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城主-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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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无力地点了点头，眼眸里含着泪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落泪，也是第一次感到守这样一个约的沉重和艰难。
　　乔云背着青龙在荒林中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依旧见不到出口。一眼望去，皆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荫翳无比。四周寂静，乔云的脚踏在满地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疲乏过，时间是如此漫长，荒林是如此辽阔，没有尽头。
　　其实林子并非他想像得那么大，他只是迷路，转了很多圈子，又回到原地。
　　他扬起脸，一缕耀眼的光芒透过树叶缝隙直射过来，他感到眩目。青龙整个身躯软软地搭在他背上，没有声息，已经陷于昏迷。
　　乔云缓过一口气，疲惫而徒劳地继续走着。他每走一步，身后留下一滩模糊的血迹，分不清是青龙的还是他自己的。他艰难地将背上的青龙挪了挪，以剑为拐，一步一步缓缓前进。
　　他四处张望着，终于发现远处有几间小茅屋，炊烟袅袅。他兴奋地大喊一声，发出时却变成嘶哑的低吼。他不管，还是兴奋，第一次对生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愿望。他要活下去，青龙也得活下去。
　　他欣喜地急步奔跑，却高估了自己此刻的体力。当他奔到茅屋前面时，脚下一软，便一头栽倒在地……
　　蒙胧中出现两张似曾相识的脸，一张年轻妇人的脸，面色平和，慈眉善目；一张却是小女孩的脸，眼眸里含着天真和惊讶。
　　“恩公？”那妇人迟疑地打量了良久，终于惊喜地喊了一声。
　　乔云张了张嘴，在妇人惊呼声中渐渐陷入无尽的黑色……
　　第十二章　赎罪的心
　　乔云苏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那双天真无邪、充满童真的眼睛正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心中一动，再次被唤起藏于心底的某些情愫。
　　“哥哥？”小女孩试探地喊了一声，将胖胖的小手放在他的额头，装着大人的口吻道，“你生病了，要听话，好好睡觉。”
　　乔云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感到浑身酸痛，没有力气。他出神地望着小女孩，又扫视了一下简陋但干净整洁的小屋，久久不语。忽然他想起什么，匆忙地起来，想要下床。
　　“别乱动！”那妇人刚好端着脸盆进来，见到他起身，忙出声阻止道，“你身上的伤口太深，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别又裂开了。”
　　“青龙……”乔云茫然地用目光四处找寻着青龙的身影。
　　妇人淡笑道：“你的同伴在另一个房间，放心吧，没事。”
　　乔云松了口气，又颓然地躺了回去。
　　妇人将脸盆放在一边，绞干了毛巾，过来替他轻轻地擦拭着脸。
　　乔云一动不动，只静静凝望着妇人和小女孩，忽开口问道：“这是哪里？你们……”
　　小女孩抢着回答：“这是我家，哥哥不要怕，坏人来了，怜儿会帮你打跑的。”
　　乔云望着她稚气而认真的模样，不禁开颜一笑。
　　妇人低声哄道：“怜儿乖，出去玩，让哥哥好好休息。”
　　“不要！”怜儿缠着乔云不肯走，“我要和哥哥说话。哥哥，为什么你会流那么多血？”
　　乔云怔了怔，伸手触到身侧的天玄剑，心头一凉，没有回答。
　　“哥哥不乖，跟人打架了是不是？”怜儿天真地问道。
　　乔云正要开口，忽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庄稼汉模样的男人，嘴里直嚷嚷：“哎，我说他没事，你这个人怎么……”
　　“青龙？”乔云起身，惊呼一声。
　　青龙扑倒在乔云面前，仰起苍白的脸，激动地道：“城主，你没事……太好了……”
　　乔云心中一动，忙道：“你快起来，回去休息，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青龙缓过一口气，道：“不，不在城主身边，青龙不安心……”
　　乔云见那一家三口人皆以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忙道：“请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
　　妇人淡淡一笑，已拉了怜儿转身离开，怜儿不舍地回头望了望乔云。
　　“这两人真怪……”庄稼汉小声嘀咕，也跟着走出去。
　　乔云伸手去搀扶青龙。谁知青龙一动不动，像生了根般。他的目光里含着一些异常严肃冷峻的东西，让人不由跟着严肃起来。
　　“你怎么了？”乔云困惑地望着他。
