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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圣诞-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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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去年圣诞
  作者:岑凯伦
  男主角:王志昂
  女主角:高小咪
  正文
  第一章
  今天是安妮生日,她的男朋友亚拔为她庆祝。
  我是安妮的好朋友,是理所当然的陪友。
  宾信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是亚拔的弟弟。
  我们四个人来到“迪斯科”,里面热闹极了,暗暗的灯光七彩缤纷。
  安妮和亚拔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跳舞,我靠在椅背上喝香槟。今天要不是看在安妮的分上,我绝对不会参加这个约会。
  那完全是因为宾信,他念经济的,数钞票、算开销,第一流;可是他偏爱拋书包。什么变本加利(厉)、鸡零什狗(碎)、春寒料削(峭)、车(念居)水马龙、不寒而粟(栗)……听得我的毛孔已全部独立。
  朴正熙是死于政治暗杀的,宾信却说他从(念松音)容就义。这简直是羞辱国体,中国人连中国成语也说不清爽。
  他对中文一无所知,却偏要做个酸秀才,我偶然笑一下,他就很开心地说:“你终于『(妈)』然一笑了!”
  其实连小学五年级,学过文字推理练习,都知道是嫣然一笑。我和安妮经常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以为我们欣赏他,说得更手舞足蹈。
  他跳舞也是第一流的——第一流的作状扭捏。我怕陪着他让人家笑死,所以他问我:“小咪,我们跳个舞好不好?”
  “你没见我穿了新高跟鞋?”
  “那有关系吗?”他柔声问。
  “穿新鞋跳这种疯狂舞,不太浪费吗?”
  “这也能算理由!”
  “总比你说的话有理由!”
  宾信不再说话,他就有这种好处,当女孩子生气,他就不说话,只是在一旁陪笑。
  见人家好,我心里就过意不去:“对不起!”
  “小意思嘛!”他耸耸肩:“昨天开夜车,今天精神也不大好!”
  安妮和亚拔回来,她一边抹汗、一边喝了两口酒,呼着气:“又做评判!”
  “不公平!”亚拔说:“你也得给别人评判一下,你的舞跳得那么好,准能得冠军。”
  他正要请我跳舞,忽然他的视线停在远方:“我跟朋友打个招呼!”
  亚拔跑开去。
  “冒失鬼!”安妮靠在椅上伸长了腿。
  不久,亚拔带了两个大男孩过来,一高一矮。
  “大家一起玩,两位小姐不介意吧?”
  我笑一笑,自己也是客人,凭什么介意?
  “欢迎!志昂,我和亚拔的约会你排到第几天?”安妮显然对他们不陌生。
  “我答应明天到亚拔家吃饭。”
  亚拔为他们倒了酒。
  “两个男孩子来『迪斯科』?”安妮又间。
  “和两位女孩子一起来的,其中一位还是志昂妈咪的干女儿。”
  “亚拔,为什么不把两位小姐一起请来?”
  “跑了,亚拔来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
  “跑了?为什么?”
  “都是志昂!”另一个不明志昂的说:“老跟女孩子抬杠,又批评他干妹妹不会跳舞!”
  “志昂,你呀!还是那样大男人主义,绝不肯忍让一下女孩子。噢!这是我最要好的同学,也是我的小妹——高小咪;小咪。这位是王志昂,那是白标,标准的标。”
  在暗暗的灯光下,我没有留心去看,也没有留心去听,因此谁是谁,我没看清楚,只是随便点头,一共笑了两次。
  大家说说笑笑,过了好一会。
  大概是亚拔提议跳舞吧!
  突然有人说:“高小姐,跳个舞好吗?”
  还来不及看,也来不及拒绝,宾信已经挡驾:“小咪今晚不能跳,她脚痛。”
  “宾信,人家又不是请你,小咪的事,她自己决定。”
  “宾信说得对,我的确脚痛,对不起!”
  安妮凑在我耳边说:“你不应该拒绝他!”
  “为什么?”
  “他难得请女孩子跳一个舞。”
  “你不是要我跪在地上谢主隆恩吧?”
  “你会很伤他的自尊心:”
  “又怎样?”我不以为然:“他又不是皇帝!”
  “啧!”
  脚痛是一个好借口,我向来不喜欢和陌生人跳舞,尤其跳新潮舞,彼此有默契,大家才会跳得开心,跳得好看。
  我乘机叫宾信送我回家。
  踏进家门,鲁妈土来迎接:“小姐,回来啦!”
  “太太呢?”
