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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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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春入迷地听着。
  沙格德尔王爷继续说:“你二舅说得没错,这铺天盖地的买卖生意,手指缝里撒的漏的就养活了一城的人,可不就是满地的金元宝吗,就看你会拣不会拣喽!”
  看得出,太春听了沙格德尔王爷的话很是兴奋。
  沙格德尔王爷说:“太春,我看你也是个老实后生,你说说,你净会啥手艺?”
  太春立刻兴奋起来:“我会的手艺多了,赶车种地木匠瓦匠,噢,我还会生豆芽…”
  沙格德尔王爷:“后生你听着,归化城是个养穷人的地方,只要你不怕吃苦就饿不死,我看…你就先从卖豆芽做起吧。”
  “卖豆芽?”
  “是啊,卖豆芽!卖豆芽小本生意,好做!”
  “别的没有,卖苦力我有的是!可说到本钱…”
  “至于本钱要不了多少,有个十两八两银子就成了。”
  “十两八两我也拿不出来…”
  “真没有?”
  “真没有。”
  “算了,我借给你。”
  “可是租房的事我也没办法…”
  “租房的事好办!你哪儿也别去,就在我邻街的小东房你用吧。”
  “房租是?”
  “先别说房租的事,你先把生意作起来。挣了钱你看的给我,若是挣不了钱就一笔勾销!”
  真象沙格德尔王爷说的,经营豆芽的生意确实还是简单,准备了三天太春就把豆芽生意作起来了。
  太春在沙格德尔王爷的指领下到旧货市场卖回三口大缸,两麻袋黄豆两麻袋绿,置办了一个簸豆芽用的大簸箕,把小东房打扫了一边,小小的豆芽店就算是开张了。豆芽店虽然地方不大,可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井然有序:店内设有当地横着一个大案板。炕上是一溜半截瓮,上面盖着小蓝花的暖被,照样也是干干净净;
  太春戴着一个白围裙,每天早上太阳没升起来就开始忙乎着用簸箕簸豆芽。
  收拾好豆芽后,太春担着挑子去送货,他走在大街上,脸上洋溢着喜气。
  有人跟太春大招呼:“许掌柜,这又是给哪儿去送豆芽啊?”
  许掌柜?太春一愣,哦,这是叫自己呢!对对对,豆芽店的许掌柜吗!这称呼听着舒坦!太春大声应道:“沙格德尔王爷的大观园!”
  那人说:“看得出来,你这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红火了!”
  太春谦虚地:“哪里,小本生意,够糊口就不错啦!”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太春心里美滋滋的:是个买卖就比庄户人土里刨食强,等一年干下来就回家,玉莲还等着我回家成亲呢!
  夜深了,太春把店里所有的营生都做完了,他仔细地关好店门,插上门栓,然后来到墙角处,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封着口的小陶罐。
  太春抱着小陶罐美滋滋地坐在炕上,用手掌把炕上的杂物拨开,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打开陶罐的封口,从里面倒出一些铜钱。
  太春认真而虔诚地数着银子,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舅舅说得不错,这归化城真是个养穷人的地方,“满地的金银拿簸箕撮”那话是过了点,可每天能见着银钱!眼看着陶罐里的钱一日日多了起来,太春觉着自己这西口是走对了!
  天刚麻麻亮,太春就起来了。他在泥炉子上烧上了一铜壶水,就一缸缸地给豆芽淘水,接下来用淘豆芽的水擦桌子抹板凳,然后打开店门,将水湿洇洇地泼洒在门前,将店面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这时候,灶上的水也开了,太春盘腿坐在小土炕上就着白开水吃焙子。太春觉着这焙子也太好吃了,一股麦香味儿,等将来日子过好了,让娘和玉莲见天吃这香喷喷的热焙子!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走进了太春的豆芽店,此人虽说衣冠不整,却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个有学问的人。
  太春看见站在店堂的“秀才”,忙搁下手里的焙子上前招呼。
  太春:“来啦!买豆芽?”
