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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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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风婵猛然侧身,这一侧身,那本己略为饱满的腰肢竟是毫不费力地折下,枪“呼”地挥过去,不足半尺之地,竟也能挥得不见形影。
  “翻身毬!”罗彻敏不自觉地道。这一击本是用来击开飞旋的马球,此时所向却是静在她身后的脑袋,那枪之迅捷猛烈,再也没给二十三闪避的机会。
  二十三的一只眼几乎是倾刻就肿了起来,这毫无防备的剧痛之下,他松开了手,魏风婵往前奔走了几步。罗彻敏狂喜向前迎去,然而二十三神态虽然依旧有着茫然之色,可刀却似自有灵性一般,紧追到了魏风婵身后。
  他的心揪成一团,几乎想要闭上眼,不去看那刀刃入身的一幕。然而魏风婵却朦朦胧胧地笑了,这么轻快地笑意,罗彻敏觉得,似乎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了。她骤地转过身,用胸膛迎向了二十三的刀。
  罗彻敏在那一刹那读明白了魏风婵那笑容的蕴意,“你说得再硬,终究也是放不下我的,对吧?”
  她带着那样的笑容转过身去,罗彻敏看到她的笑意清晰地出现在二十三的眼中,象是描画上去一般纤毫可见。
  二十三挥刀而下时,嘴唇微微颤了一颤,说出两个字来:“丫丫!”
  太象了,就象是她死去的刹那。笑容如春樱临水般绽放,美得令人心痛神伤。失望到极处,又欢喜到极处的笑意。她张开的双臂,似乎迎接最灿烂的阳光入怀,无忧无虑,轻逸得象飞在云天之中。
  这半年来他不敢也不愿去想她死之时的情形,这一刻却被逼到了眼前。他骤地明白过来,她死时应是极快乐的吧,因为终于解脱了,从这个优柔懦弱的男人的情网中逃脱。这男人紧紧地缚住了她,却又始终地不敢去面对她,她只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渴盼中死去……而这时,终于刑期结束了!
  二十三这样想着,似乎看到一直在某处凝望着他的女人渐渐消失,仿佛心灵中最后的羁绊松开离去。
  “九娘!”罗彻敏触到魏风婵的手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将魏风婵裹在了怀中,猛然一旋,将自己的脊背对着了二十三的方向。与这颤栗的纤弱身躯,紧紧相偎,便如同整个天地在他怀抱之中。他心满意足,甚至未听何飞鄂夺玉冯宗客和宋录的骇叫声。
  何飞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符记瞬间暗去,而二十三只是怔怔地立在那里,竟没有动一下他的刀。符记象无数凋零的花瓣,在片刻走完了明艳生辉到黯然灰淡的全程。无力地旋落下来,落满一地。
  “这是先父十年心血所凝……”他喃喃自语中,仿佛整个人都痴住了。
  “快跑!”鄂夺玉拉了他一把,又向罗彻敏和魏风婵吼道。罗彻敏拥着魏风婵奔跑起来,可二十三却只是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象是天神看着在自己手中翻腾的蚊民。鄂夺玉一面跑不面忍不住往后看,然而每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身上又寒了几分。虽然距离越来越远,恐惧却愈来愈紧地蚀入骨中。
  二十三的刀终于动了起来,刀身上漫漫地展开了一道光华,光华涨开,象怒潮暴涨时的海面,竟是一刻就逼到了他们身后。鄂夺玉向前扑倒,光幕仿佛是实质地刀剑一般从他头上掠过去。鄂夺玉看着自己的头巾带着一撮长发飘飞,突然明白过来,千杀咒的法力与魔刀决的功力这时终于在二十三身上合壁,无分彼此。
  正在他想:“只怕要死定了!”的时侯,却听到身后七八丈处,先是脚步狂奔、后是惨呼声传来。
  光华一敛,鄂夺玉终于可以转动头向后看去,却见几名兵丁倒在那光缘上。紧接着却是极高俊伟岸的一骑跃出,那马上大将手中一柄长锤挥动起来,竟生生在泛着白金般色泽的刀光上砸出了一个黑洞来!