  “去了吉隆坡。太太说会打长途电话给你!”
  “哈!”我没有见过这样野心勃勃的母亲,公司开了一间又一间,最近还自设工厂生产。
  “小姐如果要钱用,我……”
  “我不要钱,鲁妈。”我扔下手袋:“我要人,给我一个妈妈。”
  “太太舟车劳顿还不是为了生意?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太太有魄力呢!小姐你就别……”
  “我应该感到光荣,是不是?你知道不知道?我没有爸爸、没有兄弟姐妹,我好孤单、好寂寞。我只有一个妈妈,我需要她,我好想跟她谈话,一个晚上也好;
  可是,除了生意和钞票,她眼中、心中根本没有家,也没有我!“
  “小姐,太太是非常疼爱你的,八、九万的反大衣,地想也不想就买下来送给你!”
  “算了!”我奔上楼梯,在鲁妈心中,妈妈是个伟人,她崇拜妈妈,以她为荣。在外面,她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去传播我妈妈的威水史。
  在餐厅看见安妮,她念文科。下午没有课。所以有点奇怪。
  “你不是说这儿的饭菜令你作呕,为什么不回家吃你家那法国厨子做的法国餐?!”我坐下来,要了一碟饭和一碗汤。
  “因为你!”安妮拉开椅子在我身边坐下,她要了鲜奶和三文治。
  “逛公司?我下午还有两堂!”
  “不,是跟你谈谈王志昂!”
  “噢!”我在喝汤。
  “你知道王志昂是谁?”
  “男人!”
  “当然是男人,你见过的!难道还会是个娇娇女吗?他是足六呎一吋!”
  “没有什么了不起!医科的马尚辉六呎二吋,百分之一百像大笨象。”
  “我不是问你这些,你知道王志昂是什么人?”
  “中国人!”我已经开始吃鲜茄牛肉饭。
  “唉!气死人了,你知道他的来头?”
  “黑社会头子?”我几乎把饭喷出来。
  “你呀!”安妮老爱说这句:“你小心听着,王志昂的爸爸在瑞士开店子,这儿的亿万富翁根本无法和他比,王家的钱多到不得了!”
  “是吗?”
  “王志昂除了有三个姐姐,王家只有他一个儿子!”
  “好运,有人陪他吵架、打架啦!”想想自己没兄没弟,鼻子就发酸。
  “女儿不能分身家的!”
  “那打架没来由啦!”我快要把一碟饭吃光。
  “中学的时候,他和亚拔是同学,也算是世交,后来志昂也去了瑞士。”
  “怎样?瑞士生意做不住,散啦?”
  “他们王家才发呢!他们瑞士的家美得像皇宫。他这次回来,是因为他祖母病了,哈!谁知志昂回来没两天,她的痛就好了。”
  “思孙病!”
  “你知道有一位王夫人。捐钱最爽快的,七十岁的人了,上电视接受访问还能对答如流?”
  “啊!那位名流夫人,好喜欢上电视的。”
  “她就是志昂的祖母!”
  “什么?”我禁不住看安妮一眼:“我还以为她不到五十岁,打扮好新潮!”
  “王志昂有很多女孩子追求,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连他有多少只眼睛都看不清楚。”
  “昨天你听到的,他妈咪的干女儿、他祖母的义孙女、表妹啦、世交啦、皇亲国威啦,全想办法攀王志昂这门亲事。”
  “他有钱嘛!很多人喜欢嫁钱!”
  “钱不是第一个主因。他本身条件好……”安妮在数手指。“他高大、英俊、学问好、家庭背景好、风度好,很有吸引力!”
  “哪一本小说找到的?”我用纸巾抹着嘴,一边吃饭、一边听故事也不错。
  “真人真事。你昨晚怎么搞的?他就坐在你对面,你理也不理人家。志昂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自负些、骄傲些,他很大男人主义,瞧不起女孩子,他从来不主动约会女孩子。”
  “安妮,你认识那姓王的小子有多久?”
  “他去瑞士之前,也在认识你之前,有几年了。”
  “他那么帅、那么的迷人,你为什么不留回自己用?”
  “唉!你以为我不想?我是追过他,结果他把亚拔介绍给我。”安妮摇一下头,倒很坦白:“他昨天请你跳舞,很给你面子。”
  “噢!感谢上帝!”我翻了翻眼。
  “你拒绝他,他面色很难看。”
  “小器鬼!”
  “假如你知道他从未被女孩子拒绝过,你就会了解他的心情。”
  “他太幸运了,让他受点挫折吧!”
