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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垃圾王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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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在市区街道里,宋于湘轻靠在他的背后,闭上眼睛,今晚的一幕幕像是电影般,重新播放了一回。
她想起在山林间轻拂脸颊的凉风,想起贴在他厚实背后的暖热,想起面线羹老板和老板娘的热情款待,想起被紧紧牵握的手,他不时还要环住她的肩以避开拥挤的人群。
想起和他上钢琴课时的恼火不自在,想起那夜他第一次来门口寻她,说想要认识她,想起自己多年前那个黄昏时倚在窗口而惶然不安的复杂心情……
记忆像是被用力转开的盒子,宋于湘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
今晚,第一次感觉和人如此靠近。
不仅是肢体表面的接触,而是夏元灿温暖诚挚的心意。
他看起来粗犷爽朗,身材高壮结实,脸庞方刚,笑起来阳光,心思却细腻得令她讶异。
像今晚这样的作伴出游,让她彷佛回到童年时光,被呵护宠爱关心……
哪个女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呢?但她不是傻瓜,这已不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该拒绝他的靠近吗?而且,这样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
如果他知道自己身负钜债,连同利息至少要二十年才能还完,会不会惊吓得落跑?
算了,不该多想风花雪月,有期待就会有伤害,还是彼此回到原来的轨道比较好。
但是,今晚姑且就这样吧,她只是需要一点点温暖,别想太多……
回到宋家门口,下车后,宋于湘把安全帽还给他。
看着他大手轻松接过,她忍不住问:“常常载女生?”
可话一出口,她又后悔。问这个干什么?真是!
“并没有。”夏元灿扬了扬安全帽。“全新的,特地为你买的。”
“真的?”她不信,心口却莫名扬起一丝甜意。
“真的。”他把安全帽收到椅垫下,自嘲地一笑。“哪有女生喜欢坐这么破旧的摩托车,可是你就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没好气地应着。“喔,载别的女生都开车?”
“不是这样,是你不会嫌弃阿灰。”他拍拍厚实的椅垫。“别以为阿灰是破铜烂铁,其实只是外表旧了些,性能非常好,而且很人性化,载到不喜欢的人还会发脾气。可是它今晚跑了那么久,一点也没有不高兴,表示我载的人,它也很喜欢。”
它“也”很喜欢……宋于湘的心口飞快跳起来。
见她不语,他又解释起来。
“你不喜欢阿灰?我很久没有和阿灰一起兜风了,趁着天气还不是太冷,想说赶快载你出去。如果你真的不习惯坐摩托车,那下回我开小黑来。”
“小黑?”这又是谁?
“上班时开的四轮轿车,我的特助替我挑的,据说开出去谈事情比较容易成功——”
原来是车子。她忍不住笑出来。“干么帮车子取名字?”这人真怪。
“我怕寂寞。无论是骑车或开车,我喜欢一边踩油门一边和车子说话,帮它们取个名字,感觉上像是朋友。你不怕寂寞吗?”
“寂寞?寂寞啊……”想了想,她淡淡回答。“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习惯就好。”
“何必习惯?以后有我陪你。”他保证。“不要客气,随传随到。”
“不用了,我没时间烦恼寂寞这种问题。对了——”她从背包里翻出皮夹,拿了两张百元钞票递到他面前。
“这是在夜市吃东西的钱,我想还是各付各的比较好。”她瞧了瞧四下,继续说:“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麻烦请收下。如果不够,我可以再拿——”
她还没说完,两百元啪地被抽走,下一秒,她的皮夹也被抽走。
要是收下,他还算是男人吗?夏元灿动作快速又俐落,两张薄纸瞬时被收进皮夹,又秒速塞回她手上。
“就说不用了,干么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不行!”她急着想打开皮夹。
夏元灿坚持。“只是小钱,我还有这个能力。”
“我也有这个能力!”宋于湘情绪激昂起来。“不管是大钱小钱,我都不想欠人——我欠的已经够多了!”
“说什么欠的,你敢再拿出来,我——我就跟你绝交。”他的表情严肃得像是她犯了什么大错,但撂下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想笑。
“好啊,绝交就绝交,谁稀罕。”她丝毫不让,耍起脾气。
“我稀罕,我就是稀罕你。”
夏元灿脸上不知几时已敛去笑意,黑眸定定看着她。唉,为了两张百元钞,他连这种本该藏好的内心话也掏出来讲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稀罕她?
