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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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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我们还没吃早饭呢,要不,先弄点东西吃?”同这个小姑娘开了几句玩笑,孙淡心情大好,肚子也觉得有些饿了。一回想起后世的油条包子豆汁饺子,口中便分泌出大量唾沫。
“好……我这就弄……”枝娘一呆,搓了搓手迟疑着站起来,却半天没有动静。她的眼睛因为熬夜有些发红,表情有些哀伤。
孙淡这才想起,家中已经没有余粮,前几日就开始举家吃粥。到现在,米缸已经见底,若不是枝娘新织了一匹棉布,今天就要挨饿。在往常,枝娘和自己每日都只吃两餐,其中还和着大量的野菜和糠皮。
一想到这里,刚才才提起的好清新顷刻之间消失无踪,孙淡勉强一笑:“枝……娘,我头晕得很,突然不想吃东西了。还是你说得对,我们还是赶紧出门吧。”吃饭事小,若真被征集去做了远粮的民夫,那才是一场大悲剧。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也不觉得在遇到困难时向人借钱有什么不对。在现代,他信用卡上还有两千多块透支没有补上呢,希望不要给父母留下什么后患。
枝娘点了点头,忙带着孙淡走出门去。
明朝的邹平不大,也就三五条街的模样,说话工夫就赶到万屠夫的铺子里。
万屠夫虽然得了孙淡家的铺子,可他也只有杀猪卖肉一项手艺。因此,在将店铺租给一家米行之后,他又回到了水西门肉摊上重操就业。
万屠夫今天起了个大早,街上还没几个行人的时候就带着两个徒弟杀了一口肥猪,起了边口,招摇地挂在案头。
孙淡虽然鼓起了生活的勇气,但心情还是有些不太美丽,自己新身份面临着一个极大危机不说,家里也穷成这个模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样的新生活自然也没有任何快乐可言,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摆脱贫困。
要想富,得经商。可是,自己前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从大学毕业后就考进了机关,根本没有任何从商经历。让自己写几篇机关公文,应酬几个客人,或许游刃有余,真叫自己摆摊设点,上街吆喝叫卖,陪本不要太快。
再说,经商也得有本钱,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拿得出一文钱的本钱吗?
自己脑袋里倒是装了不少书,可书中却没有黄金屋,变不出黄澄澄的铜钱来。
想得头疼,孙淡也自然而然地把万屠夫给忽略了。
等到眼前这个庞大粗鲁的屠夫一声吆喝,他才从迷糊中醒过来。
“枝枝,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早?咦,孙家小子怎么也跟过来了。”
一个炸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孙淡忙抬头看过去,却见一个手提剔骨刀的黑壮中年人正油腻腻地站在案桌后面,倒把他吓了一跳。黑壮中年人身边,是两个正在忙碌的伙计。
孙淡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见过老泰山。”
万屠夫斜着一双眼睛盯了孙淡一眼:“谁是你老泰山?往日间,你这小子见了我都一副死人脸,哼都不带哼一声,今日怎么转性子了。啊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一大早就看到你这个讨帐精,算是我的晦气,走走走,别霉了我的生意。”
孙淡本是一个好脾气之人,刚穿越到明朝脑子也有些迷糊,可万屠夫口气中的不善还是让他大为恼火,面色一沉正要说话。
一旁的枝娘见势不妙,悄悄地拖了一把孙淡的衣角,道:“见过爹爹,女儿这次来见爹爹是有一要紧事想请娘家帮忙。”
“可是为这孙家小子的事情来的?”万屠夫面色一沉,他挥了挥手中的刀子:“你也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你一年中也回不了一次娘家,这次居然找到我肉铺来,是不是想从我手中借些银子替这小子抵差?”
“正是,还请爹爹暂借二两银子。”枝娘低着头,小声地说。
“混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出息了,打主意打到娘家人头上来了。”万屠夫重重地将刀子劈在案桌上,大声喝骂起来:“我也是背了运,听了媒人的话,将你嫁给孙家。却不想还没过门,孙家痨病鬼就见了阎王,孙家小子又是个没用的废物。不但如此,你家还穷得丁当响。你说说,这三年从我手中帮补过去多少。养你这么个女儿,真是我前生修来福分啊,倒惹得街坊邻里看笑话,快走快走,多看你们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
第五章 借钱
有这么做爹的吗?
