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狼毒-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博伊的精神就要崩溃了。刚才的见闻证实了特罗派尔的判断。
他猜到那种情况就要发生了——博伊要发疯杀人了。
特罗派尔好奇而鄙夷地看着那个可怜的人。走火入魔的疯子!
温驯的绵羊被逼得无路可走了!这种情形他以前见过,都这个样。
不用说,发生这种事儿特罗派尔也照样能讨到好处。只要你肯用心,凡事都可以占便宜的。特罗派尔注视着,等待着。他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站定,把博伊在面包店里的举动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见他笨手笨脚地拿着刀,从大面包上砍下了自己的半斤。
特罗派尔等着博伊从面包店里冲出来……
“杀人啦!杀人啦!”突然,有人喊起来,声音尖锐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是杰尔明在叫,接着又传来博伊狂怒的嚎叫。他手里挥舞着面包师那把面包刀,刀在空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寒光。大街上的人,除一个外,全都四下里奔逃。
有个人被砍倒了,倒在他自己的刀下,正是面包师本人。砍,砍,博伊在他身上一刀又一刀地砍着。末了,挥着面包刀,风风火火地从里面窜出来,刀在他头顶上呼呼作响。那些平日里温顺惯了的人们,面对这情形,惊恐万状,在博伊前面亡命奔跑。博伊吼叫着,向着潮水般退去的人群一路砍杀过去。杀!杀!杀!
这是绅士们大失体面的情形之一。还有另一情形,他们也是不要体面的。这后一种情形与特罗派尔相关。
特罗派尔眉头紧锁,跨过大街,朝面包店走去。
博伊那个疯子追赶着人群,已经离得很远,冲到街口上去了。
特罗派尔叹了口气,走进面包店,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拿的东西。博伊自会精疲力竭的,狂怒来得快也去得快,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变成乖乖的羊。那时,其他羊会围拢上去,会逮住他。发疯的人都是这个下场。在某一临界承压点上,多增加一克的压力有人的精神便会崩溃,那么这一点便是人类精神的承压极限。这种情形时常发生,前两个月惠灵就发生过两起。特罗派尔以前在匹兹堡、奥尔图纳和布朗克斯维尔等地都见过。
人类有一个精神承压极限。
特罗派尔走进面包店,漠然地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面包师,看见死尸他也不是头一次。
他是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干什么都无人看见。他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弯腰捡起博伊扔下的半块面包,拂去上面的灰尘,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食物总是有用的,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博伊或许不至发疯行凶。是什么把人压垮的呢?饥饿?萨迦—玛塔峰上的金字塔,盘旋的气眼,让人害怕不已又求之不得的超度,还是刻意掩饰造作的生活?追寻原因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精神崩溃了,疯了,如此而已。而特罗派尔是不会疯的。要紧的就是这一点。
特罗派尔又趴在柜台上,伸手去拿那块分剩的大面包……
突然,他看到一双恐怖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是杰尔明夫人。
“狼!来人啦,救命啦!这里有只狼呀!”她尖叫起来。
特罗派尔吓得差点站立不稳,来不及看清那个该死的女人藏在哪里。那人从柜台后面立起来,继续尖叫着:“狼!狼!”
