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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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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守礼本是个文人,口才极为了得,见天如唐僧一样在郭扑的面前说事,弄得郭扑烦不胜烦,最后终于爆发了,将这个讨厌的家伙狠狠地揍了一顿。

如此一来,二人是彻底地翻脸了。

木守礼吃了郭扑的打,彻底地不要脸了。既然讨不到,就抢,拼着吃打,怎么着也要从郭扑那里想点办法。他撕下面具不要,倒也能抢一点吃的,不至于被饿死在牢房里。

郭扑见天痛打木守礼,直打得手软。他心中也是奇怪,这个木守礼文弱书生一个,怎么这么经打,前脚刚受了东厂的刑,后脚又吃自己的打,怎么就能挺得下去。

今日一时不防,又被木守礼抢了一只鸡。郭勋已经将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吃了这顿,下一顿尚没处着落,心中如何不怒,一拳过去,就让木守礼脸上开了花,口中大骂:“木守礼,你还以为这里是房山呢。如今,你和爷爷一样也是一个平民,老子今天打死你!”

木守礼一边大口地啃着烧鸡,一边叫道:“郭扑,你就打吧,有种打死我。我受了这么多刑,若不吃点好的补补,肯定会死在这里面。爷爷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打死你还算是便宜的。”郭扑冷笑:“爷爷今日定要打断你的双腿双手,看你还当不当强盗。”

说完,就要动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狗咬狗吗?”

说话的正是毕云,随他一道进牢房的还有孙淡。

毕云朝身后的番子一挥手:“咱家要亲自审案,你们都出去,没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外面的番子纷纷退下。

第三百二十二章 收服(二)

孙淡见木守礼和郭扑为一口吃的闹成这样,心中也是叹息。

这二人以前好歹也是举人出身,也都做过一任地方官,而如今不但将圣人之言抛之脑后,连基本的廉耻也不要了。可见,衣食足,知廉耻。如今饭都吃不饱,其他的东西也就再顾不上了。

见孙淡和毕云进来,郭扑和木守礼同时一惊。

孙淡他们自然是认识的,至于孙淡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在房山的时候自称宫二,如今看他这般派头,二人都知道此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东厂厂公毕云。

还是郭扑胆大,他最近被关在东厂监狱中,虽然大大地破财,可却没受刑,不像木守礼那样已经被番子们弄到精神崩溃。于是,郭扑壮着胆子,赔笑着拱手:“原来是孙大人来了,年前多有得罪,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郭扑一马。”

孙淡心中好笑,这个郭扑还真是个老油条,吃这么大的亏,居然能抹下面子不要来给自己陪小心。他淡淡道:“这里是东厂,孙淡说了可不算。”

郭扑讪笑着不住拱手:“谁不知道孙大人同毕公公情同手足,小人的一条命还不是你一句。”说着话,他又朝毕云陪了一个笑容:“毕公公,你说小人说得对不对。”

毕云没想到郭扑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一愣:“嘿,好个郭扑,竟有些眼力。你说得没错,咱家正是毕云。”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毕云承认自己的身份,屋中的两个囚徒还都是身体一震,面上失去了血色。连那正在抱着一只烧鸡大啃特啃的木守礼也停了下来。

郭扑见毕云亲自过来,略一思索,心中却是一松。他认为,如果东厂真要拿他怎么样,毕云只需一个命令下来就将自己给办了,根本用不着这么一个大人物亲自出马。最大的可能就是……毕云看在郭勋的面子上……

一想到这里郭扑心中一阵欢喜,忙拱手作揖,装出一副凄惨模样:“毕公公啊,小人知道自己错了,还请你和孙大人看在家兄郭侯的面子上,给我一条生路。”

毕云冷笑:“别人怕郭勋,咱家却不害怕。再说了,郭侯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家人为恶,祸害乡里。如今,尔等在房山破坏孙大人的税改,更是犯下重罪。知道房山税改的背景吗?”

