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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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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春坐在那里,窘得脸通红。
  文全葆说:“许掌柜,通司商会就是咱买卖人的家,什么时候进来都行。你先回去,等条件成熟了你再来,如何?”
  15从通司商会回来,太春在家里夜夜苦读到深更,手里捧一本自编的俄汉词典,念得都是俄语单词。
  虽然已经是三月天了,可塞外的夜里还是很冷的,真称得上“春风吹破琉璃瓦”,窗外一阵一阵的冷风吹得窗户纸呼塌呼塌直响。太春紧了紧身上的小棉袄,依旧在灯下念书。
  有时候玉莲睡到半夜醒来发现丈夫还在灯下念书,街上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梆!梆!梆梆!”
  玉莲心疼地说:“睡吧,你没听见梆子声?都三更天了。”
  太春:“我不困,再念会儿。”
  玉莲坐起来给丈夫加了件衣裳:“你呀,一锹能挖出来一口井来?”
  太春放下手里的书:“哎,你听说过长三条舌头商人的故事吗?”
  玉莲:“吓死人了,哪里会有人长出三条舌头来!”
  太春:“不是真的长出三条舌头,是说一个人会讲三种语言,会说汉话会说蒙古话还会说俄罗斯话!”
  玉莲:“哦,原来会说三种话就是三条舌头呀。”
  太春给自己点燃一袋烟,索性给玉莲说起买卖上的事,他说:“玉莲,等我把俄国话和蒙古话都学会了,就能加入通司商会和外国人做买卖了,到那时候我也到恰克图去赚它个满钵满罐!”
  玉莲问到:“恰克图在啥地方?”
  太春:“远了。”
  玉莲问:“比回山西老家还远?”
  太春想了一下说:“我估摸着还得远。”
  玉莲说:“哎呀,那么远的路可咋去呢?”
  太春说:“骑骆驼呗!”
  玉莲又问道:“那恰克图是啥样子?”
  太春说:“听友和哥哥说恰克图是大清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子,过了境就是俄罗斯的地界。大清和俄国政府商定把恰克图作为两国共同的商埠,恰克图就发展起来了,人也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是一座城了。玉莲,到时候你喜欢啥尽管说,我一定给你买回来。”
  玉莲想了想说:“我在街上看见那些俄国女人们的大花头巾挺好看的,又大又厚实,围起来头上身上都不冷了。”
  太春说:“人家那叫羊毛披肩。好,我给你买。玉莲,你就等着吧,等咱的买卖做大了,想要啥就有啥,别的女人有的咱有,别的女人没有的咱也要有!”
  谁家院子里的公鸡叫了。
  玉莲打了个哈欠:“听,鸡都叫了。快睡一会儿吧,不然明天做事没精神。”
  早晨,太春和玉莲正在吃早饭,小炕桌上摆放着暄腾腾的花卷、咸菜还有一小盆面茶。这时,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声道:“太春兄弟,起来了吗?”话音未落,张友和推门走进来。
  玉莲接茬说:“友和哥哥真会说笑,天都这时候了,哪有不起床的道理。”
  太春让道:“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吧。”
  张友和看了玉莲一眼,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哎呀,还是有家好啊,啥时候进门都有热腾腾的饭菜。”
  玉莲说:“让友和哥笑话了,也没啥好吃食儿,二混子面管饱。”说着盛了一碗面茶搁在张友和面前。
  张友和喝了一口面茶说:“一样的米面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就不一样,就说这面茶,弟妹熬得就是好喝。”
  太春问道:“友和哥大清早过来是有事吧?”
  张友和:“对,有件事你得替我办办。”
  太春:“什么事,友和哥哥你尽管说。”
  张友和:“兄弟,你还记得我们柜上的那个封建吧?上回害得我差点寻了短见,这回,我要让他也知道知道我张友和的厉害。”
  太春不解地:“友和哥的意思是…”
  张友和:“这么着,你帮我物色一个面生一点的人,要机灵一点儿的。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我是想…”
  张友和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把自己的打算跟太春说了一遍。
  听了张友和的话太春大惊道:“哥,使不得,使不得,这种事可不能做。”
  “这种事怎么可以不做呢?”张友和奇怪地问:“俗话说他有初一我有十五,这叫有来有往!”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太春劝道:“友和哥,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友和:“你别劝我,我主意已定,你只管给我找个合适的人就是了。”
  太春:“哥,你真的不能做。”
  张友和生气了,他将饭碗一推:“太春,你如今出息了,倒教训起我来了。”
  太春:“我哪敢教训哥哥你呢,我是说咱买卖人做人做事不能昧着良心。”
  张友和:“你说我这事是昧着良心了?”