特罗派尔厉声说道:“夫人,求你——”但没用,她继续尖叫着。想到她的叫声会把人引来,而罪证就在自己身上,特罗派尔恐慌起来。他冲过去想阻拦她,让她安静下来,仍没用,她仍在尖叫不止,附近已经有人听到了叫声。特罗派尔猛转过身,冲到街道上。但人们已经从刚才躲避博伊的各个旮旯里拥出来。“请——请等一等!”特罗派尔叫起来,愤怒而惊恐。但谁也不听他的。他们只听见那个女人的呼救声,有人或许还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面包。他们围着他,不,简直就是压在他身上,无数双手在抓他,扯他的皮衣,撕他的口袋,刚才偷的小盐卷散落一地,有人又拽他的衣服,结实的线缝也给撕裂了。特罗派尔束手就擒。
所有的人都在吼叫:“狼!狼!”吼声淹没了远处追赶博伊的声音,淹没了一切。
他们捉住了“狼之子”。这是他们丧尽体面的又一场面。
第三章
很久以前人类就停止工程技术的运用与研究了。
只有在满足下面等式的一定条件时,工程技术才有可能运用发展:可利用热量(卡)/人口=生活方式如果热量/人口比值很大时,比如5000卡或更多,即每人每天热消耗量在5000卡以上时,生活方式值也很大。这种情况下,人类精力过剩,他们会在拉什莫尔山①上凿造出硕大无比的石刻雕像,建造超大工厂,生产出宽大的汽车把主妇运到一英里之外去购买一支小小的口红。总之,就会出现这类精神追求粗俗而物质享受富足的生活。另一种极端情况是热量/人口比值太小,无所谓生活方式,因为地球上生命都已经不复存在,饿死了。
【①位于美国南达科他州西部,山石上雕有华盛顿、杰弗逊、林肯和西奥多·罗斯福等4位美国杰出总统的巨大头像。——译者注。】
实验表明,当上面公式左端的热量值微量增加时,一段时间后,右端的生活方式值将猛增,但在1000一1500卡的热量范围内,生活方式值将表现出稳定状态,不作较大变动。这个热量范围内的热量/人口比导致一种重精神追求而轻物质享受的生活。此时,艺术纤巧精致,人类重视内在生活的追求;而由于物质匮乏,基本生活用品必须平均分配,这又产生出一种尊重传统美德的微妙人际关系。在幕府①黑暗统治下的日本就是如此。日本人在山边地角的泥土里获取维持生存所需的食物,在地衣和破纸片上获取美感享受。
纤巧贫弱的低下艺术是这个时期的典型特征。而这个时期日本人的人均热消耗量正好就在1000一1500卡的范围内。
地球被其对称行星盗走后,人口只剩一亿,而地球村民在这个时期的人均热消耗量也在1000一1500卡的范围内。
尽管还有个别人在用笔头纸片演算着,但科学研究已极端衰微。科学研究用的回旋加速器早已关闭。电站大坝蓄水不多,所发电能仅能维持百万家庭照明及为婴儿烹煮食物所用。曾经有一个献身科学的拜占庭人编过一部权威性的工程百科全书(尽管他本人并不是工程师),共420卷,详尽无遗地记述了古往今来著名的建筑物及其建筑师们,包括吉萨②金字塔及其不知名的承建者,秦始皇万里长城,哥特派建筑大师们,改变英格兰面貌的布鲁内尔③,布鲁克林大桥的设计建造者罗布林父子④,五角大楼⑤的设计者格罗夫斯:美国防核掩体(热量/人口比下降到战争消失前的产物)的设计者达根,等等。然而这位百科全书编纂者就连正确使用计算尺也做不到。
【①日本明治维新以前执掌全国政权的军阀,统治时期为公元1192—1867年。——译者注。】
【②埃及东北部城市,与开罗隔河相望,南郊8公里处的沙漠中有著名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和大理石陵庙等古迹。——译者注。】
【③英国土木工程师、机械工程师(1806—1859),设计了第一艘横渡大西洋的轮船和许多著名的铁路、桥梁工程。——译者注。】