郭扑心中一震,忙问:“还请毕公公明示。”

毕云:“实话对你说吧,房山税改试点是当今万岁爷亲自布置的。你同孙大人对着干,就是同陛下作对。知道吗,你犯的是钦案,就算是郭侯也没任何办法。”

听毕云说孙淡的靠山是当今皇帝,郭扑脑袋里“嗡!”一声就炸开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想不通小小一个孙淡身后怎么又是毕云又是皇帝的,他凭什么会有这么大背景,看样子,惹上孙淡,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重大错误。

想到这里,郭扑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说起来,这事就算是钦案,以武定侯如今在皇帝那里所受到的荣宠,未必不能将郭扑给救出来。

只可惜,郭家世代公侯,家中人口极多,府中直系旁系郭家人加一起,起码有好几千。郭扑虽然是郭勋的堂弟,可武定侯的堂弟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个,郭扑在其中毫不起眼。若不是当初郭扑中了举人,得了功名,只怕郭勋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堂弟。

如今,郭扑已经被革了功名,又惹上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只怕郭勋也不会再管他了。

郭扑双腿一软,跪在孙淡面前,放声大哭:“孙大人,孙大人,你老人家就饶我一条小命吧。只要能给我郭扑一条活命,我我我……我在家里给你立长生牌位。”说着说着,郭扑伸出手就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他本有武艺在身,这两记耳光抽得极狠,只片刻,他一张脸便肿了起来。

孙淡摇了摇头:“郭扑,你这是做什么,还是快点起来吧,不是说了吗,孙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可不是东厂的人,这事我也帮不了你。”

郭扑还是不肯放弃,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地契高举过头递给孙淡:“孙大人,这是小人在房山的所有田产的地契,愿全部送给孙大人和毕大人,只求赎回小人的一条贱命。”

孙淡没想到爱财如命的郭扑为了活命,竟然将所有的身家都拿出来了。

他还没说话,旁边的毕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郭扑你好歹也姓郭,怎么这么没骨气,枉你还是郭英的后代。不过是些土地而已,真当咱家是叫花子吗?”

郭扑的手停在半空,一张脸羞得通红,可还是不住哀求:“毕公公,孙大人,饶命啊!”

“饶你,可没那么容易,真当咱家的东厂是你郭扑来做生意的地方。”毕云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郭扑一颗心沉到谷底:“看样子,这段时间你郭扑在咱家的牢房里过得不错,好,既如此,就再关你两年。”

正当郭扑心丧欲死的时候,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

毕云也不理睬郭扑,斜视了木守礼一眼:“怎么,你在咱家这里还关上瘾头了,怎么不来求孙大人放你一条活路?”

木守礼明显地一呆,旋即惊喜地扑了上来,跪在孙淡的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只不住地磕头。

东厂的监牢里哟一股浓重的霉臭味,自进来之后,孙淡就觉得很不舒服。好不容易习惯了这里面的味道,现在,木守礼猛地扑上来,身上有是屎尿臭,又是血腥和烂肉的味道,熏得孙淡几乎晕厥过去。

他心中吃惊东厂的手段的同时,忙闪到了一边,“快走,快走,毕公得了毛相的托请,放你一条活路了。”

“恩师,学生斯文扫地,给你老人家丢人了。”木守礼突然大哭一声,然后回头怨毒地看着郭扑,突然放声大笑:“郭扑啊郭扑,我这些天被你欺负得狠了。现在又如何啊,我木守礼如今自由了,你却要在这人间地狱里呆下去,活该,报应啊!”

木守礼当初本恨孙淡,可如今孙淡在他面前已是一个不可动摇的庞然大物,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同孙淡叫板的资格。既如此,心中的恨意也就消失了,代之与一种深重的畏惧。

相反,却将一腔怨毒落到了郭扑身上。

毕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是是是,多谢毕公公,多谢孙大人。”木守礼连连道谢,突然朝郭扑头上踢了一脚。

郭扑一时不防吃了这一腿,脑袋有些发蒙,等他回过神来,木守礼已经拖着残躯跑远了。

孙淡看也不看木守礼一眼,这家伙如今已经给革除了功名,而毛纪也将他赶出了师门,已经成了士林的败类,这辈子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看到木守礼的背影,郭扑大声悲叫:“怎么可能,难道郭侯的面子还比不上毛纪,不可能,不可能。”

他面上正印着木守礼临走时留下的脚印,看起来又是狼狈又是可怜。

堂堂一方豪强,落到今天这等地步,也怪可怜的。

到如今,郭扑已经绝望了。他身上的银子已经花光,将来也只能像木守礼一样去吃糠咽菜。他本就是西武之人,食量极大,用不了几天,只怕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况且,他今天已经得罪了毕云,只怕下来后就会被人上刑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孙淡却轻轻一笑,一把从郭扑手中将那叠地契抽了过去:“老毕你家大业大,不缺这些地,可我孙淡却穷得很,这些地我要了。”