　　青龙直直地跪着，口中清晰地说道：“请城主答应属下一件事，不然，属下绝不起来！”他惨白的脸上有汗珠滚落，他以手撑地，勉强让自己不倒下去。
　　乔云冷笑道：“青龙，你在威胁我？”
　　青龙摇头，坚决而庄重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请求城主日后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再像这一次如此任性而为。”
　　乔云空洞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起来吧。”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轻轻地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关于我娘的事，哪怕只是一点。青龙，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青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痛楚和悲凉，他望着乔云期待的眼神，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用低沉的口吻缓缓地道：“十八年前，大小姐与肖亦龙约战崖巅。老城主怕大小姐出事，就要青龙暗中保护。在他们三次决战过程中，青龙在暗处看得很明白，他们惺惺相惜，彼此倾慕……”
　　乔云静静听着，默然无声。
　　青龙稍稍作停顿，继续道：“那时候，你娘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那样任性，那样执着，为爱不顾一切。但是，她和肖亦龙的相遇注定是一个错误，一场上天安排的玩笑。大侠不能爱妖女，况且肖亦龙早已有了妻室。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娘就是太任性，爱得太痴太傻，才会落得如此……”青龙以回忆状继续叙述着往事，语调凝重，含着无比的沉痛和哀伤。
　　乔云怔怔地望着青龙，张了张嘴，却无言。他扶在床头的手微微颤动，面色苍白。
　　青龙的额头凝结了更多的汗珠子，疲倦之色更浓。他重重地喘息着，道：“你和你娘的性格是如此相似，都是这么任性，认定了就是一辈子。可是，你现在身负重任，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啊。”
　　乔云颓然地靠在床头，目光呆滞。
　　青龙轻叹一声，道：“其实，你不该恨肖亦龙，你不该恨他……他已为你们母子做了很多……”
　　“他做了什么？”乔云冷笑，“他对我娘始乱终弃，他害死了我娘。除了这些，他还做了什么？”
　　“他……”青龙欲言又止，暗叹一声，“有些事，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不让你彻底绝望。只是，你不能恨他，这个世上，你最不该恨的人就是他。”
　　“肖亦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让你这样替他说话？”乔云困惑地盯着他。
　　青龙正色道：“我这一生没佩服过几个人，而他是其中一个。我不得不承认，他是真正的君子。还是那句话，你不该恨他。”
　　乔云恍惚地轻声喃喃：“我不该恨他……我有什么权利去恨他？可是你知道的，是我……是我狠狠地刺了他一剑，是我杀了他……”泪水遏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乔云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浑身颤栗。
　　“我以为……他不要我和我娘，我就有权利去恨他，他也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你知道吗？我心里更恨的是我自己……”乔云紧紧捏着拳头，青筋暴出。伤口的血又开始涌现，他却浑若不觉。
　　“当初，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肖扬不会家破人亡。我不用活在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罪责里！”
　　“城主……”青龙无力地呼喊了一声，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青龙在倒下去的时候，意识还是异常的清晰。他强迫自己还要撑下去，因而当他支撑不住倒地的时候，他竭力一头撞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咣当一声，整盆水倾泻下来，淋了他一身。
　　青龙甩了一下满头的水珠，蒙胧中看到乔云正神情恍惚地抽出了天玄剑，银光闪烁在四周。
　　乔云一剑剑地砍在自己左臂上，鲜血成股地顺着臂膀落下，染红了被褥床单。
　　“够了！”青龙一咬牙，扑身上前，阻拦他自戕！
　　“你在干什么，干什么！”青龙忍不住大声吼道，“你这样伤害自己也于事无补！我们不是有一个约定吗？我们谁也不许死，我们要活着！”
　　乔云侧目，呆呆地望着青龙，眼神涣散无神。