【④父J·A·罗布林(1806—1869),子W.A.罗布林(1837—1926),均为美国土木工程师,悬索桥梁设计先驱,设计并建成纽约布鲁克林大桥。——译者注。】
【⑤美国国防部五角形办公大楼,位于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常用作美国国防部的代称。——译者注。】
此后,建筑物的规模日益减小。
地球脱离原太阳系后历经了地壳构造与气候方面的一系列沧桑巨变。随着微型太阳盛衰盈亏、熄灭再造的交替变换,冰川在赤道附近如正弦波般伸缩进退,而热量/人口比却一直恒定不变,热量值减小时,人口值也相应减小。当生存所需的热量日益匮乏时,消耗热量的人口也越来越少。
第45个微型太阳时代的地球已经没有工程师。
即使在对称行星上也没有工程师。对称行星上的金字塔及萨迦—玛塔峰顶上的金字塔也都不是工程师,它们运用的是一套建立在分裂与推动基础上的形而上学原理。
金字塔没有像样的学科体系,它们的全部知识仅限于:任何物体都是由部分组成的,施以推力便会移动。如果使用最大推力仍不能推动,则可将物体分裂为几部分,再逐一推动各部分,如此便可达到推动整个物体的目的。由于使用原子能分裂物体的缘故,它们常将物体分裂为3×109个小块,然后再小心推动各小块。
由于今天是太阳再造日,金字塔运用分裂与推动技术,向熄灭的微型太阳发送了一艘宇宙飞船。飞船上面搭载着四个用作智能部件的地球村民,他们坐禅入静,在“万物相关”的禅定中尖叫着死去。
点燃太阳后宇宙飞船呼啸着返回对称行星。一星火苗从微型太阳上蹿起来,渐渐由殷红变为橘红,最后呈耀眼的蓝白色,蓬勃蔓延着,燃烧开去。
太阳再造时,地球上举行了盛大的庆祝狂欢活动。
然而并非所有的地方都在狂欢。惠灵的五戒监狱里,特罗派尔在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处死。那个发疯杀害了面包师的博伊与他同囚一室。博伊神情肃穆,正幸福而满足地编撰着他的死亡赞美诗。
“和我说话!”特罗派尔厉声责骂博伊,“我们为什么要呆在这儿?你干了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干?我干什么去了?我为什么不抓条凳子把你打死?两小时前你要是看到我,会把我也杀了的!”
博伊身上的激情早已发泄尽了,他没有回敬特罗派尔,只礼貌地奉告他一句有名的格言:“先生,生活的艺术在于用次要的、可以回答的问题代替重要的、不可回答的问题。得了吧,我们还是一起观赏新生的太阳吧。”
博伊转身看着窗外。第谷①的蓝色火苗在整个烧焦的月球表面正蔓延成熊熊烈火。
【①月球表面的一座环形山脉。——译者注。】
他们毕竟是在共同的文化熏陶中长大成人的,特罗派尔也不由自主地同意了博伊的指正,沉默不语了。渐渐地,特罗派尔心平气和,神思悠悠……太阳上那束蓝色火苗由无穷小慢慢变大,变大……充盈了整个宇宙。在那火光中,他消隐了形骸,羽化在天人一体的混沌乾坤里,沉迷陶醉着。天国硕大的七宝莲花绽放了,他融化在花里,物我两忘……
他双眼微闭,心如止水,悟尽了“万物相关”的禅机。
他体验了人生的至善至乐。
25分钟后,当整个微型太阳球体爆发核子聚变反应时,特罗派尔的幻境才开始消失。
牢里渐渐暖和起来,特罗派尔缩紧身子,小心地脱下已经撕得稀烂的大衣,以免弄得更烂,不能着身。博伊更是仔细地拆解着衣服上的每一道线缝,他动作得体,肩臂上的肱二头肌和大方肌有节律地运动着,如表演哑剧一般。