  “那不行呀!”
  “你和亚拔的爸爸,不是要姓王的投资,或者有什么商业纠葛吧?”
  “大家是世交,当然有生意来往;不过,不是为了亚拔,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
  “反正,我妈妈不会和王家做生意!”
  “小咪!你到底懂不懂?”安妮焦急地嚷着:“我们是好朋友,我当然希望你有好归宿!既然志昂对你有意思,我和亚拔想帮你抓住他,不过要你自己努力。今晚,志昂到亚拔家吃饭,你也来,打扮得漂亮些、搽点香水,化不化妆随便你;总之,你一定要吸引他,我们会帮助你!”
  “要不要穿一件性感的晚礼服,同他拋媚眼,或者有意无意地跌一跤,倒在他怀里?”
  “小咪,你正经点好不好?”
  “我是很正经的,你和亚拔都关心我,希望我嫁个金龟婿,将来可以享福。”
  我一本正经地说:“但是,安妮,我们是好朋友,你了解我的性格,对于有自大狂,以为自己真是白马王子的人,我最瞧不起!那姓王的不适合我,不要再为我花心机了!”
  “起码,你好好见他一次。”
  “我相信你,他有钱、英俊、有学问、有型有款,可惜我没有兴趣。”我站起来。“我要上课啦!我已经结帐,明天见。”
  “哎!你呀……”
  第二章
  汽车向前驶,半途就有点力不从心,再踏油门,汽车跳两跳几乎想停下来。
  “刚真的新车啊!”我拍打着驾驶盘:“发什么神经,还跳草裙舞!”
  “喂!小姐,你的车轮胎漏气。”突然有一驾车经过,车中人向我大声叫。
  “漏气?怪不得!”我呼了一口气,急忙把车驶过一没,停下来。
  幸而马路阔,汽车也不拥塞,我开了车尾箱,把备胎千辛万苦地揽抱出来。
  我弯下腰,用脚踏着换胎器,先把车乘高,把旧轮拿下来,换上一个新轮。
  别瞧我打垒球那么棒,打篮球那么准,打羽毛球还可以反手!飞扑……可是,换车胎,气不畅,力不足,又没有经验。十几年第一次换车胎,弄了好久,满头大汗,天!那劳什子坏胎轮什么时候才能拿出来?
  弄得昏头转向的,要不是还是新车,拋在街上算了。
  “需要帮忙吗?”
  哪儿来的声音?我精神为之一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吗?
  神仙不会是男的吧?算了,管他呢!我连忙说:“我需要帮忙,我拿这个东西没办法,它又重又笨,请帮个忙,我会酬谢你的!”
  他看了看我,不明白他看我的神态为什么那么诧异,是不是我提到钱?像他这样的人,一身的名贵西装,可能认为我给他报酬是侮辱了他。
  “请帮帮忙!”我改变语气,笑着央求:“要是你肯赏面,等会儿我请吃茶!”
  “你到那边站着!”他脱下了杏色的西装,拋进自己的汽车内,开始工作。
  我吐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我用手帕抹了抹脸,哎!怎么手帕这样脏?
  一会,他说:“车胎换好了,旧的那一个插了一根钉,修补了才能再用。”
  他把旧胎放回车尾箱,把车尾箱盖好。
  “那么快,真本领!”我不由得衷心佩服,他干得又快又好。
  他用一条大毛巾抹手。
  “你喜欢去哪儿吃茶?”
  “谢谢:我赶着赴约!”
  “可是……”
  “算了!”他已上了车:“这是小事情。”
  “我叫高小咪,你呢?”
  他什么也没有说,“呼”地一声,那辆名贵平治跑车飞驰走了。
  我耸耸肩,这人一表人才,可就是骄傲、冷酷些;不过,也不能说他骄傲、冷酷,他穿著一套名贵西装替我换车胎,又肯热心帮助陌生人。
  我摇一下头,算了吧!香港那么小,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有机会报他这个恩。
  我开车到安妮家,车驶进花园,随便停下,便跑进屋子里去口
  刚踏进客厅,还看不清楚甲、乙、丙、丁,便看见有人指着我笑。
  “笑什么?迟到大不了受罚!”看见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心里就有气。
  “你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安妮连忙走过来,拖着我的手:“快到我房间去!”
  到安妮房间,一照镜子,我哗然叫了起来:“好好一张脸,为什么变了一片黑、一片灰?像在煤炭堆里钻出来似的!”