该说什么才好?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宋于湘默然,握着皮夹的手微微颤抖。
两人对峙许久,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终于先开口。“我、我要进去了。”
“嗯。那——湘湘,”夏元灿清了清喉咙,唤住她。“两百块就当作基金吧!”
“……”
“下次我们再去兜风时,吃饭的钱就从里面扣,这样就公平了。”
“我没——”空。
他轻易阻止她的拒绝。“下回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兜风,好不好?今天晚上——”顿了顿,他的嗓音有些哑。“我觉得很快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从来没有。”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黑眸意外地晶亮,那样认真诚挚的神情,充满冀望地瞅着她,宋于湘实在无法狠心拒绝。
“好……好吧。”
“谢谢。”他蓦地笑了,笑得像是得到多大的恩惠。“快进去吧,已经十点了,晚安。”
“嗯,晚安。”掏出钥匙开门,宋于湘又回头。“谢谢你,夏元灿。我今晚……”脸颊浮现两抹淡红,她有些赧然地望着他。“也很快乐。”
然后,她低头快步冲进大门。
关上门,抚着心口,她急急喘了口气。
纤手掩上持续发烫的脸颊,她不由自主地笑了。
今晚……真的很快乐。
真的。
第4章(1)
我今晚……也很快乐。
盯着已关上的大门,夏元灿收起笑,黑眸深敛,呼出一口气。
今晚的出游计划是大胆又冒险。
说起来,一切其实都是巧合的安排。下午的会议拖延太久,本以为大概又得八、九点才下班,他那位能干的特助懂得看脸色,知道表面带笑的他,其实早已不耐烦,于是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会议,让大老板可以理直气壮地下班去。
他开车回家,换了相伴多年的破机车,火速冲到宋家门前。没人知晓在他按下门铃的那一刻,内心是多么忐忑不安。
见到那张白皙的秀颜探出门来,他的心脏简直要蹦出来了,幸好意念够强,才能镇定着硬撑下来,找理由邀她出去。
幸好她没有拒绝,在他硬拗之下静静上车,连他厚脸皮地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腰间,她也只是顿了下,然后僵硬地圈住他。
一路上他不敢多说话,唯恐自己的口拙又惹恼她,只是,随着车程越绕越远,他慢慢感觉到身后的她似乎不再对他那样排斥,顶多抱怨他的紧急煞车,但听来也不觉真有怒意,倒像是小女孩撒娇,让他更大胆地逗弄她,还以天凉当理由,乘机把她拉近自己,让那张净白秀气脸蛋贴在背上。
略带凉意的柔软身躯听话地靠上来,让他猛然一凛,卡其休闲裤下顿时涌起一股令人尴尬的热意,厚实的宽背竟然也莫名僵硬起来。
荒郊野外,他是在干什么?
人家好不容易愿意稍微靠近点,他的脑袋就立刻装满垃圾思想吗?
真是见鬼的……禽兽!他忍不住想咒骂自己。
他只得逼自己深呼吸,硬是靠意志力消弭生理的邪恶反应,只是背上的软玉温香似乎丝毫没察觉他的不自在,还问他——
“这样绕来绕去,心情就会好吗?”
不管绕去哪里,他的背上正亲昵贴着多年来的梦中情人,心情怎么会不好?
当然,若是能搂在怀里,那就更好了。
想着,他忍不住逸出无奈的笑。
去夜市吃宵夜也是个险招。他是刻意带她去自己度过青春年少的地方,明知夜市既吵杂纷闹又充满草根气息,和她优雅淡定的气质完全不同,但他想让她看看那里,想知道她会怎样反应,是嫌弃地甩头就走?或是高姿态地要他送她回家?
但她什么也没多说。
虽然暗自仰慕这位大小姐多年,他却从来不敢奢想能像今晚这样握着她柔细的小手,说说笑笑地漫步在人群中。
夜市的热闹气氛正好拉近两人的距离,在老板们粗鲁的吆喝声中,气质高雅的秀颜藏不住羞涩的笑靥,微微泛红的双颊彷佛成了桃花脸,教他舍不得移开视线,于是使劲鼓吹这个好吃那样好玩,拚命讨好她,只想让那张苍白的脸蛋染上快乐的笑容。
回来的路上,她自动靠上他的背,那贴近的轻柔触感惹得他不由得又是一颤。
她不讨厌他了,是吧?