  太春:“我是说…”
  张友和:“不要说了,要是你不愿做,我去找别人就是了。”
  张友和说着跳下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太春趿拉着鞋追出门的时候,张友和已经消失了。
  玉莲对俩个男人说的事不太明白,但从太春的态度上知道不是什么磊落的事情,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便插嘴男人们的事,当时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始终没有说话。
  待到张友和气呼呼地走了以后,玉莲对丈夫说:“你也是,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伤了兄弟的情分就没意思了。”
  太春说:“你不明白,这种害人的事,就是伤了情分也不能做!”
  玉莲甚觉诧异。
  但是这事太出不做自有人会做的。这天下午,正是钱庄生意清淡的时候,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万裕长钱庄。钱庄的伙计封建正在接待一位上年纪的顾客:“…老先生,这是您的银票,您老千万拿好了。”
  那位老先生答应着走了。
  封建一扭脸,看见那个中年人站在柜台稍远一些的地方,于是招呼道:“这位先生,让您久等了,您什么事?”
  中年人:“我想借您一步,找个说话的地方。”
  封建说:“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呢?再说了,您看我正忙着。”
  中年人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不大方便,要不这样,晚上我在悦来茶馆等你,怎么样?”
  封建:“究竟有什么事,先生不能透露一二吗?”
  中年人说:“当然是好事,别的我就不便说了。”
  封建犹豫着:“那…好吧。”
  晚上,悦来茶馆的角落里,那个中年人要了一壶好茶,正坐在一张桌子旁等待着封建的到来。
  封建走进茶馆,看见那个中年人含笑向他打招呼,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封建来到跟前抱拳道:“店里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抱歉!”说着在中年人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中年人笑道:“哪里,我也是刚到。”
  封建说:“先生约我过来…”
  中年人笑道:“噢,店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说。”
  封建说:“先生,我们素不相识,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
  那中年人说:“我看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好,我就不绕弯子了,你附耳过来。”
  封建凑到跟前,那中年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这时只见封建的脸陡然一变:“不行,不行!这事我做不得,断然做不得!”
  说着,封建站起身,意欲离开。
  中年人说:“封掌柜,有话好商量。您要是嫌利头小,我还可以再提高一成。”
  封建拒绝道:“你就是提高多少我也不敢做!对不住了,柜上还忙,我先走一步。”
  封建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来,他压低声音道:“这话可是哪说哪了,我就当没听您说过什么,您也什么都没对我说。”
  中年人无奈地看着封建离去,苦笑了一下。
  这时,张友和不知从哪儿走过来,他坐在了刚才封建坐的那个位子上。
  中年人对张友和说:“你都看见了,张掌柜,恕我无能,封建这小子不肯上钩。”
  张友和款款一笑:“过几天你再去。我就不信他是不吃肉的猫!”
  说是等机会,机会就来了。
  在通司商会的客厅里,太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文全葆正在和一个外国人说话,于是就先站过一旁静静地听着。
  文全葆:“…伊万先生,您要是要别的货咱们可以谈,说到大黄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东西半年前就断了货源。”
  伊万:“可是我们是老相与了,你总得特别照顾照顾吧?想想办法吗!”
  文全葆:“我说了,半年前就断了货源。这会儿别说是老相与,就是我的亲娘亲老子来了我也还是没有办法。”
  伊万耸了耸肩,不解地:“如今大黄成了奇货?简直是不可理解。中国不是生产大黄的国家吗?”
  文全葆:“是出产大黄的国家,这话一点儿不错。可是您不知道,大黄产地大都在江南,运不出来,都烂在地里了!”
  伊万:“为什么?”
  文全葆说:“那边正在打仗。江南战乱,道路阻断,好好的大黄就是运不出来。不但是您着急,我更着急,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拿不到手,我这心里急得就像是猫在抓一样。”
  这时,太春走过来:“文会长。”
  文全葆:“许掌柜,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俄罗斯朋友。伊万先生,这位是我常跟您提到的三义泰的掌柜许太春。”
  伊万:“听说过,三义泰是一家非常讲究信誉的商号。”
  文全葆:“许掌柜,这位是比斯克公司的总经理伊万先生。”
  太春:“伊万先生好!”
