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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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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淡一笑:“先生写一个中字出来让我测,这不是让我说你必定能金榜提名吗?”

张璁看着孙淡,“怎么,静云测不出来。依张璁看来,今科不但我高中三甲,连你也能与为兄一道蟾宫折桂。”说完话,他又在那个中字下面又写了一个中字。

孙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罗峰先生啊,你先前写的一个中字本是一大吉之兆。口中有木,本为火势。而字撇短有尖嘴形为朱雀,白虎尾,朱雀衔金,位列三公。”

张璁面上喜色一闪,他虽然是个大儒家,可周易本是儒家经典,上面也有详细的测字方法,心中对这种东西先信了六分。

“可是。”孙淡顿了一下。

张璁禁不住问:“但说无妨。”

孙淡:“先生一口气写了两个中字,取意为你我双双高中进士。可你想过没有,两个中字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串字。无心写串为双中,有心写串为患,这可是不祥之兆啊!依孙淡看了,先生今年的恩科,前三是中不了的。运气好,也能马虎中个赐进士,翰林院是不用想的了。要想入阁为相,首先在资历这一道关口上便卡住了。”

张璁见孙淡说得无礼,一张脸气得铁青,哼了一声,伸手抹掉那个串字,“孙淡你因为这样说?”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写了一个“因”字:“再来,我今日就要看看你如何舌辩莲花。”

孙淡叹息一声:“这个因字本也是大吉之兆,拆开来看,乃是国中一人,必中状元。可惜你也是有心写的这个因字。因字有些便是恩,你不是翰林出身,要想一展胸中抱负,还得靠天子的恩遇。今年恩科,你还是中不了进士。”

“蓬!”张璁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就往屋外走去。

孙淡:“恭送先生。”说完话,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到现在,孙淡算是彻底同张贵妃、黄锦二人所代表的政治的势力翻脸了。

他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也走出门去,却见陈洪正探头探脑地朝屋里看,显是已经偷听到孙淡和张璁的谈话。

孙淡一拍他的脑袋:“走了。”(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先生。”

“你也赢够了,真当这个赌场的人都是瞎子,人家是白白送你几百两银子,是不想同你计较罢了。”

这也是孙淡带陈洪过来的原因,张贵妃偌大势力,又用这个赌场凑集政治资金,赌场里肯定有高人坐镇。至少就孙淡刚才所知,先前那个大汉就是赌技好手,否则也不可能在陈洪出千的时候神色大变。陈洪那点偷牌换牌的计量,只怕人家心中已经一清而楚,只不过有孙淡在场,而孙淡又于张蔷薇有恩,那大汉不好发作而已。

孙淡也没指望着靠先前所教的几手,让陈洪立马变成一个千王之王。他也不怕陈洪露陷之后被人抓个现行。只要能引出这间赌场的老板就可以了。

如今,孙淡已经知道这间四海赌坊的幕后老板是张贵妃,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那是,那是,还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陈洪一脸的兴奋。

正要走,张蔷薇急冲冲跑了过来,“孙先生,你这就要走了,我已经备下酒菜了,还请先生和张先生一道入席,让小女子一尽地主之谊。”

孙淡微笑着看着她:“张璁先生如今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蔷薇咯咯一笑:“你们两个大名士之间居然还说不上话,这可就怪了。算了,不管他了,我爹听说你在这里,也正往这边赶,咱们聚一聚,往日先生的照拂之恩,我们还没有报答呢。”

孙淡:“不了,改日吧。平兄现在如何了?”

“他呀!”一说起平秋里,张蔷薇满面都是春风:“他本要来赌坊帮忙的,我让他呆在家里安心读书。只要考中了进士,大不了我去求求贵妃娘娘,封他一个大官做做。”

孙淡:“平兄在读书啊,那我改天去拜访他,告辞了。”

等出了赌坊,孙淡和陈洪上了一辆马车,走了二里地。

陈洪突然说:“孙先生,刚才你我那姓张的举人的谈话我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我想……”

“你想什么?”孙淡微笑着问。

“我想去黄锦那里做卧底。毕竟,名义上我还是他的干儿子,只要我潜伏在他身边,在先生需要我的时候……”

“别说了。”孙淡皱了下眉头:“你真确定要这么做?”

