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封神归真录-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莲华色尼低低应了一声,合掌低头,跟在他身后,走下木台,走出柴堆,走过人群,向天边走去。
世尊释迦牟尼坐在苍翠的贝叶林下,他的弟子们围坐在身旁。
当年在尼连禅河边冥思苦行的年青人,今年已经百岁有余了,他虽然已经成就了正等正觉,知道了世间真正的道理,却不准备用修持之力保持自己的色身,他想和世间的众生一样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和无常的烦恼,因此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衰朽不堪,像冬日的枯木一般了无生气,只有低垂的眼皮底下仍旧闪着隐约的、不属于尘俗的光芒。
阿逸多带着莲华色尼从远处走来,莲华色尼上前向世尊恭敬地合十顶礼,释迦牟尼温和地微笑,叫她起来,和比丘尼们坐在一起,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阿逸多。
“阿逸多,你可以度脱他人,为什么自己的心却动摇了呢?”世尊说。
“是弟子道心微浅。”阿逸多躬身作礼。
“一念动时,便堕十世轮回。”世尊轻轻叹息。
阿逸多合掌微笑,坐了下来。
释迦牟尼右手虚拈,低声诵偈:
“诸法不牢固,常在于念中。
已解见空者,一切无想念。“
阿逸多闭上了眼睛。
大众同声诵念:
“诸法不牢固,常在于念中。
已解见空者,一切无想念。“
数百弟子的诵念声中,阿逸多通身上下发出耀眼的七色光华,灿烂的焰火冲天而起,阿逸多在氤氲的光气中消失了,刚才他坐过的地方只剩下一堆晶莹的舍利,玲珑剔透,血一般通红,雪一般洁白。
“尊者!”莲华色尼不禁叫出了声音。
“莲华色。”释迦牟尼轻声呼唤。
莲华色尼走到世尊面前,慢慢跪下,释迦牟尼垂下手臂,阿逸多留下的舍利从地上冉冉飞起,连成一串,世尊伸手将它轻轻抓住。
“莲华色,善护持此物。”释迦牟尼将舍利串成的念珠挂在莲华色的颈上。
莲华色尼合上手掌,拨动着这串晶莹绚烂的念珠,退了下去。
卷二 有情劫 第二章 未审人间今何世
往事越千年。
牧野之战,血流漂杵,伏尸百万,悉随风烟卷去,人世沧桑,千余年分合离乱。
如今天下四大部洲,大国有五,东胜神洲,与南、北、西三洲远隔重洋,乃傲来国所在,国主自号万圣王。不过傲来国所辖,不过东洲五分之一,其余土地,多为古妖巨魔占据,并不受傲来国万圣王统辖。
南赡部洲,国号曰唐,领有南赡部洲大部,西牛贺洲及北俱芦洲小部,乃承周、秦、汉、晋一脉经隋而至唐,天下人口,十之五六都在大唐,号为中华正统。
北渡伤心海,则有魏,乃鲜卑拓跋部所建之大国,昔汉末三家分起,五胡乱华,胡汉诸族建国无数,南北大乱数百年,北海鲜卑拓跋部入中原争正统不得,退入北俱芦洲,世代与中华对峙。
西过葱岭,乃西牛贺洲天竺国,其国亦经千年兵火,当今分为南北天竺。
以上五大国之间,复有小国数百,或为人立,或为妖踞,不能一一遍指。
长安,太极宫两仪殿。
“宗师,我欲破国成家,以全骨肉手足,宗师以为此举可行否?”老者神色疲倦,坐在胡床上,倚着扶手,一柄铁如意在掌中翻来覆去,低声问面前一名道者。
老者就是当今大唐皇帝,李渊,这一年已是他在位的第九年了。
“陛下此话怎么讲?”道者白须白发,身着青袍,风神冲俊。
道者乃终南山楼观道宗师岐晖,隋末天下大乱,李渊在太原举兵,多得岐晖与道门之力相助,李渊对他十分信任。
李渊斟酌了一下语句,慢慢说道:“我老矣,每觉身痛。大郎、二郎近日相争愈烈,我恐前代兄弟相残之事,复现于今日。故我欲传位于大郎,而遣二郎还陕东道大行台,居洛阳,建天子旌旗,自陕以东皆王之,如汉梁孝王故事,庶几可免身后大患。”
“陛下此举,固然用心良苦。”岐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恕贫道直言,陛下欲破国成家,用意虽好,贫道只恐国既破之,家亦不全,使中原大地,万万生民,复陷刀兵水火之灾,陛下宜慎思之。”
李渊颓然低头,良久,方抬头道:“依宗师所见,该如何处分呢?”