　　“我知道，你做这一切，只想让肖扬恨你，你甘愿死在他的剑下。可是无论是你娘还是肖亦龙，他们都竭力让你活下来，你不能辜负他们！你不能让为你而死的人在泉下也得不到安息！”
　　乔云缓缓放下剑，凄凉地一笑。
　　“至少你得查出当年派人杀害大小姐的那个人！”
　　乔云猛然间醒悟过来，恨声道：“是，我一定要把害我娘的人找出来，将他千刀万剐！”
　　青龙望着他渐渐平息下来的脸色，松了一口气，疲惫感立刻随之袭来，眼前一黑，终于倒在地上……
　　第十三章　怜儿
　　青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侧身爬起来，望了望窗口明媚的阳光和碧蓝的天空，清晨的鸟儿叫得正欢，悦耳婉转，自由自在。
　　青龙下床，一步一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一派宁静和清新，心中随之畅快许多。
　　院子里，庄稼汉正卖力地劈柴，双袖随意地往上捋起，露出大截黝黑壮实的臂膀。年轻妇人坐在一口水井旁洗衣裳，不时地回头瞧瞧石桌旁一大一小两个忙得不亦乐乎的身影，脸上含着简单而满足的淡笑。
　　“哥哥好棒！”小女孩怜儿望着乔云手上扎好的蝴蝶风筝，兴奋地拍手。
　　乔云淡淡一笑，将风筝递到她面前，道：“送给你。”
　　怜儿开心地拿起风筝，撒腿在周围跑开了。小小的院落，充满了欢声笑语。
　　青龙凝望着这一切，绷紧的脸庞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怜儿玩累了，坐在乔云膝上，用乌黑灵动的眼眸盯着他的脸，天真地道：“哥哥的眼睛真漂亮。”
　　乔云灿然一笑，一手抱着她，道：“怜儿更漂亮。”
　　“真的吗？”怜儿开心地叫道，“那等怜儿长大嫁给哥哥好不好？”
　　乔云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既而绽开一个温和的笑意。
　　“羞，羞，羞！”庄稼汉不知何时过来，一把抱开怜儿，道，“才几岁，就想着嫁人啦？”
　　怜儿不满地盯着父亲，叫道：“爹爹是坏蛋！”
　　庄稼汉淡笑道：“对，爹就是坏蛋。上一边玩去，我跟你哥哥说会儿话。”
　　怜儿噘了噘小嘴，道：“谁希罕！”说罢已牵了风筝，跑出院子。
　　庄稼汉在乔云对面坐下，憨憨地一笑，搔了搔脑袋，欲言又止。
　　乔云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庄稼汉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本来你是她娘俩的救命恩人，住在这里我们应该好好款待。可……你也知道，我们不富裕。这几天……为那位老兄请大夫，抓药……”他脸上一红，支吾着道，“那个……”
　　乔云明白了他的意思，正要开口，那妇人站起来，一脸不快地将丈夫扯到一边，低声道：“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不觉得丢人？别说他是我们的恩人，即使是一个陌生人，难道你能见死不救？”
　　庄稼汉红着脸嘀咕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以后不许说！”妇人低声警告。
　　乔云走到他们夫妇面前，淡笑道：“我们在这里打搅了数日，劳大哥大嫂细心照顾，实在感激不尽。”他伸手从怀中取钱，忽地脸上一红，赧然地一笑，道，“实在抱歉，我……”
　　妇人忙道：“恩公千万不要如此，你能住在这里，是我们的福气。”
　　“这样……不行。”乔云想了想，伸手抽了身侧的天玄剑，红火的剑气顿时闪现。
　　“你……你想干什么？”庄稼汉惊得跳了起来。
　　青龙也是一震，正要出声阻止，忽听乔云道：“大哥不必惊慌，我来帮你劈柴。”
　　青龙脸上掠过一丝错愕的表情，他愣了半天，喃喃道：“拿天玄剑来劈柴？”继而苦笑一声，道，“真是有创意！”
　　乔云持剑在手，手腕微转，轻挥处，那一个个竖着的木头立即见缝裂开，极是轻快自如，游刃有余。每一道剑逢光滑平整，俨然天成。一轮轮奇异的剑芒在四周飞展，极是神奇。
　　那夫妇看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语。
　　啪！最后一团木头被迎刃劈开，乔云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淡笑道：“还有吗？”
　　庄稼汉恍惚如梦初醒，忙摇头道：“没，没了。你这把柴刀真厉害，哪买的？”
　　乔云不禁微微一笑道：“这不是什么柴刀，也不是哪里能够买到。这……”他的眼眸里忽染上一层哀伤，他自言自语地道，“是一把不祥的剑……”
　　青龙闻之，暗叹一声。
　　怜儿忽然跑了回来，将手上拿着的一个信笺交给乔云，道：“哥哥，这是一位姐姐让我给你的。”
　　乔云怔了怔，拿过来拆开看了看，眉头一蹙，忙问道：“那位姐姐现在在哪里？”
　　怜儿摇摇头，道：“我一转身姐姐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
　　“怜儿，你告诉我，那位姐姐是怎么样子的？”
　　怜儿想了想道：“她穿着白衣服，戴着面纱……”
　　“白衣服？”乔云喃喃着若有所思。
　　乔云忽起身，快步走入屋子。
　　“城主，什么事？”青龙正迎面出来。
　　乔云神色凝重地道：“我正要打听白虎他们的消息，这么巧，有人已经告诉我他们的情况。”