“是。”陈洪坚定地点了点头。

孙淡:“那么……你马上去见黄锦,就说今日下午,陈后在豹房召见孙淡,毕云也在……如此,你必定会受到黄锦重用,对改善你现在的处境也大有好处。你且听我说,到时候,你只如此如此……”

一颗暗子就这么布下去了,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启用,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需要更长时间。

第二百七十八章 卧底(一)

司礼监,黄锦卧房。

天彻底地黑尽,飘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虽然已是深夜,可院子里满是积雪,白色的反光将窗户都照白了。黄锦估计了一下时间,大概是亥时。他搁下了笔,对着已经发僵的手呵了一下,是到睡觉的时间了。

写了一个时辰字,看了许多书,黄锦只觉得神思有些恍惚。自从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手握批红大权之后,他这才体会到位极人臣的乐处。可以说,天下熙熙,事无巨细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他也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他小的时候是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看起来也不甚出色,自然没有机会被选送内书堂读书。等到长大成人,又被派往兴王府做了当今皇帝的大伴在过去的几十年人生可以说波澜不惊,沉闷得让人郁闷。

自从被派往湖北安陆后,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呆在那个小地方,再没机会回到京城。平日里也未免有些自暴自弃,除了侍侯小主人,平日间也难得看两页书。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王爷居然做了九五之尊,而他黄锦也摇身一变,成了内相中的第一人。

等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多读点书。司礼监的事务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内阁转来的奏折上批红,“准”或者“不准”。就算是一个文盲,只要会写这四个字,这个内相也能做得太平惬意。

可是,内阁那几个阁老可不是纸糊的,且不说杨廷和这个厉害人物,就算是整日间看起来昏昏聩愦,总也睡不醒的蒋冕,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而且,这些阁老们都是进士出身,写的批示意见那叫一个花团锦簇,那叫一个云山雾罩,那叫一个磨棱两可。一不小心,就上了他们的圈套。

坐到如黄锦这样的位置上面,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自然是不肯罢手。他也知道自己才具不足,可心中一发狠,才子也是人做的,相公也是人做的,只要肯学,又有什么学不会。

于是,他每日都要写些东西,看几篇文章,看能不能学些经国治世的学问。

可是,学了这些日子,他已经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没学到。

等他无奈地放下笔,两太监慌忙走上前来:“干爹,夜已经深了,您老人家还是早点安歇了吧。”

这两个小太监都是黄锦刚收的干儿子,为人乖巧懂事,甚得黄锦欢心,平日间就安排他们在自己房间里贴身侍侯着。

这二人一人端着一盆热水,一人捧着一条雪白的棉巾,肩膀上搭着一条蓝色布袋子。

按照黄锦的习惯,这二人第一件事就要要替黄锦更换垫在裤子里的亵巾。一个太监轻手轻脚地蜕去黄锦的裤子,然后再解开黄锦胯下的亵巾。

虽然是天气很冷,可刚一解开亵巾,依旧有一股浓重的尿骚味扑鼻而来。

换任何一个人,此刻只怕已经被熏得大皱其眉了。可这两个太监却不敢有任何表情,依旧面色如常。

一个太监小心地将棉巾在木盆里沁湿了,小心地在黄锦胯下擦了擦。然后将肩膀上的蓝色布袋子解了下来,细心地夹在黄锦双腿之间。棉布袋子两角各有一条带子。也不知道那个太监用了什么手法,双手提着带子,在黄锦两腿之间一穿,转眼就将那条亵巾绑扎在他的腰上。整个过程只看到那太监的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上下飞舞,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黄锦只觉得身上一松,那种干爽的感觉有回来了,舒服得他眼睛微微一闭,半天才睁开来:“阮大防,你的手法越发地纯熟起来,天生就是个侍侯人的坯子。你侍侯我已经有段日子了,咱家说过,总归要给你一个好差使,说吧,想去哪个衙门当差?”

那个叫阮大防的太监听到这话,欢喜得脸色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干爹,能侍侯你是儿子的福气。儿子只求一辈子都呆在干爹身边,其他地方倒不想去。”

这个太监懂情趣知进退倒让黄锦有些意外,他感慨一声,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侍侯人的情形,感叹一声:“咱家也是从小太监过来的,知道你们的苦处。人都是有上进心的,我这个做干爹的也不可能为了自己使着你们方便,就不管你们的前程了。”

那个叫阮大防的太监心中大喜,忍不住又道:“干爹自然是最疼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了,我们做小辈的当然要孝字当先,却不可学有些人不知好歹,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您。”