  穷秀才摇摇头。
  太春:“那是…找人?”
  穷秀才又摇摇头。
  太春热情地招呼道:“不买豆芽不要紧,坐这儿歇会儿。”
  太春给那人倒了一碗水,看见那人的目光贪婪盯在自己剩下的那块焙子上,太春明白了。
  太春:“这位大哥,你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一起吃吧。”
  穷秀才大约是饿急了:“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穷秀才毫不客气地拿起焙子咬了一口:“香,真香。你这买卖人还真仔细,白开水就焙子就是一顿饭。”
  太春:“这焙子好啊,一咬一口麦香,在老家要是天天能吃上这饭,我就不出来了。”
  穷秀才问道:“你是山西人?”
  太春答道:“山西龙仙镇平原村!”
  穷秀才:“知道,那可是个苦焦的地方。我听说一个老财请客,桌子上就一个菜,萝卜丝拌白菜,上面还盖着一层肉片。吃到最后,那些肉片还原封不动地放着。原来,那肉片是用线串着的!哎,真有这事?”
  太春苦笑着点点头:“真有。家家都这样,也就谁也不笑话谁了。”
  穷秀才理解地点点头。
  太春:“大哥,俺山西人虽说是穷,家家户户的房院可不孬,青堂瓦舍的,气派,那可全是从牙缝里抠下来的。”
  太春说话的工夫,穷秀才上下打量着太春,太春被看得有点发毛。
  太春:“哎大哥,你咋这么看我?”
  穷秀才:“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此乃富贵之相啊…”
  太春多少有些慌乱:“别别别,你还是别给我算了,我出门在外的,挣俩小钱不容易…”
  “你不必害怕,我为你算卦分文不取,看你人挺厚道的,算是交个朋友。”穷秀才自报家门道:“我姓钱名福常,字子硅,号布衣,同治六年院试考中秀才,因不甘在乡下教书,故做了这闲云野鹤,已经出来好几年了。”
  太春:“我就看着不一样吗,果然。钱先生…”
  钱福常:“算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别先生先生的叫了,要是瞧得起我你就叫我大哥吧。”
  “好!我哪敢瞧不起大哥。”太春:“大哥,我是数小龙的,你给看看,看我这辈子可有出头之日?”
  钱福常凝视太春片刻,说出四句话来让太春好不欢喜:“此命生来福兴隆,东西南北亨运通,单驾独骑空创业,使奴唤婢世世荣。老弟,你这是大福大贵的命啊!”
  太春虽然听了很高兴,还是将信将疑对钱福常说:“大哥,你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儿吧?”
  钱福常轻轻一笑:“信不信由你。”
  太春:“行,大哥,我也把话搁这儿,有朝一日我发达了,绝不忘了你!”
  4
  两个月后太春给客户去送豆芽,就不用挑担子了,买卖发展了送送货量大了他改推独轮车了。太春推着豆芽车在路上走着,心里高兴,随口唱起了《二人台》。
  太春唱着:
  过了大年头一天,
  我和我妹妹来拜年,
  你请哥哥吃啥饭,
  烙油饼炒鸡蛋,
  哪咝咦哟咳,
  不大大的小扁食包下两大盘哪咝咦哟咳…
  太春推车走上一座石桥,突然被这里的情景给震住了。
  石桥两侧的河滩地上,是规模宏大的骡马大市,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牛、马、驴、羊还有骆驼,羊叫声、马嘶声此起彼伏。
  石桥上及两侧桥头,挤满了做买卖的人,人群熙攘,十分热闹。
  突然,河滩地里的牲畜一阵骚动。
  太春看见:一个年轻的汉子抓住一匹枣骝马,翻身跳上马背,在牲畜群冲开一条路,策马向远处跑去!
  桥头有几个中年男人在喝彩:“好马!”