孙淡因为一时还没融入这个新身份,还保留着一丝看戏的心思。可万屠夫说话实在刻毒,让他有些听不下去了。
在现代,女儿就算嫁出去了,却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肉。以前单位里有个同事穷得厉害,没办法,只得让老婆一趟趟朝娘家跑,向岳父岳母撒撒娇,说几句好话,几百几千地朝自己兜里拿。
而岳父岳母不但不生气,反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虽然每月都要补贴女儿女婿,可这也说明,他们心中有自己。
但现在听这个万屠夫的意思,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这还叫人吗,虎毒不食子,这三年以来,枝娘可没少吃苦。可这个万屠夫却来一个不闻不问,这样做父母可不太对劲啊。
孙淡有些看不过眼,缓缓道:“泰山大人,枝娘嫁到我们孙家你可没吃亏,我孙家那间大店铺可值不少钱。这三年,你起码得了一百两租金了吧?枝娘好歹是你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别说是人,就算是小猫小狗,在你手头养了十多年,也养出感情来了,更何况自己的亲生女儿?”
万屠夫一愣,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没想到一向木讷寡言老实巴交的孙家小子竟然能说出这翻条理分明的话来,一时辞穷,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爹爹!”突然间,枝娘“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不住磕头,放声哭道:“女儿命苦,也不怨恨爹爹。可女儿既然嫁到孙家,做了人家的妻子。现在孙家已经变成这样了,官府到处征丁去江南,以孙淡的身子骨,只怕走不到地头就要去了。若孙郎有个三长两短,女人孤苦零丁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盼头。若爹爹正可怜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就借二两银子,让我孙家度过这道难关。如今,孙淡服丧期满,可以做工。到时候,不但本金,连带利息一并还给爹爹。若父亲不答应,女儿今日就跪死在这里。”
“利息……九分利……”万屠夫有些迟疑地看了孙淡一眼,心道,看这小子虽然身子弱,可也是有手有脚的。若去做工,一年怎么说也能赚个一两八钱银子。若借钱给他,得些利钱,也是不错。
不过,这小子没什么本事,所借的银子一年之内估计也还不了。利息那么滚下去,他这一辈子都得替自己打工。
有这么个生钱的器物在手,也是不错。
他有些犹豫了。
正在这时,孙淡突然道:“泰山大人原来想放印子钱啊。”
万屠夫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吃孙淡这么一句,怒视孙淡:“小子,我本想发发善心帮你一次的,既然你这么说了,咱也不当这个烂好人,滚你娘的蛋,别挡住我做生意。”
“爹,孙淡他年少不懂事,触犯了你,你大人比计小人过,就不要同他计较。”枝娘突然双目泪流,不住磕头,并大声对孙淡道:“孙郎,你就少说两句,快点向我爹赔罪。”
孙淡摇摇头:“我们今日本就不该来这里的。”他朝万屠户做了一揖,拍了拍身上衣襟:“谢谢,不用借钱给我们了,我另外想办法。”说完,举步欲走。
“小子,走了别后悔!”万屠夫不住冷笑。
“孙郎,别说了。”枝娘突然叫了一声站起来,一把抢过万屠夫砍在案桌上的剔骨刀,横架在脖子上,悲声道:“好好好,既然爹爹你是铁石心肠,我这做女儿的也无话可说。我被你嫁到孙家,你谋夺了孙家的家产。女儿住在孙家,心中有愧,本打算抛下这副皮囊,干净死去。无奈,孙郎重孝在身,需要供养。可现如今,孙淡就要被官差抓到江南。自然是九死一生。女儿本打算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也算尽了一个女人的本分。既然父亲不肯借钱,孙郎也活不成了,女儿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牵挂了。”
孙淡大惊:“老岳丈,快拦住她。”
万屠夫吓了一跳,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最清楚。万枝娘因为是妾生子,平日里少言寡语,一副逆来顺受模样,其实性子最是刚烈。她现在要自杀在自己面前,想来也不会只是做做样子。
此刻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见他这里闹成这样,顷刻之间就围了不少人。
若女儿死在自己面前,不但街坊邻里要戳他一辈子脊梁骨,还得惹上官非。
而且,枝娘如今是孙家的人,一旦死在这里。看孙淡这小子的奸诈模样,断不肯就此罢休。到时候往官府一告,少不得要陪不少银钱,岂不正中他的下怀,他万屠户不但要赔不少钱,反折了一个女儿。
万屠夫忙一伸手抢过枝娘手中的刀子,没住口地怒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合着他人来胁迫老子来了。罢罢罢,就当我养了个白眼狼,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我借给你。去找个保人来,咱们画押。”
枝娘听到万屠夫答应借钱,心中一松,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多谢爹爹,多谢爹爹。”她又悄悄扯了一把孙淡:“还不快谢过我爹。”