岐晖道:“其实陛下已有主张,只是迟疑不决,贫道又何必多言?此乃海内至重之事,家国天下,都在陛下一念之间,陛下宜早决之,不然,虽有噬脐之悔,终究也是无用了。”
他是道门大宗师,地位超然,故此与李渊说话不比寻常大臣,甚为直截了当。
李渊默然,久久不语,半晌,道:“宗师,你说的是,我会早作决断。”
“陛下若能一举而定此事,诚为天下万民之福。”岐晖欠身道,“陛下,天色已晚,贫道告辞回山了。”
“好,宗师慢行。”
岐晖起身,稽首一礼,飘然而出。
李渊独坐殿内,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走出殿外,向北眺望,红日西斜,天边暮霭沉沉,色作暗紫,看不到北地关山。
六月天气,太极宫内蝉声聒耳,令人心烦意乱,李渊怔怔眺望向北眺望良久,喃喃低语:“迦陵,如果你还在这里,你会怎么做呢?迦陵,迦陵,我心甚乱,乱如丝麻。”
“大家,该用晚膳了。”张婕妤从内殿转出,低声提醒。
“哦,呵呵,好,用膳用膳。”李渊瞿然惊醒,张婕妤扶着他走入内殿,宫女们川流不息,将晚膳送上,尹德妃跪坐在席旁,正在摆放餐具。
李渊扶着张婕妤坐下,却又出起神来,尹德妃道:“大家,用膳了。”李渊一惊,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转头对内侍道:“传旨,明日一早,命太子、秦王、齐王与裴寂、萧瑀、陈叔达入宫议事。”内侍领命,“是。”尹德妃、张婕妤闻言,喜道:“大家,你终于要下决断了么?”——她二人却与太子建成交好,生恐秦王世民即位,对己不利。
李渊挥了挥手,十分疲倦:“明日你们自然知道了。”说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张婕妤忙夹了一块鹿炙,送入李渊口中。
虚空,无边的漆黑,无数的人头,或生双角,或生三目,或长獠牙,或披红发,密密匝匝,俱都瞪着眼睛,大张着嘴,随着条条素天金气向中央急聚拢来。
人头堆起来,堆起来,构成一个巨大的奇怪头颅,万万千千人面在这个头颅上往外怒目而视,发出无声的呐喊。
幽蓝的雾气升起,那个巨大的头颅慢慢开始变形,变成一个苍黑色的狰狞牛头,顶上长出了两支弯弯的、长长的利角。头颅上的无数面孔消失了,而千万只眼睛向牛的额头上汇聚,汇聚成为六只血红的怪眼;六只怪眼诡异地上下移动,牛头高高昂起,张开大嘴,神情扭曲,似乎正在发出痛苦的嘶吼与咆哮。
牛头痛苦地颤抖着,挣扎着,它的脸忽而从中慢慢裂开了,裂开,裂开,裂缝越来越大,中央飘出一缕清光,清光在裂开的牛头上方跳跃着,舞动着,旋转着,慢慢成为一个人形,有四肢,有五官,双眼紧闭,霍然一下睁开,两道厉电破空急射而来……
承乾一声惊叫,霍地坐起身来,浑身大汗淋漓,他又做梦了,从懂事起就常常做的梦,每次都一模一样,而他也每次也都会在这个场景惊醒。
“姆妈。”承乾摸到榻边的水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姆妈。”他又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声。
母亲平日总是守护在孩子们身边的,每次承乾惊醒,就会看见母亲温婉的目光,于是他可以扑入母亲怀中,而母亲总是微笑着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慰:“没事,没事,姆妈在这里。”
母亲到哪里去了呢?