谢谢你,夏元灿。
虽然光线昏暗,但他以二点零的视力发誓,她细致的脸颊浮着两朵红云,害羞地急忙躲入门内。
那可爱的模样,让他顿时手足无措。他终于明白原来男人的心头也会像青春小鸟冲进来般地乱跳着。
我今晚……也很快乐。
原来,他有能力让她感觉快乐。
跨上阿灰,健臂握紧机车龙头,一手拉住煞车,一手用力催油门,阿灰兴奋地噗噗作响,夏元灿有些晕陶陶。
这是个好的开始,只要他拿出耐心与坚毅,慢慢感动她、温暖她,让她愿意靠近他,终于喜欢上他……
他心甘情愿为这段感情付出最大的努力,再苦都不怕。
那次的出游之后,宋于湘清楚知道两人的关系明显有了变化。
她逐渐习惯有夏元灿这个“朋友”的存在,上琴课时彼此会说笑,下课后,他会邀她去附近吃点宵夜,如果时间充裕,还会陪她走路回家。
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她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连柜台的美眉都发现了。
“宋老师,最近看起来不一样,你谈恋爱了喔?”
宋于湘正站在柜台前整理几份教学纪录表,吃惊地抬头,顿了顿。“哪、哪有!”
“有啦,真的不一样了,脸色粉红粉红,好美呀!”美眉凑过来小声地说:“是跟夏先生,对不对?”
“……”
“你们两个下课后常常牵手一起去吃东西,我都有看到喔!”
“那是因为……”她掀了掀唇,却找不出合适的话。
都怪她太贪恋牵手时的温暖和安全感,像是被保护、宠爱着,以至于夏元灿每回拉住她的手时,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地用力甩开。
见她双颊晕红的尴尬样,美眉赶紧保证。“唉呀,谈恋爱是好事,别怕,我不会跟主任说的!”
“我不是……嗳,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宋于湘把签好的资料推给她,表情狼狈地拎起琴谱袋。“我要去准备课程了。”
教师室里只有她一人,宋于湘放下袋子,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谈恋爱吗?如果是的话,再这样继续下去又会变成什么情况呢?
她蓦地想起两人第一次出游后的钢琴课。
那天,夏元灿把一个小小的米色束口袋放到她手上。
“这……”
“这里面是我们的基金。”他拍了拍袋子。“就叫它阿乐好了,有了基金,我们就可以出去快乐——”
阿乐……宋于湘讶然失笑地接过小袋,拉开细绳,发觉里面不只两百块钱,还多了好几张纸钞,少说也有近千元。
“怎么有这么多钱?”
“喔,因为……”他冲着她笑。“别说出去——我中了几张统一发票。”
“所以?”
“这是偏财,最适合拿来吃喝玩乐。”
这也就算了,可尔后,这袋子里的钱从来没少过,理由也是各式各样。
“我和同事打赌赢了,刚好拿来吃东西。”
“口袋有些零钱,叮叮当当的好吵,就顺便丢进去了。”
她才不相信他的说法,却又忍不住笑开了。
明知道他是在找藉口,好让她不再计较出游的费用,他照顾她的方式如此独特,虽然很笨拙,但她懂。
若是戳破他的伎俩,反而显得无趣而刻意,除非是她不喜欢他……
怎么会不喜欢?否则这一阵子,她不会期待有他的钢琴课,也不会在接到打字的案件时以最快的速度完工,好在下课后挪出时间继续跟他去吃宵夜,更不会期待见到他,任由他逗笑自己。
如果两人相处的感觉,已经明显得连柜台美眉都认为这就是谈恋爱了,那夏元灿又是怎么想?是不是该问个清楚?
但问清楚后又如何?接受或是拒绝?
况且她自己认定的“喜欢”,会不会只是因为孤单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一旦有人不畏惧地靠近,她就想依赖对方,享受有人作伴的美好滋味?
这太难了,她根本无法想得清楚,而且下一节课就快开始,她怎么还敢在这里想着风花雪月——
宋于湘深吸口气,拎起琴谱袋走出教师室,到琴房等学生。
现在烦心这些都太多余了,还是好好上课,认真地赚钟点费吧!
不过,这天下课后,她又被押进夏元灿的车子里。
她瞪着越来越重的“阿乐”,问:“这是聚宝袋吗?”
“可能是吧,我要好好保管才是,免得被偷——终于练完琴了,你想吃汤圆还是肉羹面?”