孙淡没有动,刚才一幕让他震惊之余,心中也是深深地悲哀。果然,钱不是万能,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不过是区区二两银子,若真从这个买肉的家伙手里拿,只怕要丢尽人格了。
不行,这钱万万不能要。
看孙淡呆在一边不动,枝娘好象明白过来。她尖叫一声,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而下:“孙郎,快跪下谢过爹爹。”
孙淡摆了摆头:“走了。”
说完话,孙淡一挥破烂的衣袖,再不回顾,大步离开。
身后传来万屠愤怒的叫声:“好个不识好歹的小子,等你死在半路上的时候别后悔你今天所说过的话。妈的,你有什么呀,目不识丁,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就算不被抓差,也是个等死的废物。”
枝娘:“孙郎,孙郎,你不要犯糊涂呀,快回来……爹爹,爹爹,借我二两银子吧。”
第六章 官差
一路无语。
回家的路不长,孙淡快步在前面走着,而枝娘则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她本想喊,可路上这么多人,张开嘴,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
孙淡在现代虽然是个二十七岁的准大叔,可自从占据了这具只有十六岁的年轻身体之后,心境也随之变年轻了。刚才拒绝了万屠户的施舍,只感觉爽得不能再爽。走起路来,步子显得特别轻快。
回到家,他得意扬扬地提起瓜瓢,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大口凉水,笑道:“痛快,真痛快,大……娘,你也别生气,犯不着低声下气求人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担心,我能想出法子的。”
没有人说话,屋子中静得可怕。
孙淡回头一看,却见枝娘正跪在孙淡父亲的灵前缓缓地磕下头去。
屋中的气场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孙淡突然有些窘迫:“枝……娘……”
枝娘磕完头,一脸悲戚地看着孙淡:“孙淡,你且跪下跟爹爹磕个头。官差就要来抓你了。此去江南,山高路远,估计你也回不来了。磕下这个头,算是跟你爹告个别。等下枝娘我自用昨夜纺好的那匹布投缳自尽,也免得让人看你我夫妻的笑话。”
孙淡大惊:“啊,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我不是说过不用担心,我会想出办法来的吗?”
“跪下!”枝娘突然站起身来,一拍案桌,像一头小兽一样地咆哮起来:“孙郎,你怎么这么任性啊!”
看着父亲的牌位,不知怎么的孙淡不自在地跪了下去,心中懊恼,暗道:什么呀,不过是一个小女生而已。老子也够郁闷的,白白摊上这么一个未婚妻,你心理难过,难道我就不郁闷吗?我一个大好青年,偏偏要听一个十六岁小女生的教训。
枝娘继续喝骂:“好得很,你是个硬气汉,不想低声下气求人。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不能从我爹爹手头借到钱,你就活不成了。你如今才十六岁呀,这三年我们相濡以沫风风雨雨总算咬着牙关挺过来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三年期满,为妻的本打算在辛苦几年,靠织织补补赚些银钱,在让你摆个小摊,求口饱饭吃。将来再为你诞下一男半女,也算对得起你们孙家。可现在好了,你就要死在半路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说,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对得起孙家列祖列宗吗?”
“枝娘……”
枝娘凄然地摆摆头,“什么也不要说了,本来,我以为我会哭的。可这几年的苦,包括今天,让我把眼泪都哭干了。可是,哭有什么用,只要你在,我总有个盼头。盼着你快点挨过这三年,娶让生一群孩子。如此,我过得也不寂寞了。我知道你恨我父亲,也恨我。可是,和你成亲冲喜和你们家店铺的事情我真不知道啊……到现在,这个盼头没了,我也没活下去的力气了。”
孙淡被她说了这一通心中恼火,他在现代是个成年人,又是个公务员。虽然无官无权,可走出去,好歹也是人五人六,受人尊敬的。现在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教训,心中的邪火再也压制不住,腾一声就涌了起来:“枝娘,这三年来,你的恩情,孙淡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可是,我是男人,男人所思所想,你是不明白的。”
他握着拳头朝前走了两步,走到灵位前,恶狠狠地看着上面的名字:“父亲啊父亲,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吗,是的,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
一阵冷风刮来,吹开薄木板门。
门板哗啦乱响,整个房子也在这一阵狂风中摇晃起来。
枝娘被孙淡面上的狰狞给吓住了,眼前这个同自己相处了三年的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可怕:“你要做什么?”