　　青龙忙道：“他们怎么样？”
　　乔云道：“当日天玄城大多兄弟……已经死了，白虎他们三人被关押在龙心堂，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青龙握剑的手一紧，道：“属下这就去救他们！”
　　“不行！”乔云拦住他，道，“上官索他们肯定会要所防范，你去只是白白送死。我奇怪的是，这个给我们消息的女子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青龙道：“会不会是碧落、妖妖她们？”
　　乔云摇头道：“她们在天玄城，没有这么快知道消息。如果真是她们，为什么迟迟不现身？”
　　青龙道：“那么……还有什么人？”
　　乔云沉吟道：“这个人当日肯定也在龙心堂，就躲在暗处……”
　　“肖扬……”青龙忽脱口而出道。
　　乔云问道：“什么？”
　　青龙道：“肖扬当日不和上官索他们一同围截我们，他当时又在哪里？这很有可能也是那位女子帮的忙，她可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乔云思索片刻道：“也许。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顿了顿道，“查出当年害我娘的人，我需要肖扬的帮忙。”
　　青龙点头，忽想起什么，忙道：“关于肖扬，属下还想说一件事。”
　　“什么事？”乔云问道。
　　青龙道：“前不久，天玄城派出一批人继续找寻唐心妍和玉龙的下落。他们在唐府停留了许久，守株待兔。奇怪的是，肖扬正好也在那个时候出现，救走了那名冒充唐心妍的女子，之后就不知去向。没道理这么巧……”
　　乔云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肖扬他也在找玉龙？”
　　青龙道：“属下只觉得，肖扬这个人并不简单。”
　　乔云微微颔首，道：“我知道。”
　　青龙道：“城主现在有什么打算？”
　　乔云道：“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不能连累这一家人。龙心堂暂时还不能去，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我需要好好想想。”
　　青龙望着乔云，脸上露出几许赞赏的笑意，道：“城主，你变了。”
　　乔云淡笑一声道：“是你骂醒了我。我不能再任性胡闹下去，至少要对自己负责。”
　　青龙点头微笑。
　　“你也变了。”乔云忽而一笑，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缕调皮的神色，道，“素有冷面杀手之称的四刹之首青龙竟然也会笑，难得！”他转身又出了屋子，青龙跟随出去。
　　“什么，你们要走？”那妇人忙放下手上的活，惊讶地道，“这么急吗？你们身上的伤都还没痊愈，还是再住些日子吧。”
　　乔云淡笑道：“多谢，好意心领了。只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不离开。打扰这么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那妇人与丈夫对视了一下，轻叹一声道：“既然这样，也不好挽留，一路保重。”
　　乔云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去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妇人知道他在找谁，不由笑道：“那丫头玩累了，现在睡熟了。还是不叫醒她罢，不然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好，那就告辞了！”
　　“保重！”庄稼汉真诚地道。
　　乔云含着淡淡的遗憾，转身离去。
　　青龙对他们夫妇恭手作辞，紧随而去。
　　怜儿一脸睡意惺忪地趴在窗口，呆呆地望着乔云离去的背影，小嘴嘀咕着道：“哥哥走啦，不要怜儿啦，呜……”
　　她放开捂在眼睛上的小手，却没有一滴眼泪。她爬下椅子，又拿起蝴蝶风筝玩了起来，一会儿又咯咯笑了起来。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心里藏不了那么多的忧愁。
　　风筝忽然从后窗飞了出去，落在一片菜圃上。
　　怜儿叫了一声，忙搬了椅子，爬出去拣风筝。她脚刚落在软软的菜圃上，一只冰冷而粗糙的大手已从后面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周围荡起一股杀气。
　　怜儿吓了一跳，小脚极不合作地乱踢一通。
　　背后的那人目光一冷，悄然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森然插入了这个小小的身躯，血水飞溅开来。直到那个小身躯瘫软下来，他才松开了手。
　　怜儿无声地倒在地上，她甚至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来不及叫一声。
　　染血的蝴蝶风筝悠然飘落下来，掩盖上她惨白的小脸……
　　第十四章　绝处
　　就在乔云和青龙离去不久，龙傲，上官索，慕容世风，肖扬等十数人追逐而来。
