飞走一般。而柳公公则陪坐在丈许远外,双目紧闭,神色安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屋内的气氛,沉闷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光犹如凝固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襄王宇文显终于按捺不住,重重一拍身前的紫檀木案,怒身而起,双目射出残忍无情的光芒,一字一顿地对昭华道:“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是为了我大吴的列代圣皇,岂有你做主的余地!”
  说完扭过头去,对身边的柳公公沉声道:“一切都劳驾公公,请公公今夜就带公主上路,以免夜长梦多!”
  “奴才遵命。”柳水心从坐椅上站了起来,答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对昭华公主恭声道:“公主,请移凤驾吧!老奴才也陪公主一同上路,为了大吴的百年基业,老奴就是搭上这条老命,又是何妨?”
  第十章 投鞭断流
  乒!
  昭华将玉手重重摔在了桌上,冷冷道:“我的终身大事,岂用得着你堂堂大赵国的襄王来替我操心?至于你,柳总管,家国大事还轮不到你老人家来费心!”
  “公主此言差矣!老奴镇守隐龙谷多年,唯一职责就是就是让我宇文家东山再起,再图霸业,公主身负家国大恨,岂能置身事外?只有公主与赵国太子联姻,方能让七王爷重建大吴万里河山。还望公主以天下大局,国仇家恨为重!”柳水心五体投地,声泪俱下地道。
  “家国?你们见到过建业城内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景象吗?你们知道多少无辜良民百姓就为了你们的不世功业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吗?你们”昭华站起身来,指着宇文显的鼻子厉声道。
  “鸿儿,带上你表妹,我们连夜回襄阳!”宇文显面色恢复平静,对身边的披鳞带甲的长子吩咐道。
  宇文鸿上前一步,探手就朝照华公主手腕扣来,照华不由自主地一缩手,皓腕以毫厘之差躲了过去,见宇文鸿横着一张脸,心头一悸,慌忙退后一步。
  宇文鸿手掌再探,眼见就要抓到昭华香肩,突然异变陡生,屋顶木屑横飞,一条青影从天降下。
  “什么人!”反应最为快当的是匍匐在厅堂中的老太监柳公公,整个身体犹如一条大虾一般,陡然从地上弹起,手中一挥,一条金黄色影子朝青影击去。
  距离最近的宇文鸿翻手一轮,一拳朝空中击去。
  两道精光从宇文显身后腾空而起,两柄雪亮长刀一左一右,朝前凌空化去。
  “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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