郭扑抬起头看着孙淡,已经呆滞眼神里突然燃起了生的希望。

毕云轻笑一声:“静远还是心软,有心放郭扑一条生路啊,若依咱家的意思,把这家伙关死在这里好了。”

孙淡故意叹息一声:“何必了,我与郭侯也熟,真这么做,大家以后还怎么见面。”

毕云眼睛朝郭扑一瞪:“你傻了,还不快谢过孙先生。”

郭扑大喜,又连连磕头:“多谢孙先生,多谢孙先生。”

毕云:“不过……你这人狂傲无礼,就这么放你出去,咱家却有些不甘心……”

郭扑一颗心有沉了下去,又急又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抽泣着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孙淡:“孙先生啊孙先生,求求你替小人说几句话呀。”

孙淡笑了笑,假装着求情的样子对毕云道:“毕公,看在郭侯的份上,高抬贵手。郭扑虽然做了许多错事,可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你不是有一事真要找人去做,我看这个郭扑就很合适,何不让他戴罪立功。”

“这个……不妥吧……”毕云故意沉吟起来。

孙淡见郭扑还傻傻地跪在那里,一跺脚:“郭扑,你平日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却笨了?”

郭扑忙又道:“愿为毕公公效劳。”

孙淡轻轻说:“确实,毕公我和正有一件事要找人去做。若你愿意去……”他扬了扬手中的地契:“这地我也不要你的,事成之后还给你就是了。此事有点复杂,需要一个胆大心细,又有高强武艺的人去做,也不知道郭扑你的武艺如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收服(三)

郭扑听说不但出监狱,还可以拿回自己的土地,心中更是大喜过望。

忙回答道:“我郭家的武艺可是经过先祖在战场磨练,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别的不说,就小人而言,寻常三五条汉子却近不了身。若孙大人和毕公公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他心中也是转得飞快,看样子,今天要想从东厂全身而退,不付出一定代价是不可能的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说什么都好。

毕云和孙淡相视一笑,却不说话。

郭扑见二人不相信,心中一急,猛地站起来:“孙大人和毕公公若不信,小人可马上耍几招给你们看,看看小人的斤两。”

孙淡也没看郭扑出过手,不过郭家行伍出身,又有家传武艺,应该不是太弱,孙淡倒有些好奇。这次转移回春堂的两人出京城,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若郭扑是个吹牛大王,却要误了大事。

他点点头:“好,郭扑你就表演一下吧。”

郭扑见孙淡答应,忙拉开了架势,在牢房里一招一式地比画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估计是郭扑在东厂监狱里关的时间长了些,筋软骨松,打的那趟拳看起来倒也一般。出拳出腿软弱无力,架势松垮,就连孙淡这个武艺稀松的人也看得大摇其头。

一套拳法打完,郭扑身上微微出汗,喘得厉害,一张脸通红如血:“孙……孙大……人啊,郭扑的……还成吗?”

孙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说郭扑,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等喘匀了气再说话。”

他转头看了毕一眼:“老毕你看呢?”

提议让郭扑去做这件事情的是毕云,毕云也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不抵事,只觉得大大地在孙淡面前丢了面子,一张脸气得铁青,良久也没有说话。

孙淡:“老毕,看样子你也不看好郭扑。算了,我看他也没有可用之处。我另外找人,至于郭扑你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毕云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一句:“郭扑,你还真让咱家失望啊。像你这种无用的草包,一辈子关死在这里得了,也省得出去给郭勋丢人。”

说完话,毕云就招呼孙淡:“算了,当毕云我什么也没说,咱们走吧。”

见毕云的意思是想将自己继续羁押下去,郭扑意识到不对,急道:“公公,孙先生,你们别走呀,这不是郭扑的真本事。”

“这还不是你的真本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朽又有什么区别?”毕云低声地怒骂起来。

郭扑有些不好意思,叫道:“公公,孙先生,郭扑今日还粒米没粘牙,腹中无食,身上乏力,打起拳来也不得劲。若等我吃完饭,却是另外一种模样,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孙淡笑了起来。

毕云更怒:“饭桶,你他娘就是一个饭桶。郭英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吃喝菩萨一样的子孙,丢人。尔竟敢调戏咱家,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毕云胸中的怒气再也遏制不住,一伸手,一掌朝郭扑的胸口拍去。

