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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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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跳板上的几个武士这才慌忙身手去拦,可也不知道王漓使了个什么障眼法,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人已经到了朱厚熜面前。

黄锦和陆家父子这才骇然变色,同时伸手抓去。

陆炳且去说,他年纪尚小,可武艺也算不错。至于他父亲陆松则是王府侍卫统领,湖广有名的高手,而黄锦一身功夫也极其老辣。

三人同时出手,拳风爪影铺天盖地而去,将王漓笼罩其中。

那王漓也不还手,微微一笑,一团白雾从身上涌出,人也不见了踪影。

三人的招式都落了空。

朱厚熜心中吃惊,正要说话,肩上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这一记惊得他浑身冷汗,回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个道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已经跑到他身后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孙淡的大势

从王漓上船,到与陆、黄三人过招,最后伸手拍在朱厚熜肩膀上,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眨眼功夫。

朱厚熜固然心中大骇,若来人是刺客,只怕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

而陆、黄三人则是武学大家,陆松且不说,乃是湖广有数的高手。那黄锦的武艺虽然比起陆松来略低一筹,可手下功夫也以速度见长,自认为单就出招速度而言,在天底下也能排进前几名。可上次在京城遇到朱寰,被人刺得全身是伤不说,这回碰着了王漓,更是连人家衣角也没碰到。王漓的身形当真是如鬼如魅,摄人心魄。

但就速度而言,王漓已稳居天下第一,不愧是全真掌教,可敬可畏,可震可怖。

不过,一听他自报名号说自己是白云观的王漓,朱厚熜心中大喜,忙转身拱手,道:“原来是王神仙,本王以前也听过你的名字,心向往之。只可惜一直无缘见面,却想不到今日在这种情形下与仙师见面,让本王不胜欢喜啊!孤这几日刻苦精进,在修行上还有许多疑难向找人请教,还请王神仙不吝指教。”

王漓微微颔首,含笑道:“好说。”

他独自站在船头,宽大的道袍在江风中猎猎起舞,看起来直欲要羽化登仙一般。

众人刚才见识过他的厉害,都心中震摄,久久没人说话。

惟独有一人心中恼怒,此人就是大明朝的礼部尚书毛澄。他乃是道德君,格物致知了一辈子,对这种怪力乱神的家伙最上看不上眼。听王漓自报家门是全真的道士,鼻子里哼了一声:“王漓,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字。你不在白云观跑我们这里来做什么,究竟是何目的,是谁指使你的,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毛尚书这段时间车舟劳顿,迎接的又是未来的天子,精神高度紧张,整夜整夜失眠,肝火极盛,见王漓做高人状,心中先自警惕,说话的语气也非常生硬:“来人,把我给我轰下船去!”

陆黄三人没得到朱厚熜的指示,皆站着不动。

而朱厚熜则叫道:“毛大人,不可!”

毛澄大怒,一伸手抓过去:“好个妖道,还反了你了!”

王漓也不躲避,笑吟吟地看着毛澄,任由他将自己抓住,又突然说了一句:“大人平日进食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咀嚼困难,舌头转动不灵?”

毛澄一呆:“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有一道火光一闪,眼前的王漓不见了。

毛尚书一呆,刚才他抓住王漓的时候明明将吃奶的劲都使出了,这个王道人怎么说脱身就脱身了。

低头一看,右手却抓住一个纸人,上面有朱砂画了一道鲜红的神符。

这一下将毛尚书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慌忙将手中纸人扔到甲板上,面色白得吓人,嘴唇也颤个不停。

不但是他,连陆、黄等人也被惊得同时退了一步。

朱厚熜看到这惊人一幕,神色大为激动,禁不住高喊:“好漂亮的一手五行遁法,仙师果然是一个有大神通的人。”

王漓笑眯眯地看着毛澄:“大人这种症状是气血旺盛之状,平日间多菜少肉,日积月累,终于种了病根。不过,也不用害怕,大人只需每日子时以舌抵住上颌,待到津生,然后吞服,自可徐徐化去身上病灶。依贫道推算,大人还有十年阳寿,若依我的法子,常饮玉液,或能增寿一纪。”

刚才毛澄手伸过来的时候,王漓用常人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飞快地用手指凭了一下他的脉象,又看了看他的气色,立即将毛尚书的身体状况摸了个门清。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王漓本就精通医术,而像毛澄这样的中老年人,身体已经老化,身上很自然地带着病灶。