  “那就要问你自己,你明白亚拔、米雪他们为什么会笑你了?”
  “哎!我想起来,是换车胎弄成这样子的!”
  “快去洗把脸吧!”
  我一边洗脸,心里一面想:“唔!怪不得刚才那男孩子拒绝和我吃茶,原来,是我这副鬼样子吓伯了他。”
  洗过脸,分别刷过了苏格兰绒裙子和奶油色长皮靴,把头发用橡皮圈束上,人精神多了。刚巧化妆桌上放了一盘橙红色玫瑰,我摘了一朵,插在橡皮圈上面。
  “都弄好了,好漂亮啊!完全判若两人。”安妮向我打量了一会。“如果你不是刁蛮,简直是十全十美。”
  “我又不像你,贤妻良母型!”
  “我还没想到要出嫁呢!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他们都在楼下等着。”
  跑下楼梯,转角处,我看见一个穿杏色西装的男孩子。
  “奇怪!”我喃喃自语:“他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
  “你在说谁呀?”
  “看,他正在跟亚拔说话,就是他!”
  “啊!那有什么值得入惊小怪?”
  “安妮,是他替我换车胎的!”
  “啊!怪不得他一来就要进洗手间,你来的时候,他正在洗手间,大概在做清洁工作。”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还欠他一顿茶呢!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他,你们怎样认识他的?”
  “小咪!你不是神志不清吧?他是亚拔的同学,又是世交,你也认识他的。”
  “刚才认识的,连他姓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呀!”又是那一句,她牵着我的手,走到亚拔他们的面前:“我这个宝贝小妹,出了名的大头虾,我现在重新介绍,王志昂、高小咪。”
  “王志昂?”我张着嘴,呆了一会,脑海不断出现那天晚上在“迪斯科”的情景。嘿!竟然是那花花公子。
  “安妮,你也莫名其妙。”亚拔说:“志昂和小咪早就认识了!”
  “我认为安妮有必要重新介绍一次,因为有人目中无人!”
  他竟然冲着我来了,我坐下来,接过佣人递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我未来之前,还一直很敬佩王先生,以为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谁知道,帮助别人是怀有目的的!”
  “不见得吧?”王志昂冷笑:“别说你记不起我,我根本也没有想过你是高小咪小姐,因为那时候你像我家的花猫!”
  “你竟然说我像只猫?”我几乎想把咖啡泼向他身上。
  安妮立刻按住我:“两个人见了面,好好地谈,不要吵。小咪,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志昂帮忙,你现在可能还耽在街上。”
  “好!王志昂,我欠你一次人情,刚才你侮辱我,我们拉平了,彼此互不相欠!”
  “女孩子,小心眼,嘿!”他站起来,坐得远远的。
  我也懒得理他,拉着米雪去打羽毛球。
  晚上像拉夫似的,被拉到“迪斯科”去跳舞,我在反抗无效后,声明不做宾信的舞伴,因为他太烦、太闷、太忸怩。
  “三男三女,除了宾信,就只有志昂。”
  “亚拔呢?亚拔不是男的?”
  “好,你要亚拔做你的舞伴,让你!”
  我心想:这太自私了吧!拆散人家一对。“别让了,亚拔还给你!”
  安妮满意她笑了笑,道:“志昂一表人才,不错的!”
  “啐!”我作状打嗝。
  王志昂虽然是我的舞伴,但是,他一直没有请我跳舞。
  看见人家跳得那么开心,闷死了!
  我忍不住开口:“你不会跳舞?”
  “不能说很会!”他的态度始终是那么恶劣、冷冷的、自负的。
  “我教你,不难学!”我这个人懒于花心思和别人斗,明知他想找我麻烦,我偏不管,因为娱乐至上,来“迪斯科”怎能不跳舞?
  “你的腿不痛了吗?”
  “不痛了!谢谢你关心,要你为我牵挂了那么久,实在不好意思。”我反问,一点也不动气:“这一次不是轮到你的脚痛吧?是不是穿了新皮鞋?”
  王志昂翻了翻眼,没道理发火,但是心有不甘。
  “假如你的脚不痛,我们跳舞去吧!”
  他当然没有理由再拒绝。
  王志昂的舞跳得很好,在我众多男朋友当中,他舞技最精,而且反应快,适应力又强,跳了几支舞,两个人已经合作得很好。
  我跳舞时是很投入的,有时候,他来两句冷言冷语,我也充耳不闻,继续跳下去……
  安妮找我一起上CANTEEN,她还是喝她的鲜奶,吃三文治。
  “我等你下课!”她说,把三文治撕开一小片。
  “别等了,时间不同,你下午只有一堂,我有两堂。”
  “没关系,我等你下课去吃茶。”
  “呆呆地等我一堂,就为了要和我去吃茶?划算吗?”