“哦,怎么了?”黄锦听阮大防话中有未尽之意,随口问。

阮大防:“回干爹的话,那个叫什么陈洪的小太监晚饭时就在院子里跪着了。儿子们看干爹你正在用心读书,不敢禀报,怕来打搅您。”

“陈洪是谁?”黄锦问。

阮大防:“干爹你忘记了,就是先前在西苑大门拦住干爹你要借钱的那个小子,听说也是您老的干儿子。”

“那就是一个疯子,理他做甚?”黄锦一想起陈洪,气也消了,只觉得好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偌大皇宫,几万太监中,出几个疯子也是寻常事。

“是,那儿子就让他跪死在院子里好了。”阮大防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捂嘴道:“那个陈洪已经在雪地里跪了快一个时辰了,这么冷的天,估计已经冻僵了。那小子一张脸青如蓝靛,像城隍庙里的小鬼似的,偏偏嘴巴里还不停念叨说,有紧急要务陈上,说是孙淡今日从内书堂出来又去了西苑的另外一个地方。鬼才相信他的话。干爹你什么样的人物,不说日理万机,千机百机总是有的。儿子们怎么会让他来干爹面前说疯话叨扰?”

“孙淡!”黄锦两只眼睛紧紧看着阮大防:“你亲耳听见他说这个名字?”

阮大防:“这天下间还有第二个孙淡吗,儿子看那陈洪是真的疯得厉害了。说起疯话来,只顾嘴不过心。”

“你就当他说的是疯话?”黄锦语气有些发冷。

阮大防还没意识到什么,“干爹,连向你老人家借钱的话都说得出来,这人也真是无知到无畏,不是疯子还是什么?”

黄锦不再说话,猛地一纵身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手脚麻利地系着裤腰带。

另外一个太监发现黄锦的异样,知道阮大防要糟糕,不住给他递眼色。

可阮大防依旧懵懂不知,反问:“干爹,你不是要上床安歇了吗,怎么又穿起了衣服?”

黄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突然问:“伙房里还有没有热汤?”

阮大防:“应该有吧。”

“多放点姜,给外面那个陈洪灌下去,等他身子暖和了,传进来进我。”这回,黄锦转过头去对另外一个太监说话。

“是,儿子这就去传陈洪进来回话。”另外一个太监慌忙跑出屋去。

“干爹……你要见陈洪?”阮大防怔住了。

黄锦冷笑着转头看他:“怎么,你也想问咱家为什么?”

阮大防发觉不妙,额头上突然有黄豆大小的汗水纷纷落下。

黄锦:“阮大防,咱家本以为你也是个机灵鬼,又喜欢你懂得侍侯人。可咱家身边的人不能都是马屁精,真遇到大事,却一个也不顶用。咱家也用不起你这个聪明人,我记得你以前是浣衣局的吧,收拾收拾,任究回那里去吧。”

阮大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嘶声问:“干爹,儿子究竟有什么错处,就算是死,您老也让我死个明白呀。”

黄锦冷笑:“你也知道咱家吃过孙淡那厮不少苦头,这口气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今日孙淡去内书堂教书,午饭后本该回家去的。可他却还在西苑呆了两个多时辰,这么长时间究竟去哪里里,却甚是要紧。咱家也找人问过,可说来也奇怪,竟没有一人知道。咱家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也没胆子说。你说,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权势让西苑的人战战兢兢守口如瓶?

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或者是没带脑子?陈洪说他知道孙淡去哪里了,就算他说的全是疯话,总归有一线蛛丝马迹可寻。你可好,得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来回,反让陈洪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真冻死了,咱家寻谁问去。

你说,像你这种没用的东西,咱家能用吗?”

阮大防这才知道自己得罪黄锦的原故,站了起来,赌气地朝外面走去:“干爹既然不用儿子,儿子这就到外面跪死过去。”

“站住,来人了!”黄锦一声低喝:“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险些误了咱家大事,打他五十棍。”刚才一急,又有一丝尿液体渗出,黄锦焦躁得想杀人。

“是。”门口抢进来两个太监,架着阮大防就走。

阮大防大声哀号:“干爹饶命,干爹饶命。”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卧底(二)

等阮大防被架出房间,随身侍侯的太监更是拘谨,有些畏惧地站在那里。

“把灯弄亮一些儿。”

“是,干爹。”那个太监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铜剔,剔了剔灯心,屋中顿时大亮:“干爹,是不是要换宫装?”