她似乎永远都拿他没办法,或者,其实是她根本不想拒绝……
谁不想在秋末初冬的夜里与好朋友结伴寻觅热食点心?不仅填饱胃囊,也温暖空虚的灵魂深处。
尤其是像她这样生活乏善可陈的寂寞女子,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个人陪,何况他的性情随和言谈幽默,随她怎么耍性子也赶不走,温柔而执着地敲开她心底的墙,让她摘下冰冷的面具,默默接受他以“朋友”的名义靠近她,关心她,照顾她。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但这样的朋友,她真的很想一直拥有……
还没想好要吃什么点心,一阵卡农的和弦铃声传来,是夏元灿的手机响了。
“喂?嗯,喔,啊——现在?”声量高了些。“现在——要我去公司?!”
“可是我——好吧!”他无奈地结束通话,忍不住抱怨。“到底谁才是老板啊,要求超多,管得又宽……”
夏元灿把手机塞进口袋,不甘愿地跟她解释。“公司有事,我得回去一趟——”他眼神一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公司?不好吧。”她可以接受他,但不代表可以接受更多的陌生人。
“有什么关系?你去替我骂骂那些人,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了。”
“我哪会骂人——”她不服气。
“很简单,就像你平时骂我那样就可以了!”
“夏元灿!”
“对对,继续保持这种语气!”他哈哈大笑,开车直奔内湖科学园区。
第4章(2)
黑色的欧洲轿车停在一栋大楼前,“宏远环保科技资源处理公司”的招牌明亮地矗立着。
他拉着她搭上电梯,直奔位于八楼的办公室。
“灿哥你来了——”
电梯门一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来,宋于湘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来人已经劫走站在身边的夏元灿。
“拜托行行好,这明天一早要送进环保署的——我这回一定要雪耻,用这一叠计划书堵住那个小科员的嘴,让她再也挑不出半个屁来!”
“你是很有志气,不过有客人在,请注意用词。”夏元灿抱着刚被塞进手里的大叠资料,走回宋于湘身边,腾出一只手牵住她,没好气地说:“再说,要堵住谁的嘴那是你的事,用不着拉我下水——”
“但你是董事长,要你盖章才算数!”
“叫阿伦盖啊!他知道印章在哪里。当初就说不要找我当董事长,还弄个特助给我,老是像七月半的阿飘一样,缠着我不放!”
“我也知道印章放在哪里!但重点是你根本还没过目,怎么能送出去!”对方也吼回去。“还说我是阿飘!事情都是我和总经理在做,只不过是要你翻一下确认看看而已,还好意思叫个不停……”
“那也早点拿出来啊,你不知道我最近晚上都很忙吗?还把我找回来——”
“你会有我和总经理忙吗?啊!”这位特助终于发觉宋于湘的存在。“你你——带了美女,还牵人家的手!”
“我刚就说有客人了——”夏元灿无奈地耸耸肩,特助已经飞快跳开了。
他转身冲进某间独立的办公室,又像一阵旋风似地冲回来,还多拉了另一个人。
“总经理你看他——”他指着夏元灿,目光焦点却直直瞪向牵着宋于湘的大手。
她察觉了,立即想甩开,却又被拉回去,牢牢稳稳地握住。
“咦?”被称为总经理的唐习伦诧异地摘下眼镜,讶然盯着她看。
夏元灿笑了。“我来介绍,这是公司的总经理,唐习伦。”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她补充。“这人很阴险,当初就是他组了董事会,还在大家面前硬要我接董事长。”
“什么阴险?”唐习伦睇着夏元灿,一字一字解释。“明明是经过合法程序表决通过,绝对没有任何意图或陷害之意。”
“最好是。”他扯了扯唇,不怎么认同,又介绍另一个人。“这个就是好胆把我Call回来,要我盖什么文件的特助,柯家勤。别以为他看起来是个男的,其实很爱管事,很爱碎碎念,罗嗦的程度连女人都怕——家勤,家禽也,名副其实的鸡婆个性,懂了吗?”
“到底要不要盖章?!”柯家勤咬牙切齿。“难怪最近七早八早就急着下班,原来早就安排好娱乐活动,也不想想总经理和我还在公司替你卖命——”
“停停停!我马上盖章、马上盖!”要是让这只家禽继续碎碎念,今晚的娱乐节目就要泡汤了,夏元灿抱起厚重的资料,认分地躲进董事长室。
看着高大的背影逃之夭夭的模样,宋于湘笑了。
“不好意思,我们兄弟间相处就是这样。男人嘛,总是粗鲁些,请见谅。”唐习伦一派优雅,很有总经理的架势。“阿灿有时还像个孩子,得靠小柯在旁边提点。”
“那……怎么会让个『孩子』当董事长?”