　　“进去看看！”龙傲一手推开了篱笆小门，进得院子，四下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影。
　　“有人吗？”上官索试探地喊了几声，不见答应。
　　几人对视了一下，缓缓走进屋子，一股腐烂的恶臭迎面而来，众人大吃一惊。正屋躺着三具尸体，浑身被利器割裂，血肉模糊。一对似乎是夫妻，还有一个小女孩，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手上紧紧拽着一只纸糊的风筝。
　　“什么人如此残忍，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肖扬黯然侧目，沉声道。
　　慕容世风环视了一下周围，忽将目光锁定在一堆劈好的木柴上。他缓缓走到柴堆前面，伸手捡起一根木头，细细端详着。
　　“怎么，有什么发现吗？”龙傲来到他身旁问道。
　　慕容世风用手指拂过木柴光滑、微焦的表面，冷笑一声，道：“普天之下，除了天玄剑，还有什么利器能够做到如此程度？”
　　上官索一惊，道：“这么说，乔云……他来过这里？”
　　“又是天玄城！”龙傲愠怒地挥掌将手上的木柴劈成数段，他紧紧握着拳，咬牙切齿地道，“天玄城，我们新帐旧帐一起算！”
　　肖扬若有所思地道：“可是，这家人对天玄城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为何会下此毒手？”
　　慕容世风冷哼一声道：“乔云当日从龙心堂逃出来，一定在此养伤。他又怕这家人泄露他的行踪，就杀人灭口！”
　　肖扬沉吟道：“庄主分析得不无道理，可是肖扬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上官索背手踱着，神色凝重：“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乔云来过这里，他们走不远，我们现在追上去还可能发现他们。”
　　肖扬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分头寻找。”
　　踏着满地枯叶，乔云走在林中，心事重重。
　　青龙发觉他的异常，问道：“城主，你怎么了？”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乔云忽然想起什么，忙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不等青龙反应过来，乔云的身影早已在数丈之外。
　　乔云推开篱笆门，冲入院子，目光所及，三具鲜血淋淋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地上，触目惊心。乔云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缓缓半跪下来，颤抖的手拿起那个染血的风筝，回首望着小女孩怜儿惊恐的双眸，凄然一笑：“我还是害了你们，我害了你们。”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凄苦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身侧风动，乔云警觉地起身，回头看到肖扬正站在对面，淡漠的眼神扫来，没有停滞太久，他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还会回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乔云轻轻一笑：“你想怎样？”
　　“这话该我问你。”肖扬的目光瞥向三具尸体，“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乔云轻笑一声，心却在隐隐地作痛。
　　肖扬，你还是不信我，自始至终，你就是不相信我。你是故意的，你一直都是故意的。因为你恨我，你恨我……
　　“是不是？”肖扬沉声逼问道。
　　“是！”乔云挑衅地望着他笑，“人是我杀的！”如你所愿。
　　“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们泄露我的行迹。”
　　“那你又为何回来？”
　　“毁灭证据。”
　　肖扬凝望着乔云邪邪的笑意，疲惫地叹息一声，凄然地道：“我该怎么做，我该把你怎么办？”
　　“杀了我。”清冷的语调，乔云依旧笑望着他，“但你未必杀得了我。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我死，我就偏不死。”
　　人影忽闪而过，肖扬警觉，高声喊道：“乔云，你站住！”立即尾随追去。
　　落日在眼前分外醒目，天际被余晖染得通红，金黄色的柔光披在一前一后追逐着的两人肩上。乔云与肖扬展开了一场轻功上的角逐。
　　直到乱石纷纷摔落，乔云停息下来，看到前面即是绝壁，危崖如千刃，步步惊心，已无退路！
　　乔云回头，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
　　肖扬沉声道：“跟我回去，不要一错再错。”
　　乔云站在悬崖边上，含笑地望着肖扬，火舌吞吐，天玄剑脱鞘而出！
　　肖扬神色一变，不敢怠慢，也亮出了剑。银光闪动的那一瞬间，忽听有人喝道：“让我来！”
　　肖扬侧目，看到鬼火神正步步逼近，他死死地盯着火红的天玄剑，目光中透露出贪婪、疯狂之色。