这一掌全力而为,夹带着轰然的风声,在牢房里激起阵阵回音。

毕云本就是宗师级的好手,一双铁砂掌称雄当世,他若在掌法上自谦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若被毕云这含愤的一掌拍中,只怕郭扑得断几根肋骨。

实际上毕云也是这么想得,他决{‘文}定先打{‘人}断郭扑{‘书}几根骨{‘屋}头,然后着人拖出去像扔死狗一样扔在大街上。

可郭扑却不知道毕云这一掌是留了分寸的,见他来势猛恶,以为毕云要取自己性命,心中不觉大骇。

他这断时间因为被关得太久,身子筋骨都被关得软了,实力下降得厉害。如今一碰到生死关头,潜力全被激发了出来。

见毕云一掌如奔雷一样拍来,他也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一个云手朝毕云的腕口上搭去。

“找死!”毕云一声断喝,手一震,正准备将郭扑的右手震断。

却不像这一股劲发出去,却走了空。

好个郭扑,怪叫一声,整个人随着毕云这一抖一震跃上了半空,又脚“呼!”一声在空中扫出一个大圆,足尖如刀子一样朝毕云太阳穴上砍去。

这一下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让在旁边观战的孙淡不觉叫了一声好,心中却有些为毕担心起来。这一脚若砍中,只怕老毕要吃不消了。

可毕云是什么人,他动作也不快,也不躲避,右手一张,朝郭扑脚尖抓去,来了一个以拙破巧。

郭扑的云手加上刀腿,一气呵成,心中一畅,不觉有些得意。可一见毕云张开的手心泛着一种古铜色的光泽,心知遇到硬点子。叫了声不好,扫出的右腿硬生生收住,身体一坠,竟落到地上。

这还不算完,郭扑落地的一瞬间,身体一矮,拉出个弓箭步的势子,头一矮,肩紧缩,右手食指中指向前探出,铁钩一样朝毕云下阴钩去。

标准的叶底偷桃。

毕云也没想到郭扑这么大个子,身形却灵活得如猴子一样。

见他招式下流,心中也是恼火,一直没有使用的左手突然伸出,一张,正好挡住那两根手指。厉声喝道:“郭扑,你这家伙使的还是武定侯郭家的武艺吗,阴毒狠辣,招招指人要害。嘿,还猴子偷桃,你却忘记了,咱家那活儿早就割了,也不怕你。”

郭扑这两指钩出去,却正好钩在毕云的掌心,就像钩在一张铁板上一样,痛入骨髓,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只得停了下来,左手搓着右手,低声呼疼。

“好!”孙淡这才叫了一声。

毕云看着孙淡:“静云,你看这个郭扑还成吗?”

孙淡:“快捷狠辣,够快,我看这个郭扑能用。”

毕云这才道:“成,就这样吧。”

孙淡对郭扑道:“郭扑,看你还有几分真本事,且听我和毕公的吩咐去办事,事成之后,你我以前恩怨一笔勾销,土地也还给你。”

毕云接着说:“郭扑你听好了,这事你若办好了,你就去找郭勋讨个差事,你就是咱家的人了,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毕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郭扑得罪了孙淡和毕云,郭勋已经摆明态度不管,任由他们处置郭扑。如今,毕云发话了。若将这件事办好,他郭扑可就是毕云的门人。这可是一个权势不下于郭勋的重量级人啊。跟了他,可比以前在郭勋那里有前途多了。在以前,他虽然是郭勋的堂弟,却不是核心层的人,倒没捞到什么好处。如今他是毕云的人了,东厂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也比郭家威风得多啊!

郭扑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愿为哦孙先生和毕公公效死!”他现在是死心塌地地要跟着孙淡合格毕云了。如他这种小人,虽然心胸狭窄,却畏威而不怀德,只要让他知道对手是强大到自己无法挑战的所在,自然就将那丝怨恨转化成死忠。

孙淡淡淡道:“起来吧,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吃东西,等下有事要你去做。”

第三百二十四章 厉害关节

此时,在四海赌坊之中,黄锦正紧夹着双腿坐在主座上。天气还有些冷,胯下有点湿,又冷又粘,让人很难受。一般来说,没什么事黄锦也不愿意外出,每天光换洗亵巾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哪有在自己房间来来得方便。

可今日事关重大,却不能不出宫。

黄锦身后侍立着一脸恭敬的陈洪,在他旁边则坐着一个风雅的文士,此人正是张贵妃一系的首席智囊张璁。

再旁边就是张蔷薇父女。

可以说,张贵妃—黄锦系的几大干将都集合在一起了。

张家父女以前不过是普通人,像这种事情根本就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听着,吩咐下人好生侍侯。