“孩子只是比喻。他是个真性情的男人,不畏苦不怕难,肩膀够强壮,该他扛的责任从不推诿,气度够大,眼光也精准,从职员到主管个个都对他服气,这样的人当然够资格当领导者。”
唐习伦顿了顿,继续说:“他也许不够帅,不懂得用心机讨人欢心……”
不,他不难看,也会逗我开心,还让我知道自己原来也有活泼的另一面……宋于湘想反驳他,却说不出口。
但随着唐习伦接下来的话,她的心怦怦地飞快跳起来了。
“阿灿对我向来是什么事都藏不了,却把你藏得这么好,若不是小柯赶着要他回来看文件,不知要瞒到几时——别急着否认,我看得很清楚。”他推了推眼镜,淡笑。“无论如何,我祝福这位好兄弟,希望这段感情能开花结果。我还有几份合约没看完,不好意思,先告退了。”
唐习伦转身离去。
开花结果……
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的心已被现实生活折磨得无情无欲,以为所有的人对她而言都是平行线,从没想过自己和一个男人会有交集的一天。
如果在世俗的设定下,男人与女人的交往必须开花结果,那她势必要让对方失望了。
谁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背着高额债务?或许,自己还得帮忙负担——这件事当然让人听了就想逃离。
所以,“开花结果”只是个奢侈的梦想罢了——不,是想都不该想的。
既然不该想,为什么她竟然还一直忍不住要想?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宋于湘一个人,她怔怔看着窗外安静的街道,心思如蒙上浓雾,越发茫然。
不知该说是有天分,或是他真的下足苦工,以完全不识琴谱的初学者来说,夏元灿的表现确实令人惊奇。
他虽然在一开始时玩笑似地挑选了帕海贝尔的〈卡农〉,但真正开始密集的练琴时却是全神贯注,笨拙的手努力敲对每个音符,脚板不住地打节拍,认真的态度让宋于湘不得不折服。
练琴如此,相信他对其他的事情也不会马虎。她心底这么想。
“这算不算是我们的定情曲?”夏元灿正努力让音符串得更流畅些,忽然转头问她。
“哪有什么定情曲?”她脸一热,马上砸话过去。“你好好练就是了,到时候上台别给我丢脸。”教不严师之过,她可不想让他砸了自己的招牌。
“会不会丢脸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候你一定得来评分。”
“我最好是真的会去。”
“你是老师,当然要来。收了学生可得负责到底的。”
“那还不如我自己上台演奏算了。”
“好啊,我让他们再多加个节目,你压轴演出如何?”
“到底要不要练琴啊你?”
虽是把学生骂回去,但她也忍不住抿唇暗笑。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逐渐习惯在两人的抬杠中,找寻彼此的默契与熟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样奇异的感觉,尘封多时而坚硬冰冷的胸口已被他融化,他的坦率、热情、关心和呵护,串成一条纯净的潺潺小溪,滋润她干涸的心田。
但她依然不太确定这是否就是“爱”的感觉。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太疲惫,一时贪恋可依靠的肩膀,岂不等于是利用他又伤害他?
再说,她能永远依靠着他吗?自己背上的负担那么重,怎能硬赖着他?万一把他压垮了呢?
想回去以前的安静生活,却又放不开手上刚握住的幸福,去与留,接受与拒绝,就像是天使与魔鬼,不时在她脑海里来回交战。
该怎么办才好?听着夏元灿认真练习的琴声,宋于湘的心思越是混乱。
下课后,两人一起散步,他掏出一张邀请卡递到她手中。
“尾牙晚会。到时候我去接你。”他的嗓音好温润醇厚。“来当我的女伴,不准拒绝。”
“什么不准?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偶尔让我凶一下嘛!”夏元灿笑了,开始哄她求她。“好啦,来参加尾牙晚会吧!”