　　“小心他手中的剑。”肖扬提醒道。
　　鬼火神冷笑道：“肖扬，我比你更了解天玄剑，他伤不了我！”
　　“是吗？”乔云轻笑，手一扬，红光瞬间漫天飞舞，呼啸凌厉。
　　肖扬与鬼火神纷纷后退了几步。
　　乔云持剑的手忽然一沉，剑尖的红光迅速退尽，他一震。
　　鬼火神的眼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它是不是越来越不肯听从你了？你已经没有能力驾驭它了。”
　　“我不信！”乔云欲重试，手臂却不自觉地颤抖厉害，他感到浑身已经失去了力量，他的心狂跳着，开始大口大口喘息。
　　“你没有能力驾驭它，它就只是一块废铁。”鬼火神冷笑道，“小子，在我领教过天玄剑厉害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你还不够格！”
　　“我不信！”乔云狂吼一声，挥剑乱舞着，沙石漫天而起。终于，天玄剑脱手落地，乔云颓然地半跪于地。
　　“不可能，我这么辛苦才得到它，现在怎么会无法驾驭它？我不信，不信！”他疯狂地吼着。
　　肖扬不解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火神笑道：“这世上，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天玄剑。不然当年破天就不会输。他不是输给别人，他输给了天玄剑。天玄剑异常诡异、霸道，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所以就算有人侥幸得到了它，也未必能真正拥有它，为自己所用。乔云只是一把开启天玄剑的钥匙，但他不会成为剑的真正主人。”
　　“所以……”肖扬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你才有把握让他去开启天玄剑？”
　　“当然！”鬼火神笑道，“我自然不会替别人作嫁衣裳！”
　　乔云心中一动，回头望着鬼火神，神色阴沉得可怕：“这么说，是你们合伙算计我？”
　　鬼火神含笑道：“只能怪你太蠢！”
　　乔云将目光缓缓移向肖扬，眼眸中充满了怨毒的恨意。是你，肖扬，是你在一步步把我逼上绝路！
　　肖扬欲言又止，将一腔情绪暗自压抑住。他的委屈与无奈，又能与何人倾诉？
　　鬼火神望着肖扬道：“你不必顾虑一个将死之人，我来解决他。”
　　乔云的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中，身体微微颤栗着，体内的热量又开始翻滚起来，他扬起脸，目光如火。
　　“啊！”他大吼一声，反手抓起剑，风声呼啸，一轮红光猛然砸出，鬼火神神色大变，拍出的掌风一顿，身形已被飞弹开去。
　　乔云离崖边近在咫尺，亦被鬼火神的掌力所及，身躯不由自主地倒向崖间……
　　“乔云！”肖扬大惊，伸手，徒劳地向前一抓，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下去……
　　“天玄剑！”鬼火神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追去，也随之跳了下去……
　　肖扬，今日我若死了，便成全了你；若侥幸不死，你我的恩怨远没有结束！
　　第十五章　失却的心
　　一时间，周围一片死寂，肖扬怔怔地站着，仿佛置身于梦境一般。心还是会痛，原来，自己还是在乎的……
　　哥哥……
　　遥远的呼声仿佛在天际响起，深藏于心底的哀伤又开始漂浮起来，孤寂地，无处倾诉……
　　上官索、龙傲、慕容世风等人赶来，见肖扬呆立于崖头，不禁纷纷问道：“找到乔云的踪迹了吗？”
　　肖扬缓缓点头。
　　龙傲环顾四周，问道：“他在哪里？”
　　肖扬伸手指了一下悬崖：“他……已经从这里摔下去了。”
　　“他真的死了？”众人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欣喜之色。
　　慕容世风望着肖扬，道：“你和他交手了？你……打败了他？”
　　上官索笑道：“慕容兄好像不相信肖扬能够打败乔云？”
　　慕容世风轻笑一声道：“那到不是。不过天玄剑那么厉害，乔云又为何轻易会输？”
　　龙傲道：“别管他怎么会输的，反正他现在死了，我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肖少侠可是立了大功啊。”
　　“是啊，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好好慰劳肖少侠！”其余人纷纷附和，兴奋不已。
　　肖扬不理会他们，顾自转身离开，神色漠然。
　　上官索凝望着肖扬的背影，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肖扬神游般地走着，脑中一片空白。他的心好像塞了什么似的，堵堵的，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哥哥……
　　——是你，是你，是你害死我爹的！
　　哥哥……
　　——谁是你的哥哥，你这个小杂种，害人精！你害死了我爹，却还可以装得这么无辜！我恨你，恨你！
　　不知不觉，已走到离恨天，与乔云一同饮酒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