“妖道,妖道!”毛澄大怒,可因为被王漓这手道法给震住了,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拂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王漓这一手露得漂亮,朱厚熜神情更是兴奋。他笃信神仙术,从小炼丹食气,对长生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狂热,见毛尚书离开,再没人在自己面前碍眼,忙恭敬一施礼:“仙师大老远从白云观来见本王,却不知道有何指教。孤何德何能,竟能得见仙颜,不胜欢喜。”

王漓心中暗自点头:看样子,孙淡说得好。要想推广我全真,要想走上层路线,必要的手段还是需要的。刚才这几手不入门的江湖戏法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只要蒙上道术的外衣,却也能糊弄人。

“大王客气了,贫道前几日在白云观打坐炼气,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德州这边有真龙取水之兆,想必这个兆头要应在大王身上。王漓这才赶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想给大王带一句话,说完就走。”

朱厚熜:“还请仙师舱中说话。”

王漓点头:“大王请。”

进了舱,分宾主坐下,王漓也不提那事,只同朱厚熜说了一会道法。

朱厚熜以前学道,大多是自己摸索,虽也找了些道士指导,可那些人的本事和修行比起王漓来乃是萤火与浩月之别。

拿后世的话来说,习惯了同小学生交流,突然同大学教授切磋,还真有些不习惯。朱厚熜只觉得王漓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只言片语每每发人深醒。

这一谈,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

等王漓闭上嘴,说:“今日就说到这里,贪多嚼不烂,道法一道,讲究循序渐进,不可一味精进,如此,反离大道越来越远。贫道能与大王结识,也是你我的缘法。”

朱厚熜心中欢喜,见王漓有离开的意思,忙问:“仙师,本王还有一事请教。”

王漓:“大王请问。”

朱厚熜:“本王修炼的是方仙术,讲究的是炼丹食气,不知仙师可有仙丹赐下?”说着话,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王漓。

王漓微微一笑:“万千大道,归结成一句话:不过是求一长生尔。丹药也是一种方法,不过,丹药需要一定的修为配合,若境界不到,就算是再好的龙虎金丹,也是大毒之物。大王也是有一定修为的,你大概也读过药王孙思邈的《千金方》。”

“是,读过。”

“当初,孙仙人年轻之时也狂信过丹鼎之说,曾经入山炼丹。一番辛苦之后,药王提炼出极为晶莹纯净的八面体结晶。药王乃是有大修为之人,什么样的仙丹对他来说自然是大补之物。不过,普通人服了,却是穿肠毒药。”

“那又是为什么呢?”不但朱厚熜,连在座的陆、黄等人都听入了神,禁不住出言询问。

“因为。”王漓轻轻一笑:“因为那粒仙丹究成分而言却是极为精纯的……砒霜。”

“啊!”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王漓收起笑容,淡淡道:“以孙仙人的修为,再厉害的毒药也能化掉,不但不为其所害,还能增进法力。可常人的肉身丹鼎能与孙思邈相比吗?所以,贫道以为,境界修为不到,仙丹一物还是少服为妙。”

话说到这一步,可朱厚熜还是不死心。他一脸热忱地看着王漓:“王仙师,本王也常年服用神仙方,虽说也有时感觉不适,可一旦药力化开,却极为受用。且,本王修为境界虽低,可普通仙丹却也能消受得了。还望仙师未必赐下丹药,助本王提升修为。”

王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心中也是为难。全镇不像龙虎山的修行人,以丹药求道,日常只打坐炼气,讲究的是心境的磨练。看样子,今天给拿些干货出来是打动不了兴王的。而这一切也在孙淡的预料之中,来之前,孙先生就说过兴王求道之心最是热切,可若以长生术求进,日后恐有后患。

一旦他吃药吃出问题了,不但他王漓,连全真也脱不了干系。

这也是丘处机真人当初见了成吉思汗,闭口不提长生术的缘故,怕就怕给全真引来无妄之灾。

因此,这所谓的仙药是断断不能给他的。

当然,不有所表示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来之前孙淡早有准备,也和王漓商量好了细节,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于是,王漓只得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从袖中抽出几页写满字的纸来,珍而重之地递过去:“这是一篇关于修行人饮食方面的法门,若大王依此法实行,不说是与天同寿,长生不老。可只要配合上一定的内丹修行,长命百岁还是有可能的。”

朱厚熜大喜,也不去拿,先在黄锦端过来的铜盆里净了手,这才恭敬地接了过去,道:“从古到今,人生七十古老稀,能够长命百岁者却是凤毛麟趾。若仙师这个丹方能让人活到百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仙家上品丹药。”

他接过丹方,入眼就是漂亮的瘦金体,口中先赞了一句:“仙师好漂亮的字,当真是银钩铁划,仙气逼人呀!”