  只是坐骑长嘶,“希律律”地哀叫了一通,带着他往后飞踏,撞倒了身后十多名兵丁。
  大将暴怒道:“那里来的妖人?再看我贺爷爷一锤砸你现出原形!”
  贺破奴千方百计找听到这里有一道隐密的山岗小道,因此带兵从这里穿插,本来想将罗彻敏主军与北面的瞿庆一军分割开的,却没想到却正撞到了二十三初见大成的魔刀之上。
  第三十七章
  “啊!”贺破奴握紧几乎脱手飞去的长锤,发出一声狂喝。他在惊跃的马上盯着那高伟污蔽之人,血水从那人右眼中淌下,将一缕头发紧紧地黏在他面孔上,然后又从发梢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手中所执的刀刃上。那刀是毓军中寻常兵丁配制的环首刀,然而此时烂灿透彻,仿佛在太阳的蕊子里面生生截取了一块。上面播散开的一轮轮光圈中,似乎还蕴含着目力耳力都不能见的势劲,震得他连呼吸都觉无力。
  然而他纵横一生,从未曾遇敌生怯,想也没想地再向二十三砸去。在他身后的贼兵们,似乎是一直以来,都惯于跟着首领冲杀荡决,此时绝不管那人那刀上的绝杀之气,呼啸一声都跟着冲。
  贺破奴刚一冲进刀光之中,身躯上血线乍射,便如披着无数道长长的红线。紧跟在他身后的贼兵猛地跃起老高,胸口齐整整地断开,头颈和上胸往后飞,象在案板上被斫断的一尾活鱼。这诡异的情形却没能吓住那些贼兵,反倒激发了他们嗜血之性,踏着同伴的尸身冲得更急。
  如同许多块石头砸入广邈冰湖,零碎的刀光象冰碴子一般在贼兵中迸射。刺入他们的喉咙、胸口、小腹、头颈。然而贼兵们却冲得更为急切,他们的面孔亢奋之极,象是正进行着一场朝圣之旅。
  罗彻敏将魏风婵往鞍上放去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这时,似乎陷入重围的二十三突然回过头来。光华中他的面孔极暗,然而那双眼却亮得触目惊心,似乎隔着那么远,轻易就攫住了他。
  “不用多久,我们还会见面的。”
  那眼光似乎这么说。罗彻敏上马去时,魏风婵瑟缩了一下,将头窝到他的胸前。他一手策马,一手握在她颈窝湿漉漉的发上,道:“别怕!我迟早能杀了他!”她也看到了那个眼神,那并不是他一时眼花。“我不怕他,我只是想他不会放过你。”
  “王上,快走!”何飞举刀绕到他身后。
  罗彻敏一手带马,一手却顺着她圆润的后脑往上揉去,再用力一扳,将她的面孔托到了自己眼前。许久不曾细看她了,她颊上,没了往日那令人目眩的光泽,略带着怯意垂下的眼、淡青色的唇,却现出从前不曾有过地、即迷蒙又炽烈的美丽。
  “我不怕他,我怕你!你这是做什么?你当我很闲?”他肃起一张脸,咬牙切齿地道。这语气中的恨意,竟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真心、还是假装。
  魏风婵不敢看他,侧过脸去,然而又一次被他扳了回来。四目相对之时,她无力蠕动着地唇上,似乎有不可抗抵的呼唤传来。罗彻敏猛地低头,碾压了上去。
  魏风婵的唇瓣那么冷,冷得带着一丝苦味。他用力地吸吮着,从前这嘴唇甜密胜火时,他也未曾如此专注。仿佛他生下来,就是被这凉而苦的事物吸引着的,恨不能再多一些、再深一些地投进去,才能够燃灭这满心满身的焦灼。
  魏风婵似乎犹豫了极短的一会,两只手臂便紧紧地绕到了他腰上,柔软的手却有着那么大的气力,拥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那指尖上似乎有一点热,隔着厚厚盔甲,一点点烫到了他的肌肤上,那是她指上的血吧。
  许久许久后,罗彻敏方才松开她。她微合的双眼湿润润地,一抹水珠在睫下闪烁,随着马背的颤动慢慢地往下滴落。
  “我只是不甘心……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总想你不会当真能这么忘了我,总想……再见你一次!”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罗彻敏觉出不对来,叫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谢王上亲身犯险救下了我们兄弟!”宋录向他半屈膝行了一礼,他身后获救的人众人一阵一阵地欢呼起来,“谢王上救命之恩!”“谢王上救命之恩!”