孙淡站在灵牌面前,身上的破烂衣衫被穿堂风吹得猎猎着响,他大声吼叫:“哈哈,父亲,对,我承认你是我的父亲。我想问一句,这个亲事当初真是你定下来的吗,你觉得冲喜这事有意思吗?”
一想到自己的遭遇,一想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父母。孙淡不觉满面都是泪水,积累了一天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完全爆发了。
风渐渐大起来,忽忽不息,一片灰尘在屋中腾起,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枝娘被孙淡这大逆不道的言行给惊住了,她张着樱桃小嘴,已经发育完全的饱满胸部剧烈起伏,她大叫声道:“孙郎,你不要再说这种混帐话了。快向你爹爹的灵位磕头认错,再跟我去跟娘家人认错。”
孙淡突然一把抓住枝娘的胳膊,狠狠地看着她的眼睛,咆哮道:“枝娘,你是我孙家的人。嫁到我们孙家,孙家的事情我说了算,让我丢弃自尊低头做人,我办不到。”
“我疼,放开我,不要啊!”枝娘终于忍不住大声号哭起来:“孙郎,我不想你死在路上啊,你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的亲人,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要帮你操持家务,我想带大我们的孩子。苍天啊,你可怜可怜我吧,不要毁了我们孙家!”
风更大了,如洪波在屋顶卷过。昏天黑地,飞沙走石,整个县城都笼罩在一片铅色暴风之中。
这是北方特有的沙尘暴。
到出都是百姓的叫喊人,到处都是风暴卷动屋顶的瓦砾声。
站在狂风之中,整间破屋如一条正航行在惊涛骇浪中的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看着手中这个悲伤到不可遏制的女孩子,看着贫穷的家,孙淡一声长啸,久久无语。
狗日的穿越,狗日的明朝,真他娘受够了!
“孙郎,我怕,屋子要塌了,我们都会死的!”枝娘再也无法承受,突然扑进孙淡的怀里。
“去无可去,躲无可躲,哈哈,老天爷也在跟我较劲!”孙淡大声笑着:“我累了,我真累。罢了,就这个样了,就这样坐以待毙吧!”
“我还怕,我好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就这么相互拥抱着站在屋中。
灰尘在屋中肆无忌惮地飞扬,然后又沙沙落下,落了他们一头一脸。
风渐渐平息下来。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呸呸!”几声,有几个人的声音传来。
“这风沙大得,二十不遇,我还是在六岁的时候遇到过。”
“水捕头,合该着你我倒霉出这趟公差,刚走到地头却遇到这阵邪风。我的娘诶,刚才险些把我吹到天上去了。”说话的人不断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有镣铐叮当声传来:“等下抓到孙家小子,非拿他好好出气。”
另外一个被称为水捕头的人笑道:“不可卤莽,孙家小子也是个刚烈性子的人,等下真出了人命,见了上司须不好交代。近日,知县老爷催丁催钱像催命一样,完不成他给的那个数,你我弟兄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刚烈个屁,我看是懦弱。怕在路上吃军汉们的折磨,来个一死了之。他死不要紧,还害我背上一个坏名声。”
水捕头笑了笑:“老四,你平日间对人也苛刻了些,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间。所谓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日你来这里不是喊打喊杀的,孙家小子会自杀吗?我说,也不要逼人太甚了,让他交点银子把这事给了了就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听得出来,这个水捕头是个好心人。
道是另外一个叫老四的人心黑手毒:“饶个鸟,他真有钱,不早拿出来了,还自杀个什么劲。看他孙家穷成这样,只怕连一枚铜钱也无。我说水头,你就是心肠太软。我看,要想办妥这个差使,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动手拿人就是。等下一进屋,我一把将那小子抱住,防他自残。水头你就下镣子,只要动作快,那家伙就没有反抗余地。到时候,把人往知县大老爷那里一交,是死是活就不关我们弟兄的事情了。”
“也只能这样了。”水捕头叹息一声:“老四,等下下手不可太重,休要伤了他。孙淡也怪可怜的,哎,摊上这种事,我水生算是把乡亲们都得罪到家了。”
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可因为是顺风,这一段对话一字不漏地被吹进屋来,落到孙淡和枝娘耳朵里。
二人心中一颤,触电般地分开。
枝娘低声惊叫:“怎么办,怎么办?”