“不用了,等下见过陈洪咱家就要上床安歇,无需那么麻烦。”

屋中再次安静下来,黄锦穿着便服走到书桌前有看了几页宗卷,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只觉得那些文官们写的奏折一个比一个还朗朗上口,可一个比一个让人难以琢磨。而内阁的票拟也是刁滑,大多以一句“可交部堂酌情办理”。这个酌情二字究竟该如何斟酌却值得考量,司礼监有能怎么批示呢,难道照例批上“准予”二字?

说起来,自从进入司礼监之后,黄锦一直同一众内相门相处得不够融洽,那些老人们也抱着不合作的态度,若自己手下也有几个能派上用场的饱学之士就好了。做了掌印太监之后,黄锦也不是没有在各大衙门安插自己的人手,可有才能的人他也笼络不上,听话的乖觉的却大多是草包,这也是一件很让人无奈的事情。

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公文,这个时候,陈洪被先前派出去的那个太监领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整洁的宫装,虽然还是满脸的青肿,可他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却很精神。黄锦仔细端详着陈洪,这才突然发现其实这小太监五官倒也端正,若真有几分本事,倒不是不能用。

因为陈洪先前说他知道孙淡今天从内书堂讲完课之后去了那里,这事关系重大,黄锦虽然草包,却并不愚蠢,立即嗅觉灵敏地意识到其中的不对,这才对陈洪上了心。也不换上官服,摆出一个很随意的姿态接见陈洪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太监。

大明朝有官服不得参拜便服的规矩,陈洪见黄锦如此随意,也不能跪拜,就深深刻一揖:“儿子陈洪见过干爹。”

黄锦右手虚虚一扶:“咱家看了许久奏折,正打算歇了,也没换衣服,你就是陈洪,什么时候拜在我门下的,咱家不太记得了。”

“是,儿子就是陈洪。”陈洪抬起头看着黄锦:“干爹忘记了,上次你就任内书堂管事的时候,随意在人群中点了十几个学生,儿子恰好就在其中。”

“哦,是这样啊!”黄锦摸了摸鬓角:“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你坐下回话。”

“谢干爹。”陈洪很从容地坐在黄锦身边的椅子上。

黄锦见陈洪并不局促,心中不觉暗自点头:此子淡定随意,倒也有几分外间读书人的风采,却不知道下午的时候怎么会如失心疯一样。不过,这人总有失态的时候。他为了他母亲的事情,弄点连脸都不要了,倒也一片赤诚孝心。此人事母至孝,品性倒也纯良。若真有本事,倒也不妨大用。

黄锦先入为主,对陈洪倒有了几分好感。

其实,黄锦是陈洪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说不紧张那是假话。刚进屋的那一刻,他已经吓得心脏不住乱跳,几乎无法呼吸。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孙淡所说的一句话:“上位者也是人,虽然他们也需要听话的人,可更需要有本事的人。什么才是有本事的人呢,这需要长期接触之后才能有所了解。可是,要想在第一时间让别人认为你是一个能用的人,你就不能显出丝毫的紧张和拘谨,你越从容,越容易让人以为你深藏不露。要想打动黄锦,你就不能怕他,你越怕,他越瞧不起你。”

这也是孙淡所教授的人际关系学的内容。

想到这里,黄锦一咬牙,心中发狠:人死鸟朝天,又不是上刑场,我怕什么?他黄锦一个脑袋两只眼,咱陈洪也有眉有目。他黄锦胯下没卵子,咱陈洪也受过那一刀。都是爹生娘养,怕他何来?

如此,他的心也静下来了。

在大明朝的官场上,待人接物的每一种形式都代表不同的内容。黄锦身穿便服,光着一双脚坐在陈洪的面前,并毫不在意地让他看到自己刚换下来的亵巾,这是最心腹的手下才有的待遇。

陈洪这才知道黄锦对自己所带来的这个消息极其重视,也可见孙淡在黄锦心目中的重视程度。如果自己所带来的消息真的有用,立即就会被黄锦当成一等一的心腹之人。反之,只怕今天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心情虽然未免有些波动,可陈洪本就是不奢遮的性子,只用镇静的目光盯着黄锦。

良久,黄锦才斟酌着语气道:“陈洪,你刚才说你知道今天中午孙淡从内书堂出来之后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去见了一个要紧的人。咱家就奇怪了,整整一个下午,孙淡就好象土行孙一样消失无踪,怎么查也查不到,难道他真飞天遁地了不成,又或者是有人知道,却不敢说?”