承乾在府内穿梭着,寻找着,偌大的秦王府,今日竟似空无一人,母亲、父亲、父亲的僚属,都不知去了哪里。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知了的叫声响成一片。
院角的一处房子里忽然传出低沉的、急促的喘息声,是什么人?
承乾蹑手蹑脚,走上前去,趴在门边,从门缝里向内张望。
啊,父亲!承乾不由得低低叫了一声,屋内的两个人似乎都处在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中,根本没有听到承干的叫声。
承乾看见父亲李世民发髻散乱,浑身是血,身躯微微颤抖,将手伸在铜盆里,一遍一遍地反复清洗着双手,盆里的水泛着艳红的光芒,血腥味透过门缝飘来。
母亲跪在一旁,一盆水洗过,又换一盆。
父亲杀人了吗?杀的是谁?为什么我感到很紧张,气都喘不过来。
承乾向门里望去,见父亲终于洗完了手,母亲拿过白色的丝巾,将父亲的手细细擦干,父亲举起自己的双手,久久的注视着,突然倒身扑在母亲的怀里,背脊不住抽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母亲抱着父亲,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二郎,没事了,没事了。”
承乾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他觉得今天好古怪,是做梦还没醒么?承乾不敢再看,蹑手蹑足回到自己房内,重新躺下,心里觉得烦躁不安:不如去找承业他们玩吧?
他翻身起来,走到屋门前,院子里步声橐槖,他看见父亲已经脱下染血的铠甲,换上了干净的紫袍,大踏步走出府门去了。
长孙无垢送李世民出门,回过身来,见承乾站在门前,呆了一呆,问道:“沙竭罗,你醒啦?”
“嗯,姆妈,我要去找承业他们玩。”
长孙无垢脸色一变,随即镇定了心神:“沙竭罗,不要去了,承业他们都走啦。”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长孙无垢不回答,只是重复道:“他们都走啦,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为什么?不,姆妈,我不管,我要去找他们回来。”承乾跑出屋门,奔向院外。
“站住!”长孙无垢忽然厉声喝道。
承乾一愣,立住了脚,母亲还从未如此疾言厉色呵斥过自己呢。
“沙竭罗,我来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父亲就是太子了。”
“那么伯父呢?伯父不是太子吗?”承乾不解。
“你伯父不做太子了,他和你四叔,还有承业、承道、承德、承训、承明、承义,承鸾、承奖、承裕、承度他们一起,都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承乾呆呆地站立着,他忽然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他知道父亲刚才为什么要一遍一遍地洗手,他开始放声大哭。
“不许哭!你父亲现在是太子,你将来必定也是太子,要统理这万里江山,不能像女子那样哭哭啼啼。”长孙无垢喝道。
承乾哭得更厉害了,长孙无垢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终于不忍,走过来将他抱入怀中,“好了,好了,沙竭罗,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临湖殿外,尉迟敬德全装甲胄,浑身浴血,手持镔铁长矛,目中精光四射,令人不寒而栗。
临湖殿内,李渊黄袍乌帽,垂头而坐,鬓边雪白一片。
他今年六十一岁,自小娴熟弓马,身体强壮,又颇得道家自在养心之道,因此虽然年已花甲,鬓边却少见白发,今日半日之间,头发却已几乎全白。