  “认为值得就划算,而且我可以利用那一课的时间去图书馆温习功课。”
  “值得?你回家睡一觉,等亚拔下班去接你出来玩,岂不更划算?”
  她闭了闭唇,喝一口鲜奶:“你觉得王志昂这个人怎样?”
  我耸了耸肩:“他很高吧!力气也很大!”
  “我不是问这些。是问你他是否很英俊?”
  “我不知道。大概不太难看吧!”
  “不知道?”安妮压着喉咙低叫:“你前后一共见过他三次了!”
  “又怎样?第一次,我祇看见他的影;第二次,我承认见过他的人,但是他一直忙着换车胎,我也没有理由翻过人家的脸,像验尸官似的验个究竟。”
  “但是你们跳了一个晚上的舞!”
  “对呀!我拼命地跳,整个入投进舞蹈里。安妮,那晚我们是去跳舞,不是看相,由始至终我没看清楚他!”
  “那下一次见面,担保你又认不到他。”安妮挥着手,叹一口气:“说不定你还有胆量间人家:先生,你贵姓?”
  “这个你可以放心,担保不会。”我吃完最后一口饭,在喝清茶:“我虽然没看清楚他的眼耳口鼻;不过,我还能认得出他的外形。”
  “总算有进展。喂!”她见我正在翻开一且讲义,便推了我一下,说:“你想不想知道王志昂对你的批评?”
  “没有这分好奇心,因为我差不多已经知道答案,他对我的批评一定不会好!”
  “他说你这个人的确很难对付,不过,你也有优点——坦率而善良。”安妮说。“高兴吧?”
  “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脾气坏,但坦率、善良,人人这样说。”
  “他想尝试跟你交个朋友!”
  “我不反对,改天有机会碰在一起,大家谈谈。”我道。
  “今天就有机会,亚拔约了他吃茶。”
  “啊!原来如此!打着招牌做红娘。”
  “我承认。小咪,别令志昂太失望,下了课我们去吃茶!”
  “不行呀!”我摇了摇手里那叠Paper。“教授要我们星期五交一份报告书,我这个星期要一直忙下去。”
  “小咪,你不去吃茶,教我怎样向亚拔交代?”
  “告诉他我功课忙,这是真理由、好理由,而且是充分的理由!”
  “唉!”
  有空的时候我喜欢跑书店,在书店,我可以逗留两、三个钟头。店子里的售货员、售货员领班,甚至写字楼的那位卓小姐,也是我的朋友。
  我还会坐在梯子上选书、看书,然后买它回家。
  “卓小姐,近来新书不多!”
  “对呀!港币贬值,外国书本来价太贵的我们没有信心大量订购。”
  “怪不得名出版社的书愈来愈少。”
  “老板说,专做有钱人生意嫌不了多少钱,要改变一下经营手法,走大众路线。”卓小姐仰起头,问道:“高小姐,你不是分别向英国和美国订了一本杂志?”
  “对呀!不过,很快就看完了,希望在这儿有意外的收获。”
  “有合意的吗?”
  “两本。”
  “一点也看不出你那么活泼好动,竟然喜欢看书。”
  “那都是环境造成的。我没有兄弟姐妹,父亲去世,母亲常常出门,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那时候我还不懂交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看书度日!”
  “高太太又出门了?”
  “唔!”我走下梯子,说:“今天早上刚去了台湾。”
  “真不公平,我嫌弟妹太多、大吵,所以才会自己搬出来住,你却连姐妹也没有一个。”
  “安妮你见过的?”
  “见过!你带她来过几次。”
  “她对我很好,算是好姐姐!”我付款买下了书,然后跟店里的朋友道别。
  我刚推开其中一扇门,却有另一个人推门进来。
  “真巧!”他说。
  我看他一眼,是王志昂,没错了,那么高大,我向笑了笑:“也来买书?”
  “来拿书,我订了几本书。”他看着我:“你可以等我几分钟吗?”
  “等你?”我站开一点,以免塞着出口。
  “我进去拿书签单,很快出来。我们喝杯咖啡,好吗?”
  我看了看腕表,还早呢,反正一个人闲着,我终于点了点头。
  吃茶的时候,王志昂说:“你喜欢看哪一类的小说?”