陈洪点点头:“干爹说得是,那孙淡又不是孙猴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事行反常即为妖。”

黄锦咯咯地笑了起来:“孙猴子?你这个形容倒也贴切,痛快,痛快,说吧,孙淡下午去见谁了?”

陈洪故意淡淡一笑:“干爹,西苑的大人物左右就那么几个,止不过是内阁几个阁老和司礼监的几个内相,孙淡若要见他们,自可大方过去就是了,犯不住鬼鬼祟祟的怕人知道。所以,他要见的肯定是西苑外面的人。干爹,你想想,今日究竟有谁来西苑,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黄锦眼睛一亮:“外面来的人,陛下那边我一直都在随身侍侯,还有一个……”他面上的表情生动起来。

陈洪:“干爹果然英明,孙淡今天下午去了豹房。”

“豹房!”黄锦的瞳孔开始收缩了,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陈洪,眼睛里倒印着烛光,里面有两团小火苗在跳动:“消息可确实?”

陈洪:“干爹,陈洪是你的干儿子,怎么可能骗你。中午的时候,毕云来内书堂传孙淡。儿子因为是你的人,尾随他们走了一段路,发现这二人去了豹房。儿子若有半句谎言哄骗,天打五雷劈。”

第二百八十章 卧底(三)

黄锦也顾不得脚下冰凉,猛地站起身来,就那么赤足站在冰冷的地砖上,咬着牙,再次重复这个问题:“真的去豹房了?”

陈洪:“干爹,孙淡确确实实去了豹房。”

黄锦就那么光脚向前走了一步,径直走到陈洪的面前,恨声问:“陈洪,你可知道豹房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陈洪忙站起身来:“回干爹的话,豹房乃是先帝在世时听政的地方。如今,那里没人打理,也看不到一丝儿人影。”

黄锦冷冷道:“今日,皇后娘娘莅临西苑,就住在豹房之中。如此说来,孙淡是去见陈皇后了。”

陈洪:“干爹,豹房儿子也进不去,那地方也有人值守,儿子当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黄锦点点头,阴沉着脸,说:“如此说来,孙淡是去见陈皇后了。陈洪,我且问你,你说,陈后为什么要召见孙淡?”

陈洪:“干爹心里自然是明镜一样,又为什么来问儿子。其实,您老人家应该已经猜到了,那陈皇后肯定是想笼络住孙淡。”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陛下宠爱张贵妃,那陈皇后眼见着就要失势了,心头着急啊,想找人帮忙了。你说,孙淡会投到陈皇后的门下吗?”

陈洪挤出一副笑容,道:“回干爹的话,若是那孙淡去了说几句话就走,就没有投入陈后门下。可现今儿的事实是,孙淡去了豹房一呆就是一个下午,随行的还有毕云毕公公。宫里的人都知道,毕公公如今是陈后的人了。如此看来,孙淡确定已经投到陈后的门下,参与后宫之争了。”

“应该是这样吧。”黄锦慢慢走到窗边,坐到炕头上,悬着一双赤脚挂在空中,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喃喃道:“这下有些麻烦,孙淡就是一个孙猴子,猴精着呢,一肚子坏水。有他在旁边出主意,咱家和张贵妃可有得头疼了。虽然如今贵妃娘娘也笼络住了张璁这个大名士,可他却不能随意出入宫禁,不能让他随时给咱家出主意。再说了,他张璁心高气傲,是个不好相处的,他那种大名士,眼睛都生到头顶上去了。绝对是看不上咱家的,咱家也不去受那种气。”

陈洪慌忙上前,单膝跪在地上,拿起黄锦放在炕头的袜子小心地给他套了上去。

他心头洞若观火,已经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后宫的残酷斗争之中。

不过,陈洪心中并不害怕,不但不惧,反有一种强烈的期待。作为后宫中的普通宦官,不可能像文官们那样靠熬资历熬出头来。而宫廷历来都是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要想一飞冲天,就得跟对主子。像黄锦就是因为跟着今上,这才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皇帝春秋鼎盛,如果不出意外,黄锦的荣宠还能持续个几十年。皇帝那边自己是别想的了,只能在后妃们那边寻门路。

陈洪性格倔强,可并不是笨蛋,先前只所以向黄锦借钱,那是因为他一想到母亲的眼睛,关心则乱,这才做出不可理喻的傻事。

此刻听到黄锦不加掩饰地将内宫中的争斗在自己面前一一说来,陈洪眼前一亮,好象看到了条金光大道。如今,黄锦和张贵妃互为同盟。自己就算投在黄锦门下,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孙淡、毕云、陈后的阵营则不同。孙淡是外臣,而毕云已然年老体衰,若陈后得势,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上位。