  那汉子骑着马绕着河滩地跑了个大圈子,不时地在马背上做出各种马术动作,精彩的表演引得桥上的人们发出声声惊叹。
  人们赞叹道:“好马!好身手!”
  太春望着眼前的情景,显得异常兴奋。
  年轻汉子骑马跑了一圈后来到桥头,矫捷地翻身下马。
  年轻的汉子高身坯大骨架显得很剽悍,脚蹬短筒马靴,下面是肥大的裤子,上面则是短打扮。
  年轻汉子来到一个中年人面前:“侯掌柜,这马,还满意吧?”
  中年男人:“来,咱们这边谈!”
  年轻汉子、马主人和买主走到一旁去谈生意。
  太春看见年轻汉子先与马主人在袖筒里捏价,一会又转向买主,与买主两人在袖筒里捏价。
  太春看着几个人在袖筒里捏咕着,觉得十分有趣。
  买主看上去很满意,付了钱牵着马走了。
  马主人把年轻汉子拉过一旁,给了他一些散碎银子。
  年轻汉子很潇洒地把手中的银子抛起来又潇洒地接住,然后向一个小酒馆走去。
  骡马市上,买卖双方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几乎全是在袖筒里捏咕生意,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
  太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显得很兴奋,敢情这钱赚得这么容易呀,袖筒里捏咕几下银子就到手了!太春的心事活动了,心里想狗日的,我多咱也能这样轻松地挣大钱。一连几日只要是有闲暇他就往马桥上跑。不久太春就在马桥上认识一个名叫云黄羊的后生。颇有心计的太春约个时间请云黄羊喝酒。酒馆就在马桥傍边。两只羊头一坛子酒,两个人喝得酣畅淋漓。话越说越投机。
  一边喝酒太春问云黄羊:“兄弟家里还有什么人?”
  黄羊笑道:“你问我的家?简单…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呢?”
  太春一笑:“有我娘,还有个没过门儿的媳妇。不过她们不在这儿,在老家山西,我是走西口出来的。”
  窗外,热闹的马桥上,买卖人多了起来。买卖人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着:“杂碎…”
  “白焙子!…热羊头!…”
  “荞面饸饹…大碗的!”
  小酒馆里,太春和云黄羊已经很熟识了,俩人边喝酒边说话,很是亲热。
  太春:“哎,黄羊,我就不明白,为啥把骡马市场叫'桥'呢?”黄羊:“说起来还有个故事。这条河叫扎达海河,上面的那座桥叫牛桥,是当年为了迎接康熙皇上修的。桥修好后,两岸渐渐繁华起来了,再后来,南来北往的牲口贩子们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慢慢地就成了骡马大市,这个桥,其实就是市场的意思。”
  太春恍然道:“噢…”
  黄羊继续说:“大哥,你可别小看了这'桥',说起归化城的'桥'来,名声大了去了!每年光从这里运出去的马子就有马、军马、跑马、走马,三十多万匹呢!”
  太春:“哦…来,喝酒!”
  黄羊端起碗一饮而尽。
  太春称赞道:“爽快!哎,黄羊兄弟,你们做牙记生意挺挣钱的吧?”
  黄羊:“你没听人们说吗,城隍头出俯,马贩子赛如狗;城隍二出俯,马贩子赛如虎;明白了吧,这就是我们马牙纪的生活。”
  太春:“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黄羊:“这你也不懂啊?城隍出头俯是说到了清明节,天气暖和,马桥上没什么大生意了,生意不多就得去争就得去抢,不然就连肚子也吃不饱,那还不像狗一样?”
  太春:“噢…”
  黄羊:“等到城隍二出俯,也就是七月十五,桥牙子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到那时候,河北、山东、汉口等地的马客就陆续都到了。桥上的生意也就旺起来了,牙纪们一天到晚忙得顾不上吃饭。弄好了一季子下来一年都吃不完。就拿马五爷说吧,旺季里一天挣下过五百两银子!”