  伊万:“许掌柜好!”
  文全葆:“伊万先生想要大黄,许大掌柜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好,你们谈,我去那边看看。”
  太春还是第一次用俄语和外国人说话,所以说得磕磕巴巴,很是费劲,不觉间竟然憋出了一头汗。
  伊万说:“大黄不好弄哇,中国内地正在打仗。这我也知道了。但是我有一个想法,正因为有困难才有赚钱的机会,许大掌柜您说对吗?”
  太春:“当然,所以我并没有拒绝您。”
  伊万:“哦,您有办法?许掌柜,我可以出大价钱!”
  太春:“我想想。我同意先生的说法,生意场上困难就像挡在道路上的石头,聪明人应该懂得怎样绕开它。”
  伊万:“或者是把石头搬走。”
  太春:“看到路上有石头就调头返回的人是愚蠢的人。”
  伊万高兴地:“许掌柜,我们说话很投机。”
  太春:“很抱歉,我没能让您满意。”
  伊万:“不过我们还是有收获的,认识您是我最大的收获。”
  两个人谈得很投机,末了,伊万将一份合同放在太春面前:“许掌柜,这个你先看看,如果有兴趣我们再谈,你看可以吗?”
  回家后吃罢夜饭,太春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反复地看着伊万给他的那张纸,边看边琢磨着。
  玉莲关切地问道:“你身上不舒服吗?”
  太春:“没有,你别管我。”
  “买卖上的事我当然管不了,”玉莲说:“其实能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我不想过问买卖上的事。我惦记的是咱们就要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个男娃呢还是个女娃。”
  太春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搭话。
  玉莲:“人家问你呢?”
  太春说:“睡吧玉莲,带个重身子累一天了。”
  玉莲也真累了,她往丈夫身边靠了靠,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太春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点了一袋烟。
  晨光照进屋子的时候,玉莲醒了,看见太春披着衣服坐在炕上抽烟的影子,她知道丈夫又是一夜没睡。
  玉莲轻声说:“看看你,啥事情这么折腾人,让你熬了一个通宵!哎,要不你去找黄羊商量商量?”
  太春忽然笑了:“对呀,我咋把这茬儿忘了呢?说着披了件衣裳下地穿了鞋就往外走。”
  玉莲在他身后喊道:“哎,你不吃饭了?”
  只见太春嘴里'恩'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16太春与黄羊正在商量去云台山购买大黄的事。也不知俩人抽了多少烟,三义泰的店铺里烟雾腾腾的。
  太春慢吞吞地说:“大黄货源短缺,看来去云台山走一遭该是时候了。商机难遇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黄羊:“我也打听了,那边打仗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归化商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不是机会,可就是没人敢冒这个险。”
  太春:“别人不去咱们去,这是咱三义泰进入通司行的一个机会。”
  黄羊:“可是…哥哥,咱也不能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吧。”
  太春:“试试看吗,总不见得去了就能把命丢了?再怎么说云台山也是闻名天下的大黄产地,别人怕打仗不敢去,对咱们正好是个机会。”
  黄羊:“云台山路途遥远,咱从来没去过,人生地不熟的…”
  太春:“路径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从咱归化到汉口有驼道,汉口转轮船不超过半个月就能到达。”
  黄羊:“哦…”
  太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黄羊说:“伊万急着要货,把契约都写好了,就看咱敢签不敢签了。”
  黄羊:“要说对咱三义泰这还真是个机会,伊万给出了两倍的货价。要去就我去吧。”
  太春:“主意是我出的,就该我去。”
  黄羊:“那不行,嫂子眼看就要生了,你咋能离开?”
  太春:“不用告诉她。”
  黄羊:“那哪儿行!”
  太春:“我是当哥的,当然该我去。这事你就别争了。现在要决定的是签不签这契约?”
  黄羊想了一下,果断地说:“签。”
  鸡叫二遍的时候,天还蒙蒙黑着,玉莲突然从熟睡中醒来,她伸手向太春那边摸去:“哎,该起了。”
  玉莲突然发现身边是空的,她心里一惊坐了起来点上灯,屋子里根本没有太春的影子。咦,大清早起的,他这是去哪儿了?