王漓笑笑:“这个方子却不是我写的,说起来,此人大王一定听说过。”

“是谁?”朱厚熜一呆,又看了那张仙方一眼,不觉失声念道:“《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漓缓缓地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孙淡孙静远,我朝年轻一辈的士林领袖。”

“啊,是他,他同仙师认识?”朱厚熜大觉意外。

不但是他,连坐在一边旁听的陆炳等人也是精神一振,那黄锦更是神色大变。

“认识,老朋友了。”王漓一想起孙淡就嘴角含笑:“孙静远如今正在我白云观藏书楼读书学道,这道仙方就是他在读了我全真重阳祖师和丘真人的遗作之后提炼总结出来的。其间,与贫道也探讨过许多次。如今,第一卷总算付梓,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东西。”

说到这里,王漓故意感叹一声:“不愧是孙大才子,道法修养精深,贫道也是很佩服的。”

连王漓这样的全真掌教都极力称赞孙淡在道学上的学识,让朱厚熜大为惊讶:“孙淡也懂黄庭道德,他不是学佛的吗?”一想到孙淡在《西游记》上极尽贬低道家之为能事,他心中就有怒火升起。

王漓道:“孙静远不但学佛,也是儒学大家,在道法上的修为也极为高深,学贯东西,融会百家,只有这样的人才当得起大儒二字。”

朱厚熜有些意想不到,讷讷道:“那他怎么写《西游记》贬低我教的神仙术?”

王漓哈哈大笑:“大王此语差矣,也就一本演义书,当得了什么真,骗钱花的。据我所知,孙淡当初家境贫寒,靠着写这本书才勉强完成学业。一个人说什么不要紧,关键要看他做什么。”

朱厚熜点头:“也是,本王也就是有些生气罢了,我且看看他这个丹方上写的是什么?”说完话就埋下头仔细地读了起来。

黄锦本最近不断在朱厚熜身边说孙淡坏话,心中有鬼,此刻正侍立在他身后,就伸长了脖子偷偷看去,只看了两眼,就小声说:“什么呀,这哪里是什么神仙方,根本就是胡言乱语。”

“也不是,本王觉得挺有趣的。”朱厚熜却不这么认为,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道:“你看这段:能用食平疴,释情谴疾者,可谓良工,长年饵生之奇法,积养生之术也。夫为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乃不愈,然后命药。”

什么意思呢?就是要能用食物把病给解决了,才是好医生。行医的人,应该先知道这个人的病因在哪儿、知道他为什么犯病。先用食物调治,如果不愈,再用药。所以“药王”孙思邈一直强调的是用食调,而不是用药。

“这个方子虽然不是长生方,却是道家性命修养之法,上合天理,又难得深入浅出,倒也有些道理。”

朱厚熜不住点头深以为然。

老实说,这本书中的道理并不精深,可其中有不少现代医学的理论,这一点却不是古人所没见识过的。如今被孙淡信手抄来,换成白话,倒也很能忽悠住人。

而且,这篇文字有理论,有事例,很能蒙蔽人。

文章摘自后世的畅销书《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后世畅销书在写作手法和抓人眼球方面的手法在经过出版业这么多年市场化的洗礼之后,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手段,不知不觉中就让读者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住,并奉为金科玉律。否则,当年也不可能出现那么多诸如:打鸡血、甩手疗法、拍手疗法、红茶菌和后来的气功热什么的。

虽然这书后来本证明是一个大忽悠。可现代人那么精明也能被忽悠住,要想哄骗几个古人,还不是举手之劳。

连王漓这样的大家,当初在看到孙淡写出来的这篇东西时,也被震得发呆。后来仔细一想,却无一不是错漏。

他以前看了也觉得好笑,心道:这孙大才子学问那是没说的,可越是有才的人骗起人来也越是厉害。连自己这种成天修道的人也几乎被他绕了进去,换成普通人,只怕还真要被他给糊弄了。看起来,此人比自己更适合做教宗推广工作,若全真有这么一个人物帮着推波助澜摇旗呐喊,就算不走上层路线,几本这种大白话书一出,也能骗得不少人进白云观烧香花钱。

而且,这书就算骗了人也没什么。反正通篇不过是教人如何吃饭睡觉,就算你成天吃绿豆,也吃不死人,最多是肚子涨气厉害些,放的屁多些。总比让读者胡乱去吃所谓的仙丹安全得多吧?