第七章 会昌侯
此刻的枝娘满面惊恐,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无助的少女。
“快走,快走。”枝娘伸手想去推孙淡,可手伸到半空,却无力地垂了下来。趁现在水捕头他们还没进来,抄后门或许可以逃过一劫。可将来怎么办,从来逃亡都不是穷人应该干的事情,你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光蛋跑出去能做什么,只怕用不了一天就饿得走不动路了。
官差都杀上门来了,要说心头不慌,那是假话。可孙淡在后世好歹也是个公务员,什么样的领导没见过。外面那个什么水捕头,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一个派出所长一类的人物。自己以前可没少同这样的人打交代,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再看到枝娘眼中的惊慌,孙淡心中难过。说起来,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做男人如果不能保护家人,那还叫什么男人。若今日真得逃了,自己还真成逃犯了。没有身份,要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根本没有可能。再说了,自己好不容易在获得新生,怎么可能去做那没有前途的流民乞丐。
一想到这些,孙淡心中有一股气涌上心头:“娘的,大不了被人抓去,以我一个现代人的智商,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与其此刻让枝娘这个小女孩为自己担惊受怕,还不如堂堂正正走出去。遇到事就躲,可不是孙某人的风格。”
想到这里,孙淡身手轻轻地在枝娘手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别怕,我去会会他们。”
枝娘的手背被孙淡拍了一下,吓得一缩,又回想起刚才同他拥抱在一起,心中突然觉得异样,面上有些发热,便愣愣地看着孙淡大步走出门去。
孙淡心如电闪,脑袋里像是一台通电的马达疯狂转动: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逃脱这个苦役呢?明朝能够被免于赋税和劳役的只有两种人:读书人和豪门望族。读书,以我后世的文凭,又考上了公务员,在明朝怎么说也算是个举人。可惜,没经过科举,就不算是士子。就算现在去读书,去考功名,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豪门,孙家穷得叮当响,从我这一辈上推三世,都是目不识丁的城市贫民,同豪门望族八秆子也扯不上……豪门……这或许是一个法子……
略一思索,孙淡心中已有定计:火都烧到眉头了,如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怎么说也得挣扎一下,成败在此一举。
他猛地拉开门,就看到水捕头和衙役老四正满身灰尘地站在院子里,不断吐着口中的沙子。这二人孙淡并不陌生,毕竟,邹平城就这么大一点。水捕头和老四也是场面上的人物,成日在城中走动,满城百姓谁不认识。
一看到孙淡主动走出门来,老四突然来了精神,双臂一张,就要上来将他抱住,口中冷笑道:“你这小子头上伤还没好呀,今天怎么这么乖主动走出来了。好,咱正好捆了你去见知县大老爷。”
“站住,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孙淡脸一板,一声大喝。
他毕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同以前那个猥琐懦弱的孙淡有本质的区别。在办公室坐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可任何到县志办来办事的人见了他,也都是非常恭敬。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一般的人都知道,机关里的小办事员都不好得罪。真惹恼了他们,底下给你下绊,即便你搞定上面的领导,真办起事来,却有许多麻烦。
天长日久的机关历练让孙淡身上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气势,这种起誓看起来很是寻常,但一旦放在古代,却还是让那个老四一楞,不禁退了一步。
须臾,老四突然醒过神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给吓的后退了一步,而且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水捕头面前,这个脸可丢大了。
他一声怒吼:“直娘贼,敢在大爷面前拿大,老子锤死你。”说毕,从腰上抽出铁尺就要朝孙淡头上抽去。
一张大手伸过来,一把将老四的手腕抓住:“老四别冲动,弄伤了他,等下寻死觅活的,大老爷那里须不好交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快带他回衙门吧。哎,一个孩子,你犯得上吗?”