  玉莲没有想到,此刻的归化城外,黄羊和路先生正在为太春送行。黄羊手上拉着马,马背上驮着行李和干粮,这都是他为太春准备的。
  太春和路先生面对面站着,他恳切地说:“路先生,黄羊年轻,我走后柜上的事情你就多费心了。”
  路先生拉着太春的手:“柜上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差错;倒是大掌柜要多多保重,出门不比在家,凡事都要小心才是。”
  太春点点头回过身子对黄羊说:“黄羊,我出远门的事没告诉你嫂子,怕她拦着不让我走。你嫂子快到日子了,到时候你和弟妹就多操心了。”
  黄羊:“哥,家里的事你就放心,我媳妇会伺候好嫂子的。要紧的是你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
  虽然都是些大老爷们,但不知为什么,告别时总有些酸楚的感觉。说到底,大家还是不放心太春,去那么远的地方,又兵荒马乱的,平平安安的还好说,万一有个好歹,玉莲可怎么过?
  太春见路先生和黄羊都不做声,知道他们心里不好受,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再耽搁了,于是从黄羊手里接过缰绳,只说了句“我走了!”然后翻身上马。那马早就急不可耐了,这时扬开四只蹄子向远处奔去,只一刻功夫便消失在凌晨的雾霭中,身后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烟尘在飘散着…
  就在太春走后的第七天夜里,玉莲临盆了,是个男娃。
  炕上,产后的玉莲半仰着靠在被垛上,身旁睡着出生不久的孩子。玉莲爱怜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个早就起好了名字的孩子…绥生的脸上,她伸出一只手摸着儿子的耳朵。
  门帘一挑,黄羊媳妇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黄羊媳妇是个热心肠的女人,手脚又麻利,玉莲临生产的前一天她就扔下家里的营生过来了,女人坐月子身边哪能没人呢?
  黄羊媳妇坐在炕沿上对玉莲说:“嫂子,吃饭吧。”
  玉莲神情恹恹地:“我哪能吃得下,一点心思也没有!”
  黄羊媳妇:“快别这么说!嫂子,太春哥出门没告诉你,他也是怕你担心。不会有别的意思的,你不要多心,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三义泰的生意。”
  玉莲:“唉,咱不怪自个儿的男人没良心,要怪也只能怪女人的命不值钱。谁不知道生孩子那是女人过的一道鬼门关。这样的节骨眼上自个儿的男人不在跟前,就算是你为了三义泰的生意,走的时候也总该跟老婆过个话吧?明明知道自个儿老婆已经大肚连天,走的时候却连个招呼都不打。”
  黄羊媳妇笑道:“不用想那么多了,这是太春哥的不是,等他回来再跟他算账。眼下要紧的是孩子大人都挺好,这就比什么都强!来,快趁热吃吧凉了会闹肚子的。”
  玉莲接过碗:“说的也是,做男人吗,为难的事都在他们肩上担着呢!女人有女人的苦楚,男人有男人难处。女人的苦楚能说出来,男人的难处有时候是说不出来的,只能憋在肚子里。你想想那苦要是说不出来该有多憋屈。”
  黄羊媳妇笑了:“嫂子说得多好,你看你懂的道理比我多,怎么还是想不开呢。”
  玉莲:“我不是想不开,我是担心出门在外的男人,你也知道的云台山那边在打仗,这刀枪剑戟的不是闹着耍哩。万一有个好歹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你说该咋办?”
  黄羊媳妇沉下脸:“可不敢瞎说!咱们妇道人家得多说点吉利的话才是。你看光顾了说话了面都凉了,快吃哇。”
  玉莲开始低下头吃饭,她吃得很慢,一边挑着面一边想着心事。
  黄羊媳妇拿摸布擦着桌子,认真地说:“嫂子,一会儿我上街买几炷香回来你在关老爷的神阖前烧烧香许许愿,太春哥在千里之外,咱们女人在家只有求关老爷保佑他躲过刀枪剑戟七灾八难,平安归来!”
  玉莲点点头,笑着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滚滚的长江上,一只帆船顺流而下。船舱内男女老少拥挤在一起,杂乱不堪。
  太春坐在船舱的地板上,为了打发时光,他凑到旁边的一位老年乘客跟前搭讪着问道:“老先生是往哪里去啊?”