今朝他召诸子进宫,本欲削世民之权,解散秦王府僚属,择日传位于建成,一举而平天下之议,也可全父子兄弟之情,不想世民似乎得了消息,凌晨进宫,与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泰、李孟尝伏兵于玄武门,趁建成、元吉入宫平明之时一并格杀,秦王府亲军又杀建成、元吉十子。
“陛下,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耳边似乎又响起尉迟敬德厉声大喝,杀气腾腾的目光逼视着自己,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将在地。
二子十孙,同日并命,是吾迟疑之过也,悔吾不能早听岐晖、裴寂之言,有何面目再见迦陵?李渊老泪纵横。
裴寂坐在下手,面无表情,萧瑀、陈叔达坐在裴寂对面,虽是一脸惶恐,目中喜色却是难掩。
“陛下,秦王求见。”内侍传报。
“叫他进来吧。”李渊无力地点了点头。
脚步急促,李世民紫袍王服,带着一股风声走进大殿,约有二三丈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膝代步,抢到李渊座前,抱住李渊双腿,嚎啕大哭:“爹爹,世民有罪,上通于天。”
李渊手抚李世民脊背,仰面向天,目中已无泪痕:“二郎,我有四子一女,自今唯汝一人,汝好为之。”李世民投入李渊怀中,吮着李渊胸乳,号哭不已。
裴寂坐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撇,似有不屑之意。
午后的阳光斜斜射入殿内,照在御座上的这对父子身上,金色煌煌。
这一天,是六月初四。
六月初七,李渊立世民为皇太子,诏曰:“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
二十一日,李世民颁布政令,以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为中书令,萧瑀为左仆射,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杜如晦为兵部尚书。以宇文士及为中书令,封德彝为右仆射;以前天策府兵曹参军杜淹为御史大夫,中书舍人颜师古、刘林甫为中书侍郎,左卫副率侯君集为左卫将军,左虞候段志玄为骁卫将军,副护军薛万彻为右领军将军,右内副率张公谨为右武候将军,右监门率长孙安业为右监门将军,右内副率李客师为领左右军将军。
六月二十六日,北魏国都,云中金城。
长信宫内东门小佛堂,一名白发老妇通身黑衣,手指间转动着一串水晶念珠,长跪于佛前。
佛龛作火焰飞腾之状,正中央诃利帝母花冠璎珞,怀抱一子,其余八子在法像身前身后嬉闹围绕。
“菩萨,我作何孽,使我见今日之事?”老妇抬起头来,凝视着诃利帝母与身周九子,泪落如雨,口中喃喃自语。
又有一名身着白衣的比丘尼进得佛堂,见此情形,叹了口气,在黑衣老妇身边蒲团上跪下,一起喃喃诵念诃利帝母真言:
“唵。弩弩么,里迦呬帝,娑嚩诃!
唵。弩弩么,里迦呬帝,娑嚩诃!
唵。弩弩么,里迦呬帝,娑嚩诃!
信女迦陵,愿我子我孙往生善地,无复受痛苦烦恼……“
悲凉苍老的声音在小小的佛堂内回荡。
良久,黑衣老妇起身,转头看白比丘尼,强笑道:“妹妹来啦。”白比丘尼道:“姐姐保重。”黑衣老妇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到前殿。
两人坐下,宫娥上茶,两人刚喝了半盏,内侍来报:“禀皇太后,官家与八部大人廷前决议,七月初三,兵进中原,观政于唐,官家着小奴前来报知。”
黑衣老妇脸上悲戚之色稍去,目中流露出无限慈爱,点头道:“我知道了,将这碗七返膏与官家送去,叫他勿要过劳。”内侍道:“是。”宫娥端过七返膏,装入描金漆盒,那内侍提着,往前廷去了。
老妇与白比丘尼都站起身来,走出殿门,站在殿前白石台阶上,翘首南望,有淡淡的云气在两人足底萦回。
云中金城依大鲜卑山而建,地势极为高峻,宫城更是高出都城之上,故而从此南望,目极数千里,平沙莽莽,几可望见伤心海之水与天共色,只是长安更在千万里之外,焉可望及?
“妹妹,你到这里,也有八年了吧。”
“是,姐姐比我来得早,已经有十二年了吧?”