  太春惊奇羡慕得两眼放光:“哦?那么多?”
  从马桥上回来后,太春做营生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的耳朵旁总是响着云黄羊的那句话:“…就拿马五爷说吧,旺季里一天挣下过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呀,狗日的,这钱来得比抢还痛快!太春在心里感叹道。
  这天上午,太春早早地做完营生,找出件还算体面的衣裳穿上,来到了马桥上。
  马桥上,依然热闹非凡。
  太春在马桥上溜达着,忽然他眼睛一亮,太春看见一个身穿蒙古袍的汉子牵着几匹马走进市场,于是便急忙迎上前去。
  太春热情洋溢的笑容感染了那位牧人,俩人很快搭上了话。
  太春虔恭地递烟打火…
  后来,太春随那个人向牲口群走去。
  …
  夜里,太春的豆芽店。
  昏暗的小屋里,灯光如豆。
  太春坐在炕头上数银子,就那么几个钱,太春翻来覆去地数。
  太春喜滋滋地边数边唠叨:“我娘说得对,归化城满街都是银元宝,就看你会拣不会拣…这马桥真是个好地方,一天赚的钱比卖三个月豆芽还多…玉莲要是看见这么多钱,还不得高兴疯了?看来那个钱秀才算命算得还挺准…”
  太春把数完的钱放在那个小陶罐里,小心地藏在屋角,上面又盖上杂物。
  有了第一回,太春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豆芽店的生意做一下不做一下,成了捎带,他的心思全放在了马桥上。
  这天,太春正在与买主在袖筒里捏指头;他并不知道,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正向这边看着,那人阴着脸,一双鹰眼露着凶狠的光。此人姓马,马桥上的人称他马五爷。
  太春是个聪明人,什么事一看就明白,此时和卖主在袖筒里捏指头,从他脸上的笑容看得出,生意大约是做成了。
  马五爷眼睛盯着太春,一挥手,立刻有几个大汉来到他的身边。马五爷指指太春,对几个大汉说了几句什么。
  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向太春扑来。
  太春正喜滋滋地数着手上的银子,几个大汉来到太春跟前,二话不说,抡拳就打!
  太春喊道:“哎,你们要干什么?”
  大汉边打边说:“干什么,让你懂懂规矩!”
  说完,几个人噼里啪啦对太春一顿猛揍!
  太春虽然有些功夫,但到底抵不住对方人多,他招架不住,被大汉们拳打脚踢,倒在地上。那几个大汉依然不依不饶,太春被踢过来打过去…
  马五爷来到跟前,扬起手中的鞭子:哼,胆子不小,敢到马桥上来抢食儿,今天叫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马五爷正要抽太春。
  一个汉子象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那汉子一伸手攥住正扬起的鞭子。太春看的真切来人正是他的朋友云黄羊!
  只见云黄羊说道:“师傅,手下留情!”
  马五爷一扭脸:“云黄羊?”
  黄羊:“师傅,他是我一个亲戚,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师傅你放了他,要打要罚您冲我来!”
  马五爷:“我就说嘛,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好,你的账完了我再跟你算!”
  马五爷转过身来吩咐他的手下:“把云黄羊给我拉开,打,给我狠狠打!”
  几个大汉冲着太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黄羊身上也狠狠地挨了几鞭子。
  眼看着太春被打得口鼻流血,这时,人群里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买卖人,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二十四五岁模样,样子十分精明。只见那人大声喝道:“住手!”
  马五爷扭头一看,立刻笑了:“噢?这不是万裕长的张掌柜?”
  张掌柜抱拳道:“不敢,张友和。马五爷,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这人不懂规矩触犯了你马五爷,打过骂过也就算了,你难道真要他的命不成?”
  马五爷愤愤地:“在归化城的马桥上,还没人敢把我马五爷不当回事呢!这个臭小子是自己找死!”