  老年乘客说:“我是回抚州去的,我的家乡在抚州。你去哪里啊?”
  太春:“我到云台山去。”
  老年乘客吃惊地:“先生是要到云台山啊?”
  太春:“对,云台山。听说太平军和官兵正在那边打仗,老先生知道这回事吗?”
  老年乘客:“是啊。云台山自古是军事要冲,兵家必争之地。已经三四年了,太平军和官兵一直在打拉锯战。”
  太春:“拉锯战?”
  老年乘客:“拉锯,不懂吗?”
  太春:“哦,我是没听清楚老先生的南方口音,拉锯我懂我懂,就说打仗就像木匠扯大锯似的。”
  “对了,打来打去的,今天我来了明天你来了,抓兵抓得老百姓家里都没有男人了。”沉默了一会儿老年乘客又问:“哦。我听你刚才打听云台山,你到云台山探亲还是访友?”
  太春:“老先生,我到云台山做生意。”
  老年乘客:“后生,胆子不小!到了那边你可千万要小心喽!”
  太春正与老年乘客聊得热闹,被一阵嘈杂声打断,好像船也停下来不走了。
  太春问前面的人:“哎,船怎么不走了?”
  前面的男人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太春担心道:“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太春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江面上出现几只大船,船上站满了军队,士兵个个手持大刀长枪,他们的船被挡住了去路。
  船舱里乱了起来。
  船老大喊道:“莫要慌!大伙坐好莫要乱动。”
  太春知道遇上麻烦了,不由得有些紧张。
  帆船在兵船的逼迫下慢慢靠了岸,许多持枪的士兵等候在码头上。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大家听着,我们是官军,不是土匪,我们不叨扰老百姓。依照大清律例这条民船官家征作军用了,请客商们快下船,勿要耽搁军机大事!”
  船上的人仿佛被吓傻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动。
  这时几个士兵在岸上拖了一块跳板搭在帆船的船帮上,军官见大家不动显然生气了,喝道:“怎么还不动?赶快下船,不然我就要以违抗军律处置了!”
  一个年轻些的船客说:“我是要到抚州的,在这里下船怎么办?”
  军官:“你没听明白吗?这条船管家征用了,赶快滚下船。”
  又有些人喊道:“我们也是要到抚州的,我们不下船。”
  那军官厉声喝道:“那老子就不客气了。”军官一摆手,几个手持佩刀的士兵立刻涌了上来。
  老年乘客拿胳膊碰碰太春:“走吧,不然要找倒霉的。”
  太春跟在老年乘客身后踏上下船的跳板。
  船客们见状旅客依次下了船。
  太春问老年乘客:“老人家,您打算怎么办?”
  老年乘客掂掂背上的包袱:“还能怎么办,靠两条腿走呗。”
  太春:“老人家,此地离云台山还有多少里呀?”
  老年乘客说:“大路六百小路四百五。后生,莫犹豫喽,山高高不过日头,路长长不过腿脚,走一里地就少一里地,再犹豫就赶不上店口了!”
  太春犹豫了一下,跟在老年乘客身后向前走去。
  晓行夜宿,太春走了大约十来天的光景,终于远远望见云台山镇的牌楼了。
  云台镇街道上人迹稀少,许多店铺都关着门,显得十分冷清。太春转了两条街,好容易看见一个年轻人蹲在道边在卖什么,他过去一看,是大黄!太春心里一阵兴奋,于是走过去问道:“兄弟,自己采的大黄啊?”
  蹲在那里的年轻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嗯。”
  太春拿起一块大黄在嘴里嚼嚼:“货倒是不错,这样的货你有多少?”
  那年轻人说:“只有这一点儿,都在这儿了。您想要多少?”
  太春俯下身子,低声说:“两万斤。”
  那年轻人惊讶地:“那么多呀?没有。”
  太春向四周望望:“这街上稀稀拉拉的看不见几个人啊。哪里像是著名的云台大黄集镇。”
  年轻人说:“没办法,赶上打仗了吗。每日集市上来的都是附近的药贩子。远处的买客都不敢来,就是药农也害怕,弄不好就会被抓兵抓走的。”
  太春:“那你怎么不怕?”
  年轻人捋起裤脚让太春看:“我有残疾,一条腿瘸了。掌柜是打归化那边来的吧?”