坐禅结束后,特罗派尔注视着他的狱友,心底又默默惊呼了一声:“为什么?”自少年时代始,这个“为什么”便如梦魇一般萦绕在他的脑际,如泣如诉,他千百遍地问过。只在他处于禅定状态时,才肯稍安片刻。尽管特罗派尔放浪形骸,恶名昭彰,但由于他擅长于临水参禅,一些初人道者仍向他求教,让他指点迷津。凝望止水,参悟禅机,给他带来幸福的感受,他乐于此道。对那些一门心思致力于参悟云呀气呀之类——尽管其中也自有禅机在——而从不临水参禅的人,他几乎可怜他们。如果有幸,一个人经过一期的临水参禅便可观察到水沸腾的九个阶段,甚至还可能人静升华,感受悟禅的极乐。
但是,一个人如果坐禅失败——或被神,被金字塔舍弃——会怎样?如果坐禅而不能禅定,反致精神分裂,又当如何?能最终从某个重要事件(如太阳再造)受到启迪,获得灵感而悟禅么?如果是那样,那人便会走火入魔,发疯杀人。特罗派尔想。
博伊就疯了。但特罗派尔没有,他被宣布为“狼之子”——是什么理由,他不明白,但他没有发疯杀人。
不过惩罚却是一样的。对所有重罪,狼性也罢,杀人也罢,惩罚都相同:针刺脊椎骨,作骨髓奉献。特罗派尔想到这里,脊椎骨下端便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痒痛。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痒痛,不同于想占上风的欲望引起的内在的心理之痛,这是实实在在的体肤之痛。
他就要死了。
五戒监狱当班狱卒哈梅因是个老头,他看博伊时面露赞许之色,而看特罗派尔时却满脸阴沉。一般认为,即使是狼,在被揭露捕捉至行刑期间,他(她)的基本尊严是应受到保护的。狱卒无论如何不该对捕获的狼怒目而视或干扰他的刑前坐禅。尽管如此,要让狱卒向他行举手礼也是休想。
特罗派尔没有负罪感。
他凶神恶煞地怒视着狱卒哈梅因,吓得那老头只想赶快逃走。
对博伊他也是如此,但让他纳闷的是,这个杀人犯如何这般安详轻松!
特罗派尔凶狠地对他说道:“他们要杀了我们!你知道吗?他们要在我们的脊椎骨上刺进一根钢针,吸干我们的骨髓,那是要受苦的,明白吗?他们要吸干我们,然后喝我们的骨髓。那是活活的折磨!”
“我们是应该作奉献的嘛。”博伊温和地纠正特罗派尔说,“聪明如狼者难道连杀戮与奉献的区别也都弄不明白?”
真正儒雅的谈吐,哪怕说的是真情实理,都要求说者诙谐幽默地表达,听者当作友善的玩笑愉快地接受。不如此,让人不快的事如何说得出口?不如此,便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后果,或争执,或打斗,有人得为此受到伤害,付出代价的。
微笑在特罗派尔嘴角上绽开,但立即收住了,怒容又重新回到脸上。他们要杀我,我怎能对他们笑!他想做个儒雅的绅士,但努力克制着。
“我不是狼之子!”他绝望地吼叫着。他知道,抗议是徒劳的,惠灵的所有人都不会在乎的,就是在乎也无能为力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抗议着:“什么狼呀狼呀的,都是胡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狼之子,相信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言语行事合乎天经地义,而所有人都对我嚎叫什么狼之子。无教养、无知和施暴是你们这些人判定狼之子的标准。可你砍倒了3个人,其罪当诛;而我只不过捡了一片面包,有天壤之别,却同样被视为危险分子!”
“狼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狼,”博伊叹息道,“鱼还可能自认为是飞鸟呢,而你显然自认为是绅'奇書網整理提供'士。绅士像您这样说话么?”
“可他们要杀我们呀!”
“那为何不为自己作首死亡赞美诗呢?”