  “马五爷,你大人大量,犯不着为个外路人生气。”张友和笑道:“我看他也是个穷人。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马五爷哈哈一笑:“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是万裕长的张大掌柜给这个'下三烂'求情,那就撤啦!”
  马五爷一挥手,那几个大汉哗啦一下撤走了。
  5
  晚上,浑身是伤的太春躺在自己豆芽店土炕上。张友和端过一碗水:“兄弟,来,喝口水。”
  太春挣扎着起身:“张大哥…”
  张友和一把按住他:“哎…使不得,使不得!怎么样,好点了吧?”
  太春说:“张大哥,亏了你了…不然我这条小命就怕丢在那马桥上了,我可咋谢你呀。”
  张友和:“这话说的,人不亲还土亲呢,谁叫咱是老乡来?我一听见你的口音新里觉得亲。兄弟,你也是的,那马桥也是你随便去的地方?哎,你没听说过马桥十大股的事吧?”
  太春摇摇头。
  张友和:“我告诉你,归化城的马桥那可是龙潭虎穴!你听听老百姓们是咋说的…狮子把住两扇门,马桥设在归化城;桥西有个马税厅,每天能收一斗银;十大股,太日雄,陈暴子每天抖威风;金大林、李石名抗前挡后带铁绳,豹子老虎吃海龙;三教九流走江湖,马五爷威镇归化城。”
  太春:“我刚从口里到口外,实在是不知深浅。”
  张友和:“太春,豆芽店虽小,好歹也算个买卖,积少成多,出门在外第一求的是平安。记住了?”
  太春点点头
  从此后,太春依旧做他的豆芽生意。
  那天,太春正在店里忙着泡豆子,淘豆芽,忽听得外面有人粗蛮地说:“就这儿!”
  “对,没错儿!”
  “豆芽店里水汽朦胧,太春并没有看清外面来的是什么人,他还以为是买豆芽的主顾呢。”
  就这工夫,闯进来几个大汉,仔细看时,竟是马桥上马五爷的那几个打手。只见那几个打手进来后手起手落,乒乒乓乓就是一阵乱砸!
  太春嚷道:“哎,你们干什么?”
  太春被推倒在地上。
  太春大喊:“你们住手!住手…”
  太春的声音被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掩盖了…
  大汉们有的屋里,有的屋外,看见什么砸什么…水缸瓦罐、桌椅板凳…
  顿时,豆芽店里一片狼藉:所有的水缸全砸碎了,到处是碎缸片碎瓦片;豆芽扬得满天满地;大案子被掀翻了;桌椅板凳四脚朝天…
  看到店里已经被砸得稀烂,一个大汉手一挥:“我们走!”
  几个人横着身子走出豆芽店。
  其中一个临出门时,又转过身来对太春说:“听着,就这个店,只要你开着,我们路过一回砸你一回!”
  这时,太春忽然发现,那个的大汉手上捧着的正是自己的钱罐,于是就扑了上去…
  大汉一脚把太春踹倒,太春爬起来又扑上去。
  大汉骂道:“抱着元宝跳河…舍命不舍财的东西!”
  大汉说着举起钱罐,砰地一下砸在门前的地上,里面的铜钱“哗”地一声四溅开来!
  之后,大汉扬长而去!
  一群小叫花子忽地拥来,抢着地上的铜钱。
  太春扑倒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拣着散落的铜钱…
  豆芽店让砸了,看样子休想再干了,你重开十回张,那些家伙们就能砸你十回店。可是,不开豆芽店干什么呢?总得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沙格德尔王爷家门前,太春垂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沙格德尔王爷在劝慰着太春:“后生,跟马五爷那号人,你还想争出个高低来?你听我说,桥牙子在归化城那也算个行当,人家每年都给衙门里交税,所以有个大小事情衙门就得给罩着,别看那伙人,水深得很呢。”
  太春无奈地叹口气。
  沙格德尔王爷:“后生,在这归化城里想踢腾开一片天地呀,今后沟沟坎坎的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能进能退才是条汉子呢!”