还有,书里也叫人吃茄子。那东西本就是素菜,多吃对人也是有好处的。

当然,朱厚熜在读这篇文字时被里面看起来好象很玄奥的现代医学理论所糊弄住,却没想到这本书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吃绿豆。

也实在是太简单了些。

古往今来,吃绿豆的人多了,可还真没听人说吃绿豆吃成人瑞,甚至吃成神仙的。

他也不过是被孙淡用文字和现代畅销书的写作手法不知不觉地给绕了进去。

黄锦在后面虽然看得脑袋一团迷糊,可他一心要打压孙淡,自然有进一进谗言:“大王,这书,奴才看着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讲如何吃,根本就不是什么仙方。”

朱厚熜已被孙淡的文字深深吸引,闻言心中不快,放下手中的稿子,冷冷地看了黄锦一眼:“黄伴,修行说到底不过是教人如何吃饭睡觉,如何天人合一。你不是修行人,太深的道理我就不同你讲了。这篇文章连王仙师都交口称赞,难道你比王真人还内行?黄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胸狭窄了些,见不得别人比你强。最近你老在孤面前说孙静远的不是,本王下来想想就觉着有些不对劲。”

这话已经有些诛心了,黄锦满头冷汗,就要跪下去。

王漓不愿让黄锦太难堪,毕竟,大家将来都是要打交道的,便伸出手扶住黄锦:“黄公公不是修行人,不懂这其中的法门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孙淡这篇文章也是专门为道学入门者写的。”

“哼,黄伴,本王也不怪你,下去抄这篇文章一遍,好好体会一下修行的妙处。”

“是是是。”黄锦慌忙捧了那篇文字离开,临走时感激地看了王漓一眼。

朱厚熜语气缓和下来:“黄伴,去同张妃说,让她熬一锅绿豆粥,本王今天要好好受用。”

“是。”黄锦不住擦汗。

朱厚熜看了这几页文字,意尤未尽:“仙师,怎么就这几页,还有没有。”

“没了。”王漓笑道:“大王若想接着读下去,将来进了京城,自向孙淡讨要。”

“对对对,等朕……”朱厚熜察觉到自己失言,顿了一下:“等孤进京,着人叫他把后面的呈上,再着人印刷成书,也好日夜研读。对了,这书的名字不好,得换一个。孤看,换成《四时仙食录》可好。”

“不错。”王漓站起身来,“贫道今日见来大王,也算是结了一个倒缘。此间再无他事,就告辞了。”

朱厚熜大觉失望:“仙师这就要走,孤修行上还有些难题想请教呢?”

“以后有缘在见吧。”王漓笑笑:“对了,孙静远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大王,请大王屏退左右。”

朱厚熜一楞:“这里都是我最贴心之人,仙师有话直说。”

王漓微微颔首:“孙静远让我对大王说:大王进京城的时候,百官已经商议好了,让大王走大明门,进奉天殿。”

朱厚熜一张脸变得铁青,良久才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这些小人,都该杀。孙先生还说了什么?”

“孙静远自然有应对的法子。”王漓将孙淡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朱厚熜听问,沉默半天,这才站起身来,朝北方深深一揖:“王仙师,你回去见了孙先生之后,请帮本王带一句话:先生大恩,本王没齿难往,日后还有仰仗之处,还望不吝指教。日后,定成全他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听到他这么说,陆松、陆炳父子骇然对视,这才知道孙淡在未来天子心目中发分量重到这等程度。

朱厚熜:“请王仙师见了孙先生,再说一句:朝廷八月将开恩科,请他务必连过三关,为国家效力。”

“是,贫道去也!”王漓一点头,转眼就从船舱中消失不见。

须臾,岸上传来他豪迈洪亮的歌声。

朱厚熜感叹道:“果然是一个有大修为的仙人啊,将来孤进了京城,定下诏让他入宫供奉。”

说完话,他面色转为阴沉:“一定是杨廷和干的。”

陆松、陆炳父一时跟不上朱厚熜的思路,禁不住问:“同杨首辅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看孤年纪小,想控制本王,好弄权。满朝官僚,都有着同样的想法。当初,他们也是看本王年轻,好控制,这才让孤做皇储的。”朱厚熜怒道:“好,就依孙先生的意见办,到时候,我们的态度强硬些,看谁最先服软。若这一关我们软弱下来,以后还怎么管理朝政,我不成他们的傀儡了?”