特罗派尔深吸了口气,痛苦万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啮着他的心。
他就要死了,死得屈,死得不值。这已经是够不幸的了,然而真正啃啮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已的还不是这死。
命运的天平倾斜了,这只蠢羊竟然压倒他特罗派尔了。
特罗派尔充血肿大的肾上腺——而博伊的只有针尖大——分泌出大量荷尔蒙。他的血液沸腾了,情绪激奋起来。人都是要死的,他也不例外,但只要他活着,就不能被人胜过。不论是交往、争论,还是对抗,都不能被人胜过。不战胜,毋宁死。叫我狼?叫什么都可以!狼,投机分子,狡猾鬼,赌徒,等等,全不在乎。
只要存在优势,他就要夺取。这是他的本性。
他于是回答博伊:“说得对,我太蠢了,是该把这颗脑袋丢掉了。”
不同的人思维方式不一样。有的人解剖问题,逐个分析;有的人则罗列事实,类比归纳。特罗派尔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的方式是柔道式的。力量、武器、权谋等等他一概不要,都让与对手,由对手把它们带入对抗中,供他利用。利用对手的力量打败对手,让对手自搬石头自砸脚,这是特罗派尔的战术(他承认,这是狼性的)。特罗派尔思考着。
他想,他要做几件事。第一件事是要下决心承认他就是狼,还自己以狼的本色。他不能坐等腰椎穿刺,他要逃出去。怎么逃呢?第二件事是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前面有障碍,首先得清除障碍。博伊是一个,五戒监狱狱卒哈梅因也是一个。
翻越障碍的撑杆在哪里呢?加拉,他的妻子加拉。他拥有她,她会做他希望的一切,只要他求助于她。
特罗派尔走到门口,高声叫哈梅因道:“看守!看守!我要见我妻子,赶快派人把她送来。”
看守不能拒绝犯人的此类要求,事实上哈梅因也没有。他温和地答道:“这就去请您夫人。”说着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第三件事是争取时间。
特罗派尔转身对着博伊,不容分辩地说:“先生,鉴于你已经作好了死亡赞美诗,而我还没有,可否请您赏脸,在他们来提人行刑时先行一步?”
博伊温厚地看着他的狱友,自轻自贱地笑了笑。
“瞧瞧,果真是狼,没错吧。”博伊说。说得对,特罗派尔就是狼。只是博伊不能也不会拒绝狼的这样一个请求。
第四章
遥远的萨迦—玛塔峰顶上蹲踞着一个深蓝色的金字塔。它来得很早。在微型太阳之前,在地球还处于自己的太阳照耀下时,它就来到地球,蹲踞在那里了。
对人世间就要发生的事,金字塔毫不在乎。不在乎格伦·特罗派尔就要接受脊椎穿刺,一根细细的导管就要插进他的脊椎,吸干他的骨髓;不在乎骨髓将被特罗派尔的同胞们饮下,而在他们的观念中,这不是死罪,是对神祗的奉献;不在乎奉献牺牲的仪式在什么幌子下进行;不在乎芸芸众生里是增加了一个或是减少了一个。
对它来说,难道有必要对手指上的一小片倒刺做一次细胞损失数量的统计么?然而,对特罗派尔及他所属的人类,金字塔虽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却怀有另外一种兴趣。
人类对金字塔知之不多,但都清楚它别有所图——要不干吗盗走地球?地球被盗事件发生在公元2027年。那是一个伟大的年月——人类首次登上了撞入太阳系的那颗“脱轨行星”。不过,那尽管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也可能是一个错误。因为如果没有那些登行星考察行动,“脱轨行星”可能早已穿过黄道面①,径直飞离太阳系了,如何还会招来金字塔,惹来这飞来横祸,以致贻患至今?然而错误毕竟犯了。人类登上了“脱轨行星”,人类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了那种后来被称为金字塔的东西。
转瞬间,那双看到金字塔的人眼便什么也看不到,永远地失明了,宇航员只来得及把信号发出。光顾金字塔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被其吸住了。接着,从帕洛马山②到伯尔南布科③,从格林尼治④到好望角⑤,所有的无线电联系都在忙碌紧张起来,世界各地的天文学家都在报告和证实着同一个惊人的事实:我们的行星离开了轨道,“救世主弥赛亚”把我们带走了。