“是啊,咱们都来了这么久了,这次皇帝南征,妹妹就随我同行,也好看一看故土风光。”
“嗯。”
两人站在宫前,看着南方,久久不语。
七月初七,鲜卑皇帝拓跋焘奉皇太后窦氏,铁骑五十万,南下中原,兵锋甚锐,灭石国、曹国、安国、何国,入唐土高陵。
八月初九,唐太子李世民即位于东宫显德殿,尊李渊为太上皇帝,太上皇帝迁居西内大安宫。八月十日,魏军至代北平城,此地乃魏国在中原旧都,魏军在此驻停七日,告天祭祖。
八月十八,魏军自平城出发,九月初三,军次渭水之北,与长安隔岸相望。
卷二 有情劫 第三章 保太后窦迦陵
李承乾站在丹凤门楼上,而他的祖父李渊则拉着他的手,长孙无垢站在他们身后。
渭河对岸,鲜卑铁骑连营数十里,如平原之上升起的一道黑烟;魏主的金帐在秋日澄净的阳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映入承乾瞳内。
重玄门打开了,大唐禁军如一股铁流般涌出,在渭河南岸排开阵势。
李世民乌衣乌帽,纵青骢马,独出于众军之前。
金帐之中,魏主拓跋焘端坐正中,皇太后窦氏坐在他身侧。
八部大人长孙嵩、长孙翰、奚斤与崔浩、高允等一干文臣坐于下方。
魏主拓跋焘今年十七岁,即位还不满三年,只是他小小年纪,已显出非同一般的聪明雄断,八部大人都不敢对这个少年皇帝有所轻忽。
“启禀陛下,唐主已到渭河便桥之南。”中军报入帐来。
拓跋焘点点头,转头对窦太后道:“阿母,他来了。”
“好,阿母去去便回。”窦太后站起身来,走出帐门,自有卫士牵过马来。窦太后也是世家出身,少习弓马,年纪虽大,身姿矫健,轻轻一跃,上了马背。太后上了马,扬鞭一击,那马嘶了一声,四蹄翻动,绝尘而去。
拓跋焘与众大臣也都随后出帐,立马在后观望,眼中有紧张的神色,只是紧紧抿住嘴唇。
李世民单骑往便桥桥头驰来,尉迟敬德和程知节想伴同前去,被长孙无忌抬手止住,二人只得作罢。
世民到了桥头,下得马来,将马拴在桥栏上,步行上桥,往北走来。
只见一骑自北飞驰而来,片刻已到李世民身前,马上乘客二话不说,高举马鞭,带起一声尖啸,劈头向李世民一鞭击下。
李世民不避不闪,只听“啪”的一声,李世民脸上已多了一道血痕,李世民痛的浑身一颤,却不说话,慢慢在来骑前跪下,将上衣撩起,露出脊背。
尉迟敬德看得怒起,便要策马上前,却被长孙无忌将马头紧紧拉住,连连摇头示意,其余众人有知内情者,自然按马不动;心思灵活,隐隐觉得此事蹊跷,却也不像敬德那般冲动,只是静静观看。
李承乾在丹凤城楼上看得奇怪,父亲为何在来人面前跪下?又为何任其鞭打?转头向祖父看去,见祖父攀着栏杆,上身前倾,凝神观望,浑身颤动,口中嗫嚅不已。长孙无垢走上前来,低声道:“沙竭罗,你也跪下。”说着自己已是跪了下去,承乾不解,随母亲一同跪下。
便桥之上,来人勒住马头,乃是一名老妇,白发萧然,正是窦太后。窦太后低头看了看李世民,扬起马鞭,又是一鞭重重击下:“这一鞭为毗沙门!”鞭声响过,李世民背上多了一道血痕,有三分深浅、一寸宽阔,两边皮肉翻起,当中鲜血涌出,足见这一鞭实是用足了十分气力。
“这一鞭为三胡!”
“这一鞭为承道!”
“这一鞭为承德!”
……
“这一鞭为承度!”
“这一鞭为你父亲!”