黄锦双腿又不为人察觉的夹了一下,又些不客气地问:“张璁,你这么急将咱家叫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张璁如今是张贵妃的首席智囊,正在着手组建情报系统,颇受重用。加上他本身就是一个大名士,在士林中声望极高,地方上的官员见了他也得客气地喊一声“罗峰先生”,见黄锦说话无礼,心中有些恼火。可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古井不波的平静:“黄公公,刚才有细作来报,孙淡从西苑出来之后去了东厂。”

“原来是这事,他孙淡和毕云本就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了这么久,有事的时候自然要凑到一起商量。譬如今天,吕芳给张娘娘下毒就牵扯出了陈皇后,做为陈皇后手下的两大干将,聚在一起,自然是想着怎么将陈皇后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黄锦翻着白眼。

张璁见黄锦表情傲慢,眼皮一动,强忍住了胸中的不快,细声细气地说:“黄公,话也不能这么说。如今玉熙宫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孙淡和毕云的一举一动莫不与此事相关,又由不得我们不关心。于是张璁就让细作们紧紧地盯着孙淡,却不想还真有些收获。”

黄锦将目光落到张璁身上:“哦,这样啊,说说孙淡同毕云说了些什么。”

张璁道:“孙淡在东厂里同毕云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我的细作还没混进东厂。”

“那你能发现什么。”黄锦不耐烦起来,他事务繁忙来四海赌坊的时间还是挤出来的。至于东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不了下来之后找埋伏在里面的眼线问问就是,不比张璁的道听途说来得真实?

张璁大怒,手伸出来,就想拍在桌子上,可想了想,他还是无奈地将手轻轻放了下去,依旧平静地说:“孙淡同毕云究竟说了些什么,张璁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孙淡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东厂,于是,我就让手下人连带着将东厂的人也一起盯上了。果然,孙淡离开东厂不久,东厂的人就有异动。”

“异动?”黄锦来了精神:“说说。”

张璁沉着脸说:“孙淡离开东厂之后,自回家去了,也没看到他再出来。倒是毕云动了,派了几个人出来。这几个人从他那里出来,虽然不是东厂的人,也不是宫中的太监,可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毕云的心腹。”

一听到这话,黄锦突然来了精神:“毕云的人出来了,去什么地方了?”

张璁见黄锦留了神,心中得意,抚着长须笑道:“去了一家叫什么《回春堂》的药铺。”

听张璁这么说,站在黄锦身后的陈洪面色大边,身体不为人知地颤了一下。

黄锦有些疑惑:“东厂的人去药铺做什么呀?”

张璁听黄锦问出这么个愚蠢的问题,心中大为不屑,终于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黄公你想想,麝香这种东西在宫中属于违禁品。若吕芳要下药,肯定要出宫去寻。这个药铺孙淡肯定是知道的……”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虽然说吕芳下药一事被抓了个现行,证据确凿,也不需要再寻其他物证。可是,黄公公你想想,孙淡和毕云怎么会知道那间药铺呢,难道他们也参与了此事?只要将药铺中的人给抓住,审上一审,也不难将孙淡毕云,甚至他们后面的主子给扯进来。”

黄锦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好:“好,好主意,张璁,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真要两把刷子。那么,你又发现了什么?”

黄锦身后的陈洪才发现大事不好,心中不觉担心起来。

张璁道:“我查得清楚,毕云的人去药铺之后将一个姓安的掌柜和一个姓官的伙计一条口袋装了,塞到停在外面的马车上就拉走了。从动手到马车开动,前后也不过眨眼工夫,毕云手下的人还真是精干啊!”他也有些感慨,真不愧是东厂。不动则已,一动就快若闪电,又准又快。

黄锦冷笑:“东厂出来的人能弱吗?”他心中也是暗恨,恨毕云把东厂从自己手中硬生生给抢了过去,使自己有的时候做起事来没那么便利。

他狠狠道:“没错没错,药铺那两人应该就是买麝香给吕芳的人证。孙淡这是要杀这两个人证灭口啊,如果这样,我们得快点动手,否则就来不及了。”

张璁摇头:“不会,孙淡乃是一个大名士,断不肯因此脏了自己的手,依我看了,他应该是要送这两人离开京城。如此却是一件大好事?”