一想到这里,陈洪心中火热,不觉对孙淡感激涕淋。

实际上,在真实的历史上,陈洪后来做到司礼首席秉笔太监,东厂厂公,大内中的第二人。他性格暴躁,打起人来特别狠,是一个铁碗人物。这样的人性格坚定,又有强烈的功名心,一旦给他机会,选择到适合自己的道路,就不会松手,也不会中途退却。

穿好了袜子,黄锦总算将恍惚的眼神从窗外收回来,落到陈洪的身上:“你很好,不错。有眼力,有胆量,也懂得做事,咱家身边还真缺一个你这样的人物。”

陈洪如何不知道黄锦是看上自己了,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猛地跪在地上:“儿子愿为干爹效死!”

陈洪跪在黄锦身前,距离黄锦的两腿之间只相距一尺,屋子里有挺暖和的。黄锦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无孔不入地袭来,让陈洪恶心得直想吐。

他心中暗骂了一声:老屁股虫,尿鳔精,总有一天小爷要把你的头拧下来扔茅坑里泡个三年。

黄锦虽然觉得应该给陈洪一点奖励,可他还想考察一下眼前这个干儿子究竟有没有真本事。若有真本事,自然是要大用。若也是一个只懂得溜须拍马的泯然众人,随意赏他二两银子打发掉就是了。

黄锦伸手抓起炕上小几上的一份奏折就扔到陈洪面前:“你看看,然后替我批红。”

陈洪大惊,战战兢兢地捧起那分奏折:“干爹,儿子不过是一个没品的内侍,这等军国大事,儿子可不敢看。”

黄锦横了他一眼:“咱家叫你看你就看,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陈洪这才凝神朝那份奏章看去。

这分奏章是蓟辽总兵写来的,大意是如今正值隆冬,边关士卒中有不少生了冻疮,也不少人受了寒病倒在床,士卒战斗力下降厉害。还请朝廷派出郎中,并拨下药材。

奏章后面还附带着一个药材清单,林林总总,有上百样之巨。从珍贵的人参鹿茸到柴胡川贝,不一而足。

内阁的票拟很简单,就一句话:着户部拨款,工部采购。

陈洪心中大概计算了一下,若全依了蓟辽总兵官的请求,所需费用乃是一笔浩大的数字。且不说国库中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光着工部去采购,也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

陈洪略微一想,道:“干爹,若准了内阁的票拟,只怕有大麻烦,开销巨大不说,只怕这个口子一开,就变成了常例,如此一来,国家凭空多了一大笔开销。”

黄锦道:“咱家怎么不知道这些,只不过,蓟辽总兵说的又都是实情,若不管不问,只怕要受到御使的弹劾。咱家也是为难,你瞅瞅,然后提出你的看法。”

陈洪心中苦笑:“你们几个大员之间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老子可想不出好法子来。若我真有办法,也不可能做这个小太监了。”

陈洪也知道,要想顺利打进黄锦的宦官体系内部去,这道关必须过。

正为难中,他心中突然一震,想起孙淡今天上午教授医道学问时所说的一番话。

现在,直接将他的话搬过来不就成了吗?

陈洪:“干爹,依儿子看来,这事也不是不好处置。你看这份清单上,从人参到车前草都有,品种杂乱不说,有的药材士卒们也用不少,反倒便宜了军官们。看到这么多药材,难免不会有人打小算盘。再说,军队中士卒都是青壮年,平日间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大病,真得了大病,直接就开销出军队了,也用不着朝廷费神。所以,在儿子看来,左右不过是外伤和风寒感冒之类的小病。真要用药,左右也不过是金疮药和柴胡之类。如此一来,军队的用药完全可以由朝廷统一提供相应的成药。如此一来,只需少量的费用,就能供应边关大军所需。”

黄锦一拍大腿:“着呀,这个法子好,即为朝廷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也不至于寒了边关士卒之心。陈洪,亏你想出这么个好点子。就照这个意思批红吧。”

“是,干爹。”陈洪知道这一关已经过了,定了定神,捧着奏章来到案前,沾了点朱砂,用标准的馆阁体写下了批示。

实际上,陈洪这个思路来自孙淡。白天说医道的时候,孙淡说过一句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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