  罗彻敏的叫声被淹没了,他向神刀都诸人勉强点头,心中却己经焦灼若焚。鄂夺玉发觉不对,靠近他身边道:“怎么了?”
  罗彻敏将魏风婵往他手中一交,急切地道:“带她去找俞大夫!”
  鄂夺玉一看就发觉不对了,赶紧抱着她,顺便招呼了萎顿不堪的杜乐英一声,道:“快走!”
  罗彻敏的心被那飘飘扬扬的一束秀发牵走,然而还是得强打精神,去与宋录他们周旋了一番。见他们个个喜气洋洋,仿佛是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的样子,不由苦笑。好不容易安抚过,罗彻敏下令大军开拔,往黄嘉罗彻同激战之处赶去。
  据方才得报,黄嘉眼下是驻在昃州东南十五里的一处远名浅岗上。那里本非什么要津之地,却不知为何会遇上大部宸军。黄嘉堵住了宸军去路,罗彻同一直竭力冲杀,意图与之汇合。赵德忠的铄州兵马,在罗彻敏本军东路,离他们较近,也不知他是否接到了罗彻敏的令箭,在向他们靠近。瞿庆一军却在罗彻敏本军西路,此时更不知去向。
  在起拔时,罗彻敏唤了何飞来,道:“速去瞿庆去,让他立即向我靠拢!”
  “是!”何飞接过符令就要转身。
  “你等等,”罗彻敏叫住了他,他回过头来,罗彻敏却侧过头去似是沉思了片刻,然后才慢吞吞地放低了声道:“若他不肯立即从命,你当即斩杀了他!接过他的兵权!”
  何飞略略一惊,方道:“可王上斩杀节度使……”
  “什么节度使?”罗彻敏怒喝道:“凌州节度使是我!他不过是我的副使,若不听调遣,斩之何妨?”
  “是!”何飞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还是面有难色。
  “有几个人,你可以先和他们见见面……以你的身手,不惊动军中人私下见他们不难。”罗彻敏瞥了一眼他,又道:“因此我才没让你带兵去,带去无用,反而容易启他疑窦。去吧!”
  “是!”何飞这一声,才答得有了点底气,鞭马飞奔而去。
  料理完这一些,罗彻敏便赶紧到了辎重营中,张望了一会,看到鄂夺玉守在一乘蓝布大车边上,看神态,也不见紧张、也不见轻松,就仿佛是发呆的样子。他赶过去,隔着老远就喝道:“她怎样了?”
  鄂夺玉不答他,却向车内道:“俞大夫,王上来了!”
  “成了,杜二郎的伤我己经给他处置过了。”内面隔了一会,才传出俞大夫不紧不慢地声音。车帘子打开,杜乐英钻了出来。罗彻敏见他胸前被扎得满满的,不由问道:“你怎样了?”
  “他肋骨断了两根,扎伤了肺,我收拾好了,不打紧。”俞大夫在帘下探头道:“你快进来!”
  罗彻敏下马跳上车,见魏风婵紧贴着车壁坐着,手里握紧着一根长针对着自己心窝。头发盖下来,将眉眼都掩了去,只露出半边嘴唇,唇上那么深的两道齿印,象是用刀子刻过,再拿靛蓝颜料染上去的。
  “九娘!你这是……”罗彻敏大吃一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放下!”
  “不……不许过来!”魏风婵的气息极之孱弱,然而那里面蕴含着的坚定却让他不寒而粟。
  罗彻敏不敢再问她,茫然地转向俞大夫。俞大夫摇头道:“要留着孩子,大人孩子都危险得很,这位夫人还极年轻,身子又壮健,日后何愁不能再有涎育?”
  “什么?”罗彻敏一惊,不自禁地攥住了俞大夫的肩,喝道:“你想干什么?”
  俞大夫让他一抓,痛得两眼泛白,再也不答他的话。他低下头去,看到撒了满车的金针,手愈抓愈紧。鄂夺玉听到动静,赶紧挑开车帘,喝道:“彻敏!你要醒着点!”