  太春:“可是…豆芽店刚见点起色,这下全完了!”
  沙格德尔王爷:“马五爷盯上了你,看来你这豆芽生意是做不成了。”
  太春:“可是,眼下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沙格德尔王爷:“对了后生,忘了跟你说了,眼下…倒是有个用人的地方…”
  “什么地方?”太春急切地说,“只要是能挣碗饭吃我就去!”
  “黄河灌渠上挖河泥!正需用人呢!”
  6
  一眼望不到头黄河大堤。旁边是几丈宽的人工水渠。人称二黄河。水渠堤坝上挑河泥的民工来来往往,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大渠内,是许多正在挖河泥的民工。太春混在挖河泥的民工中间,他光着膀子站在结冰茬的地上,身上的肌肉一疙瘩一疙瘩的,在初冬的阳光下闪着黎黑的光,看上去非常结实。
  太春恶狠狠地挖起一锹锹河泥,使劲装进筐里。
  “后生,悠着点干吧,”旁边一个上年纪的民工开导他:“这营生凭的是股韧劲儿!”
  太春发狠地干活儿,头也不抬地说:“悠着哪能行。我得挣钱!我跟银子没仇,多挖一方就多挣一方的钱!”
  另一个民工:“俗话说了,银钱是人家的,命可是自己的。”
  太春不再搭话,只闷头干活儿。
  忽然,挖河泥的民工们一阵骚动。
  太春抬头看时,只见大堤上一伙人拥着个魁伟的黑大汉向这边走来。
  黑汉子约摸四十多岁年纪,牛皮短靴,敞着外衣,露出了里面的牛皮坎肩。
  黑大汉四处察看着工程情况,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太春问身旁的民工:“这是个什么人?”
  民工说:“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卜泰,卜老爷,是土默川上的大财主,也是这条大渠的总监工!”
  太春:“哦…”
  民工又说:“这人可惹不得,要是谁犯了规矩,就捆起来扔到河滩上去喂蚊子!”
  太春:“这么厉害?”
  民工:“别愣着,快干活,小心挨打!”
  太春于是低头挖河泥,几锹下去一只筐就满了。
  这时,那个黑汉子来到跟前的大堤上,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太春干活儿,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卜泰对他身边的人:“去,把我的铁锹拿来!”
  卜泰说着,边往堤下走,边脱下外衣扔在地上,裸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胳膊上疙里疙瘩的肌肉来。
  手下人很快拿了一张大号的铁锹过来。
  卜泰操起大号的铁锹挖泥,既野蛮又凶狠,身上的肌肉翻滚着,两锹就是冒尖的一筐!
  太春看出对方是和自己叫板,走过来二话不说,担起红柳箩头就往大堤上走去。
  正走着,忽然,太春肩上的杠子“咔嚓”一声,断作两截。
  太春换过一根更粗些的杠子,担着箩头颤颤巍巍上了大堤。
  下面的民工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好!好!”
  卜泰高兴得哈哈大笑。
  等太春回来后,卜泰拍着太春的肩膀,称赞道:“好后生!”
  太春憨厚地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卜泰欣赏地看着太春,忽然,他将手中的一条鞭子往太春手里一塞:“拿着!”
  太春不解地望着卜泰。
  卜泰郑重地对太春说:“听着,从现在起,你是我的监工了,凡是耍奸打猾不好好干活的,你就拿鞭子给我狠狠抽!”
  太春很感意外:“卜老爷,这…”
  卜泰:“后生,好好干!卜老爷亏待不了你!”