【①地球绕日公转的轨道所在的平面。——译者注。】
【②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西南部,山麓有著名的帕洛马天文台。——译者注。】
【③巴西东北部港市。——译者注。】
【④英国英格兰东南部城市,位于伦敦东南,泰晤士河畔,是本初子午线经过的地方。——译者注。】
【⑤非洲最南端的岬角,位于南非西南部。——译者注。】
百亿人的世界,不乏智慧勇武之士,他们制造和发射了威力巨大的“行动者号”火箭,打击可怕的侵略者,但没有结果。
第一支也是惟一的一支星际远征军被发射到外空,降落在“脱轨行星”上,进行反攻。但还是没有结果。
地球螺旋般旋转着,离开了太阳系。
抵抗不能取胜,或许可以搬迁。于是宇宙飞船草草建造起来。
但移居到哪里去呢?移居火星不行,移居月球(也被一同盗走)、金星还有木星,也都没有成功。
和抵抗一样,搬迁计划失败了。人类走投无路了。
这时,一个金字塔来到地球,只有一个。它削去了世界最高峰的峰顶,然后蹲踞在那里,留下不走了。观测站?看守者?人类不知道它来干什么。
太阳已经很遥远,它的光辉照耀不到地球了。昔日的月球被改造为一个微型太阳,挂在新的天空中。新太阳燃烧周期为5年。5年后,太阳燃尽熄灭,就更换新的。以后的岁月里,微型太阳就这样不停地更换着。人类对不可战胜的怪物金字塔进行过顽强的抵抗,但所有的抵抗都归于失败。百亿人口的人类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幸存者以死者的尸身为食。两个多世纪以后,如特罗派尔一样尚知反抗的人也属凤毛麟角,绝大多数幸存者都蜕变为博伊一样的人,愚蠢迟钝而又胆小怯懦。
加拉悲哀地望着她的丈夫,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离开这儿。”特罗派尔急切地说,“他们要杀我。加拉,你不能没有我,你不能让他们杀了我!”
加拉哭起来:“可我什么也干不了呀!”
特罗派尔扭头看了看博伊,只见他双眼微闭,正在抚弄一只有花纹的金表盒——他的父亲传给他,他又即将传给儿子的金表盒——并未注意特罗派尔与妻子的谈话。
特罗派尔身子向前靠了靠,把手轻轻放在加拉的手臂上。加拉吓了一跳,满面通红,身子发抖。
“你行,而且也愿干的。”特罗派尔说,“你能帮我从这儿逃出去。我必须从这儿出去,加拉,因为我还要替你解脱寂寞和痛苦。”
他放开加拉的手臂,急切地说,“亲爱的,我俩谁也离不了谁,难道你忘了?”
加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心神不定地抓扯着自己的衬衣衣袖。
她衣履不整。刚才送信人给她报信时她正在穿戴太阳再造日的礼服,来不及穿戴完毕就赶来了。
她避开丈夫的目光,说:“如果你真是狼……”
特罗派尔的雄性激素神经冲动起来,让他感到自信得意,浑身是力。“我是什么你知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他对她说。
这话让加拉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些亲爱诡秘的把戏,只要特罗派尔放只手在她臂上,她便能领会它传达的情意和信息。“为什么我们要像昨晚那样争吵呢?”特罗派尔接着说。他这样说并非要揭老疮疤,而是如马刺踢马,目的不在伤她,而在激她行动。“我们彼此珍重,相依为命,患难与共。此时如果我不求助于你,你会伤心失望的。”
加拉抽噎着,用脚来回蹭弄着亮晶晶的凉鞋带。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丈夫的眼。
争执后的负疚般的温情又涌上来了。特罗派尔知道,此时他的命运就寄望于这种温情了。加拉屈服了。
她警觉地瞥了一眼博伊,压低嗓子悄声问道:“要我干什么?”
5分钟后,加拉走了。剩下的时间足够了,特罗派尔至少还有30分钟的时间可以充分利用,他们会先提博伊的,那傻东西正迫不及待地等着呢。用不了多久,该死的倒霉蛋就会走开了——特罗派尔猛力扭下三脚凳的一条腿,哐啷一声扔到屋角,然后晃悠悠地坐在两条腿的凳子上。
看守懒洋洋地踱过来,瞅了牢里一眼,问道:“老狼,凳子怎么啦?”