  太春:“你怎么知道?”
  药农:“我们云台山产的大黄历年来十之七八都是被归化来的买客买走的。我们对归化的买客最熟悉不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听说归化商人把大黄直接运往了蒙古和俄罗斯,是吗?”
  太春:“是这么回事。”
  那年轻人说:“那可是赚大钱了。”
  太春翻拣着地上的大黄,随便和卖主聊着:“银子倒是能赚上,可也不是那么容易。”
  年轻人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内行。要说我这大黄那是最上乘的,质量没有一点问题。”
  太春:“你说的是真话,你药的确实是不错。请问老弟尊姓大名?”
  年轻人自嘲地说:“什么尊姓大名,我姓许名叫路得。家就在镇子东边,不到十里路程。”
  太春:“哇,真是巧了,原来咱俩是本家呢,我也姓许。”
  许路得也很兴奋:“哦,真是巧事。看样子你年长我几岁,那我就叫你许大哥了。”
  太春也高兴道:“好!想不到我刚到这儿就认了个兄弟!”
  许路得也是个爽快人,他直言问道:“许大哥,你是到云台山来是…”
  太春:“路得老弟,我就是来收买大黄的,你看这云台山的集镇稀稀拉拉的看不到几个卖大黄的人,你能帮帮我吗?”
  路得:“大黄不成问题,许掌柜打算收多少?”
  太春:“刚才说了,至少要五万斤!”
  路得说:“既然认了兄弟,事情就这好办了,不就是五万斤吗,你跟我走就是了。我可以这样跟你说,就我们台怀村方圆十里地,就能收到五万斤上等大黄。您都不要东奔西跑,坐在我家的竹椅上喝茶晒太阳就行了。大黄我替您收好,到时候请您过目就是。”
  太春笑着点点头:“那敢情好。”
  17山路上,一辆马车载着太春和许路得不紧不慢地走着,这山路十分凶险,一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一侧是万丈深渊,马蹄踏在山石路上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在幽深的山间显得分外响亮。
  路得坐在车辕子上赶着车,和太春拉着家常:“都说是打仗打仗的,其实哪有那么多打仗的事,那是人们传来传去的把事情给传大了。三年了我只一次亲眼看到一支义军从这里经过,人长的什么样还没看清楚呢,都是外边传得悬。许掌柜,您到云台来就来对了,这会儿大黄的价正低呢。连往常的七成价都要不上。”
  太春:“啊,我知道。”
  路得:“许大哥,那归化城是座什么样的城市啊?”
  太春:“啊,这可是怎么说呢,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路得好奇地:“有城墙吗?”
  太春:“看你说的,既然是一座城市怎么会没有城墙呢?有,什么都有,凡是这里的城市有的归化城也都有。”
  路得:“我可想到那边看看呢。前几年我们云台山有一个药农到了那边做生意,据说挣了大钱。”
  太春:“这还不容易?你要想去我走的时候你跟着我就是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路上是不是太平。”
  许路得:“俗话说得好,云彩再密也不能把天全遮黑了。仗是在打,可它总也会有个缝。其实不管是官兵还是义军都有他们到不了的地方。水路不好走完全可以走旱路吗,这大山里的路径多得很,从哪条路都可以走出去的。”
  太春:“你是说有旱路可以出去?”
  路得:“有。”
  路得:“这几年这里的大黄便宜透了!简直就是白给。有脑筋的人就应该趁这个机会做生意。越是看着没生意做的地方越是有钱好赚呢。”
  路得的见解让太春感到意外:“哦,我看你生意经念得不错呀,头脑倒是满清爽的。”
  “您快别夸我了。”路得笑了:“说来说去还是许掌柜您的头脑清爽,我只不过是在说说而已,您看您已经在这样做了。”
  太春:“说和做只不过一步之遥,生意上的事请只怕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路得:“许掌柜说得好。”
  太春:“路得兄弟,你要是不嫌弃我三义泰的字号小,往后就给我干吧,别种地了,你专管就地替三义泰收药材。”
  路得高兴地:“那好哇。往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往云台山跑了,这边的事我给你操持,万无一失!”
  太春兴奋地:“好,就这么说定了!”
  山里的天气就是古怪,刚才还晴空万里呢,一阵风刮过去也不知从哪就来了一片云彩,转眼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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