窦太后咬牙提鞭一鞭鞭狠狠打来,直打满一十三鞭,方才歇手,李世民背上血肉模糊一片,只是跪地不动。窦太后看了,不由心中一痛,深吸了口气,厉声喝道:“二郎,我为你兄你弟你父打你,你可有怨气?”
“母亲出鞭有力,手底有劲,足见母亲身体康健,世民不胜欣慰欢喜之至,不敢有半分怨恨。”李世民伏地道。
窦太后听了这话,身子一颤,泪珠禁不住滚滚而下,向丹凤门楼上看了一眼,将手中马鞭一折两半,抛入滔滔渭水:“罢了,二郎,你好为之!”拨转马头,更不再向李世民瞧上一眼,纵马奔回魏军大帐,魏主拓跋焘连忙迎上前来,亲自将窦太后扶下马来,众大臣簇拥,进金帐去了。
“迦陵!”丹凤门楼上,李渊伸出手臂,嘶声呼唤,上身几乎整个儿探出栏杆,裴寂连忙抢上去抱住:“上皇!上皇!小心哪!”李渊身子一晃,颓然坐倒在地,宫娥内侍们连忙上前,和长孙无垢、承乾一起将李渊扶下门楼,坐上步辇,送回大安宫。
“姆妈,爹爹今天为什么向魏国太后下跪,爷爷又为什么那么伤心?”从大安宫出来,回到东宫,承乾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向母亲发问。
长孙无垢默然半晌,忽道:“她是魏国的皇太后,其实也是我大唐的皇太后,你爹爹的生身之母,你的亲生奶奶。”
“啊——”承乾惊得一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沙竭罗,你听我给你说。”长孙无垢轻轻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慢慢道来,“你的奶奶,她不是个寻常的女子,她的父亲原本是鲜卑魏国窦氏大姓之后,后来因为得罪了当时的魏主,逃亡中原,入周为官,南征北战,立下许多功劳,做到神武公的高位,娶了周武帝的姐姐襄阳公主,生下了你的奶奶。”
这些事情,母亲从未讲过,因此承乾托着腮帮,听得非常入神。
“你的奶奶生下来头发就有一尺长,从小聪颖机智,而且很有男子气概,十五岁的时候,神武公为她说亲,她不愿意,自己想了个主意,要雀屏选婿,神武公没办法,只得依从了她。”
“姆妈,什么是雀屏选婿啊?”
“就是在一扇屏风上,叫人画了一只孔雀,大小跟真的孔雀差不多,神武公请了数十位各家的少年儿郎到府里,跟他们说好,在一百五十步外发箭,谁能射中孔雀的眼睛,就把你奶奶许配给他。”
“是爷爷最后射中了孔雀眼睛?”
“是啊,这数十位郎君,箭术虽然都还不错,但有的射中了孔雀脖子,有的射中了孔雀冠,总是差着那么一点半点,你爷爷最后出场,连发两箭,射中了孔雀的左右两眼,赢得了满堂喝彩,神武公十分喜欢,你奶奶后来就嫁给你爷爷啦。”
“那么奶奶怎么到魏国去了,还做了魏国的太后呢?”
长孙无垢又叹了一声,悠悠说道:“十二年前,那时我也刚嫁给你爹爹,前朝隋炀帝驾出长安,巡幸江都,乐不思归,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逐鹿中原。魏国亦出兵南下,你爷爷那时是太原留守,与你爹爹商议,也想出兵争天下,可是兵力不够,于是想和魏国结盟,借魏国的兵争夺天下,魏人答应是答应了,可是他们要你三叔玄霸到云中金城做人质。你三叔当时还小,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你爷爷踌躇难决,但是你奶奶说,她愿意同去魏国,一来让魏人更加放心,二来也好照顾你三叔,你爷爷本来不肯,可是你奶奶一再劝说,加上你爷爷和爹爹当时夺取天下的念头十分强烈,你奶奶终究带着你三叔,到云中金城做了人质。”
“奶奶真不寻常!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奶奶到了云中,魏主让你奶奶入宫做太子拓跋焘的保母。魏国有立子杀母的习俗,所以拓跋焘的生身母亲在他三岁立为太子的时候就被魏主赐死了,你奶奶做了他的保母,很可怜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全心全意照顾他,拓跋焘也很依赖你的奶奶,对她比亲生母亲还要敬重和孝顺。”
“那以后呢?”