  这一声断喝,终于让罗彻敏松了手。俞大夫揉着肩,抱怨道:“这把老骨头不经你握了……都要碎了!”
  “那孩子……真……就不能留么?”他问话时,牙关都不由得打着战。其实他本对这个孩子并不怎么留意,然而,这时他突然感到,这个孩子,是连着他和魏风婵的最后一根带子,这带子一断,他们这点情缘,或许也真就是断了。
  魏风婵的头无力地往后仰去,她从前清亮无比的眼仁上现出几根清晰的血丝,衬着黑得越发深邃的瞳仁边上,象是漫漫长夜偶尔划过的几道杜鹃啼声。她从来没有这样子看着他,哀恳地、软弱地、狂热地、决绝地,似乎要把罗彻敏烧得灰磨成粉融成水化成气,让他不可以、决不可以违背她的意愿。
  “你听着!”罗彻敏一咬牙,再抓到俞大夫,慢慢地道:“这孩子我保定了!你用上你的全副本事,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只要我能做得到……”
  “流产的妇人不能受颠簸,”俞大夫不屑地瞧了他一眼,道:“你能让大军停下来么?”
  罗彻敏一下子怔住了。此时车子正好辗过一个土坑,高高地巅了一下,魏风婵的手在车板上胡乱抓动,分明是痛苦难忍。
  “只能这样了,”鄂夺玉在车外道:“让我护着小九和俞大夫在这附近寻个地方养病。”
  听到这句,魏风婵的五指终于松开,金针滚落到了板上。
  “可,这正是大路之上,宸军若来……”罗彻敏说了一半,却又停住。着实,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
  在与魏风婵握手辞别时,罗彻敏将一方军符塞到了她的衣袋中。鄂夺玉和俞大夫都有点惊异地瞧着他。他垂首道:“若是被大队宸军撞上,就亮这符出来说她是我的爱姬吧!”
  鄂夺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拍拍他的肩道:“你一定要打赢这一仗!”
  若只是寻常妇人,宸军所到,只怕会随手就杀了,便是不杀,她虚弱之身,怕也受不得俘虏之苦。然而宸军大将若知道她是敌王之姬,多半会有奇货可居之心,将她好生带在身边。将来或是交换战俘或是用钱赎回,总还有个指望……虽说,他这一来,是生生把自己的一个要害放到宸军手中。
  罗彻敏凝望着他们消失于雨中,鄂夺玉方才那一按留在他肩上的压力和温暖也渐渐消失。魏风婵的眼神却越发清晰,似乎连被风吹散开的雨雾,也是她在旋舞。也不知他与她,是怎样的一种孽缘,几经生死方能聚首,然而片刻相慰便得分别。更何况这一别,是生死未卜,再见难期。此时无止无际的雨,笼罩了沉默中的枢北大地。这片土地也不知见证了多少聚散离合,或许他的这点悲思,在它看来,其实不值一提吧?
  罗彻敏这样想着,终于带马返身,沿着泥浆中的杂乱的蹄迹足印奔去。
  似乎在他追上大军的刹那,雨就开始小起来,不知何时停了。乌云似乎也淡了一淡,慢慢儿就透出了些许天光。昨夜的些许兴奋,很快就在跋涉中消失了。将士们闷着头拖着脚走着,也难辨时辰,猛然间听到一声鸡啼,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然而还紧接着就是几声清脆的兵刃相击之声隐隐传来,罗彻敏一挥手,唤来冯宗客跟着自己,带着一干亲兵,往那边跑去。绕过一道林子,见一骑从林中扑出,骑上乘客跌跌撞撞地滚倒下来。
  看那人衣甲,罗彻敏微微一惊,那竟然是宸王羽林军的服饰!
  他身边带着的人不多,此时不免略略犹豫,向后退开几步。然而林子中却紧接着涌出上百名羽林军来,他们见到罗彻敏一行,也显得有些惊慌,都开始勒马,马匹打着旋儿,“希律律!”地叫成一片。
  “拦我者死!”林中传出一人的怒喝。
  “陈襄!”罗彻敏脱口叫出,当下再无退却之理,他挥剑道:“上!”