  卜泰说完,拍拍手上的土,对下人一伸手。
  下人马上提过一只柳条水斗。
  卜泰很随意地从里面抓起两条三寸长的鱼来,脖子一仰,生吞了进去。
  太春没见过这种吃法,正在愣怔的时候,卜泰已经走了。太春在后面喊道:“哎,卜老爷…”
  卜泰并不理会太春,晃着膀子扬长而去。
  二黄河大堤长长的,大堤外面就是黄河,初冬时节,黄河还没有完全结冰;结了冰凌茬的河水流得显然比平时缓慢了许多;河对岸是一蓬蓬茂密的红柳丛,绵延有好几里…
  大堤上,已经是监工的太春手提鞭子在大堤上走来走去。
  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一阵哄吵声传来:“下注!快下注!”
  “谁还下,快点!”
  “嗨!赢了!”
  太春问身边的人:“那边在干什么?”
  身边的人答道:“又赌上了。”
  太春:“谁?”
  身边的人:“还能有谁,准是卜泰那老家伙,一赌上就不要命了!”
  太春禁不住好奇,向那边走去。
  大堤上的一个席棚里,卜泰和几个人赌得正在劲儿上。
  看见太春走过来,卜泰招呼道:“后生,来,耍两把!”
  太春退让道:“不不,我不会。”
  卜泰呵呵地笑着:“头回生二回熟嘛,玩两把就会了。”
  太春嗫嚅道:“卜老爷还是你耍吧,我看看热闹。”
  卜泰:“怕输是不是?一个大男人有钱不赌干什么去?”
  太春:“不行不行,我一个穷小子,可耍不起。”
  卜泰:“来来,玩一把,赢了是你的,输了算我的!”
  太春被连拉带拽地推上了牌桌。
  那天太春破天荒地赌了一把,虽说是个生手,还赢了些散碎银子。
  卜泰呵呵地笑着:“我说你行你就行,看看,赢了吧!我看出来了,你这后生,又聪明又能干,是块好材料,跟着我干吧,准能成气候!”
  就在卜泰和太春说话的时候,成群结队逃难的人们正沿着黄河大堤向这边拥来。
  卜泰把手放在眉骨上望了一会儿问身旁的人:“哪来的这么多人?”
  “都是难民!”下人报告说,“都是从山西跑出来的!”
  “山西又遭年馑了?”
  “遭大年馑了!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唉!”
  卜泰虽说是个粗人,可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看到这么多难民拖儿带女的实在可怜,于是命人在黄河大堤上搭起一溜金黄色的席棚,他要在这里开粥棚济贫!
  粥棚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
  饥民们听说黄河大堤上在施粥,一传十,十传百,源源不断的饥民向这边拥来。
  粥棚前,太春在乱哄哄的人群中维持秩序。
  太春大声喊道:“别挤别挤!人人都有份!”
  饥民们依旧在粥棚前嚷嚷着,拥来拥去。
  太春急了,大声喊道:“一个挨一个排好,谁要再挤,我就关了这粥棚!”
  正这时,卜泰在一旁喊道:“许太春!过来!”
  太春跑过来。
  卜泰对太春说:“快去,吩咐刘管家,让他给准备二十顶帐篷,要快!”
  太春应道:“知道了!”
  卜泰:“还有,所有的帐篷必须在天黑前给我搭起来!”
  太春:“知道了!”
  粥棚前的饥民们手里拿着碗,排着长龙一样的队伍等待着赊粥。领到粥的人们则蹲在河堤上贪婪地吃着。
  这时,河堤上驶来十几辆牛车,牛车上装满了铁锹和柳筐。
  有人叮叮咣咣地从车上往下扔铁锹、工具。
  只见卜泰跳上一辆牛车,他向饥民们大声说道:“都给我听着!粥有的是,你们放开肚皮只管吃,吃完了给我匍下身子干活!”
  听着卜泰的话,太春忽然发现卜泰这一招也却是是高!你看他在长堤上搭起施舍的粥蓬,饥民填饱肚子了,他又给每个人发一把铁锹!好么一箭双雕!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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