  “我不喜欢看小说。”
  “刚才你不是买了书?”
  我把书由袋里拿出来。“一本是哲学、一本是心理学。我恨怪,是不是?每一个女孩都喜欢看小说,而我却喜欢看这种完全没有趣味的书。”
  “你是比较特别,但不能算怪,不是人人能看得懂哲学书籍。”
  “我也是一知半解。你买了什么书?”
  “你看!”他把书交给我。“氢弹的混合元素、宇宙飞船的装备,还有一些新式的手枪。看,这把枪有多小,我的手几乎比它大两倍。”
  “这是掌心莲,十几年前的新武器,大多数由女特务使用,由于体积太小,男人用根本无法控制;另一种掌心莲,较迟出产,男女适用,因为不必用手指扣枪掣,而是按钮发射。”
  “想不到你对武器也这么有研究。”
  “中央情报局、联邦密探队、苏联特务城……等的组织结构和特务的训练方式,我也略知一二,也是从书本上看到的。”
  “我们在这方面是志同道合。”志昂很高兴,没有拉长着脸,是的,安妮没有撒谎,他很英俊。“我跟别的女孩子谈这些,她们总是打呵欠。”
  “不单只这方面相同,连喝咖啡也一样。”
  “喝咖啡?”志昂的反应力很快。“对,我们喝咖啡都要加很多奶精,但是祇要两颗糖,一样的!”
  我笑一下,翻着他的书,有些图片,令我看得津津有味。
  “高小姐……”
  “唏,叫小咪!”
  “小咪,我想不到你这样平易近人。”
  “在你的眼中,我这人很难对付?”
  “『对付』这个字眼我用错了,在我最初的印象中,觉得你很会摆架子,人又自负。”
  “在我的眼中,你也是目中无人,是瞧不起女性的大男人。我讨厌有自大狂的人。”
  “我是这种人吗?”
  “不太像,因为你今天请我吃茶,证明你眼中有我,而且那天我花面猫的,你也肯为我换车胎,证明你有助人的热心。”
  “我为『花面猫』这句话向你道歉!”他有一点点难为情。“我经常冲口而出,说话没有经过大脑。”
  “但形容得也恰当。我这个人,和我初交的,都不会对我有好印象;因为我做人不够圆滑,也不善奉承,且经常开罪人,要经过很长时间,别人才可以发现我的优点!”
  “其实世界上很少有完美的人,缺点少,就是好人!而且,我们应该原谅朋友的缺点。”
  “甚至爱他的缺点!”
  他又笑了,牙齿又齐又白:“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晚饭。”
  我想了想,母亲早上已飞去台湾,今天是假期,推了几个约会,反正闲着,又和志昂颇谈得来,于是我很快回答:“好,我们去吃晚饭!”
  “小咪,你令我恨意外。”
  “是不是我回答得太快?其实我应该说,我有许多约会,而你又没有预约,所以找不能答应你的约会,下一次吧!”
  “不!我喜欢坦率,我最看不起口中说不,而心中说是的人。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我最讨厌。”志昂摇着头,说:“我只是以为你一直不喜欢交我这个朋友!”
  “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已经碰过三次钉子了!”
  “我承认不容易交上一个朋友;不过,假如我认为这个人值得一交,那我反过来可能变为主动。”
  “早知如此,我就等着你约会我。”
  “刚才我忘了补充,对男孩子,我绝不会主动的。”
  “那算不算大女人主义?”
  “不算,我只是尊重男孩子,把主动权交给他们。”
  “这么一来,我是心服口服了!”他那冷冷的神情似已绝迹。“喜欢什么时候吃晚餐?”
  我看了看自己,一条穿了就舒服的旧牛仔裤、一件白毛衣:“我想先回家换一件衣服。”
  “我认为我也有这个需要。”
  实在太巧了,志昴也穿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天蓝色的羊毛外套。
  “另一个志同道台!”
  “是的!太相似了!”志昂也在打量我:“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家,你说一个时间,我再接你去吃晚饭。”
  “我梳洗更衣只需三十分钟,我看还是算准你的时间。”
  “对:首先我应该知道你住在哪儿。”
  第三章
  经过一段时间,我发觉和志昂相处,并不困难。不错,他的脾气很硬,我也倔强到不得了。我们一不开心就吵架,有时候吵得很凶;不过,都那么巧,我们都是不会记怨、记仇的人,不到一天就忘记了,大家又有说有笑。
  我们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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