  宸军瞧见他衣甲不凡,生出争功之心,呼啸一声,全向他围了上来。泥浆溅得四下飞起,眼前一时竟什么都看不清了。身侧有迅捷一枪刺来,罗彻敏向后一倒,枪贴着他左肋而过,他反身削去,顿时褐泥中闪过一道血迹,有人滚下鞍来。
  他左冲右杀,连连叫道:“陈襄!陈襄!”
  陈襄似乎遥遥地答应了什么,却又再没听到声息。
  冯宗客也在叫他和陈襄的名字,他答应了两声,冯宗客便向他杀过来,然而始终没看到陈襄出林子。只是宸军却似也无心应战,想往林子里面跑去,罗彻敏断定那林中正有紧急战事,因此向冯宗客喝道:“你去让他们都过来!”自己一提马,纵跃到了林子边缘,左一剑右一剑,捅杀了两名欲要退回去的宸军,喝令亲兵们道:“拖住他们!”
  众亲兵见林中并无敌军继续涌出,又知道身后有大队援军在,勇气大增,纷纷一声齐诺,战得越发悍勇。
  宸军渐渐处在下风,一会儿又有十多人被杀。宸军中的一个将军发了急,挺矛向罗彻敏冲来。他显然看准了罗彻敏的衣甲,喝道:“这就是毓王!擒了他便可脱身!”
  这将军枪法险峻,矛头上厉风急啸,仿佛刚刚钻破了阴阳之界,带着幽冥气息而来。罗彻敏却一动不动,这些日子来他几乎无日不战,渐渐地对战阵已有所体会。他练功日久,然而直到近来,才感受出劲力半散于肌表,半藏于丹田。阳为表,阴为内,阴阳相系,混不可破的那种意境。矛头临身的一刹那,他身躯似乎是被刃风激起,整个人向后平平直直退去。
  那宸将见面前敌王骤然消失,一惊之下,重心顿失,向前倾了一倾。他这一倾,矛身下垂,破出上身破绽。罗彻敏长剑刺出,指向他全无防范的印堂,剑风吹开了他的额发,露出一张清秀中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孔。
  罗彻敏心中略动,剑尖就偏了一偏,搁在了那少年的颈侧。
  少年显然愠怒,丝毫不顾颈侧青锋,手提长矛依然往罗彻敏击来。只是矛长剑短,还不等他收回矛来,剑便往下落,在他臂上划下,这一剑深可见骨,他再如何顽强,也支持不住,长矛跌落下去。
  两人对视了片刻,少年眼中有种不曾被磨挫过的锋芒,倔犟又是骄傲。罗彻敏突然觉得,他己经能肯定这少年的身份了,开口问道:“你是高五的儿子?”
  少年掀眉喝道:“放肆!”另一只未受伤的手,便去拔腰刀,罗彻敏剑光再落,他另一臂又伤。
  “八皇子!”旁边的羽林军中,有人沉不住气地叫了出来。
  “都给我住手!”罗彻敏喝道:“否则我先杀了他!你们依然逃不过。”
  这时冯宗客宋录领着大军过来,那些宸军们住了手中刀枪,彼此对视。罗彻敏正以为他们会投降,谁知一声闷哼传来,便先有一人插刀入腹,跌下马去。罗彻敏微微一惊,少年见他惊色,冷笑道:“我父皇手下,岂有贪生背主之徒!”
  就这片刻,几十名宸军已经有大半自尽,罗彻敏并未下令,毓军们也都袖手旁观。罗彻敏不与他搭话,骤然收剑,将他擒在鞍上。等冯宗客过来,罗彻敏将少年扔给他,喝道:“这是要紧俘虏,看牢了他!”
  等冯宗客接过,罗彻敏心胸大畅,再向宋录喝道:“走!随我杀过去!”