陆家父子不敢说话。

朱厚熜看这大运河奔腾不休息的江水,喃喃道:“静远先生,你可要中进士啊。孤如今势单力薄弱,需要有你这么一个能人出谋划策。”

陆松沉吟良久才道:“大王,我听人说孙淡同杨慎交情颇深……”

朱厚熜打断他的话:“文人士子之间的事情你不明白的,私交是私交,公谊是公谊。政见和私人感情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两回事,分得清的。当初,苏家三父子同王安石在朝中势成水火,可并不妨碍他们做朋友。”

远在北京的孙淡这一招已经完全把自己在未来皇帝心目中的恶劣印象扭转过来了,他当初之所以这么干,为得就是在未来的议大礼政治风暴中赢得先机,倒不知道黄锦在皇帝面前说自己坏话。

不过,孙淡这一步取的是大势,把握住了大势,就算有些须坎坷和挫折也不值得一提。与孙淡作对,就是与大势为敌,必将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

孙淡行的是光明正道,自然无惧阴谋诡计。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秋闱在即,考官已定

琉璃厂位于京师外城西南,同热闹非凡的内城比起来,这里还没得到相应的开发,到处都是荒丘和河岔,满目白茫茫的芦苇荡,风一吹,漫天都是白花。不过,只要沿着大道走上一里路,就能看到一处蔓延的建筑群,贩夫走卒往来不绝,俨然一处繁华的街市。

原来,这里因为地价低廉,加上离内城也近,自从山西会馆在此落户之后,陆续有陕西会馆、山东会馆和四川会馆将总部和仓库从寸土寸金的内城搬迁至此,只在内城保留商铺依旧营业。

因为有这么多会馆搬迁于此,也让琉璃厂一带成为新兴的商业区。

孙淡一直琢磨着是不是也在这里买块地,建一处新宅。据他所知,琉璃厂也是从明朝中叶才开始逐步繁华起来,到现在,更是京城最大的商业区之一。若能在这里买一块地传下去,也算是给子孙后代留了一份资产。

他上次同毕云一起摆了平秋里一道,弄了十万两白银。如今,陆家钱庄那里每月也有几千两银子入项,在京城也算是一个富户。在古代,他也没什么花费,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也花不了几个钱,那么多现银放在手中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置办些产业,炒炒地产什么的。

要做投资,再没有比琉璃厂这里的土地更有增资潜力的项目了。

因此,一大早,他就雇了一辆马车慢悠悠地出了内城,准备找山西会馆的几个奸商帮个忙,看能不能圈一片土地。

时间已经是七月底,天气热得不成,一连十多天大太阳,晒得地面发白,马车一过,就腾起一道高高的灰尘,呛得人直想咳嗽。

一连读了两个多月道藏,孙淡虽然对道家学说还是半通不通,可老庄读多了,性格也比往日要沉稳许多。即便热得心中烦躁,依旧静静地坐在蒸笼一样的车厢中,一脸闲适随意,一张平凡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汗滴。

倒是旁边的陈榕虽然手中捧着一卷《中庸》,可汗水却如雨点一样落下。他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不住晃动,满面都是痛苦之色。手中的书上也撒了不少汗珠,被捏得发了蔫,口中不觉得喃喃道:“这天热得邪性,马上就是秋闱了,到时候进了考场,可有得罪受。”

“树志,心静自然凉。”孙淡静静地说。

“不成不成,我可没静远先生的养气功夫,这心怎么也静不下来。”陈榕用敬佩的目光看了孙淡一眼,心中不觉感叹: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遇到大事,还是心慌意乱。还是静远先生功夫到家,竟如此沉得住气。不过,下个月的乡试,静远先生肯定是会中的。若连他也中不了,那才是咄咄怪事。既如此,先生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啊!