特罗派尔伸出左手做了个手势,表示问题不大,并说:“没关系,一切都好。只是冥想时有些不便。坐在这东西上,身子紧张,一不小心就得跌……”
看守也做了个手势,表示就来帮他。“您只有最后半小时了,老狼。”他提醒特罗派尔,“我帮您把凳子修好吧。”他走进来,乒乒乓乓几下,把凳子拍打好了,然后挺关切地看了看特罗派尔一眼,才走出去。即使败坏如狼之子,在这奉献前的半小时,也有得到打坐参禅的充分权利。
5分钟后,看守又回来了,他严肃的表情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像带来重大好消息的信使一般。“奉献的时刻到了。”他宣布说,“您二位谁先——”
“他,”特罗派尔急忙说道,并用手指了指博伊。博伊平静地睁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特罗派尔鞠了一躬,然后跟着看守走了出去,走向奉献,走向死亡。特罗派尔冲着看守咳了一声。看守停下来,问道:“什么事,老狼?”
特罗派尔示意他水罐空了,就这事,没别的,然后将空罐随手扔到窗外去了。
“抱歉,这是我的错。”看守红着脸说,转身引着博伊急急地走了。看守转眼就回来加水,他甚至等不及观看奉献仪式。
特罗派尔站在那里,注视着看守的一举一动。他体内热血奔涌,如沸水一般,争强好胜的雄性又抖搂出来了。看守竟没看出破凳子、空水罐的破绽,真是愚不可及。观察周密,应变机智,这该是一个绅士应当具备的基本风范。博伊自幼受绅士文化的熏陶,竟遭此愚弄,真是莫大耻辱,应回家好自反省,以期补救。
特罗派尔要占尽上风。他得意洋洋地对看守说:“等等,我有话对你讲。”
看守犹豫了一下,不安地说:“奉献已经开始——”
“去他妈的什么奉献。”特罗派尔平静地说,“一根针管刺进人家脊椎骨里,吸干人家赖以活命的那点水,那算什么?那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天啦!这简直是罪过!看守吓得脸色灰白。特罗派尔说起来就没有完。
“给你讲讲我老婆的事吧,”特罗派尔一副神秘的样子,继续说,“有一种真女人,不是那种冷冰冰死人样的淑女,知道吗?啧啧,她和我常常——”他顿了顿,“我看你也是凡人,没错吧?我是说,你也是过来人了吧?”
“我想——我想是的。”看守茫然答道。
“那没事儿,不会吓着你的,”特罗派尔谎言道,“给你说吧,有好多关于女人的好事儿,那些个脓包男人压根儿就找不到碴儿。
伙计,见过女人的腿么?就着——就着灯光亲吻过么?搂着女人,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那样,搞过么?想想,想想,软软的,沉沉的,那温热,那身子,躬着趴在你身上,还——”特罗派尔咽下了后面的话,连自己也感到作呕。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也真难为他,但他还是强忍着,继续说,“她和我常那样行乐,不舍昼夜。我说的是真女人,没错吧。”
特罗派尔突然停住不说了——他被看守脸上的突然反应惊住了,只见看守两眼翻白,一时间没了呼吸。刚才说得也未免太过了,原本不过是想让他恶心,麻痹他,诱他分神,以便伺机行动,不想却做过了头。就在看守晕倒在地时,特罗派尔跳过去,一把抓住了他。
特罗派尔冷冷地拿起水罐,将水尽数浇在看守身上。
看守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双眼盯着特罗派尔,脸突然红了。
特罗派尔厉声说道:“我想到街上看看新点燃的太阳。”
这要求简直是异想天开!看守惊呆了。即使受了那些淫秽语言的麻痹,他也不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