黄锦也觉得张璁说得对,孙淡这人平日里一副不得了的鸟样,绝对不会干杀人那种坏了自己名头的事情。

他又问张璁:“怎么却是一件好事?”

张璁冷笑:“其实,只拿住药铺两个伙计,也不过是坐实了吕芳的罪名,肯定撼动不了孙淡、毕云和他们后面那人。可惜孙淡还是太心软,关键时刻下不了狠手,想送那两人出城。可惜啊,送人可比杀人难多了。到时候,我们不但要抓住药铺那两人,连带着将孙淡派出去送人的人手一同捉了,不就将他给牵扯进去了。只要人证在手,看孙淡还如何狡辩。这叫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之性命。”

听张璁说出其中的关节,黄锦后面的陈洪心中剧震,暗叫一声不好,只想快一点从这里离开,好去给恩师报信。

第三百二十五章 准备

“好,听君一席言,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罗峰先生果然大才,佩服,佩服!”黄锦击节叫好,若说刚开始时他还自重身份,不那正眼去看张璁,如今对这个家伙却有些佩服了。

心中也是奇怪,张贵妃从什么地方去寻得这么一个高人出来,这样的人才究其能力已不下于孙淡之下,观其心智,好象比孙淡还高上那么一点点,至少手段够狠,不像孙淡那么蔫呼呼地心软。

黄锦又问:“可知道药铺那两个人如今关在什么地方?”

“已经查到了。”张璁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回春堂药铺的两人如今正关在铁狮子胡同的一间大宅子里。”

黄锦:“可是地安门那边的铁狮子胡同?”

“正是。”

“我知道那里。”一直在旁边听着没说话的张蔷薇突然插嘴,娇笑道:“那地方以前是平先生的宅子,后来在钱庄一事上输给了孙淡,如今是山西会馆那群老西儿的产业。”

张蔷薇一说起平秋里,黄锦心中有些不快,这个张贵妃还真是什么人都收啊,连平秋里这种丧家之犬都要,也不怕有后患。上一回的夺嫡之争乃是陛下心头的一块心病,提都不能提。

他冷笑:“平某人也是个笨蛋,不提也罢。他也就是个吹牛的,看起来一副名士派头,实际上乃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没啥真本事。别说比起孙淡、杨慎和张璁,只怕连我干儿子陈洪也比不上。”说着,他用欣赏的目光看了陈洪一眼。

陈洪忙道:“干爹谬赞了,儿子这点本事还不是干爹调教出来的。”

黄锦一瞪眼:“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在咱家的面前你也不用说那些虚假的话儿。还有,你的本事是孙淡调教出来,跟咱家可没什么关系,这点你也不需要昧心。说起来,咱家还得感谢孙淡给我输送过来这么一个人才啊!哼,连孙淡的学生都比他平某强,我若是平秋里,一头撞死得了。”

黄锦说得恶毒,张蔷薇脸色不好看起来。

他指了指陈洪:“你,马上带着人手去抓人,把那地方连锅端了,一个人也不许跑掉。”

陈洪心中自然不愿意去抓人,他想给孙淡留点反应的时间,道:“干爹,现在去抓人只怕不妥。”

黄锦:“怎么就不妥当了?”

陈洪小心地回话:“药铺那二人如今肯定有重兵把守,孙淡手下可有不少好手,冯镇和韩月都属一流,我们没任何准备就扑过去,只怕未必是他们对手。再说,这事只能悄悄去办,若惊动了北衙和顺天府只怕有些不好。”

“对对对,现在过去未必能拿下他们。孙淡手下有不少高手,东厂派出来的人也不弱,我们这边也该找些好手才能行动。”黄锦恍然大悟性,一拍腿对张蔷薇父女道:“看看吧,这才是人才,平某人算什么呀?”

张蔷薇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大步朝屋外走去。别人怕他黄锦,张蔷薇可不怕。

黄锦看着张蔷薇的背影冷笑,暗道:你这丫头算什么,不就是张妃的亲戚吗,没有咱家张妃什么也不是,还真当你是皇亲国戚了,迟早要让你知道咱家的厉害。

也不理睬张蔷薇父子,黄锦又同张璁和陈洪商议:“今天晚上的行动人不能太多,人若太多,只怕事情会闹到不可收拾。去的人既然不能多,就得派出最精干的人手,说说看,你们手头还有什么可用之人?”

陈洪道:“回干爹的话,你老手下的大鹰和小鹰一枪一刀,长短呼应,配合得当,可派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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