孙淡正自口干舌燥,不怎么想说话,听陈榕这么说,也只轻轻笑了笑,心中却感觉很是无奈。

自从知道自己是孙淡之后,这个陈榕就算是将他给缠上了,成天都跑他这里来讨教学问,态度恭敬不说,还执的是弟子礼,已经将孙淡当成自己的老师了。

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当成老师的感觉非常不好,作为一个现代人,孙淡更愿意拿陈榕当一个普通朋友看待。

因为不胜其烦,加上有思念家人,孙淡索性从白云观般回了石碑胡同的家中。可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没几天,这个陈秀才就坐了车,抱着一大车书籍从白云观赶了过来,死活要同孙淡黏在一起,并说他已经没钱了,想在孙淡这里盘桓几月。

君子有通财之谊,这次顺天府乡试,如果孙淡和陈榕都中了举人,两人就是同年。而同年关系是读书人之间最牢靠的人际关系,有点类时于现代一起当兵的战友情。这样的关系相伴终生,将来做了官也会互相支援互相照应。

既然是同年,吃住在一起,有钱的那个买单,在古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在彼此家中住上一年半载也没什么打紧,这也是当时读书人的基本人际关系法则。

没办法,孙淡只能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安排这家伙住下。上次在白云观他也是一时好心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本以为有了这笔钱,这家伙怎么说也能支撑上一两年,可谁曾想,陈榕一得到钱就全部换成了书,满满地买了一大车,把手上的现银花了个精光。待到囊中羞涩了,这才跑孙淡家里来蹭饭。

遇到陈榕,孙淡也只能徒呼奈何。

对于这样的书呆子,孙淡是烦不胜烦,每每遇到陈榕过来讨教学问。孙淡就随手出个题目让他作文,待到陈榕写好文章,就随口支吾几句了事。

说来也怪,见天一篇八股文作下来,又有孙淡的指导,陈榕的文章越发老辣起来。在以前,陈秀才好歹有几分才气。可被孙淡一通格式、归置等应试教育的体系教育下来,文中的灵气不见了,代之以一股明朝少见的陈腐之气,乍一看来,倒也几分清朝老学究的味道。

而陈榕也越发地呆起来了。

考期已经临近,还有十日就是秋闱,孙淡到无所谓,陈榕已经紧张得失眠好几天了,成天都是哎声叹气,说自己脑子里像是生绣了一般,提笔作文,只觉得笔下生涩,写起文章来也如清汤寡水,自己看着心中生厌,更别说审卷的考官了,估计这一科自己要被刷下来。

孙淡笑着说:“这么写文章就对了,树志你别担心,就按照这种法子写下去,我包你中举。”

对孙淡的话陈榕自然是深信不疑,精神有开始振作起来。这一日,孙淡说要到琉璃厂来买地,陈秀才这段日子读书读得烦闷了,就做了孙淡的尾巴,跟着跑过来看热闹。

听到陈秀才说自己心中慌乱,孙淡安慰他说:“树志别担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考完,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与其现在心烦,还不如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心情。”

陈榕苦笑:“静远先生说得在理,也许是因为实在太热,我心中有些发慌吧。”

正说着话,马车就进了那一片建筑群中,扑面而来的除了滚滚热浪,就是喧哗的叫卖声。听到这一片嘈杂,陈榕就皱起了眉头。

好在,马车拐过一个街角就到了山西会馆之前。

山西会馆门前有一片树林,里面的草地上坐着不少纳凉的士子,都在高声背书。

此时,一阵清风吹来,凉意顿生,让人身心一畅。陈榕有些欢喜:“这地方不错啊,总算听到读书声了。”

孙淡笑道:“再过些日子,这里的读书人更多,等我以后在这里建了宅子,树志兄会更喜欢这里的。”原来,新君继位之后,朝廷颁下恩旨开恩科了。现在是七月底,八月初九是各省的乡试,等到明年二月就是会试。古代交通不便,乡试在本省省会举行到不觉得有什么麻烦,可会试却要在京城举行,遇到偏远省份,路上就要走半年。

于是,很多举人在参加进士科落地之后,大多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京城,等三年后再考。家境好的,直接在京城买房居住,家境贫寒的则寄居在京城各大寺院道观。

当然,也有不少人住在所在省的会馆。

既然能进京参加会试,考生都有举人功名在身,乃是一省的精英,会馆中人对他们也是异常恭敬,不但食宿全免,还担任起举人同老家的联络和协调工作。

也因为有不少举人在未做官前都住在琉璃厂一带,等后来发达,也很自然地在这里买地置产,这也是琉璃厂日后变成京城有名的显贵居所的重要原因。

晋上的代表史记万全见了孙淡自然是恭敬得不得了,听孙淡说要在这里买几十亩地建宅子,立即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自己身上,一定帮孙淡圈一片风水宝地,价格也比市面上要低上许多。至于修建宅子所需要的工人,他也可以帮孙淡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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