“那以后,那以后没几年,你三叔得天花死了,再后来,魏主病死了,拓跋焘即位做了魏国的皇帝,他不顾朝廷大臣的反对和礼法的约束,立你奶奶做保太后,再过得一年,又尊你奶奶为皇太后,所以你奶奶现在是魏国的皇太后。”
保母做太后。李承乾虽然年纪小,可是也已经听过、读过不少史书,却从未听说过保母被立为太后的故事。承乾心里想道:奶奶可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哪。
长孙无垢说完了,母子俩沉默了一会,承乾忽然又问:“魏国当初怎么会定下立子杀母的规矩呢?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为了防止后族干政。”长孙无垢道,“不过确实是太残忍了。”
“还好我国没有这种规矩。”承乾有点担心地偎入了母亲的怀抱,长孙无垢抱住了他,说道:“是啊,我国终究不比北地野蛮。沙竭罗,你也该睡觉啦。”
“好。”
承乾躺下,长孙无垢为他盖好被子,吹灭了灯火,走了出去。
承乾躺在卧榻上,睁眼望着上方的黑暗,方才长孙无垢的一番叙说,让他对遥远的北国和那位生世非同寻常的奶奶都生出了无限的向往和孺慕之情,所以他睁着眼睛想了很久很久,才渐渐睡着。
夜深了,渭河两岸营火通明,像黑暗里的两条长蛇。
火炬燃烧着,伸向漆黑的天空,发出哔剥的微响。
窦太后的帐中,白比丘尼不安地坐在虎皮毡上,转动着沉香念珠,又急又轻地念诵着经文,尽力压制住自己向外张望的念头
窦太后坐在她对面,手中也拿着念珠,却并不诵经,眼角有泪花闪烁。
帐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和低低的问答声。
白比丘尼终于忍不住,停了诵经,往外看去,帐门掀开,两名女兵将一名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让了进来。
那人进了帐幕,将斗篷解开,露出一张姣好却略显苍白的脸庞。
“姆妈!”虽然年近六十,迭遭祸乱,历尽丧国失亲之痛,又改作了尼装,但岁月并未在白比丘尼的容颜上留下多少痕迹,看上去还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所以杨淑妃立即认出了她。
“宝珠!”白比丘尼浑身一震,手底不由一紧,串着珠子的线绳从中断开,沉香念珠骨碌碌滚了满地。杨妃哭喊在跪倒在地,扑入萧后的怀中,“宝珠啊!”比丘尼抬起了女儿的脸,仔细的打量,然后将她一把抱入了怀中,母女二人痛哭失声。
菩萨,人生为何都是一样的苦啊?窦太后端坐不动,眼泪无声而落。
这一位比丘尼,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她是前朝炀帝的皇后萧氏,炀帝在江都被杀,而她带着传国玉玺和元德太子,逃到了魏国,李世民的妃子杨淑妃,正是她的女儿。
八年过去了,元德太子也因病夭折,只剩下萧后一人,就在长信宫与窦太后相伴而住。
萧、杨母女一边流泪,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别情,很久,她们才想起这是在窦太后的帐里。
“宝珠,快见过太后。”萧后擦了擦眼泪,吩咐道。
杨淑妃得她提醒,连忙转过身来,向窦太后叩头行礼:“母亲在上,受宝珠一拜。”——杨淑妃是李世民的妃子,窦太后便是她的婆母了。
“好孩子,不要多礼。”窦太后收泪笑道。
三人在帐内秉烛夜谈,快天亮时,杨淑妃站起身来,披上斗篷,萧后送女儿出帐,窦太后并未一起出来,好让她们母女说些体己话儿。
杨淑妃恋恋不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