动手的正是一直冷眼旁观的水捕头,他转头朝孙淡微微一笑,和气的起说:“孙淡,这事可不好躲,总归是要解决的。大家都是街坊,我也不好出重手。”刚才孙淡的表现让水捕头刮目相看,不觉对这个半大孩子大起好感。心中赞了一声,处警不乱,是个人物。只不知道他昨日缘何要撞墙自杀,这倒是一件怪事。
“水头,同他客气什么,这小子是猪鼻孔插葱装象,倒敢吓唬爷爷。今日定让他看看我们公门的厉害。”老四气得一脸发青,“水头,不要同他罗嗦,这小子就没想过要老实跟我们走。不用强是不成的,索性直接捆了就是。”
“你啊!”水捕头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无奈之中只得将抓住老四的那只手松开。
眼看着老四又要行凶,那枚黑黝黝的铁尺再次扬起,孙淡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乃会昌侯孙家直系子弟,可免除一切劳役赋税。老四,你今日打了我,就不怕孙家报复吗?我堂堂会昌侯府,什么时候轮到被你这么个低贱的衙役羞辱?”
水捕头和老四都没想到孙淡这具单薄的身体中气居然这么足,居然能够发出这种响亮的声音。
水捕头面色大变:“老四不要乱来!”
老四手中的铁尺在离孙淡脑门两寸地方停住了。他扭头看了水捕头一眼:“头,这家伙分明就是满口胡沁,若他真是会昌侯家的人,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过。”
孙淡大喝:“我会昌侯府的家事什么时候需要对外人说了?”
“水头,抓人吧!”
水捕头抿着嘴上下看着孙淡,良久这才一咬牙:“孙淡,这事我没办法处理。以前也没听说过你家是会昌喉府的族人。要不这样,你且随我回衙门,等我禀告知县大老爷之后,一切都由他定夺,你看这样是否妥当?”
“好,就这么办,我随你们去。”孙淡挥了挥破烂的衣袖,径直朝衙门方向走去。
身后,老四小声嘀咕:“水头,我看这小子就是在瞎咋呼,死到临头了,乱攀亲戚,却不可信了他。”
先前还笑眯眯的水捕头闻言脸一板,低声喝道:“老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他不是会昌侯孙家的人还好说,有的是法子整治这个骗子。若真是的,你现在欺负了孙家的人,就不怕他们来找你麻烦?”
老四面色大变,抽了口冷气:“水头说得是,若真是,这事须有得让人头疼。”他喃喃道:“会昌侯啊……惹不得,惹不得。菩萨保佑这小子是瞎说的。水头,你说这小子的话是否属实?”
水捕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八章 豪门
衙门不远,离孙淡所住的地方不过一里多路,三条街的距离。在孙淡的印象中,县衙所在的那条街就叫衙门口。
孙淡在前面扬长而行,走得倒也潇洒,而那水捕头和衙役老四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倒显得像是两个长随,让孙淡感觉有些好笑。这人只要无所畏惧,自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心情也自然而然地舒畅起来。所谓人先自辱,后被人辱之。再世为人,就算不能像前世那样活得自在随意,怎么说也得活出个人样子来,再不可被人羞辱。
“走这么快,赶去投胎呀!”老四在后面不住嘟囔。
一般来说,官差抓人,都是吆五喝六,被捉的人也是低头缩脑,一副如丧考妣的晦气模样。而孙淡走起路来却大摇大摆,倒像是去赴宴。路上的行人看得有趣,都在旁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见被人围观,老四心中气恼,不住圆噔双目恶狠狠地看着四周。
而水捕头则还是满面微笑地逐一同街坊邻居们点头致意,偶尔还打几声招呼。
孙淡看得暗自点头,这个水捕头好歹也是个官差,却难道谦虚谨慎,倒像是个人物,很有些后世政界老油条的气质,这个人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样的人看起来好象人畜无害,可能够做到本县总捕头的位置,肯定有他的门道。以后若想在这个小地方混下去,此人倒值得结交。
不过,将来的事情,还得等过了这一关再说。自己虽然凭借后世的记忆糊弄这两人说自己是会昌侯孙家的族人,可等下知县肯定会找会昌侯家的人来对质审核,到时候能不能把孙家的人对付过去还两说呢。如果到时候被人揭穿,只怕会有大麻烦。
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吧。
悄悄苦笑一声,孙淡几乎要长叹出声:老子前世做人做事都对得起天地良心,从小爱学习,孝敬父母,勤于任事。工作之后,不媚上,不凌下,合格公务员一个,怎么就摊上了穿越这种倒霉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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