他的声音好像有着一种特殊魔力,竟让她默默点头答应。
不是因为不忍拒绝他的恳求,而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的心。
是不是应该干脆让他知道她身上那些难堪的现实问题?也许坦白摊开来,她就能找回平静,而他也不再坚持“稀罕”她,可以另寻一个值得爱的女人……
也许,这样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方式。
看着他高兴地哼起歌来,她轻轻地别过脸,叹了口气。
第5章(1)
车子平稳奔驰在市区街头,宋于湘忍不住转头瞧着身旁的男人。
他今天……很不一样。
平时总穿着休闲衫配卡其裤的他改变造型,高大健壮的身躯套上深色西装,搭配深紫缎面横纹领带,造型发蜡将浓密黑发抓出俐落气势,她闻到他身上清爽而带点诱人性感的古龙水气息。
这是她认识的夏元灿吗?好像完全是另一个人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幸好乏善可陈的衣柜里还有一套黑绒小洋装,那是前年为了参加音乐班师资检定而买的,配上多年前妈妈留下来的珠光小提包,还不算太寒酸。
今晚会是怎样的场面?她瞅着男人手工西装的精致袖扣,心底越发不安。
“想什么?”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她。
“没。到了?”她回神,才发觉车子已停在饭店大厅前。
夏元灿低声轻笑,长腿跨出车门,绕到车子另一边替她开门,大手轻松地把钥匙抛给饭店接待人员,然后牵着她走进饭店。
不知是水晶灯亮得刺眼,或是大理石太光滑,抑或是脚上两百九十九元的高跟鞋不实穿,总之,莫名的惶然让她一阵晕眩,幸好身旁有他紧紧牵着。
幸好身旁有他紧紧牵着……这么一想,她的心思似乎安定了些。
绕过大厅,他们搭着电梯来到十二楼的贵宾包厢。
她不清楚别的公司是怎么举办尾牙餐会,但眼前这个……会不会太正式而华丽了些?
整整席开五十桌不说,整个小舞台以多种花卉将公司标志设计成背景,灰绒布幕下有一架黑色钢琴,罗马柱旁有现场演奏的乐团,天花板嵌满投射灯,晶亮的灯光把整个包厢衬得奢华亮丽,参加的宾客个个盛装出席,简直像是个大型的颁奖典礼。
不顾众人好奇的目光与窃窃私语,夏元灿带着她在最前面的主桌坐下,充当主持人的柯家勤立刻宣布晚会开始。
“各位嘉宾、各位同业先进、各位亲爱的同事好友们,今天是本公司的尾牙晚会,相信大家都不想听太多废话,来,首先登场的节目是——让我们欢迎夏董带来的钢琴演奏——喔喔,要看到猩猩弹钢琴真是不容易,大家拍手啊!”
席间一阵哄堂大笑,夏元灿已经走向小舞台,他接过麦克风,嗓音脆亮。“不好意思,这只家禽老是说错话,本公司绝不会以猩猩弹琴这种把戏来欺骗大家,要弹琴的是我。”他指着自己。“大家都知道我的个性不爱拖泥带水,话不多说,献丑了。”
高大的身躯在钢琴前坐下又站起来,长手指向坐在主桌的宋于湘,投射灯很配合地照亮她。“为各位带来我和女朋友的定情曲——帕海贝尔的『卡农』!”
瞬时,口哨声、尖叫声、掌声从四面八方涌起,观众反应太热烈,以至于夏元灿还得站起身来,几度挥手要大家安静。
琴音照着认真练过的节拍逐一流泄在充满好奇与兴奋气氛的空间里,音色不算圆润,但也没严重的走音或拖拍,整体来说,尚称顺利流畅,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大家都想认识那位女主角,想听关于夏元灿这位资源回收界的王子的爱情故事。
终于弹奏完毕,他起身行礼,掌声热烈响起,还来不及让人有举手发问或大叫安可的机会,主持人随即宣布下一个节目开始。
夏元灿笑嘻嘻地回座,迫不及待拉着她追问:“怎样?及格吗?”
那认真又期待鼓励的神情,果然像是个孩子。
宋于湘无可奈何地一笑。“我敢说不及格吗?”
“你说了才算数。”
“真要听?好,顶多只有五十九分——”她话还没说完,一个急切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
“抱歉,这人先借用一下。”说着,夏元灿已被人拉走。
她看见柯家勤拉着他到舞台边,推到唐习伦身旁,然后开始逐桌向来宾及客户敬酒。
台上正卖力演出爵士舞蹈,气氛动感欢乐,台下酒酣耳热,众人互相挟菜互倒酒水,只有她一人安静地坐在主桌,晶亮的玻璃转盘堆满各式佳肴,可她丝毫没有动筷的念头。
他真的成功了,当年的瘦弱男孩,如今已经是个大老板、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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