  穿入那林中时,便见满地都是尸骸兵刃,有宸军的、也有踏日都的,倒不怕走错了方向。跑了一刻光阴,前方骤然起了一道十多丈高的丘陵,踏日都的兵丁挤在陵下,与宸军交战,山坡上却尽是宸王的羽林军,此时正在发起一次冲锋。他们所冲之处,是一排大木垒成的掩体,一些箭从掩体后射出。
  箭瞧上去零星无力,然而却是奇准,冲在前排的二三十名宸军无一遗漏地中箭倒地。看到这情形,罗彻敏就知道垒后会是谁了,他提气高呼道:“可是文鑫东在?”
  过了一会儿,垒后怯生生地钻出一个脑袋来,他瞧了一眼罗彻敏,手舞足蹈地叫道:“王上来了!王上来了!”
  山上林中的毓军顿时一起欢呼,毓军军势大振,宸军将领心知事不可为,便开始收束整军。陈襄见此机会,那里肯放过,自然是催军猛杀。可羽林军倒底是宸军精锐,虽然败退,可法度更为严密。这时反击起来,倒杀伤了好些踏日都兵丁,陈襄一马追在最前,险险着了一箭,只得骂了几句退下来。文鑫东不让兵丁离垒,下令大举放箭,密集箭雨之下,羽林军后翼损折过百。然而他们再退出百多步,就非箭势所及。
  羽林军终于还是抢在罗彻敏到达之前,逃下山去,绕道而去。
  陈襄迎了上来,罗彻敏不及细问他情由,便道:“你去追杀一阵,三五里便回,不要贪功!”
  陈襄应诺一声,率军去了。这时文鑫东赶下山来,如释重负地道:“王上总算来了!幸好幸好!”
  罗彻敏急问道:“黄指挥使在何处?战事如何?”
  “指挥使那日遇上小股敌人,觉得这敌人来得奇怪,拷问了一阵,终于有人熬不过招供说,他们是坐船来的。”文鑫东道。
  “啊!”罗彻敏不由色变,道:“这边河流湍急,并无码头渡口,如今又正是春雨涨水之时,他们居然走了水路?”
  “是呀!”罗彻敏虽急,文鑫东却依然慢条斯理地剖析道:“宸王惟恐劳师远征,粮草不济,将士疲劳,因此这一路上,不停地骚扰我军延慢我军行程,其实早用许多大木筏顺河漂下,在昃州这边造了一个码头。正是因为水大流急,被冲毁了好些次,方才造成。宸军在两日前才开始陆续上岸集结。”
  罗彻敏心头一阵阵发悸,他抬眼看着依旧阴晴不定的天,想道:“正是这一路上被他反反覆覆咒骂的霪雨,才救了他的性命。”
  “他们集结之地,就在这附近?”
  “是,”这时他们己经走到山顶,文鑫东向外一指道:“再过两道山岗就是黄指挥使驻守之地上。那处山上本是宸军寨子,指挥使出其不意地到来,将山岗夺了过来,对敌军码头成了居高临下之势,才阻住了他们运兵上岸。”
  前面雾气氤氲,什么都看不清,然而更有神秘莫测之意。罗彻敏拿眼睛丈量了一下这前后距离,道:“黄指挥使是怕宸军绕道从后夹击,才让你守在此处吧?”
  “是,”文鑫东道:“前两日己有部分宸军行到昃州深处,因为码头吃紧,宸王又调了他们回头来包抄我军。我手上兵力不多,若不是踏日都的兄弟们赶来救援,几乎都支撑不住了。”
  罗彻敏这时突然想到黄嘉的伤势,问道:“黄指挥使伤势如何?”
  “这个……”文鑫东想了一会,终于只是淡淡地道了句:“王上一会见到便知了。”
  他们说话间,己经翻过这个山头,山谷的水气涌了上来,罗彻敏中心忐忑。
  他们走了个把时辰,便听到前面喊杀声大作,伏虎都与宸军厮杀正急。一名亲兵引他们上去,只见一堆叶子盖在由树木石头搭成的棚子里面,黄嘉正半坐半卧。他面前开着一个小窗,黄嘉聚精会神地瞧着战事。罗彻敏正要说话,黄嘉突然紧握着窗子吼道:“放箭!”
  骤然间弩声大作,几百张劲弩的弦“嗡嗡”弹响,那河面顿时被一片黑乎乎的箭枝盖满。就象这时勿有仙人随意一挥,在山与河面之间,搭起了一座长桥。
  这箭雨极快地过去,面前一清,罗彻敏才看到一艘扎满了箭的船,在河心歪歪斜斜地打着旋儿。
  “好!”罗彻敏不由为之击掌。黄嘉闻声正要起来,罗彻敏赶紧钻进去止住他,道:“这回真是好险,多亏老将军了!”
  黄嘉显然是胸前包了许多绷带,显得十分臃肿。“只是幸未辱命罢了!”他含糊地道,发音极是吃力。
  “罗彻同现在何处?”罗彻敏虽然不忍,却还是要问。
  “他在山下,”黄嘉微微颌首道:“也亏得他及时赶来,在山下不住地牵制宸军,否则难以守到此时。”
  罗彻敏身后的冯宗客似乎动了动,罗彻敏挥手止住他,道:“老将军,你看我们何时撤军为好?”
  “入夜之时吧!”黄嘉不假思索地道,他显然早己想定。
  能在此处封堵住宸军当然极好,然而宸军显然是水陆并进……贺破奴的出现便是明证。若是被他们绕到后面,此处便全无意义,还是依昃州集翠峰神秀关一线坚守来得可靠。其实,瞿庆赵德忠两军若是战意坚决,大可号令他们沿路坚守,封住各陆上通道。然而这却是指望不上的,所以才不得不退。
  “赵德忠可与你联络过?”罗彻敏问道。
  “倒是来过消息,说后方空虚,他要赶紧回神秀关准备固守事宜。”黄嘉瞧了罗彻敏一眼,又加上一句,道:“后方确实空虚,倒也是实情。”
  他们说话间,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他往下一看,却是方才中箭的那艘船在江中斜了下去,整个地沉掉了。半片河面上都是跳水呼救的宸军兵丁,然而很快就被一个接一个地浪头打翻下去。
  罗彻敏与黄嘉同时挺直了身躯,喝道:“攻!”
  就在宸军为着倾船之祸而心惊胆战之时,在伏虎都箭阵掩护下,神刀都居高临下的俯冲显得无坚不摧。岸边宸军军寨被一个接一个地占据了,宸军从寨中奔逃出来,象大水冲刷下的蚁群般惶急。
  只是羽林军却迎着神刀都锋芒最盛之处击来,一时扼住了神刀都的进攻势头,给宸军赢得了整顿再战之机。正在罗彻敏叫不好,想让山上伏虎都全军压下去时,一支骏骑从后锲入羽林军之中……踏日都来了!
  宸军在前后夹击之中,终于支持不住,只能只顾自己地逃走。其余宸军失其庇护,在平阔的河岸上被尽情逐杀,看来这一败之下,至少两三日内,这一路宸军,是再无作战之力了。罗彻敏便吩咐道:“传令下去,不必恋战,黄指挥使,你先撤!”
  黄嘉点头道:“我此时并无上阵杀敌之力,留下来空使王上担忧,王上接应了罗指挥使,一同速归!”
  他将“一同”两字,咬得极重,似乎若有深意。然而罗彻敏却只是含糊着道:“我知道了,便振衣而去。
  罗彻敏下山之时,山下河岸上的局面己非常混乱。诸军都散开了,百千人一股地追逐着逃散的宸军,或是欣喜若狂地从宸军寨中拖出酒肉粮食。罗彻敏带着亲兵一路呵斥,将他们整顿起来。他找到了宋录,看到宋录身边的一个人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叫道:“王无失!你身边有多少骑?”
  王无失在马上匆匆行礼道:“我才刚赶过来,有三千人马!”
  罗彻敏在心中算了一下,道:“好!我们可以撤了!”
  王无失道:“我家指挥使还在后面,追袭着宸王的羽林军呢!”
  “宸王在军中么?”罗彻敏问。
  “好象还没有。”他道:“他似乎也准备坐船来,这些羽林军是为他打前站的。”
  “你让人传令过去,教你家指挥使断后!”罗彻敏断然道。
  “可我家指挥使身边的人不多,只有一两千骑。”王无失似乎有了一点点犹豫。
  “我会留两千伏虎都在山上侯他!”罗彻敏已经催马而去道:“还不快随我来!”
  王无失心中想,即然要留人接应,何不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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